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诗(1—25)
我漫游在派依尔伊底斯遥远的仙境 [1] ,
那里从来人迹不至;我乐于
来到那里的处女泉边吸饮清泉,
我乐于采摘这个地方的新的花朵,
为我自己编织一个光荣的王冠,——
文艺女神从来还未曾从这个地方
采摘花朵编成花环加在一个凡人头上:
第一因为我所教导的是极重要的东西,
并且是急切地去从人的心灵解开
那束缚着它的可怕的宗教的锁链;
其次因为关于这样晦涩的主题,
我却唱出了如此明澈的歌声,
把一切全都染以诗神的魅力,——
这,应该说并非没有理由,
而是正如医生企图把讨厌的苦艾
拿给小孩子去吃的时候,就先
在杯口四周涂满甜汁和黄色的蜜糖,
使年轻而无思虑的孩童的嘴受了骗,
同时就吞下苦艾的苦汁,这样,
孩子虽然被逗弄,却不是全然受欺害,
反而因此恢复健康并重新长得强壮;
由于我的学说对未曾尝过它的人
看来一般地是有些太苦严,
大家总是厌恶地避开它,
所以现在我也希望用歌声
来把我的哲学向你阐述,
用女神柔和的语声,
正好像是把它涂上诗的蜜汁,——
如果用这个方法我幸而能够
把你的心神留住在我的诗句上,
直至你看透了万有事物的本性,
并认识到这个对于你的好处。
肖像的存在及其特性(26—214)
既然我已说明什么是万物的始基,
它们如何借不同的形式而彼此有别,
它们如何自动地飞动着,
为一种永恒的运动所骚扰,
以及万物如何从它们产生出来,
并且既然我已说明什么是心灵的本性,
以及它是由什么东西所构成,
它如何与身体结合一起而生长壮大,
以及如何当从身体被撕开的时候,
心灵就归回为它的原初物体,
现在,我要来开始一个论证,
一个与这些问题极有关系的事实:
有我们称为物的肖像者存在着,
这些东西像从物的外表剥出来的薄膜,
它们在空中来来往往飞动着,
恐吓我们的心智的正就是它们,
它们在我们醒着或睡着时碰上我们,
于是我们就常常看见形貌可惊的东西,
和已经被剥夺了阳光的人的肖像,
它们常常惊动了我们,
当我们正在酣睡的时候;——
有时竟使我们以为
有灵魂从亚基龙逃出来,
或者以为有鬼在活人中间到处飘荡
或者以为我们在死后还会留下些什么,
当身体和心灵已被一起毁坏,而各各
散归为它们自己的原初物体的时候。
因此,我说有物的肖像
和薄薄的形状从物放出来,
从物最显露的外表被送出来,
它们像一些薄膜,或可称为一层皮,
因为这种肖像和那把它投出来
使它到处飞动的物体两者之间,
有着一种相同的外貌和形式——
这一个事实不论你如何鲁钝
你都能从下面这一点清楚地认识到:
首先因为甚至在可见的东西中间
也有许多东西能送出物体,
这些物体有些是松懈而容易消散的,
像橡木烧出来的烟和火焰所放出的热气——
有些则是交织得更紧凝聚得更紧的,——
例如当蝗虫夏天的时候
所脱开的它们的发光的外衣,
或者当小犊在诞生的时候
从它们身体表面所脱下的胎膜,
或者当滑溜溜的蛇在蜕脱时期
在荆棘间所遗下的它的长衣,
因为我们常常看见荆棘丛上
添上了蛇的那些蜕皮在飞动着;
既然这些事情能够发生,同样地
一定也有薄薄的肖像从物被放出,
从物的最显露的外表被放出来。
因为,何以那些东西 [2] 会从物脱落离开,
而别的更薄更细的东西反而不会,
人们半点也不能张口说出道理来;
特别是,既然在物的外表上
有着许多细小的物体,
它们能够从物的表面被抛开,
同时保持着原来同样的秩序,
保存着它们原来的形式的轮廓,
并且还会是更迅速地被抛开,
因为它们更不受什么阻碍,
由于数目少 [3] ,并且位于最前边。
因为在事实上我们看见
许多东西大量地放出它们的物质,
不单从它们的内部的深处,
像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的那样,
并且也常常是从它们外表放出,
例如它们的颜色。这是常见的:
那些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帐篷,
当它们张盖在大剧场顶上,
在柱子和横梁上振动着的时候,
就有这样一种活动:因为它们
把它们下面大厅里的观众和整个舞台
和那些服装富丽的长老们都染上色彩,
使一切都带着它们的颜色在波动:
剧场越是周密地被墙壁围住,
所有里面的东西就越显出好像
在一片奇异的辉彩里面大笑着:
因为阳光已被遮隔开。因此既然
天幕挂篷会这样从它们的表面
放射出它们的颜色,那么一般物体
必定同样会放出它们薄薄的肖像,
因为在两种情况中都是有些东西
从物体的外表被抛开来。由此可见
确实有一些形式的痕迹到处飞动着,
它们具有着最精细的组织,
当一个个单独分开时就不能被看见。
再者,所有气味烟热和同样的东西,
当它们从物里面流出时都是散开的,
因为它们产生自物体内部,
当它们向外边出来的时候,
在它们的曲折的旅途上它们就被弄碎;
也没有笔直的门路让它们
结成一块通过而冲向外面。
但是,相反地当这样一种薄薄的
外表颜色的薄膜被抛开来的时候,
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把它撕碎,
既然它是位于最外边,不受阻碍。
最后,我们的眼睛在镜子里在水里
或任何光滑的表面中所看见的那些肖像,
既然都具备着与原物相同的样子,
就必定是由物放出的肖像所构成。
可见必定有物的形式的一些薄薄的肖像,
像原物一样;这些肖像当一个个
单独存在时就没有人能觉察到它们,
但当它们为反复不断的反撞所逐回时,
就能够从镜子的平面投回一幅图画;
好像也不能有什么别的方式 [4]
能够使它们保存得这样好,以致它们
能够投回这些和原物那么相似的形象。
现在请认识肖象的本性是如何精微。
首先,既然始基是远远地
落在我们感觉范围之外,
甚至比较那些小到我们的眼睛
已开始看不见的东西还要小——
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一点,
现在请在这几句话里面
认识万物的始基是如何地细小:
第一,生物有时已是这样细小,
以致它们身体的三分之一
无论如何也不能被看见,
那么,请想想它们的一个内脏
应该是多么小?它们圆圆的心,
它们的眼睛、四肢、骨骼有多大?
——它们该会是多么地细小!
还有灵魂和心灵必定由之构成的
那些原初种子,又应该是怎样?
难道看不出它们该多么细小?此外
任何从自己身上发出强烈气味的东西——
例如令人作呕的苦艾或万灵草,
苛性的青蒿或苦味的龙胆科,——
如果你偶曾用两只〔手指〕轻轻地
〔捏一捏〕这些东西中的某一种,
············ [5]
那么为什么反而不能认识到
许多的肖像以许多方式到处在飞动
它们是既无形体,又不可见?
但是,你不要以为只有那些
从物体出来的肖像在那里飞动着,
事实上还有别的自动产生的肖像,
在大地的上空自己形成起来,
它们生成无数的形状向高空飞升;
我们时常看见云块在上空迅速凝成,
把世界的宁静的面貌染污,
用它们的运动抚摩着空气。
人们也常常看见巨人的
脸孔在天空中飞航而过,
后面拖着一片长长的黑影;
有时,巨大的山和从山岭崩开的
巨石,掠过了太阳飞奔过去了。
之后另一个怪物用力拖拉着
一些有发光边缘的圆块黑云 [6] 。
由于它们的流动性它们不停地改变面貌,
不停地转化为各种形式的新的轮廓。
现在〔请认识肖像是如何容易地
迅速地生成出来,并且不断地流开
从物离开而消逝……
············
因为一切外表总是在流走,
以致它们 [7] 能够把它抛开去。
当这个外表抵达别的东西的时候,
主要的例如玻璃,它就穿过去;
但如果它所达到的是粗石头或木材,
那么它就会被粉碎,以致不能再送回
一个肖像。但当紧实而发亮的东西,
主要的例如镜子,被放在它前面的时候,
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因为它不能通过,
像通过玻璃一样,也不能被粉碎,——
它的安全由于镜的光滑而获得保障——
因此,肖像就从那里向我们流回来,
并且不论你如何突然地在任何时候
把任何东西搁在镜子面前,
立刻都会有一个肖像出现;
这证明从一个物体的表面经常地
有物的薄薄的组织和形状在流开来。
可见在极短时间内有许多肖像生成;
所以,它们的发生称得上是迅速的。
正如太阳在一个短时间之内
必须投出许多的光线来使
整个世界能不断地充满阳光,
同样地从物那里必定也有物的许多肖像
以许多方式在一个瞬间向各个方面飞开,
因为不论我们对着物的哪一方面
把镜子转过去,相应地那里就现出
形式和颜色与原物相同的东西。
此外,虽然仅仅片刻之前
天气还是极端的清朗,现在
天空却这么突然充满了云霾,
以致你会以为所有的黑暗
都已四面八方从地狱跑出来
而充满了巨大的天空的圆顶:——
当满天阴云的惨淡的夜晚
这样地结集了它的力量的时候,
那些黑暗的恐怖的脸孔就凶暴地出现
在上空俯视着我们。但一个肖像
是这些东西的如何细小的一部分,
这没有人能够说,能够用话表明出来。
现在,请听我说这些肖像
以如何迅速的运动被带走,
它们是有着什么样的速度
来在空气中游泳,以致它们
只用极小的时间就通过一段长途——
向着任何地方,任何每个肖像
依其不同的冲动所趋向的地方——
关于这,我将以甜蜜的诗句
而不是以很多的话来告诉你;
正如天鹅轻清的歌调远远胜过
散布在南方的云层之间的
那些鹳鸟的大片混乱的噪声。
人们可能常常看见凡是轻的、并且
由细小物体构成的东西都是迅速的。
在这类东西中,有太阳的光和热,
因为它们是由小小的原素所构成,
这些东西仿佛一被推动就向前进,
它们毫不延迟地穿过空气的空间,
当它们受后面的冲击所推动的时候;
因为光立刻为光所补充,
闪射为后面的闪射所驱策。
所以同样地肖像必定也能够
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地穿过
不可想象的巨大的空间;首先,
因为有一个特别细小的原因 [8]
在它们后面驱赶它们向前推进,
并且又因为它们是带着那种
快捷的轻轻的躯体在飞动;
其次,因为当它们被送开的时候,
它们是具备着如此稀疏的组织,
以致它们能通过任何物体穿过去,
好像渗透一样地通过中间的空气。
此外,如果某些东西的粒子,
那些从很深的内部被送出来的,
如太阳的光和热,尚且能在一瞬间
滑过并把自己遍布在整个天空里面,
能飞过海洋陆地而流溢整个天空,
那么那些位于物的外表、
随时准备着的东西又应该是怎样,——
当它们被抛开而没有什么东西
来阻止它们离开的时候?你难道
看不出它们必定会走得更快更远,
并且疾穿过许多许多倍远的空间,
在太阳的光线扩散到整个天空
所需的同样多的时间里面?
