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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布库里雍顺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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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当下,佛库伦独自一人骑着马,心中忐忑不安,怕两个姐姐看出破绽,不免捏着一把汗。来到河边,见两个姐姐早已不在。只见岸上水迹斑斑,一群蜂蝶在那里飞鸣。佛库伦见两个姐姐已浴罢回家,便急忙策马回到家里。她父母姊姊正在盼望,见了她回来才放了心。妈妈问她何故这时才回来,害得两个姐姐寻觅不着?她姐姐说道:"俺们除掉上梨皮峪一条路未寻觅外,其余四周的,山里,村里,统统寻过,都不见你的形迹,俺们急得像什么似的,你再停一刻不回,父亲就要叫村民到梨皮峪路上去寻觅了。"佛库伦听得,心中暗叫惭愧,连忙说道:"因追一只兔子迷了山路,所以迟了回来。"当下晚景无话。从此佛库伦同乌拉特常常幽会,谁知少年男女,情好最殷,阅月而后,佛库伦红潮无信,暗结珠胎。从来无论何事,"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乌拉特与佛库伦秘密幽会的事情,竟被两个姐姐看出声色,她们连哄带说,佛库伦只得和盘托出来了。她的腰际围度,也与日俱增,感到难瞒父母眼目,终日忧愁,常以泪洗面。《佛库伦神像》轴偏偏肚内孽障,一天觉大一天,于是姊妹三人遂商议定,说佛库伦洗浴河中,有三只灵鹊,口含红果坠在佛库伦身上,佛库伦吞下,以致受胎。

此话告诉了父母,因老人睡在鼓内,万分相信。过了数月,佛库伦竟成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十月满足,一阵疼痛,呱呱数声,大清帝国的创基主出世了。佛库伦的父母,以为无夫而孕,定然是天物出世,欢喜非常,谁知竟是世代仇人的真种。那小孩洁白肥胖,啼声宏大,佛库伦替他取名叫布库里雍顺,姓爱新觉罗。那佛库伦自从生下了布库里雍顺,未隔一年,就背着父母,独自一人到山谷寻找乌拉特去了。后来音信皆无,微闻他两个住在真真庙,安享鱼水之乐。但真真庙,峻险万分,等闲人是去不得的。也有人说,他两个离了本境,到远处去了。究竟他二人归于何处,至今也不明白。

这布库里雍顺,渐渐地长大,到了八岁的时候,看出他聪慧灵敏,过于常儿,进步日增;到了十七岁,生就一身神力,越发人不可及。有一天,他把河边的柳树一根根取下来,终日编来编去,说要编成个柳船,看的人笑他发呆。哪知有志竟成,编了数月,竟成了一只偌大的柳船。说也奇怪,放在水内丝毫不漏。布库里雍顺大喜,就将那柳船放在中流,轻踞其间。那只船在水中左右徜徉,慢慢地飘流着,两岸的村民个个拍手大笑,欢祝他成功。布库里雍顺自然欢喜万分。正笑间,陡然一阵风起,波涛澎湃起来,那只船身不由主,箭也似地窜入水中去了。

布库里雍顺吓得心胆俱裂,疯狂喊叫,两岸上的人也在狂喊追赶。谁知水仗风威,那船穿梭似的瞬息千里,凭你两岸有千百人奔着,也难追及。布库里雍顺吓得头昏目眩,早已不省人事,倒在船内,听凭那急流把船送往远处。看看流到山涧转弯处,那船一转身,流入溪内,速率就相差得许多。不久风也息了,浪也平了,水势也迟缓了,两岸边的树木,被刚才的狂风吹得歪头掼脑,有几棵梨树被风吹得把一瓣瓣的白花皆撒落在水面上,好似一幅绣花的毡子。布库里雍顺的那只柳船,流到河身弯曲地方停住了。布库里雍顺兀自睡着,动也不动。正在寂静的时候,那南岸上来一女郎,头上梳着高耸的髻,手中提着一个红漆木桶,低着头慢慢地走到堤边,扶着一棵梨树,弯着腰,正要把只水桶丢下水去,转眼看见一只船停在河内,里面睡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觉一惊,连忙提了水桶,走上堤来,想去告诉父亲,才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

这姑娘刚要去告诉父亲,转想一只船停在河内,没有缆绳系着,倘若再起一阵大风,这船要吹得无影无踪,平素常听父亲对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俺今日何不救这少年一命,也算是俺的功德。遂打定了主意,复下堤来,蹲在水旁,看那只船离身边有数尺的距离,但是脚下再向前一两步,就是些烂泥,欲前不得。正在为难间,忽而想起一法,就树上取一树枝,向水里划着,那船只被这树枝划动的吸引力,渐渐向身边移来。姑娘大喜,双手攀住船头,挽起裙子,爬上船来。敛神看那男子长得很为俊美,两眼紧闭,额上印着被风吹干的几条汗痕,上下口唇微微启动。这姑娘见了,不免发起怜惜心肠,便伸手抓住他肋下的一根带子,用尽平生气力拖上岸来,喘得上气接不着下气。她屈着一条腿,把布库里雍顺的头枕在她膝盖上,把一方手帕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痕。这时,布库里雍顺面色转红,越发英秀动人,真是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那姑娘见了,不觉心里一动,一股热气由脚下直冲上来,见四面无人,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布库里雍顺唇上亲了蜜甜的一吻。

