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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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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吉特没有睡懒觉,天还没亮,他就跳下床来,开始准备他这可喜的一次长征。由于昨天所发生的大事以及他在晚间所听到的意外消息而造成的精神紧张,在漫长的黑夜里一直扰乱着他的睡眠,并召来了使他难以安定的噩梦,因此他觉得还是早点起来算了。

但是即便这是一个伟大的工作的开始(目标也同样伟大)——即便这是一个长途跋涉的起点,要在一年当中气候最恶劣的季节里着手,要在千辛万苦的情形下进行,所要得到的是烦恼、疲乏和痛苦——即便这是一种困难的冒险事业的发端,当然要他使出最大的决心和耐性,也需要他有最大的毅力,但是假定侥幸成功,可能造成使耐儿获得一个好运道和快乐的结果——吉特蓬勃的热情仍然会高度地激发出来,吉特的狂热和焦急至少也会有同样的程度。

实际上,兴奋和心急的不只他一个人。他下床还不到一刻钟,全家也都起来了,忙起来了。每一个人都抢着做些有助于旅程的工作。独身绅士倒委实无事可做;不过他在监督着别人,比谁都能起推动的作用。包扎和准备的事情进行得很活跃,天刚一亮,旅程中应有的安排都做完了。这时吉特才开始埋怨他们不该这样着急;因为他们单为这次出门雇好了的旅行马车不到九点钟不会开来,除了吃早饭,他们没有方法来消磨这一小时半的空白时间了。

对了,还有呢。还有巴巴拉。巴巴拉也很忙,当然啦;但是那倒没有什么——吉特正好可以帮她忙,这样消磨时间比其他任何特别设计出来的办法都好。巴巴拉对于这种安排并不反对;吉特,昨天晚上就有一种意思侵上他的心头,他研究了一下,便开始想到巴巴拉的确喜欢他,而他也的确喜欢巴巴拉。

现在,巴巴拉,如果我们必须把实情说出来——因为有此必要,而且也应该——在全体家人中,巴巴拉似乎对这种忙碌感觉最不舒服了;当吉特坦坦白白地告诉她,这一切使他如何高兴如何快乐的时候,巴巴拉变得越发打不起精神来,好像比先前还要不舒服了。

“你到家还没有多久,克立斯托佛,”巴巴拉说了——真无法说明她说这话是多么漫不经心呢——“你到家还没有多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那样高兴离开。”

“但是为了那样一个目标呀,”吉特答道,“要把耐儿小姐接回来呀!又要见到她了!你只想想那个就够了!一想到你毕竟也要见到她了,我真高兴极了。”

巴巴拉没有说明她对这点并不感到怎样满意,但是从她微微把头一摇,就可以把这种意思完全表示出来了,吉特完全莫名其妙,在他简单的头脑中,不免奇怪,她对这件事为什么这样冷淡呢?

“你将会说她生着一副你从来没见过的顶顶甜蜜和顶顶美丽的面孔呢,我知道,”吉特说,揉搓着他的手,“我相信你会那么说的。”

巴巴拉又把头摇晃了起来。

“你怎么了,巴巴拉?”吉特说。

“没有什么,”巴巴拉叫道。你看,巴巴拉噘起嘴来了——不是愤怒地,或者是把嘴噘成个丑怪样子,而是噘得更像个樱桃小口了。

没有一个学校能使一个学生长进得那样快,而自从吉特吻过巴巴拉之后,他已经成为一位高才生了。他现在看清巴巴拉的意思了——他忽然把他的功课想起来了——她就是书本呀——它摆在他的面前,清楚得像印刷出来似的。

“巴巴拉,”吉特说,“你不是同我闹脾气吧?”

“唔,天哪,不是的!为什么巴巴拉要闹脾气呢?并且她有什么权利闹脾气呢?她闹脾气或者不闹脾气又有什么关系呢?谁来管她呢?”

“怎么,我来管,”吉特说,“当然我来管。”

巴巴拉并不明白为什么那是当然。

吉特相信她一定会明白的。请她再想一想好不好?