下面这件事好像也是一个真正的例证,
说明物的肖像如何迅速地到处在飞动:
每当你在无遮拦的天空底下放一盆清水,
如果那时候天上已布满繁星的话,
你就会立刻看见那从地面闪射上来的
在水里静静发光的宇宙的无数群星,——
现在,你难道还看不见一个肖像
如何能在一个瞬间从天空的边缘落下,
落到地面上?因此一次又一次地
我们必须承认是以一种可惊的 [9] 速度
从许多东西里面放射出来了〕
各种感觉及心灵的图画(215—819)
那些冲击眼睛而引起视觉的物体。
从某些东西不断地有气味流出来,
例如冷从河流,热从太阳,水露从
海的波浪,大海周围岸壁的蚕食者。
各种声音也从未停止在空气中飞动。
还有,当我们在海边散步的时候,
一种带咸味的湿润就跑进我们口里。
而当我们观看苦艾被调研着的时候,
它的苦味就刺激我们。所以无疑地
从一切的东西都有各种东西流出来,
向四周各处放散;自然不容许
这种向外的溢流片刻停止或中断,
因为我们是不断地有着感觉,
是每时每刻都要看见许多东西,
闻到它们的气味,听见它们的声音。
此外,既然黑暗中用手感觉到的形状,
和那在亮光中在白昼里用眼睛所见的,
我们知道多少是同样,可见触觉和视觉
必定是由同一个原因所引起的。
所以如果我们试摸摸一个正方形,
而得知它在黑暗中对我们的刺激,
那么,在亮光中还能有什么正方形
能落入我们的视野,除了原物的肖像?
因此,视觉的原因显然在于肖像,
没有它们也就没有什么能被看见。
我所说的这些薄膜到处在飞动,
从各方面被抛出,抛散在一切方面。
但既然我们只借眼睛才能看见,
所以只要我们把视线转向哪里,
哪里的一切东西就以它们的
形状和颜色撞击着我们的视觉。
每件东西离开我们能有多远,
肖像能使我们看出来分别出来;
因为当肖像被送出的时候,它立刻
把那位于它和我们眼睛之间的空气
向前推动驱迫。这样一来这份空气
就全部滑动而穿过我们的眼球,
并且好像就疾穿过我们的瞳孔,
这样继续通过去,因此就发生了
这样的情况:我们看出了
每件东西离开我们是多远;
在它前面被驱策的空气越是多,
穿过我们眼睛的风吹得越长久,
那件东西看来就是离我们越远:
这一切当然是以极大的速度进行的,
以致在一个瞬间我们就能看出
它是什么物体,和离我们有多远。
在这方面这一点也不应引起惊异:
虽然那些击中我们眼睛的薄膜
不能一个一个地单独被看见,
但是物的本身 [10] 却能知觉到。
因为当风一点一点地打击我们的时候,
或者当严寒流向我们的时候,
我们并不感觉到风的个别的粒子,
或个别的冷粒子,而却是
一下子感觉到它们的全部;
我们也看见冲击如何影响我们的身体,
就好像有一个东西正在打击着我们,
使我们感觉到在我们之外的它的身体。
再者,每当我们用指尖击打石头的时候,
我们触到石的外部和表面的颜色,
但由接触而感到的却不是它的颜色,
而是石头内部深处的那种坚硬。
现在请认识何以肖像被看见
存在于镜子 [11] 后面。因为看起来
它确实是位于镜子里面的远处。
这正像当一个大门在自己身上
供给我们一个洞口作为视孔、
让我们能看见外面许多东西的时候,
物体的真实的形状就被我们看见
在屋子外边存在着。在后面这种情形,
视觉也是由两份双层的空气所构成的:
首先被看见的是门柱内的那份空气;
其次是左右两边的门;然后是
外边的那些光线冲进我们的眼睛,
然后是另外一份空气,最后就是
物体的真形状被看见存在于门外边。
同样地当镜子的肖像
最先把自己投射出来,
当它向我们眼睛投过来的时候,
它就把它和我们眼睛之间的空气
向前驱策,推动,而使得我们
在觉知镜子之前觉知到那份空气。
而当我们已经也看到镜子本身的时候,
那从我们飞去的肖像也同时到达镜子,
并且,在那里再被抛回头之后,
就向我们眼睛回来,并且驱策着
推动着它自己前面的那另一份空气,
以致正是这份空气先于它自己被看见,
这样它就显出是远远地位于镜子后边。
因此,再次证明,我们不应该惊奇
············ [12]
在那些从镜面抛回一个景象的东西方面;
因为两者都是借两份空气而发生。
我们身体右边那一部分
在镜子里面看起来是在左边,
这是因为当肖像抵达镜面,
并击打镜面的时候,它并不是
完好无损地转了一个身子就回头,
而是被迫以直线而非以斜线退回来,
正如如果有人把未干的泥塑假面具
对着柱子或横木抛过去的时候,
假面具就立刻留下自己的形状在那上面,
而这形状是倒过来向着投面具者的,
这样就把送回来的那个面貌重新塑造:
现在右眼已成为左眼,左眼成右眼。
一个肖像也能从一个镜子
被传送到另一个镜子,
直至甚至有五六个肖像产生出来。
因为任何藏在屋子远角的东西
不论弯来曲去它们被放置得多么远,
依然都能够通过这些曲折的途径
借一些镜子被揭露出来,被看见
存在于屋子里面。因为自然强迫
一切东西以相等的角度被送回, [13]
并从它们所冲撞的任何东西跳开。
肖像确实能够这样从镜子反射到镜子,
原先是左边的,现在成为右边,
然后它又返回并再度变成为左边。
再者,两侧弯曲而其弯曲度
和我们的身体的弯曲度相应的镜子 [14] ,
送回给我们的肖像则是右边仍是右边;
其所以能这样,或者是因为
肖像是从镜子到镜子 [15] 被传送,
之后,两次被抛开,它就向我们飞回来。
不然就是因为当它到达镜子的时候,
肖像立刻就把自己旋转过来,
因为曲面教它转过来面向我们。 [16]
再者,肖像所以随我们移动而移动,
把它们的步伐配合着我们的步伐,
并且模仿我们的姿态,你可以相信
是因为你把自己从镜子 [17] 的哪一部分移开,
从哪里立刻就没有肖像能被送回来。
再者,我们的眼睛总是避开亮东西,
不去注视它们;太阳使人眼盲,
如果你坚持睁开眼睛瞧着他的话;
这是因为他自己的力量很伟大,
而他的肖像又是经过纯净的空气
从高空沉重地落下来,
打击眼睛,搅乱它们的组织。
此外,强烈的光常常烧灼眼睛,
这是因为它包含着许多火种子,
它们一进入眼睛就造成了痛苦。
再者,黄疸病者所见的都变成黄色,
这是因为从他们的身体流出了
许多淡黄的种子去和物的肖像相遇,
并且在他们眼里还混有许多黄种子,
它们借传染而使一切都变黄。
再者,从黑暗的角落里,
我们能看见亮光中的东西,
因为首先进入来占据睁开的眼睛的,
是那较近的地方的黑暗的空气,
接着那闪亮光朗的空气迅速地跟来了,
它好像是把眼睛收拾干净,
并且把先前那一份空气的黑影驱散,
因为这光亮的空气在很大程度上
是更为敏捷、更为精细和有力。
而当它已经用光线充满眼睛的道路,
打开以前那被黑暗的空气
堵住了的路径的时候,
那些存在于外边阳光中的
东西的肖像立刻就跟来了,
并且刺激我们的眼睛而引起视觉:
而这是我们从光亮的地方
去看黑暗中的东西时所办不到的;
因为后面的更浓厚的黑暗的空气
会跟着进来并把每个孔隙充满,
而这样就堵住了眼睛的路径,
以致没有什么东西的肖像
能够被抛进来而刺激眼睛。
当我们从远远的地方望见
城市的那些四方塔的时候,
它们常常显出是圆的,这是因为
远处的每一个角看来都成为钝角,
或不如说它根本就不能被看见;
它的撞力消失了,它的打击
也达不到我们的眼睛,因为
当肖像在通过空气的时候
空气已经用无数的冲击
使那些角尖的肖像变钝。
这样,每一个塔角全都避开了感觉,
塔石就显出像在床上磨圆了似的——
但不是像附近真正的圆东西那样,
而只是模糊地与它们相类似而已。
同样地,在阳光里我们的影子
好像是随着我们的步伐在移动,
并且模仿着我们的姿态,如果你相信
被剥夺了光线的空气能够走路,
能够跟随着人们的步伐和动作。
因为我们惯于称为影子的东西
显然不外是那失去光的空气。
无疑这是因为地面上的某些地点
是接续相继地被剥夺了阳光,
每当我们走动着而阻挡了它的时候;
同时那为我们所放弃的地方
则又再被阳光充满,由于这个缘故
刚才我们身体的影子现在看来仍是一样,
并且在我们后面一步一步跟着走。
因为新的光线永远在倾泻出来,
而原来的旧的光线则消失了,
正像那被吞进火焰的羊毛一样。
因此地面很容易被剥夺去光线,
也很容易再被光线充满,并且
把黑色的影子清洗得干干净净。
但这里我们绝不承认眼睛受了骗。
因为眼睛的任务是去注意
什么地方有亮光,什么地方有影子;
至于那亮光是否仍是同一片,
以及那刚才还在这里的影子
是否正是那正在往那边走的影子,
抑或事实是像我们上面所说的那样,
这完全应该由心灵的推理去决定,
我们的眼珠也不能认识实在的本性。
所以请别把这心灵的过失归之于眼睛,
也不要轻易认为我们的感觉处处靠不住。 [18]
我们所乘的船事实上正在航行,
但是看起来它好像是停止着。
而那抛锚停𦩘的船只,
人们则以为是在那里驶过去。
山峦和田野好像向船后退却,
当我们驾驶满帆的船经过它们的时候。
所有的星辰看来都像静止地篏在天穹上,
虽则它们全都永远在运动中,
它们升起来又回到它们遥远的归宿地,
当它们已经用它们光亮的身体
测量了天空的距离之后。同样地
太阳和月亮也好像抛锚停泊着,
但显然的事实证明它们其实在运动。
从远方的海面耸立起来的山峰之间
敞开着一个可容舰队通过的缺口,
但山峰却好像连接成为一个小岛。
当孩子们自己停止他们的旋转的时候,
大厅好像还在旋转,柱子还在动摇,
以致他们以为屋顶就快要
在他们头上全部塌下来。
还有,当自然开始向高空举起
太阳的红色的光辉和颤动的火焰,
当她开始把他升上山顶的时候,
那些看来太阳好像就在它们上面的山岭,
他那接近山顶的发光的身体
用自己的火焰使它们发光的那些山岭,
离开我们其实仅有两千个箭程之远,
甚至常常只有五百个标枪抛射程那么远,
但是在这些山岭和太阳之间
却有着广阔的海洋伸展在
天空的辽阔的领域底下,
其间横亘着千千万万的国度,
为许多民族和无数野兽所占据的国度。
再者,路边铺石中间的