说也奇怪,那蜜甜的一阵香气,直刺入布库里雍顺鼻管里,使他顿时清醒过来。他见自己倒在一个美人怀里,脸和脸地贴着,不禁又惊又喜,不住向那女子看去。那一种神情,在这姑娘眼里看着委实可笑。这姑娘也是个处女,从未经与男人接近过,今朝把个陌生的少年男子搂在怀里,又见那男子醒过来朝着她发怔,使她羞得忙推开身子,,一甩手要爬起来,谁知后身的衣服被布库里雍顺的身子压住,欲脱不能。布库里雍顺再仔细看那女子,只见生得一张莺蛋似的脸儿,两道弯弯的乌眉,映着那黑棋子似的眼睛,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姿色。布库里雍顺是个灵敏的人,见自己睡在这女子怀里,早已料到是这女子因为爱他怜他,把他救起。再看这姑娘神情,不觉酥软了身子,就势伸着舌头向那姑娘唇边还了一个吻。姑娘似嗔似喜问道:"你是什么地方的野人,为什么到俺们三姓地方来?"布库里雍顺忙答道:"俺是布库山南面布尔胡里的人,俺母亲是吞食仙果生俺下来,今年十八岁,因编一只柳船在湖心玩着,不幸被风浪吹到此地。因为那风浪厉害,只吓得俺不省人事,不知如何被姑娘救起,望姑娘告明,俺死不忘恩。"那姑娘听了说道:"哦,你是天生的人吗?俺请父母来请你。"说罢嫣然一笑,一甩手转身去了。在下趁她回去的闲空,来叙明这姑娘的来历。

这姑娘名唤白哩,乃三姓地方的人,她父亲名唤博多哩,她母亲生她下来就一病不起。因此,她父亲爱她如同掌上明珠。到了二十岁,还未曾配到一个相当的才郎。这白哩姑娘生得天仙一般,美貌如花,合村的人没一个中她的意,常常对着清风明月,独自悲叹。这一日,她在河边汲水,也是天缘凑巧,遇见了布库里雍顺。见他一表人才,绮年玉貌,不知不觉将平素抑郁不得伸的热情,统统搬到布库里雍顺身上去了。闲话少说。当下白哩回去见了父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开不得口,她父亲见了不胜惊异,忙把她搂进怀中,一声肉一声儿地问道:"为着什么事你这样神情,是被什么野牲吓的吗?"那白哩姑娘定了神说道:"女儿在河边汲水,忽的来了一个男人,他说是天生,看他的面色像个英雄,俺们村中找不出这样的人来,请父亲去看看,把他请到俺家里来谈谈。"博多哩听了,忙带了众人来到河边,见一个少年坐在河边发怔。博多哩走近他身边,大声道:"你就是天生的英雄吗?"布库里雍顺忙起身答道:"俺乃布库里雍顺,从布尔胡里到此。"

接着,又把来踪去迹说了一遍。博多哩听了大喜,说道:"原来天上送来的一位英雄,这是三姓地方的福气,请到俺家里去谈谈。"便拉着布库里雍顺的手,那些村民如蜂相拥,不多时来到了博多哩家里,自然酒席款待,并且杀猪宰羊谢告天地,合村的人开怀畅饮,席间又细细相谈,那布库里雍顺谈锋犀利,应对和平,村中的人佩服到二十四分。到了天晚,酒阑席散,博多哩留髠送客,铺设了干净的榻子,请布库里雍顺安睡,一老一少又谈到半夜,才各自安睡。从此,布库里雍顺对博多哩十分感激,对他女儿万分情恋,把个布尔胡里的故乡一天一天地淡忘了。

光阴似箭,瞬息又是一个年头。时当春末夏初,关外的春色到得很迟,五月里蔷薇花才开放。布库里雍顺住在博多哩家里,除练习拳棒外,常常同着他心上人白哩姑娘闲谈。每日里,他俩的倩影常常合拢在一处,情爱日深。