当然啦,巴巴拉要再想一想。不,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是当然。她不了解克立斯托佛是什么意思。而且,她相信这会儿他们需要她上楼去呢,她该走了,真的——

“不行,但是,巴巴拉,”吉特说道,温和地拦住她,“让我们好离好散,不要这样别扭。在我苦难的日子里我是一直想着你的。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更要悲惨到什么程度呢。”

哎呀呀,当巴巴拉的面孔变红的时候,她多么俊气呀——并且像是一只在颤抖着的瑟缩畏人的小鸟!

“我要把实话告诉你,巴巴拉,相信我,但是不能表达出我心里想说的话一半来,”吉特说了,“当我愿意你看到耐儿小姐感到高兴时,只不过是因为我希望能够使我高兴的也会使你高兴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至于她,巴巴拉呀,我想我几乎愿意出死力为她服务的;但是如果你也像我那样认得她的话,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我相信你会这样想的。”

巴巴拉受了感动,很后悔她不该显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来。

“你知道,”吉特说,“我常常谈她、想她,几乎把她当作是一位天使似的。当我期待着又要同她见面了,我就想到她那和往常一样的笑容,高兴看到我,并且会伸出手来对我说,‘原来是我的老朋友吉特呀’,或者是这一类的话——像她常说的那些。我希望看到她很幸福,许多朋友环绕着她,把她很好地培养起来,因为她应当受这样的待遇呀。当我想到我自己的时候,我还是她的老用人,是把她当作又仁慈又善良又温柔的女主人而深深爱着她的人;我是愿意冒着——现在还愿意冒着——任何危险去服侍她的。有一度我不禁害怕,如果她带着很多朋友回来了,她会忘记像我这样一个出身微贱的后生,或者认为和我相识也很可耻,因此可能很冷淡地同我谈话,如果是这样,巴巴拉呀,我的伤心可就没法说了。但是当我再想一下,我又感觉这种猜想是对不起她的;因此我和最初一样,还是想再见她一次,正如她当初也很愿意见我一样。有了这个希望,并且想着她过去的样子,使我感觉好像我永远是设法使她高兴的人,即便还是她的用人也不算什么。如果我因此而得到好处——我想我不会因此而吃亏的——我会对她感恩不尽,比以前更要爱她更要尊敬她。这便是又明白又老实的实情,亲爱的巴巴拉呀,我敢向你发誓!”

小巴巴拉倒不是什么固执成见或者任性脾气的人儿,现在一肚子懊悔,使她变成了泪人儿了。这样一来自然会引起更多的话来,我们倒不必问他们又谈了些什么,因为这当儿正好听到马车的轮声,紧接着花园大门响起了清脆的铃声,使得本来冬眠了一个短时间的一家人忙作一团,焕发出十倍的生气和活力来。

查克斯特先生也坐着一辆出租马车和旅行马车同时到达了,替独身绅士拿来了一些文件和现款,交到他的手里。任务完成了,便退到家人群中,走动着或者可以说是巡回着享受他的早餐,摆着一种绅士架子,冷淡地注视着行李和人上车。

“势利鬼也在里面吧,我想,阁下?”他对阿伯尔·加兰德少爷说了,“我觉得上次他没有同去,是因为怕他去了老水牛[1]不肯接见吧。”

“谁不肯接见,阁下?”阿伯尔少爷问道。

“那个老头儿。”查克斯特先生答道,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们的当事人要带他前去的。”阿伯尔少爷冷淡地说了,“现在用不着考虑那个问题了,我父亲同那位绅士的交情很够,他对他的寻求颇具信心,这就足以充分保证他们这一趟差使是够友好的了。”

“啊!”查克斯特先生想道,望着窗子外面,“谁都可以,就是没有我的份!势利鬼跑到我的前面了,当然啦。他不过偶然没有偷去那五镑现钞罢了,但是我绝不怀疑他总会干得出那种事来的。在这事发生以前我就常常这样说来。那姑娘真俊气!我敢说,真是一个惊人的小货色!”