一个不外一指之深的水潭,
却能够使你朝地下看时看得那么远,
远得好像从地面朝高空
张开着的整个天的海湾,
以致你好像看见云霞就在底下
星辰奇异地浸没在大地下面的天空里。
还有,当我们所乘的烈马
稳固地站立在河流中间
而我们望着下面的急流的时候,
就好像有一种力量带着马的身躯
使它违背它的路向急速地逆流冲上去,
虽则它是动也不动地站立着的。并且
凡是我们把眼光投过去的地方,
一切的东西也都好像这样冲上去,
朝上游流去,正像我们自己一样。
一个柱廊尽管建筑得十分对称,
尽管它从一端到另一端
都是安设在等高的柱子上面的,
但当从一头来看这个长长的柱廊的时候,
它却会逐渐缩小而成为一个圆锥形,
直至看起来天花板连接着地面、
整个右边柱列接着左边柱列的时候,
它就完全缩小到锥体的不可见的顶点。
对于海上的水手,太阳像是从波涛中
升起,并且在波涛中沉没下去,
在那里埋葬他自己的光——这是因为
他们除水和天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再者,从不懂得海的人看来,
港口里的船只好像带着破船尾
毫无办法地躺在水面上,
因为任何位于海水上面的
船桨的部分都是直的,
水面上的舵也是直的。
但那浸没了的,那淹没
在水平线之下的其他部分,
看来却全像是坏了的,弯弯的,
并且向水面斜上起来,转回来
飘浮在几乎是水面的地方。
而当风在夜间带着散碎的云块
飞过天空的时候,在我们看起来
闪亮的星座就好像逆着云块在滑动,
在高空上采取着一种路线,
和它们的运动所采取的不相同。
再者,如果有时我们把一只手
搁在一只眼睛下面,并且
在那里用点力按一按,
那么,对于我们的眼睛,
我们看见的每一个东西
就会由于某一种感觉而变成两个——
那些吐着火花的小饰灯
所发出的光成了两份,
整个屋子里的家具成了两套,
同伴们的脸孔都有了两个,
他们的身体也都是成双成对。
再者,当睡眠已用甜蜜的酣睡
捆起了我们的四肢,而我们整个
身体已躺在深深的安息中的时候,
我们对自己却显出好像还醒着,
并且在移动着我们的身体;
在夜的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我们以为看到白昼和太阳;
并且虽然我们是被关在房子里,
我们却好像在改变着我们的
天空、海洋、河流和山岳,
却好像在步行着经过许多平原;
我们听到许多的声音,
虽则夜晚的肃静仍然围着我们;
我们回答别人,虽然其实一声不响。
我们看见了许多许多其他的
类似这些现象的奇异的情形,
它们全都好像企图损害
我们的对于感觉的信念——
都徒然,因为这些现象的最大部分
只是通过心灵的意见才欺骗了我们,
这些意见是我们自己加上去的,
以致感觉看不见的那些东西
也被以为是被看见了。因为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困难的了:
从显然的事实分开那可疑的,
被心灵自己同时加上去的东西。
再者,如果有人认为任何东西
都不能被认识,那么他也就
不能知道这一点是否能被认识,
既然他承认没有什么能被认识。 [19]
因此,我拒绝和这个人进行讨论——
这个人已把他自己的头
放在他的脚应该在的地方。
但是,且让我们假定他能认识这一点,
我还要问他从哪里知道什么叫做认识,
什么又叫做不认识,以及什么东西
造成了真理的概念 [20] ,什么方法证明
可疑的东西与确实的东西有区别,
既然至此为止他在事物中间
还未看见过任何真的东西?
你将发现:是感觉最先创造出了
真理的概念,感觉也是不可反驳的。
因为必须找一种更值得我们相信的,
它必须借自己的权威用真的击败错误的;
然则,还有什么应该比我们的感觉
更值得我们信托?难道应该是推理,
那从某种错误的感觉诞生的,
反而足以来反对那些感觉, [21]
虽然推理本身完全是从感觉衍生出来的?
因为除非这些感觉是真的,
则一切的推理也都会出错误。
或者,难道耳朵应该有能力责备眼睛,
抑或触觉能够骂耳朵?是否味觉应该
控告这个触觉,抑或由鼻子来反驳它,
或者眼睛来击败它?我相信都不是这样;
因为对于每一感官,都已划分好
它独特的任务;各有各自的能力;
所以我们总被迫分别地去觉知柔软、
寒冷和热;分别去觉知所有各种颜色,
以及任何和颜色联在一起的东西 [22] 。
同样地辨味的舌头有它自己独特的能力,
气味和声音也是分别被觉知的 [23] 。
所以没有一种感官能裁判另一种感官。
也没有任一种感官能够责备它自己,
因为永远必须认为它是同样地
值得同等的信任的。因此,任何时候
任何东西对这些感官显出是怎么样,
它就真是那么样。假如理性不能对我们
揭示出为什么在近处是四方的东西
从远处看来却像是圆的,那么,
在这种不能举出恰当的理由的情况之下,
我们与其让显然的事实从我们手中漏掉,
从而伤害了那种最基本的信念,
破坏了我们的生命和安全
所依赖的整个基础,那就还不如
提出错误的原因来说明这两种形状。
因为不仅一切的推理都会被推倒,
而且即连我们的生命也会立刻崩溃,
除非我们敢于信任我们的感官,
避开悬崖和那些同样危险
而应该避开的东西,而迅速地
去找寻与它们相反的东西。
再者,正如在建造房屋的时候
如果所用的锤规最初就是斜的,
如果骗人的曲尺没有正确的直线,
如果水平仪不管什么地方有点差错,
那么整个建筑就一定会出毛病——
歪歪斜斜地向前向后倾,全部不对称,
以致有些部分看来好像就要塌下,
并且不久全部就真的塌下,
由于被最初的错误的测量所害:
同样地你的关于事实的推理
必定也会成为歪斜和错误的,
如果它们发源于错误的感觉。
所以被收集起来反对感官的
那一大堆东西,都是徒然的空话。
现在余下的是来毫不费力地说明
其他各个感官如何知觉它们的对象。
首先,每种声音和语声被听到了,
当它们进入耳朵之后用自己身体
击打了感官的时候,因为我们必须
承认即使话语和声音也是有形体,
既然它们能够打击着感官。
此外,声音常常擦括着喉咙,
唤叫的声音在发出去的时候
确实把气管弄得更粗糙——
很自然,我想,当这些声音的种子
以比平常更多的数量,通过那狭窄的出口
升上来之后已经开始发出去的时候。
说实话,口腔的门户也会遭受到摩擦,
被那从涨起的〔两颊〕〔向外吹出的空气〕。 [24]
············
所以毫无疑问,声音和话语
是由物质的原素所构成的,
以致能够伤害人。同样地,你也许
并非没有觉察到身体会多么被削弱,
人的筋肉和能力能够如何被消耗,
如果一个人从朝辉初出的时辰
一直到傍晚黑影已起的时候都继续
不断地说着话;而假如他是
大声地唤叫的,那就更是不得了。
可见声音必定是物质的东西,
既然长篇大论者会从自己的身上
失去一部分。再者,声音的粗糙
是由它的始基的粗糙所引起的,
正如圆润的声音是由于圆润的始基。
始基也不是都有一个相同的形式:
当号筒吹送出一种重浊的吼叫,
当野蛮的贝里辛斯人的管笛
嗡嗡地发出沙嗄的响声,或者当
天鹅在夜里从希里康的冰冷的涧边
用悲哀的声调唱出它们流畅的挽歌。
这样,当我们把这些声音
从我们身体的深处迫出去,
把它们从口腔驱出去的时候,
那敏捷的舌头,言语的制作者,
就使它成为分节的声音,
嘴唇的塑造又给它们以形式。
因此,如果声音从起点到终点
其间的距离是短的,则话语就必定
也被明白地听到,被清晰地判别。
因为那时候声音还保存着它的形式,
保存着它的形状。如果其间的距离
超过了适当的长度,话语就必定
会由于通过太多的空气而被搅乱,
而语音在风中飞过时就会失去秩序,
以致你虽然能够知觉到声音,
却不能分清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当语音到达我们的时候,
它已遭受了这样厉害的骚搅和阻碍。
再者,一个词从唤叫者口中发出,
就能把听众的所有的耳朵都激动。
可见一个语言必定立刻分散为许多个,
既然它把自己分派给所有的各个耳朵,
在词上面印出了形式和清楚的音调。
但没>有击中耳朵的任何一部分语言
就会掠过耳朵而丧失,
徒然地在风中消散;
那打中坚固的地方的一部分,
就被抛回,并把一个声音送回来,
有时用一个词的回声戏弄我们的耳朵。
当你清楚地认识了这一点的时候,
你就能对自己和别人说明为什么
在静寂的地方大石能够把语言
以同样的形状和同样的次序送回来,
当我们找寻着那些在昏暗的山谷里
迷了路的我们的同伴,大声地
向分散了他们发出呼叫的时候。
我曾见过一些地方甚至送回六七个回声,
当你仅仅叫出一个声音的时候;
因为一个山把声音抛向另一个山,
这样就重复发出它们的回音。
附近的居民想象这些地方
有着长着羊脚的半人半兽
和林间女神们出没其间;
并且说那里有许多林野牧神,
由于他们夜间的闹声和滑稽的狂欢,
那里的无声的寂静就常常被破坏,
琴调被弹出了,还有甜蜜的怨诉
由乐师的指尖按触箫笛而倾流出来;
周围远近许多农民都开始听到音乐:
当潘神 [25] 常常一面摆动着那半人半兽的
头上的松叶松枝,一面用鼓起的嘴唇
不停地在开口的芦笛上吹奏的时候,——
以免笛子停止送出林间的音乐。
其他的诸如此类的怪物和奇事
他们都喜欢提起,目的就在于
使自己不致被认为是住在穷乡僻壤,
连神也把他们遗弃。这就是为什么
他们在他们的故事里夸大神奇的事物;
或者他们是由于别的理由才这样做——
因为一切人从来就是十分乐于
把无稽之谈喋喋地灌进人们的耳朵。 [26]
此外我们不必奇怪何以有这样的事:
眼睛不能通过某些地方看见显然的东西,
但声音却能过这些地方而袭击耳朵。
因为常常我们看见 [27] 有人在谈话,
虽然门是闭着的;这也不足为奇,
既然所有的声音都能曲折地
通过物的弯曲的孔道而不受损害,
