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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闻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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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闻生死鬼神之说,儒者以为子所不语,恐滋惑也。不曰原始之生,要终之死,故知死生之说;游魂为神,归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乎?太史公曰:“人之所生者神,所托者形,形神不离则生,形神相离则死。”盖神附于气而寄于形,故无时离气而有时离形。气有阴阳,而鬼神判焉。孰谓虚无幻妄,不可窥测哉!乃知鬼神之说,亦自然之符。因纪所闻以辨惑。

大名府元城县吏马负车有女方七岁,中痘死,已瘗东郊数日。东关人李姓者亦有女同庚,以中风死,亦往瘗于东郊。忽闻棺中有声,急启视之,即不认其父,归又不认其母,自言我马氏也。传闻负车,负车往视,女辄抱之泣,言前生事,一一不爽。乃乞李携还,将至负车家,故置之,使自行,径入马家,拖负车妻又泣。所遗衣履与戏弄之物,手探即得,安然以马氏为父母,竟育负车家。马曾为余旧属吏,自述其如此。

内江赵大洲贞吉,余同榜士也。庚申岁以南司空丁外艰,归家数日,次子年二十四,质美能诗文,一夕薄暮,二青衣引之去,径赴江中渰没,江上碓船亲见之。既询,二青衣亦二书生也,渰没于此。是夕书生之母,梦子还家,自幸得代。大洲亲与余言,余曰:“公素探理窟,此何理耶?”赵曰:“本无此理,而今有此事,岂不异哉?”因忆往岁少宗伯程文德为司成时,过姑苏,其子忽坠河没。彼程仅此子,年亦二十余。夫二公皆有道者,不能庇其子,则生死有命,岂人之所幸免乎!

徐符卿江山曰:曩官国子监时,吴中一监生,执桃木机,善以符水召致诸仙,言人间祸福。尝一试之,咒祷良久,云至矣。问曰:“何仙?”书曰:“徐正郎。”符卿曰:“何名?”书曰:“汝思亲故。”思之,惟徐潭为吾乡有戚。叩之,书曰:“是已。”符卿曰:“何以至此?”书曰:“吾为郎时,谬决一狱,今冤死者讼于神,拘至鞫讯,至数日矣。旅魂穷愁,甚为苦楚。”徐闻,毛发俱竖,具酒肴祭之。因感报应幽冥之说,亦或有之,当官者可以警矣。

余介然祖自幼颖异不凡,善通九流百家言,尤精《周易》性命之理。疾且革,示子若孙曰:“余解脱未尽,尚游人世。”因手题曰:“我生原有数,数尽复归玄,来往自然理,何须求异端。”以成化乙未八月十一日子时殁。时本县西南村有以此时日生男者,云夜梦城中张某来投,后不知所终。又语子孙曰:“无患枝未茂,将来自必繁,必有充闾者出焉。”由今观之,自曾祖以下才六世,其间相去仅百余年,而子孙之繁衍已几三百余人,甲于郡城已。是吾祖不惟知一身之生死,而后数世皆已逆睹之,其神异如此。

毅庵祖家道中微,以酤酒为业。成化末年值水灾,时祖居傍河,水渰入室,所酿酒尽败,每夜出倾败酒濯瓮。一夕归,忽有人自后而呼,祖回首应之,授以热物,忽不见。至家燃灯烛之,乃白金一锭也。因罢酤酒业,购机一张,织诸色纻币,备极精工。每一下机,人争鬻之,计获利当五之一。积两旬,复增一机,后增至二十余。商贾所货者,常满户外,尚不能应。自是家业大饶。后四祖继业,各富至数万金。夫暮夜授金,其事甚怪。然吾祖以来,世传此语。岂神授之以开吾祖家业耶?

余左辖关中,入棘院提调。忽感寒疾,旬余日不解,形神倦敝。恍惚间,遥见千军万骑,罗列阶下。余曰:“此何为者?”壮士跽而前曰:“为公防卫。”久之,顾盼辄见。余劳之曰:“汝等守此日久,可罢去。”彼应曰:“不敢离。”询其粮草,曰:“有备。”询其屯聚,曰:“外垣。”时巡台遣吏视疾,余令传语军士罢归。吏不知所谓,四顾骇愕,疾趋而出。时余皆心觉之,岂鬼神呵护之说,信有之耶?后再抚关中,提督军务,实为三军司命,意者其以是乎?

岁丁丑,余奉旨致仕。驰至彭城,河尚未冰,乃乘舟顺流而下,至崔镇,河冰始合,累日不解。舟泊河涯,四顾无人烟,余秉烛夜坐,衣不解带,凭几假寐。忽梦神人五丁,踊跃而前,为余凿冰通道。方觉,果有五人乘小舟来,奋梃大呼:“河冰忽解!”至旦,舟始入淮,大风飙起,河冰复合。余乃得优游渡江而归,亦神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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