巴巴拉正是查克斯特先生赞美的题目;当她在马车附近逗留着(现在它准备开动了),那位绅士突然对这种行动发生了强烈的兴趣,这种念头使他大模大样地走到花园里面,选择了一个距离适当便于斜送秋波的地方站了下来。查克斯特先生对于女性是有丰富经验的,会耍一些通往她们内心道路的小手段,在占好了他的据点之后,他把一只手放在大腿根上,用另外一只手整理他那飘飘然的头发。这是交际场中的一种很受欢迎的姿态,如果再以风流的口哨伴奏着,是常能获致卓越的成功的。

不过,那便是城市和乡间的区别,在乡下,对于这个婉转取媚的形象,谁也没有稍予注意;这些可怜的人都在忙于同出门的人道别,互相吻手,挥巾,以及一些类似的平凡和土里土气的照例文章。因为,现在独身绅士和加兰德先生已经上了车,车童也高据马鞍之上,吉特穿的裹的很厚,也上了后座;加兰德夫人在那里,阿伯尔少爷在那里,吉特妈在那里,小雅各也在那里,巴巴拉的母亲只在一个远地方站着,照料着那个永远不肯睡觉的小弟弟;大家全在点头,招手,屈膝施礼,或者用尽气力喊叫“再会”。再过一分钟车子就看不见了;查克斯特先生独自留在老地方,茫然地注视着吉特从后座立起来向巴巴拉挥手,他的眼睛——查克斯特的眼睛——查克斯特这个有办法的人——在星期天的公园里,上等仕女常常从四轮马车里得意地望着的这个家伙——充满着光明和神采,看着巴巴拉向吉特挥手。

查克斯特先生如何为这一个奇异的事实搞得精神恍恍惚惚,他立在那里好像脚底下生了根似的,心里暗自断言,吉特乃是罪恶人物的王子,势利鬼的皇帝或者莫卧儿大帝,以及如何他又从这一件不愉快的情形上溯到一先令的旧案,全与我们的主旨无关,我们的主旨是要跟踪隆隆的车轮声前进,陪同几位旅行的人走上又凄冷又荒凉的长途。

那是一个严寒的日子。尖锐的风吹刮着,猛烈地向他们进袭——把硬土变白了,震动着挂在树枝和篱笆墙上的霜雪,像卷灰尘似的把它们卷走。但是吉特对于天气并不在意。风在怒号,这里面却有一股自由和新鲜气息,尽管刺人肌肤,还是受欢迎的。它把霜雪卷去,把枯枝败叶压下去,乱七八糟地一齐把它们带去,好像普遍的同情四面八方地散播,每一件东西都是急急忙忙的,正和他们一样。风吹得越紧,他们前进得也越顺利。这倒是蛮有趣的:挣扎着战斗着向前冲,把一阵一阵的风逐一征服;注视着它们又吹向前来,在吹过来的时候又纠集了力量和愤激;在它们呼啸过去的时候,一切都为之披靡;然后回头望着它们疾驶而去,嘶哑的声音在远处消失,便是强壮的大树也在它们面前瑟缩着。

一整天,风没有停。夜间天朗气清,星光灿烂,但是风势并未减弱,而且冷气刺透了衣服。有时——将近一个长驿程的终点时——吉特难免也希望天气稍微温暖一些;但是当他们停下来换马时,他又快跑一阵,一面再忙着把钱付给旧御夫,一面又要唤醒新御夫,跑来跑去一直到马全套好,他已经全身发热,血冲到指头尖上来了——这时他便感到,好像寒冷减少了一点,旅途上的快乐和光荣要失掉了一半似的;于是他跳上车子,高兴得不得了,依着车轮滚动出来的快人的乐谱唱着歌,把睡在温暖床铺上的城市居民抛到后面了,沿着寂寞的大道赶他们的路程。

同时坐在车厢里面的两位绅士,也都无心睡觉,他们谈着话来消磨时间。因为两个人都一样着急和有所期待,自然而然地就把话题转到他们这次远征的目的上头——谈这次远征会发生什么结果,谈他们对它所抱的希望和恐惧。希望,他们有很多,恐惧,他们倒很少——也可以说是没有,除了一种无限的不安,那是和突然唤起的希望和迟延甚久才要实现的期待分不开的。

有一次,他们停止谈话之后,为时已过午夜,独身绅士逐渐变得沉默而若有所思了,他转头对着他的同伴突然问道:

“你听别人说话不觉得讨厌吗?”