而肖像则拒绝这样做;它们会被弄碎,
除非它们是沿着笔直的孔道飘过去,
像玻璃里的孔道,这些孔道所有的肖像
都飞得过去。但即使是这个声音,
在经过屋子的关闭的房间之后
也被弄钝了,进到耳朵时是一团糟,
我们就似乎听到声音而不是字字清楚。
再者,一个声音被分给所有的方向,
既然声音产生出声音,当一个声音
跃出之后变成了许多声音的时候,——
正如一个火花常常会把它自己
喷发成它自己的许多火花。所以
声音会充满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它们周围全都在喧哗,全都在
因声音而骚动。但是所有的肖像
一经发出就倾向于以直线的方向进行;
因此人不能看见墙那边的东西,
但却能听到从墙后传来的声音。
我们用以尝味的舌头和口盖, [28]
它们也不需要更详细的说明,
或者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首先,我们在嘴里感觉到一种味道,
当我们咀嚼食物把物味榨出来的时候,
正如任何人有时候用他的手
把一块浸湿的海绵榨干一样。
其次,所有我们榨出来的东西,
就布满在口盖的所有的小孔里
和组织很松懈的舌头的曲径中。
因此如果味液的始基是圆滑的,
它们就令人愉快地接触和抚摸着
舌头四周所有湿溜溜的地区。
反之它们用它们的攻击刺痛感官,
按照它们具有的粗糙的程度而定。
其次,滋味的快感只限于口盖的范围内,
但是在它已经坠进了喉咙之后,
就再也没有什么愉快之感,——
当它向全身各处散开的时候。
身体用什么东西来饲养都无关系,
只要凡是你所吃下的东西
你都能好好消化而分配给全身,
并使胃部经常保持着一定的湿润。
现在,为什么我们看见某些东西 [29] 是某些东西的食物,其他的是其他的……
············
以及何以对于一些生物是恶臭而苦的,
对其他的生物却好像非常可口,
我们将揭示出来。——为什么在这方面
有这样大的距离和这样的不同,
以致一种生物的食物对于另一种生物
却变成了剧烈的毒物?例如有一种蛇,
如果接触到人类的唾沫,它就会死去,
就会啮咬它自己的身体直至把自己弄死。
再者,对我们,黑里波 [30] 是厉害的毒物,
但是它却能够使山羊和鹌鹑胖起来。
为了使自己能认识这种事何以会发生,
首先你必须记得我们前面已说过的:
那许多包含在各种东西里面的种子
是以许多的方式混合在物里面的;
其次,正如所有吃东西的生物
外貌都不同,它们身体的表面和轮廓
也都按种类给它们以一定的样子,
同样地,那些构成它们的种子,
也都具备着各种各式的形状;
再其次,既然种子彼此不同,
则整个身体中的空隙和路径,
这些我们称为小孔的东西,
也就必定都是不相同的,
在口腔和味觉器官中也一样。
所以有些小孔必定是较小,
有些必定是较大,有些则是三角形,
有些是四方形,有许多是圆形,
还有些则是多种多样的多角形。
因为,按照那些形状不相同的
原初物体的结合和运动的要求,
小孔的形状也必定各各不同,
其间的路径也必定按照
那围住它们的墙壁而不同。
因此,当对一种生物是甜的东西
对其他生物变成了苦的东西的时候,
那必定是因为对于那觉得它甜的生物,
是那些最圆滑的粒子已抚爱地
进入了他的味觉感官的小孔。
相反地,对于那在自己口中
觉得甜的东西是酸的生物,
无疑地那粗糙而多钩的粒子
必定已经进入了味官的狭窄的小孔。
现在,由这些事实就能容易地认识
任何一种情况……
············ [31]
例如当一个人由于过多的胆汁
而患病发热,或以其他方式感觉到
某种疾病的已被激起的残暴的时候,
他的整个身体就会被扰乱,
所有的种子的位置就会被改变,——
以致以前能引起味觉的始基,
现在已再也不能够起作用,
现在是其他的始基才更能够
走进小孔里并产生酸的感觉。
两类始基无疑地是混合在蜜汁中——
这一点以前我们已经常常指出来。
来吧,现在我将要来指出
气味的冲击如何接触鼻孔。
首先,必定存在着许多的东西,
各种气味从它们滔滔地流出来;
我们必须意想它们流着,流着,
把它们自己向各处散射开去。
但是某一种气味更适宜于某些生物,
而对于其他生物适宜的是别的气味,
这是由于原素形式的不同所致。
因此,在微风中,蜜蜂远远地就被
蜜味所引诱,而引诱兀鹰的则是死尸。
再者,被遣送作为先锋的猎犬,
引导猎人向着野兽的分趾蹄
在奔驰时留下足印的地方前进,
而白鹅,罗马卫城的保卫者,
远远地就先嗅到了人群的气味。
这样,对于不同的生物
确是有各种特殊的气味
招引它去获得自己的食物,
或使它从可厌的毒物退开,
这样,各种野兽才被保存下来。
但是这样情形并不只限于 [32]
在气味或味道之类方面才发生,
同样地,物的形式和颜色
对于所有生物的感官
也并不都是愉快可喜的;
正相反,对于有些生物的视觉
有些东西是能刺痛它的。
看,那咆哮如雷的狮子, [33]
它们竟是不敢正视一只大公鸡,——
大公鸡鼓动翅膀赶走夜晚 [34]
用朗朗的啼声召来光辉的早晨,——
狮子一见公鸡立刻就打算逃跑,
因为公鸡身体里无疑地有某些种子,
这些种子一经射进狮子的眼睛,
就深深地刺入狮子的瞳孔,
引起这样剧烈的痛苦,
以致不论狮子如何凶猛,
也受不了这只大公鸡。
但这些种子却丝毫不能伤害我们的眼睛,
这或者是由于它们根本就渗不进来,
或者是因为当它们一进来,
我们的眼睛就让出一个宽阔的出口
这样就使得它们不能停下来
伤害我们眼睛的任何一部分。
现在,再回头来谈谈气味:
在所有袭击鼻腔的东西里面,
有一些比起另一些会走得更远。
但一切气味都不能远到像声音那样——
更不用说能像那些袭击眼睛
而引起视觉的东西那样。因为
气味是缓缓地沿曲折的路途而来,
并且更快地消失,逐步逐步地
很容易就被吸收进空中的风里面;
第一因为它是从物内部深处
艰难地被发放出来的。
每种东西当被捣碎、磨研、
或者被火所烧毁的时候,
就发出更强烈的气味,
这个事实就足以证明
气味是从物内部流出来的。
再其次,你也能见到:
构成气味的那些种子
比起构成声音的更大。
因为气味不能透过石壁进来,
而声音却能从它们通过去。
也是因此你才会发觉不容易找出
那发出气味的东西究竟在哪里,
因为,在风里耽搁游荡的时候
那些撞击逐渐冷下来了,
然后这些仓促的物的使者们
才达到我们的感官,此时早已不热。
所以猎犬常常迷失方向,而须找寻味源。
现在请注意听听什么东西搅动心灵 [35] ,
从少许的诗句认识那些到来的东西
是从什么地方来到心灵里面的。
首先,我说有许多物的肖像
以很多的方式向周围各处漫游,
它们是这样地精细,
以致当在空中相遇的时候
它们就很容易地互相结合起来,
像蛛丝或金叶一样。因为事实上
它们的组织比起那些能占领眼睛
并且击中视觉的肖像,是精细得多。
因为它们能穿进身体的小孔,
并且在内部搅动心灵的精细的本性,
激起它的感觉。因此我们看见了
人面马身的怪物和希拉的肢体,
看见薛尔比尔斯 [36] 的狗脸,
和已经死去的人们的肖像,那些
白骨早已埋葬在大地里面的人;
因为各式各样的肖像
在我们四周各处飘荡着,
有些是在空中自己生成的,
有些是从各种东西出来的,
还有些则是由它们的形状结合构成的。
因为人面马身的怪兽的肖像
当然不是从活兽产生出来的,
既然从来就没有像他那样的动物;
但是,当马和人两者的肖像
偶然地碰在一起的时候,如上所说
它们很容易立刻就结合起来,
由于它们精细的本性和微薄的组织。
类似的东西都以同样的方式被创造。
当它们由于它们是格外轻巧
而迅速地飞动着的时候,
如上所说,一个精细的复合的肖像
就很容易用它的一击把心灵推动,
因为心灵自己也如此精细、可惊地敏捷。
这些事物之确是如我所说那样发生,
从下面这一点你就能够容易地明白:
就一者之相同于他者而言,
用心灵看东西和用眼睛看东西,
必定不是以不同的方式发生的。
那么,既然我已证明也许我
是通过肖像而看见一只狮子的,
即通过那些袭击我眼睛的肖像,
所以你应知道心灵也以同样方式被推动,
它之通过肖像而看见狮子或别的什么,
不多不少完全像眼睛之看见它们那样,
不过心灵所看见的乃是更精细的肖像。
当睡眠已经使我们的身体松弛的时候,
心灵的智力之所以仍然还醒着,
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而不外是
我们醒着时的那同一些肖像
这样袭击着我们的心灵,
以致我们好像真看见某一个人,
他其实已失掉生命,如今已经
落入死神和泥土的统治之下。
自然命令这事这样发生,
因为身体的所有感官已在休息,
它们在整个躯体中都被停止活动,
现在已不能用真的来征服假的;
同时记忆力也卧倒了,在睡眠中松懈了,
也就不能提出抗议来证明说
心灵自以为看见还活着的那个人
其实早已成为死亡和毁灭的俘虏。
此外,肖像是有节奏地运动着,
挥舞着它们的手臂和其他的部分,
这也不足为奇;的确,在睡眠中
人们常常看见一个肖像这样做;
这是因为当先前那个肖像消失了而别的
有别种姿势的肖像产生出来的时候,
前者就好像已经改变了它的姿势。
当然,应该意想这种变化是极迅速的;
因为,肖像这些东西的速度是多么大,
它们的数目又是这么多,并且
在心灵能够知觉的任一个短瞬中,
肖像零件的数量又是那么巨大,
它们足以使供应不断地源源到来。
有时也发生了这样的情形: [37]
所补充的不是一个同类的肖像,
而是:刚才原是一个女人,现在
却已变成一个男人站在我们眼前;
否则就是不同的脸孔或年纪跟着来;
但睡眠和健忘负责使我们
对这种情形并不感到惊奇。
在这方面有许多问题需要研究, [38]
有许多问题需要弄清楚,如果
我们希望把事实明白地揭露出来。
首先,为什么谁的心灵愿意幻想什么,
谁的心灵立刻就看见那个东西?
