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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22(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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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歌舞伎座看了歌舞伎的表演《妹背山妇女庭训》。

它讲的是个一定会被当今的女权主义者唾弃的故事:飞鸟时代,卖酒家的女儿三轮爱上了隔壁的美男子乌帽子求女(他的真实身份是著名家族藤原家的儿子)。一日,一个穿着橘色华服的美貌少女来找求女,三人僵持不下,少女逃走,美男子求女紧追其后,三轮也跟在他们后面。

橘衣少女逃到山上,被美男子求女追到,两人又是僵持又是温存。这时,三轮也追赶了上来,开始教训橘衣少女没有妇德(也就是剧目的出处)。少女反驳,两人几乎快要厮打起来。

我在台下看得很紧张,以为要有一场打戏。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吭声的求女终于走到两人中间,牵着两个女人的手,三个人跳起舞来。

看到这一幕,我在台下大笑起来。身边打扮高雅的老太太瞪了我一眼。

台上三角恋的三个人又唱又跳,歌词的内容是给山间的植物取名字:“荆棘像武士,菊花像皇冠,那株高高的红色的花叫作妻子,旁边矮一点的叫作情妇……”

三个人就这样愉快地唱着歌,做出优雅的手势,微微摇摆着身体。男人身穿黑色长袍,下摆有五彩的褶皱。两个少女一人穿橘一人穿绿,橘色华贵,绿色俏丽。三人雪白颀长,摇晃了非常久,脸上都是一脸无奈,瓮声瓮气地像是在和观众怄气:“搞成这个样子,我们也没办法啊。”

第三幕,橘衣少女逃回了宫殿,她是苏我入鹿的妹妹。苏我入鹿是有名的权倾朝野的奸臣,藤原家的敌人。求女随着少女来到宫殿,发现她是仇人家的女儿,要杀了少女。

橘衣少女跪在地上感慨:“你要杀我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爱的人这么强壮。”双手合十摆出祈祷的姿势等待死亡。求女被打动了,说:“我不杀你也可以,但是你得把你哥哥的宝剑偷给我。这样我就可以跟你成亲。”

少女高兴又悲伤,姿态非常卑微,连哭泣都在求女的呵斥下不敢大声。

据说这出戏是日本人听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后写的。莎士比亚如果看到这个故事估计会气得落泪,他笔下那么浪漫的罗密欧变成了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无情男子。

这时三轮也追到了宫殿,她想见求女,却被宫女百般凌辱戏弄;想要报仇,又怕求女厌恶她仇恨的姿态。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要冲进宫殿见求女,结果被藤原家的门客一剑刺穿。

门客说,入鹿的母亲曾经喝过公鹿的血,所以拥有超能力。破解超能力需要吹响混杂着嫉妒女人和公鹿的血的笛子(感觉破解超能力的方法非常牵强),这样入鹿就会心性大乱。

血泊中的三轮非常高兴,因为她爱的人原来有着如此高贵的身份,并且自己还能帮爱人立功。她在笛声中不断恳求能再见爱人一面,最后在低声的恳求中死去了。

三轮死去之后,舞台上还要上演其他的剧情。我看到道具人员再次上场,带着一块黑布,饰演三轮的男旦就在这黑布的掩盖下偷偷离场。从黑布后面能看见他小而细碎的步伐,在观众看不见的时候,他依然比女人更窈窕动人,让人生怜。

第三幕里扮演三轮的男旦是赫赫有名的坂东玉三郎。他的确和前两幕里的三轮不大一样,说话更自然轻快,没有太多的歌舞伎腔调。前两幕里的三轮娇艳中有种刁蛮,坂东玉三郎扮演的三轮则是再自然不过的少女。

坂东玉三郎是个世袭称号,世世代代传下来,如今已经是第五代。他年轻时患过小儿麻痹,后来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成为最负盛名的男旦。

三岛由纪夫曾经看过他初次登台,当时他演的就是《妹背山妇女庭训》里的三轮。三岛由纪夫感慨他是“从天而降的象牙精雕的花旦,反时代的魅惑”。那时候的坂东玉三郎应该还不到20岁,那种天真而可怜的风韵只能靠想象了。

歌舞伎的宿命是要不断地传承——他的儿子也注定要从事歌舞伎的工作。日本国宝级的能剧演员野村万斋不到4岁开始登台,和父亲一起出演。他的儿子同样不到4岁初登台,演一只小狐狸。野村万斋在台上对儿子念台词,宣告他的宿命:“汝之一生将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哪怕落入黄泉,亦不得解脱……”说着,就落下泪来。

坂东玉三郎的宿命要更悲凉一些吧,天生就要继承这么脆弱而容易衰败的命运。

晚上回家,重新看了一遍三岛由纪夫的短篇小说《旦角》,他写道:“增山从万菊那温柔、婀娜、优雅、纤细以及集种种女性魅力的舞台身姿中,感觉到有一种犹如暗泉般的东西涌现出来。居然增山无法把握那究竟是什么,但他却曾认为那是舞台俳优最大魅力的莫名之恶,是那种诱惑人心,让人们沉溺于瞬间美之中的优美之恶,这才是那暗泉的真面目。”

三岛由纪夫被坂东玉三郎激起的“暗泉”,恐怕是性欲吧。

作为女性,我看到比女人更娇弱动人的男性,并没感觉到任何的嫉妒和保护欲,只是觉得有点难过。世事艰险,连男人都变得不像男人,更不需要什么男花旦的点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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