“我倒和一般人差不多,我想,”加兰德先生答道,微笑着,“我愿意听,如果对我有兴趣的话;即便没有兴趣,我也尽可能听你讲下去的。你为什么这样问呢?”

“我想起了一件小事情,”他的朋友答道,“想在你面前谈一谈。事情很简单。”

停了一下,不见对方有回答,他把手放在老绅士的袖子上,就这样说下去了:

“从前有两兄弟,他们彼此相亲相爱。他们的年龄悬殊——相差约十二岁。我不敢说他们是不是因为那个理由不知不觉地更加亲爱了。尽管他们年岁差得很多,他们却不该成了情敌。两个人心里的强烈感情落在同一个目标上面。

“年轻的一个——很有理由相信他是更敏感更有警惕性的——首先发觉了这一件事实。我用不着告诉你他受过什么痛苦,他心里如何难过,他的思想斗争又是到了什么程度。他一向就是一个不够健康的孩子。他的哥哥在他自己身体健康、又有力气的情况下,又有耐心又很谨慎地对待这一问题,许多天不出去玩他所喜爱的游戏,只是坐在他弟弟的床边,为他讲述古老的故事,直到他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罕见的光辉;有时还把他抱到青草地上,在那里他照顾着可怜的多愁善感的弟弟,他注视着夏日的晴空,看到大自然的一切都很康泰,只有他自己是个例外;在各方面他都是一个温柔的忠实的护士。我不必详细叙述他所做的一些足以使那个又可怜又软弱的人儿爱他的事情了,因为这样故事会讲不完的。但是当考验的时间到来,弟弟的心又充满了旧恨。幸而上帝给了这位轻率的年轻人一种有远虑的刚毅,补偿了他的牺牲。他离开了他的哥哥,要让他过幸福的日子。他始终没有把真情吐露出来,他远离了祖国,希望死在异地。

“大哥娶了她。她不久就回到天国去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孤女。

“如果你看到过任何一个古老家族的美术陈列馆,你将会记得相同的面孔和身材——常常是其中最美丽和最窈窕的——如何一传就是几代;并且你可以把一个长得一样的甜蜜的姑娘从一长系列的画像中一直探溯上去——总是年轻的,也没有变化——像是这个家族的守护神似的——和他们住在一起度过灾难和不幸,来赎她们的一切罪恶。

“在这个女儿身上,母亲又复活了。你可以判断,因为那个母亲是在盛年弃世,他会怎样把一腔热情寄托在这个姑娘身上,而她正是她的活的影子呀。她渐渐长大成人,把她的心交给了一位不知道它的价值的人。没办法!她那慈爱的父亲不能看着她忧伤憔悴下去。他心想,这个人可能比他想象的还有些可取的地方。如果娶一位像她那样的好太太,这个人当然可以变成一个有为的人。于是他让他们携起手来,他们结婚了。

“经过结婚以后的一切痛苦,经过一切冷淡的忽视和不应该加在她身上的非难,经过他为她造成的贫穷,经过他们日常生活的挣扎,下贱和可怜得不能说了,但是忍受起来是可怕的,她却一直辛辛苦苦地过下去,表现出她的赤诚,也表现出她的优良性格,而这也只有女人做得到的。她的产业荡尽,她父亲也受了她丈夫的连累而几乎流为乞丐,并且每天看着她(因为现在他们住在一起了)受虐待,过着不幸的生活,但是她唯恐他伤心,从来不伤悼自己的命运。忍耐着,一种强烈感情把她支持到最后,她做了三个星期的寡妇也死了,给他父亲留下了两个孤儿:一个是男孩,约莫十岁或十二岁;另外一个是姑娘——又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孤儿——同样的无依无靠,同样的年龄,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一如当年她失掉年轻的母亲时候的情形。