是否肖像老在等候我们的意旨,
是否一当我们意愿它的时候
一个肖像立刻就为我们而发生,——
不论心所选择的是海、陆或天空?
集会的人群,游行的队伍、
宴会、战争、这些和一切,
是否自然一听见我们的命令
就立刻把它创造给我们?——
特别是,事实上在同地同处所
别人的心灵正在思索着一切的
极不相同的东西?又是什么原故我们
在睡眠中看见肖像有节奏地走路
看见它们向前移动着敏捷的双足,
同时迅速地把两手轮流向前挥动,
并且随着左盼右顾的头重复着
这种动作,他的足步遵守着节拍?
难道是肖像真很懂得艺术,
能训练有素地来来往往走动着,——
所以就能够在夜晚的时候来做
这种游戏?抑或这才是实情:
因为在我们所能觉察的
一个最小的瞬间里面,
就是说发一个单音所需的时间内,
却隐藏着理性所发现的许多的时瞬,
因此在任何一个短促的瞬间,
都仍有各种肖像存在着准备着,
各在不同的位置上?它们的速度
是这么大,肖像的数量是这么多,
以致当前面一个肖像消失了,而别的
有别的姿态的另一个产生出来时,
前者就好像已改变了它的姿态。
并且既然它们是这样地微薄,
所以心灵所能够清楚看见的
只是那些它竭力要看的肖像;
因此其他的肖像就全都消失干净,
除了心灵准备去看的那一些肖像。
再者,它自己确是准备着、希望着
看见宜于跟着各个肖像之后的肖像,
因此它就出现。你难道未见过
当眼睛企图看细小东西的时候,
它们是如何地用力准备,否则
就根本不能清楚地看见它们?
你可能也知道即使是显然的物像,
如果你不留心注意,它就会完全地
任何时候都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么,心灵之失去其他一切,
只除了它全神贯注的那东西,
这还有什么值得使我们惊奇?
此外,有时我们从小小的迹象
却推论出重要的大事的意见,
并把自己卷进自我欺骗的陷阱中。
几种生活机能(820—1049)
在这些事情上面我恳求你
迫切地避开这样一个过失,
以先见之明避开这个错误: [39]
不要以为眼睛的明亮的瞳孔
是为了使我们能见物才被创造;
以为双腿和两膝之所以能这样
弯曲自如地建立在双足的基础上,
乃是为了要使我们能大步向前;
前臂之所以连接有力的上臂,
能做事的两手之所以各占一边,
都是因为要使我们能够去满足
生命自己的需要。所有这种解释
都是用歪曲的推理使因果倒置,
因为身体中任何东西都不是
为了我们能用它才产生出来,
而是长了它才有它的用处的:
眼珠未产生出来以前没有视觉,
舌头未被创造出来以前没有说话;
正相反,舌头的发生远远地早于
语言和谈吐,而耳朵之被创造
也远比任何声音之被听见为早;
而所有的器官,照我看,也都是
先于它们的使用而存在:因此它们
不能是为了使用它们才被产生出来。
但是,相反地,在斗争中彼此用双手
来争胜争强,以及把四肢折断,
以及用血污染肢体,这些事情
远远地早于闪亮的枪矛在飞射;
自然也催促一个人去避开伤害,
远远地早于人的左臂借技艺的帮助
而持着保护的盾。并且,说实话,
把疲倦的身体委托给安息这件事,
比起柔软的床垫的发明要古老得多;
而喝水解渴也早于杯子的发明。
因此,这些为了有用为了生命
才被想出来的东西,可以被认为
是为了使用才被发明的。但是
所有其他的东西就不相同,
它们都是先被生成,然后
才向人们显露出它们本身的用途,——
在这类东西里面我们首先
注意到的是感官和四肢;
因此,再次地说明,你不能认为
这些东西能够是为了一定的
使用任务,才这样被创造出来。
同样地,这也不足为奇:
所有的生物的身体的本性
都找寻它们自己的食物。是的,
既然我已向你指出无数的物体
以无限多的方式从物身上流开去,
但是数目最多的必定是
那从动物身上流开的物体,——
因为它们不断地为运动所烦恼,
许多的原初物体通过汗液
从体内深处被挤到了体外,
许多物体从口中被呼出去,
当疲敝的动物喘气的时候;
这样,身体就变疏薄了,
它的整个本性就被削弱了,
痛苦就跟着来了,所以
食物就被采取来支持那摇摇
欲坠的身体,借食物的渗透
来再建设肢体的能力,并且使
那在全身和所有的管脉里面
到处张着大口的食欲得到满足。
而湿的东西也同样地扩散
而进入所有要求润湿的地区;
那许多堆积起来的热粒子,
那在我们腹中引起灼痛的东西,
液体在到达腹中时就加以驱散,
像对于火焰一样地加以熄灭,
以免那烤人的热再烧痛着身体。
就是这样,身上喘着气的焦渴
就被冲开,饥饿的痛苦就被解除。
现在,何以每当我们愿意的时候,
我们就能迈步向前走,
何以我们能够移动肢体到处跑,
是什么东西经常推动我们的
这个物质身体的巨大的重载,
我将告诉你,请你留心听我所说。
我说,首先是一个步行的肖像
进入了心灵并撞击了心灵,正如
前面所说的;接着,发生了意愿; [40]
因为没有一个人开始做一件事,
除非智力先看见了它所欲做的,
而它预先看的,必有一个肖像。
因此,当心灵已鼓动起自己
而使自己愿意迈步向前的时候,
它立刻就撞击灵魂的能力,
后者是散布在整个身体的
四肢和各个部位里面的——
而这是能够容易实行的,既然
灵魂与心灵是处在密切的结合中。
其次就轮到灵魂撞击身体,于是
整个身体就逐步被推动而向前移动:
这时候,身体的物质也变疏了,
而那无疑地经常是这样敏捷的空气
就到来了,并大量地渗进了那些
张开着的小孔,这样就被散布到
我们身体中所有的极小的地方。
这样,由于这分别起作用的两个原素,
身体就移动,像一只船借帆和风一样。
在这些事情上也不必惊奇
为什么这样细小的粒子
能转动这样巨大的一个物体,
转动我们的整个沉重的身躯;
因为风虽然成分精微而这样薄脆,
却能推动和驱使巨大的船身,
而一只手也能掌握这只大船,
不论它的速度是多大;并且
一个舵机就能把它转向任何方向 [41] ;
而许多极重的东西能够被搬动
和高高举起,用带绞辘和踏车的
一种机器,而所出的力却极微。
现在,睡眠如何在全身灌满一阵安息,
并且从胸中解除去心灵的忧虑,
我将用甜蜜而不是很多的诗句告诉你;
正如天鹅的少许歌声远远胜于
散布在南方天空云间的
那些鹳鸟的大片噪音。
我希望你用灵敏的耳朵
和明慧的心灵来倾听,——
以免你会否认我所说的东西,
否认它们的可能,或离开我而去,
心中蔑视着所说的这些真理,
而其实却是你自己错误,无力理解。
首先,睡眠的出现是由于:
灵魂的能力在全身中被分散,
一部分被驱逐出体外而离开,
一部分被向后挤迫而移居
到身体的深深的内部,——
这时候,我们的肢体
就松弛无力而昏昏欲睡。
因为无疑地是借着灵魂的工作,
在我们之中才有感觉存在着;
当睡眠阻止了它的存在的时候,
我们就必须认为是灵魂
已经受到了扰乱并被逐走,——
但不是全部被逐走,否则身体
就会浸沉在死的永恒的寒冷中。
真的,要是没有半点灵魂
留下来隐藏在肢体里面,
如像火隐埋在大堆灰烬中,
那么,从何处感觉还能突然
在肢体中再被点亮,正如火焰
重新从不可见的火中升起来那样?