他们这样投合,博多哩老人也瞧出几分。他对于布库里雍顺万分信仰,也想把自己的女儿嫁与他,总是难以启齿,常常在心内盘算。这一日,也该他们两个功成圆满,博多哩含着烟袋,拿了一把菜种,跨进后园,走了几步,忽听得一阵阵笑声,和着唧唧说话声,博多哩就尾着这声音听去。原来这声音发在一丛石榴树的后面,等到走近一看,原来就是他的女儿和布库里雍顺并肩儿坐着。布库里雍顺的手正搂着白哩姑娘的脖子,白哩姑娘也紧紧握住他的手,听得布库里雍顺说道:"姐姐你的面貌真生得美丽,比去年俺初见你的时候红润焕发得多了,真叫俺心里爱煞……"说到这里,那布库里雍顺的脸凑近了白哩姑娘的脸,声音细小。博多哩年纪大了,听觉不敏,下文听不清楚,只见白哩姑娘红飞两颊,喃喃地说道:"俺情愿一生守着你,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陪着你,俺近来离你片刻,不知为什么就老大不高兴了。"说着低头一笑,又朝着布库里雍顺溜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互抱颈项,嘴对嘴地亲了个甜蜜的吻,接连又吻了几次,那边博多哩看了,忍不住地喔呀一声,接着就笑得前仰后合,跌跌撞撞地从树后出来,他两人见了,只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不由得低下头去,脸上羞得红来白去,一言不发。

博多哩走上前去,带着笑容,颤巍巍地说道:"你两人快抬起头来,不要害羞,你两人迟早总是一对夫妻,俺年纪老了,也放得心了,快快到前头去,俺撒了菜种就来。"他两人不敢同走。布库里雍顺逡巡片刻,抿着嘴,朝白哩姑娘做个鬼脸就先走了。白哩姑娘同父亲撒了菜种,跟父亲走到前厅。那老头子急急忙忙换了衣服,跑出去买了些熟菜回来,转身又请来十数个老头子,烫了一壶酒,拿了杯筷,霎时围了一桌子的客。少顷菜上,那些老头子吃喝得分外高兴。博多哩从主人位上站起身来,手举一杯酒,开口说道:"小女白哩,年已二十一岁,至今尚未字人,去年布库里雍顺天降到俺村上,俺就有心把小女嫁他,只因不好启齿,今朝俺见他们俩很为驯和,便打定了主意,请诸位喝一杯喜酒,俺选择明日作黄道吉日,就叫他们俩拜个天地成了夫妻,也了俺一件心事。"说完,将手中一杯酒一饮而干,向众人面前晃了一晃,众人也陪他干了一杯。

那些吃白嘴说好话的老头子,听得博多哩的一席话,不约而同地齐声道好。白哩姑娘在一旁听得这话,知道明日要做新娘子了,又羞又喜,连忙向屏后跑去。谁知布库里雍顺正在屏后听得出神,二人见了,嗤地一笑,倒觉得害羞起来。第二天,博多哩鸡鸣即起,发柬请客,办了酒席,又请了跳神在家里跳舞。那远近来贺喜的,不下七、八百人,前厅后院挤满了人,大家皆伸长了脖子,等看这一对如花似玉的新人。博多哩看看客已坐齐,大约有六七十席,就吩咐上菜,便见厨房内走出五六十人来,每人捧着一盘菜,一桌摆着一盘,热气腾腾,其中一盘,香气扑鼻,不由得个个朝着这盘内看去。原来盘内是鸡子炖肉,红白相间,这些即将入口的美味,使得那些来客馋涎欲滴。少顷酒上,主人举筷恭客,一霎时狼吞虎咽,如同秋风扫落叶,盘子内的鸡鸭鱼肉一扫而光,只剩些空汤在盘子里晃动。手脚快的,自然是占些便宜,手脚慢的,一根鸡肋尚未曾尝着。接连吃了五七盘鸡鱼鸭鹅,个个吃得酒醉饭饱,可怜把个博多哩忙得小辫儿直翘到天空,快活得掀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来。

停了一回,四个女人围住布库里雍顺和白哩姑娘出来。布库里雍顺穿了一件黄缎长袍,天青马褂,绣着碗大团花,头戴乌绒大帽,马褂前面插了一朵红花,脸上两道乌眉、一双威棱的眼睛显出英雄的颜色来。那白哩姑娘打扮得艳丽万分,头上插着红花,脸上淡淡地擦了些脂粉,小蛮腰儿,粉底鞋儿,走到厅前。他俩朝着精座一齐跪下,拜过天地,站起来,又面对面行过礼。一时间,细乐声、跳舞声,闹成一片。到了夕照衔山,客人笑嘻嘻地上来向主人道谢。待人客散尽,他俩吃了合卺酒,阖上房门,那布库里雍顺朝着白哩姑娘看去,真是斯夕红颜,比平时娇艳得许多,禁不住手挽手儿同入罗帏,不待说自有一番恩爱,就做了百年的好梦。到了第二日早晨,白哩醒来,见布库里雍顺仍呼呼地睡着,又把腮靠紧亲热了一番,才催布库里雍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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