“那位大哥,就是这两个孩子的外祖父,现在成为一个衰老的人了;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忧愁之神的沉重的手。他利用残余的家产开始经商——最初是卖图片,后来又贩古玩。从幼年他对这些东西就有一种爱好,现在就靠着他所培养出来的趣味维持一个不安定和不可靠的生活。

“那个男孩子的心和人都变得像他父亲;女孩子却很像她母亲,因此当老人把她抱到膝上,注视着她那温和的蓝眼睛,他便感觉好像从一个不幸的梦中惊醒,而他的女儿又变成一个小姑娘了。那个刚愎的男孩子不久就拒绝了他的庇护,寻找和他兴趣相投的同伴去了。老人和女孩子单独住在一起。

“从此以后,他便把对两个最贴近他心坎的死者之爱,完全移植到这一个弱小的人儿身上来了;由于她的面孔常常对着他,使他随时感到,他又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过早的变化——他所看过和熟悉的一切痛苦,和他那女儿所遭受的一切;又由于那个年轻人又放荡又狠心的行为一如他父亲一般,把他的存钱花光了,有时甚至使他们陷入暂时的穷困和灾难;——于是他便开始为一种穷苦的恐惧所苦恼,一直熬煎着他的心。他倒不是为他自己着想。他的确为那个女孩子担忧。恐惧成了他家庭里的鬼魅,黑夜白天不停地向他作祟。

“那位比较年轻的兄弟周游了许多国家,一直是独身过着他人生的旅途。他那自愿的放逐被误解了,这种行为使他受到(不是没有痛苦的)斥责和轻视,常常折磨着他的心,而在他的旅途上投射了一种悲伤的暗影。这且不去管它,他和大哥间的通信又困难又无定,并且常常失去了联系;不过两个人并不是完全断绝了消息,他也得知——每次的书信总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我现在告诉你的这许多情况。

“于是,他们年轻的幸福的生活的美梦——尽管满载着痛苦和早忧,对于他还是幸福的——比以前到他枕边访问的次数更频繁,每天晚上他都重新成为一个孩子,到了他哥哥的身边。于是他尽快结束了他的事情,把所有的货物变成了现款;带着足以维持两个人生活的光荣财富,带着坦白的心和手[2],带着支持着他颤抖的四肢,带着一般人几乎不能忍耐的感情,在一个黄昏时候他来到他哥哥的门口!”

叙述者的声音越来越嗫嚅了,说到这里便停止住。“其余部分,”加兰德先生说着,顿了一下以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全知道了。”

“是的,”他的朋友答道,“不必往下说了。你知道我访问到的是一个多么可怜的结果了。甚至当我费尽心力找到一些材料,也不过是有人看到过他们同两个可怜的耍把戏的人在一起旅行——我又及时地寻到那两个人,及时地到达了他们退隐的地方——即便那时我们还是太迟了。但求上帝我们可不要再迟一次!”

“我们不会太迟的,”加兰德先生说了,“这次我们一定成功。”

“我一直相信如此,也仍然希望如此,”另外那一位答道,“我仍然这样相信并抱有这种希望。但是一种沉重的东西压在我的精神上,我的好朋友,笼罩在我头上的悲哀,好像既不能使我有希望,又不能使我有理性似的。”

“我对这个倒不觉得惊异,”加兰德先生说,“这是因为许多事情涌上你心头的一种自然的结果,因为又是在这种凄凉的时间和地点,而且最重要的,更因为是在这样一个狂暴阴沉的黑夜的缘故。一个阴沉的黑夜,实在的!听哪!风咆哮得够多么凶呀!”

* * *

[1] 老水牛(ancient buffallo),这称呼表示轻蔑。“水牛”含有欺诈的意思。

[2] “带着坦白的心和手”(with open heart and hand),系直译,openheart意为“心地坦白”,open hand意为“慷慨”,全句意思是“又诚恳又坦白地”。因为几个并列的子句都以with开始,所以采用直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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