这种奇异的状态是由什么引起的,
以及为什么灵魂能被扰乱,
身体能变倦慵,我将为你解答;
你切要注意别让我的言语
全都像倒进一阵空风里一样。
第一,身体的外面的部分,
既然是被周围的空气所接触,
必定就经常地受气流所撞打和攻击。
因此,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是
或者盖着一层皮,或者带着外壳,
者或带着硬结,或者带着外肤。
但这种空气还鞭挞生物的内部,
当它们吸入或呼出空气的时候。
因此,既然身体的内部和外部
都同样遭受了这样的鞭打,而且
对我们的打击又通过了那些小孔
甚至进达我们身体的基本部分和原素,
因此在我们的整个肢体里面
就逐渐发生了一种垮台的情况;
因为那时候身体和心灵的
始基的那些排列已受到捣乱。
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形:
一部分的灵魂被逐出体外,
一部分撤退到隐蔽的角落,
一部分分散全身各处而不能结合,
也不能从事互相作用的运动,
因为现在自然把交通的道路都堵断;
这样,当所有的运动全改变的时候,
感觉就撤退到深深的内部。而同时
既然好像没有什么能支持身体,
身体就变成无力,四肢就困倦,
手臂和眼皮就全都垂下来,
并且,当你躺卧着的时候,
连大腿和臀部也会松软而无力。
再者,常常饭后睡眠也跟踪而至,
因为食物能产生空气所产生的,
当它通过所有的管脉被分布全身的时候;
最酣沉的睡眠是吃饱或疲乏时的睡眠,
因为正是在那种时候,最多的原初物体
本身的排列被打乱,被艰巨的劳役所伤。
在这里同样地也有这么一些变化:
一部分灵魂被迫更深入内部,
并且它又更大量地被抛出体外,
更多地彼此被分开,分散得更远。
一个人全神贯注去从事的工作,
或者我们曾经为它费许多时间、
心灵曾更为集中在它上面的事物,
在睡眠中我们就时常好像也在经之营之,
律师觉得好像在法庭上发言和引用法令 [42] ,
司令官好像自己正在作战和置身战场,
水手们好像在和风暴作斗争,
而我们自己好像在创作这本书,
好像总是在探求宇宙的本性,
并且一经发现就用我国的文字
把它写下来。这样,一切事业
和一切技艺,在睡眠中一般地
好像都在嘲弄和控制人们的心灵。
而任何人如果连续地天天沉浸
在各种玩艺中作乐,丝毫不理会别事,
那么像常见到的那样,即使当他们已经
不再用自己的感官看到那些玩艺的时候,
他们仍然在心灵中敞开一些路径,
通过这些路径那些玩艺的肖像就能进来。
这样,在事后许多天中,那些肖像
就总是荡荡漾漾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以致甚至当醒着的时候他们也以为看见
舞女们在四周移动她们柔软的肢体,
以为自己用自己的两只耳朵听到了
竖琴清澈的声音和如诉的弦调,
并且看到同样那些人密密地坐在座位上,
以及舞台上那各种各样的光辉的景象,——
热心从事和追求享乐的影响就是这样大。
还有那些不单是人类而且是所有的动物
所经常从事的事务,也都有这样的影响。
你会看见壮健的马虽然已经躺卧着,
但在睡眠中却仍在流汗,仍在喘着气,
并且好像用尽气力在争夺锦标,
好像是现在栏木已开启,正准备跳出去。 [43]
在温柔的睡眠中的猎人的猎犬,
却常常突然四肢前后踢动,大吠大叫,
并且用它们的鼻孔把空气嗅了又嗅,
好像它们已经真的找到了野兽的
带气味的足迹,正在跟踪追赶,
并且即使已经醒来,它们仍然
常常追逐着麋鹿的虚幻的肖像,
仿佛它们真看见麋鹿在前面奔逃,
直至它们把幻觉抛开,恢复清醒。
有时家养的那种摇尾乞怜的小狗
会突然急忙地抖一抖它们的身体,
并且从地面上跳起来,就好像
它们看到了陌生人的脸孔。
并且往往这种家畜越凶猛,
它在睡眠中就越会狂怒暴跳。
各种各样的鸟突然鼓翼飞开
在夜间把神灵丛林的和平破坏,
当它们在它们温柔的睡眠中梦见了
追来的鹰拥上来向它们挑战的时候。
再者,有伟大的动机,办伟大的事业的人的心灵,
在睡眠中同样也常会干着同样的事情。
国王们用突袭来夺取城市 [44] ;
战败被俘;在战场上进行战争;
发出一声狂叫,好像他们当场被谋杀 [45] ;
许多人拼命挣扎,痛苦地呻吟着,
使附近全充满了大声狂唤狂叫,
好像他们正在被豹子或凶猛的狮子
用巨口啮食。许多人在睡眠中谈出了
他们的大企图,因此就常常
构成了他们自己罪行的证明。
许多人遭遇死亡;许多人好像
全身从高高的山崖上坠落到山脚,
吓得几乎疯狂起来;醒来之后
还好像心灵慌乱,很难恢复神志,
由于曾那样地被身体的骚动所扰乱。
同样地,一个口渴的人会好像坐在河边
或可喜的水泉边,张开喉咙鲸吞虎饮,
几乎把流水都喝光。天真的儿童 [46]
睡得香甜甜的时候,常常以为自己
是站在木桶或公共尿壶旁边,翻开衣服
就把全身滤出来的水哗啦啦地放出来,
把色泽鲜艳的巴比伦毛毡子完全弄湿。
此外,那些男子,当成熟的年龄
在他们的肢体中所产生的种子
现在首次进入了他们生命的
波涛汹涌的海峡里面的时候,
在他们的梦中他们就遇见了
从外面来的某人形体的肖像——
那些美貌和动人的艳色的使者,
这些形象就刺激了那现在已经
充满着精子的耸起的部位;
这样,仿佛全部动作已经如实举行,
他们就泻出一阵液体的凶猛的波涛,
而把他们自己的衣服弄污。如上所说
当成熟的年龄一壮大了我们的身体
那种种子就在我们之中被激动起来。
············
因为不同的原因激动不同的东西,
只从人才有一种力量激动起人的种子。
这种种子一被迫从它的住处流出,
就遍四肢各部分从整个身体出来,
而汇合在我们躯体中的某些地方,
并立刻使人的生殖器官激动起来。
受刺激的部位涨满了那些种子,
于是就渴想把那些种子射向
疯狂的情欲所渴求的那个东西,
肉体就去找寻那个用爱欲
来刺痛心灵的对象。因为几乎
每个人都是向伤害处倒过去,
我们的血液的溅射正是向着
打击我们的东西所自来的那个地方。
如果敌人就在附近,血就会射中他。
这样,谁受了维娜丝的箭所射——
不管是一个姑娘样的少年射中他,
或者一个从自己的整个身体上
射出爱欲的女人射中他,受伤者
总是竭力倾向那把它伤害的东西,
而渴望和它紧贴在一起,向它体内
灌注那从他自己体内吸取出来的液体。
因为那无言的渴望预言着一种快感。
情欲(1050—1279)
这个欲望就是我们的维娜丝:
从这个就生出了一切的爱情的蛊惑 [47]
从这个,啊,才第一次在人的心中
滴进了那种欢乐的露水,而它不久
又为冰冷的忧苦所代替。因为,
虽则你所爱者现在实在是在远处,
但是她的肖像却是在你近傍,
而那甜蜜的名字正在你耳中荡漾;
可是你最好还是避开那些肖像,
把养育你的爱情的东西赶走,
把你心灵转向别处,把那在你体内
收集了的精子射给不同的肉体,
也不要把全部心思集中于一个情人,
把精子保留给一个欢乐,因而给自己
收藏起忧愁和不可避免的痛苦。
因为痛苦由过度眷恋一个人而增加
因为,看,溃伤正是由于获得营养
而变得更厉害,而成为不治的宿疾,
疯狂的欲火一天一天地旺盛起来,
而灾难也就一天比一天地增重,——
除非你用一些新的打击来消灭最初的
爱情的创伤,当它们还新鲜的时候
就对它们施以治疗:到处去猎色
那无所不可到处游荡的维娜丝;
或者能把你心灵的骚动引导到别处。
避开爱情的人也并不就缺乏
维娜丝的果实 [48] ;他反而是会
获得那些没有后患的快乐。
维娜丝所给予的欢乐,
对于灵魂健康的人们,
比对于那些为爱情而神魂颠倒者,
实在会是更纯净。是的,
就是在紧紧搂抱着的时候,
情人们的热浪还是起落不定,
他们不能确定该在对方的什么地方
最先用自己的眼睛和双手来享受。
他们所找寻的,他们摸得那么紧,
把对方的身体都弄痛了,还常常
把他们的牙齿,迫紧对方的口唇,
他们嘴碰着嘴,使劲地狂吻,
正因为这种欢乐并不是纯净的;
底子里,有些针刺正在刺激一个人去伤害
那引起他那些疯狂的种子的东西,
不管它是什么。但是在如胶似漆的时候
维娜丝 [49] 用温柔的触抚使剧痛减轻,
这种爱抚的快乐的调剂止住了
情欲的啮咬。因为他们希望:
用那引起他们欲火的同一个肉体,
他们能够熄灭他们的情欲的烈焰。
但自然抗议说情形完全是反面。
因为这种情欲正是那唯一的东西,
这种东西我们所得到的越多,
我们胸中就燃烧着越猛烈的欲焰。
食物和饮料能被我们的肢体收进去,
并且既然它们能充满某些部位,
所以我们对于水和面包的欲望
很容易就得到满足。但是,
从人的脸庞和动人的艳色那里
没有什么能渗进我们来被我们享受,
除了那些薄薄的肖像,而这种肖像
相思病的希望常常把它抛散在风中 [50] 。
正如口渴的人在睡梦中找水喝,
而却没有获得半滴的水
来消除他体内的那种渴热,
他竭力追逐那些液体的肖像,
但白费精力:即使当他在河流中间
鲸吞虎饮的时候,也仍然感到口渴,——
同样地在爱情上面维娜丝也用肖像
愚弄情人们。他们既不能借着
用眼睛看所爱的肉体来满足自己的肉体 [51] ,
他们也不能用他们的手从柔软的腿臂
撕取什么东西,当它们无目的地
在她整个身体上摸来摸去的时候。
最后,当他们互相搂抱着
享受着青春年华的果实,
当现在他们的肉体甜蜜地预感到
即将到来的强烈的快乐,而爱情
即将在女体的田地播下种子的时候,
他们就贪馋地搂抱,口涎混着口涎,
彼此喘着气,牙齿压紧对方的口唇——
但是这一切都毫无用处,
既然他们不能从那里撕取什么东西,
也不能使自己全身都渗入对方的肉体——
因为有时他们使劲想做的好像就是这个;
他们如此饥饿地在爱的锁链中互相搂抱
同时他们的肢体在溶化着,
为强烈的快感所征服。最后
当那在体肌中所积集的欲火已耗尽,
在那狂暴的热浪中
就到来一个短暂的停顿——
但不久同样的疯狂就回来,
那原来的急暴又攫住他们,
他们又再一次找寻着渴望着
去获取那他们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完全无能为力去找到
那征服这恶疾的手段。
在这样无目的的状态中,
他们就因那不可见的创伤而憔悴。
此外他们还浪费了他们的精力,
因过度用力而亏耗了身体;
还有,他们虚度自己的岁月,
看另一个人的眼色来生活;
他们疏忽了自己的职务,
他们的名誉摇动了,发臭了,
同时他们的财产则化为巴比伦的花毡;
柔软而精巧的西西翁 [52] 出产的鞋子
在她脚上发亮;并且可以向你保证
亮晶晶的大块绿宝石会被嵌在黄金上:
而富丽的紫色的束腰袍子一定会由于
经常穿着而变旧,并且吸饱了爱的香汗;
而祖先艰难挣得的那份财产则变成
发带和头饰,有时或者变成束腰的
宽袍子,亚里达或西奥斯的服装。
盛大的宴会,高级餐巾,珍馐美味,——
还有助兴的玩艺和无数的酒杯,
香露,花冠,彩环。但全都徒然,
因为从欢乐的喷泉中间涌出了
一些苦涩的水滴,它带来苦恼,
即使在花香鬓影中间;——也许是因为
心灵啮咬自己,现在悔恨地想起了
虚度的岁月和因荒淫而来的伤身败名:
或者因为她曾吐出半句狡谲的话,
他完全不懂得它是什么意思,
而它留在他焦灼的心中
像火焰一样狂野地活着;
或者因为他以为她过多地向四周
投射她的秋波,注视另一个男人,
并且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嘲笑的痕迹。
这些灾祸是顺利成功的爱情所有的,
在受挫折和无希望的爱情方面,
还有那种你闭起眼睛也能想象的
无数的灾祸;所以,最好你还是
像我上面所说那样,事先小心点,
提防不要被迷蛊。因为一个人
避免陷入爱情的罗网还较容易,
不像要再脱离它时那样困难——
当你一旦已被罗网所擒
而却想冲破爱神牢固的绳索的时候。
但即使当你已手足被紧缠,
陷身于其中的时候,你还是能够
从那种危险逃开,——除非实在是
你挡阻了自己的安全的道路,
并且先就没有看见那位被你
选中了的意中人的所有的缺点。
因为这正是许多人所常常做的,
当他们被情欲弄成有眼无珠的时候,
他们就把实际没有的优点归给她们。
因此我们看见在许多方面畸形丑陋的人,
却那样地为人所心爱,被估价极高;
人们彼此嘲笑,劝别人去恳求
维娜丝息怒,因为这些朋友
是一种低级的情欲的牺牲品,——
这些可怜的受骗者,很少看见,
自己的灾祸比任何人都更坏。
皮肤乌黑的女孩子是“蜜样的褐色”;
污秽而有臭味的,是“惺忪可喜”,
眼绿如猫的,那就是“巴拉斯 [53] 的肖像”;
肥胖而胸脯隆起的妇人则是好像
“哺育幼年酒神时的丝利斯 [54] 女神”;
塌鼻子的情人是“一个沙脱尔,
一个赛里拿斯 [55] 的姊妹”;
厚嘴唇的是“道地甘甜的吻”——
要把全部数完,得花你老半天。
但就算她的脸庞是你所希望那样动人,
就算她的身体放射出维娜丝的全部艳丽,
难道说此外就没有其他的人?
难道我们以前不是没有她也能过活?
难道她不是也做同样的事(瞒不过我们),
完全像一个丑女人所做的那样?
是的,她自己,这可怜的人,
也从自己身上发出那种难堪的气味,
就是她的女仆们也避开她,
去在她背后吃吃地偷笑。
而那享了闭门羹泪痕满面的情人,
却常常把鲜花和花环堆满她的门槛,
用茉沃剌娜香胶涂在她骄傲的门柱上,
这可怜的人还在门上留下了许多吻痕——
但是,如果他终于被允许进屋子,
那么只要偶尔有一丝气味
飘进那走近来的他的鼻子,
他就必定会竭力去找寻
一个适当的借口以便马上离开;
他那准备很久从心的深处吸取的
一篇怨诉,就会跑个干干净净;
他当场就会诅咒自己竟是那样痴愚,
因为他发觉自己曾经把任何一个凡人
所不能有的东西硬加在这位女士身上。
这一点我们的维娜丝们也全都知道,
因此她们就更辛勤地尽力把所有的
生活上在幕后进行的东西隐藏起来,
以免被那些她们想缚在裙带上的
男人们所瞧见——但是全都徒然,
因为无论如何你总能够在想象中
把一切都拉出来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并且搜寻出所有这些微笑 [56] 的原因;
而如果她是心地纯良的一个人,
那么,在你方面也就应该闭眼不看
这些东西,并且原谅人类的这些缺点。
也不要以为一个女人的叹息
都是出自假装的爱情,当这个女人
把自己的身体紧贴着男人的身体,
牢牢地拥抱着他,用湿润的嘴唇
狂吻着吮吸着他的嘴唇的时候;
因为她的动作常常也是情欲引起的,
而她在找寻共同的快感的时候
就挑动他去奔达爱情的终点。
要不是这样,雌性的禽畜野兽
牝羊牝马等等怎肯听从对方?
要不是它们自己的本性也在火热中
自己正强烈地燃烧着,所以乐于
接受骑在它们身上的对方的爱情?
你难道没有看见被共同的快乐
缚在一起的生物如何地
在它们共同的锁链中受着折磨?
多少次在街头渴想分开的两只狗,
用全身力量急切地向不同的方向挣扎,
这时它们却正被维娜丝坚固的锁链
牢牢扣住。它们绝不会这样做,
除非它们曾尝过那共同的快乐——
那种强烈到足以把它们投进罗网、
把它们索缚起来的快乐。由此可见
事实再次说明,正如我们所说的,
这里面存在着一种共同的快乐。
偶然地,在男女混精的时候,
如果女方的力量战胜男方的力量,
并一举而把对方的力量加以制服,
那么孩子有着较多的母亲的种子,
就会更像他们的母亲;正如较多的
父亲的种子就会使他们更像父亲。
但那些看来具有双亲的样子、
父母两方的特征相等地
混合在身上的孩子,他们则是
由父亲的物体和母亲的血所产生,——
因为共同的和谐的情欲
曾经把那些爱情的刺激
在他们体内激起的种子投在一起,
双方都不占上风也不被制服。
也有这样的情形:有时生出的子女
会像他们的祖父母,也常常会
把祖父母的祖先的形状带回来,
因为他们的父母在自己身体里面
常常保留着许多隐藏的原初物体
它们以许多方式混合在一起,
从该族的始祖开始,父亲传给儿子,
而后者本身就是一个父亲;
从这些始基维娜丝借不同的机缘
产生出各种样子,并且多样地带回来
祖先的相貌,以及声音和头发。
女孩子能够是出自父亲的种子,
正如从母亲的物质能作成男孩;
因为性别跟我们的面貌肢体一样
并非出自男的或女的单方面的种子:
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两方种子所构成;
而生出的孩子长得更像父母中哪一方,
那么他从该一方所得到的就是更多:
这一点,你能够觉察出来,
不论所生的孩子是女还是男。
也不是神圣的力量拒绝任何人
而不让他所播下的种子结出果实,
以致他永不能被可爱的孩子称为父亲,
而在不出子嗣的婚姻中度过他的生命,
像某些人所设想那样,这些人
愁眉苦脸用大量牲畜的血溅满圣坛,
奉献香火使高高的神坛充满气味,
祈求能用大量种子使自己的妻子怀孕——
徒然困恼神灵,骚扰那些神圣的地方。
因为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子嗣,
有些是由于他们的精液太浓厚,
有些是由于他们的精液太稀薄。
因为太稀薄的精液既然不能够
牢固地黏贴在适当的地方上,
所以就立刻从它们流开来,
而一经被送回,就留产而撤退。
其次,既然有些人所射出的
是不适宜的过粗过浓厚的种子,
它就或者不能以足够长的射程跃进,
或者不能适当地进入适当的地方,
或者,虽然已经进入,那些种子
却只软弱地和女方的种子混合起来:
维娜丝的和谐在这方面有重要的关系;
有些女人从某些男人较之从其他男人
更容易受精而怀孕。有许多女人以前
结婚几次都不生子女,但是后来
却获得了能使她们生育的配偶,
使生活因可爱的孩子而丰富。
有些人的妻子虽然富于生殖力,
以前却不能为他们的家族添丁,
他们也常常能找到相合的配偶,
使他们能有孩子来支撑他们的老年。
为了使种子容易地和种子混合
而使女方怀孕,重要的事乃是:
浓厚的精子应该和稀薄的种子结合,
稀薄的精子应该和浓厚的种子结合。
生命是以什么食物来营养,
在这方面,也颇为重要:
因为有些食物能使我们体内的种子变浓,
另外一些食物则能使它们稀化和被消耗。
还有,那件愉快的乐事本身
是如何进行的——这也十分有关系。
因为一般都认为妻子们能更易怀孕,
如果所用的是野兽所用的那种方式,
如果按照四脚动物的习惯来进行,
因为用这种胸脯向下臂部高耸的姿势,
那么种子就能达到它们适当的地方。
妻子们也绝对不需要使劲扭动自己;
因为这样女方就阻碍并拒绝自己怀孕,
如果过度狂悦地来对待男人的情欲;
扭动她的腰和臀部,整个胸脯
像大海的浪涛那样起落不停——
她使犁沟偏离了犁头的笔直路径
使种子的喷射错过适当的地方。
娼妓为了自己的目的就惯于这样做,
——为了避免怀孕,避免卧床生育,
同时又可以使性交带给男人更多快乐,
看来这对于我们的妻子绝对无必要。
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情形:
不是由于神恩或维娜丝的箭头,
一个相貌较差的女人会为人所爱;
因为有时她自己由于自己的举止,
由于她和善的态度和整洁的衣着,
会很容易使你习惯于和她一起生活——
此外,习惯能产生爱情,
正如一件东西反复被打击,
不管那打击是如何地微小,
终于也会被制服而投降。
难道你没有看见落在石头上的
水滴如何终于在石块上滴出窟窿?
* * *
[1] 这一段大抵与第一卷第921行以下数行相同。“派依尔伊底斯的仙境”即文艺女神们所居之地。
[2] “那些东西”,即上面所说的蛇皮等物。
[3] “数目少”,即肖像原子的数目,比蛇皮虫壳等的原子数目更少。
[4] 就是说,它们被从物的表面抛开来,正如肖像从镜子里反映出来一样。
[5] 此处所失去的恐有25行或50行,贝里以为那些失去的行句可能有如下的意思:“……它的气味就会久久贴在你的手指上,虽然你将绝不会看见任何东西:所以你能知道那些构成气味的始基的本性是如何精细……”
[6] 一种引起暴风雨的云块。
[7] 原文“quod iaculentur”(146):这和上句是同义。“它们”指“物”,“它”指“外表”。也可能是说:既然外表自己总是准备着离开,所以物更能把它容易地抛开去。
[8] 按照伊壁鸠鲁的物理学,不受阻碍的原子的速度比较任何原子的复合体的速度为大,不管这些复合原子是多么小;因为后者受着内部振动的约制。同样的理由,那不受阻碍的原子所发出的冲击力也是最大的,因此它能够给任何它碰到的东西以更大的速度。肖像是由复合体内部的单个原子的冲击而被送出去的,因此那“小小的原因”能够给它以更大的速度。
[9] 根据鲁斯的意见,“可惊的”之后可能是“速度,从许多东西里面放射出来了”之类,以便和下面各句联起来。
[10] 原文“res ipsae”(258)按照伊壁鸠鲁的学说,“物本身”是不能被看见的;这里只是一个省略语,意思是指物的整个的肖像。
[11] 古罗马镜子当然是金属的。
[12] 此处贝里以为失去一行,大意如下:——
“为什么这个现象发生在那些被看见真是在门外的东西方面,又发生在……”。
[13] 即投射角等于反射角。这二行半——自上行“因为”起至下行“跳开”止——可能应该是放在这一节最后的地方,即后面跟着的十七行应移来这二行半之前。
[14] 指一种凹镜。
[15] “从镜子到镜子”,即从同一曲面的一部到另一部。
[16] 后面这个解释的大意是:对于一个平面镜子,肖像的整个外表是同时与镜子相遇的,并且照原样被打回,但对于一个曲面镜子,肖像的一部分会比其他部分先触到镜子,结果肖像就遭受一次翻转,打—个大转身。
诗人提出这两个解释,他自己并不断定哪一个是正确的。
[17] 这里诗人又回头谈平面镜。
[18] 这一句原来的位置是第435行,被giusassani移来此处。在这一句之后,叙述了若干种视觉方面的幻觉,在所有的场合中,卢克莱修认为错误不在于感觉而在于心灵的推断。
[19] 对于怀疑论的抗议,以及对于感觉的可靠性的信心,乃是整个伊壁鸠鲁哲学(从而也就是卢克莱修的哲学)的基础。
[20] 概念必须是由一系列个别经验产生出来的。(第二卷,第744行)然则,从未用感官知觉过任何真实的东西的人,他又怎能够有真理的概念?
[21] 推理或“理性”是基于感觉的,因为它的任务就在于分别和联结感官所给予的印象。然则,如果感觉是错误的,那么推理就更会这样了:它就不能作为感性知觉的真实性的准则。德谟克利特也有著名的一段话谈到这一点。
[22] 即物的形状,它的各种表面、外貌、体积大小等。
[23] 原文是:“sorsus odores nascuntur,sorsum sonitus. ”(494—495)giussani 将“nascuntur”改读为“noscuntur”(被觉知),里奥纳德跟着他。贝里按原读译成:——
“气味是以一种方式产生的,声音是以另一方式产生的”。
[24] 以上两句原读是:“scilicet expletis quoque ianua raditur oris”(532)。里奥纳德跟随brieger和giussani,认为此句之后有空缺,于是补上〔〕内那些字。贝里认为原读可保留。按原读,此句(中文两行)应译成:
“当喉咙被堵塞的时候,口腔的门户也就被摩擦”。
[25] 潘神(pan)是希腊神话中森林、牧地、牛羊的神,他有人的头、胸和手臂,而他的脚却是山羊的;有时,他还被认为有山羊的角和耳朵。
[26] 原文是“ut omnehumanum genus est avidum nimis auricularum”(593—594):人们对于这一句话的解释不同。贝里译成:“因为整个人类都极贪爱得到别人听自己说话”;拉萨姆译成:“因为人类到处都有贪馋的耳朵来听这种罗曼司”。
[27] “看见”(videre),是一般地使用来称一切的知觉;意思即“觉察”或“知觉到”。
[28] 味觉的问题较容易,因为它可以直接用“接触”来说明,不需要先假定原子的放射。
[29] 原文是“ut videamus”(633),可能应该解释为“为了使我们看出为什么某些东西……”。贝里就是这样解释的。
[30] 黑里波是一种作泻剂的植物。
[31] 贝里以为此处不必假定有失行。
[32] 以下这一段原来的位置是第706—721行,即原是在它后面那一段之后,被gussani移来此处。
[33] 这个奇怪事实,罗马的博物学家普林尼和希腊传记作家普罗塔克都曾谈及。
[34] 此处有双关的意义。一方面说平常公鸡的事情,一方面意指一个坏演员在生气的观众哗然喝倒彩时的情形。
[35] 心灵也是原子的集合体,像耳朵和眼睛一样,所以思想也和视觉听觉一样,是由心灵的原子受到“肖像”的骚动所致。
[36] 希拉是意大利和西西里岛之间的赛西那海峡中靠意大利一边的险礁的名称,在古典神话中被拟人化为女怪;薛尔比尔斯是守卫地狱之门的三个头的犬。
[37] 这一小段在贝里本中的位置是第818—822行,即应移到后面这一大段之后。
[38] 这里又是表达得不太明确的一段。但是,如果我们记得卢克莱修把思想看作一种“摹想”,则这一段的主要之点就会显得很简单容易理解。心灵之所以能想任何它所要的,这是因为在任何时候都有各种“肖像”为它而存在着,它只要把它自己的注意投到它们之一上面就成,这种行为,即是“投射作用”。(第二卷,第740行)
[39] 这里是卢克莱修反对自然目的论的观点。他不喜欢这个观点,因为它支持神有目的地创造世界的思想。他认为眼睛等不是为看而创造出来的,但形成之后,它却能看。
[40] 这一段宜与关于自由意志和它之起源于原子的偏离那几段一并读(第二卷,第216行以下)。
[41] 原文“atque gubernaclum contorquet quolibet unum”(904),贝里译成:“并且把一个舵机转到任何方向”;根据此行的结构,主词仍然是“手”,所以贝里是正确的;但报据论据所需,则似宜按大多数人的译法,译成正文中那样子。
[42] 原文是“et componere leges”,(966),贝里同意芒洛的解释,以为这是指“订立(商业)契约”,而不是“引用法令”。
[43] 原文是“aut quasi carceribus patefactis saepe quiete”(990)中最后两字是下一行最后两字的误写,应取消。括弧内的意思是贝里的猜测。
[44] 原文是“reges expugnant”(1013),鲁斯解释为:“国王们作战胜利”。贝里以为“reges”是受词,主词是前两句中的“……心灵”,因此他译为:“他们攻打国王”。
[45] 原文是“tollunt clamorem,quasi si iugulentur ibidem”(1014),贝奥纳德(鲁斯也然)跟随着鸠山尼以为最后两字之间没有“,”,贝里认为应该有,故他译成:“……好像他们被谋杀了,其实他们动也未动过。”——即仍躺在原来的地方(ibidem)。
[46] 原文是“puri”(1026)是oq的原读,被lambinus改读为“pusi”(儿童);贝里认为宜维持原读,他译为“有洁癖的人…… ”。
[47] 原文是“hinc autemst nomen amoris”(1058),里奥纳德和creech一样,把“nomen”读为“numen”,故译成“蛊惑”(或魅力)。贝里、鲁斯和lagrange等人认为应维持“nomen”的原文原义,即“名称”,因为爱神的名称是“cupido”,即上一节最后一行中的“欲望”那个字。这样,这一句就应译成:
“邱比得,我们的爱神的名称,就是起源于此”,
或者:“这就是我们所称为爱情的东西的起源”。
[48] “维娜丝的果实”veneris fructu(1073);此处指性交的快感。
[49] 原文“venus”:此处维娜丝指实际的性交。
[50] 原文是“quae vento spes raptat saepe misella”(1096):对此句中的“vento”,许多人的解释不一致。兹据贝里的解释译出。里奥纳德跟随着芒洛把“raptat”读为“raptast”。因此他译成:——
“〔这些徒然的肖像是〕一种常常为风所驱散的可怜的希望”。鲁斯按原读,但他的解释与贝里不同,他译成:
“相思病的希望常常在空虚的空气中来攫取这些肖像”。
[51] 原文“nec satiare queunt spectando corpora coram”(1102):此外“corpora”是“satiare”和“spectando”两者的受词,但所指不同。
[52] 里奥纳德按原读“unguenta”,把此行译作“香胶和精巧的西西翁的鞋子”。原读“unguenta”恐有误,因为“香胶”似乎不能“发亮”。
[53] 巴拉斯,或巴拉斯·雅典娜,是希腊神话中司智慧的女神。
[54] 丝利斯,是司农业的女神。
[55] “沙脱尔”是希腊神话中半山羊半人的神,赛里拿斯是他们的领袖。
[56] 原文“atque omnis inguirere risus”(1189):中“risus”也可能是“大笑”。不管是微笑或大笑,都是意味深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