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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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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金伯辑《词苑萃编》 顾梁汾曰:容若词,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陈其年曰:《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容若《饮水词》,在国初亦推作手,较《东白堂词》(佟世南撰)似更闲雅。然意境不厚,措词亦浅显。余所赏者,惟《临江仙·寒柳》第一阕及《天仙子·渌水亭秋夜》、《酒泉子》(谢却荼蘼一篇)三篇耳,馀俱平衍。又《菩萨蛮》云:“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亦凄惋,亦闲丽,颇似飞卿语。惜通篇不称。又《太常引》云:“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亦颇凄警。然意境已落第二乘。

又 容若《饮水词》,才力不足,合者得五代人凄婉之意。余最爱其《临江仙·寒柳》云:“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言中有物,几令人感激涕零。容若词亦以此篇为压卷。

李佳《左庵词话》 八旗词家,向推纳兰容若《饮水》、《侧帽》二词,清微淡远。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 纳兰容若深于情者也。固不必刻划《花间》,俎豆《兰畹》,而一声《河满》,辄令人怅惘欲涕。

谭献《复堂词话》 有明以来,词家断推《湘真》第一,《饮水》次之。其年、竹垞、樊榭、频伽,尚非上乘。

又 以成容若之贵,项莲生之富,而填词皆幽艳哀断,异曲同工,所谓别有怀抱者也。

又 周稚圭有言:成容若欧、晏之流,未足以当李重光。

又 周稚圭云:或言纳兰容若,南唐李重光后身也。予谓重光天籁也,恐非人力所及。容若长调多不协律,小令则格高韵远,极缠绵婉约之致,能使残唐坠绪,绝而复续。第其品格,殆叔原、方回之亚乎。

胡薇元《岁寒居词话》倚声之学,国朝为盛。竹垞、其年、容若鼎足词坛。……容若《饮水》一卷,《侧帽》数章,为词家正声。散璧零玑,字字可宝。杨蓉裳称其骚情古调,侠肠俊骨,隐隐奕奕,流露于毫楮间。

李慈铭《越缦堂日记》 容若为纳兰太傅明珠之子,少年侍卫禁廷,好学能文,与国初诸名士相角逐,著有《通志堂集》二十卷,多说经之书,而词特传。华峰顾贞观首刻之,其后杨蓉裳又为续刊,所谓《饮水》《侧帽》。□□□(原文此处为方框)恒不得见,所见者《昭代词选》及《词综》所载数阕耳,幽情侧艳,心焉系之。去年秋季贶自禾中归,以全帙示余,盖娄东汪氏所刻本,共三百二十三阕,殆搜辑无遗矣。今摘其尤者于此。余尝论作词之道,固另有一种婉丽软媚之致,必性情近者始足语此,然亦须书卷富才力厚,草堂骫骳,元明浅陋,岂彼之人皆性情拙欤!国朝谭词推朱、陈两家。伽陵病在熟,竹垞病在陈,顾伽陵胜于竹垞者,笔意灵也。馀子不足数。求与伽陵鼎峙者,其容若及金风亭长乎。余于词非当家,所作者真诗馀耳,然于此中颇有微悟。盖必若近若远,忽去忽来,如蛱蝶穿花,深深款款。又须于无情无绪中,令人十步九回,如佛言食蜜中边皆甜。古来得此旨者,南唐二主、六一、安陆、淮海、小山及李易安《漱玉词》耳。屯田近俗,稼轩近霸,而两家佳处,均契渊微。本朝董文友小令最佳,惜不见其集。次则厉樊榭,真宋人嫡髓,而太近白石、草窗,《兰荃》遗韵,夐乎邈矣!纳兰词在当日为伽□□□□□(原文此处为方框)徐菊庄、吴薗次辈皆推许之,今则鲜有举其姓氏者。其词弦弦掩抑,令人不欢,洵有如顾梁汾所谓非文人不能多情,非才子不能善怨者。然根柢太浅,每露底蕴,长调犹时若不醇,此不读书之故。徐健庵、韩慕庐作容若墓志,言其所作多于扈跸侍猎时得之,容或然也。余尝见其所著《渌水亭杂识》,固不见佳,而词独哀怨骚屑。以承平贵公子,而憔悴忧伤,常若不可终日,虽性情有独至,亦年命不永之征也。

大约词与诗之别,诗必意馀于言,词则言馀于意,往往申衍□□□□□□(原文此处为方框)以盛气包举之,词则不得游移一字,故异曲同工。词之小令,犹诗中五绝七绝,须天机凑泊,不着一字;以字句新俊见奇者,次也。或以小令为易工,是犹作七绝者,但观摹晚唐、南宋诸家,而不知有龙标、太白也。长调须流宕而不剽,雄厚而不竞。清真未免剽,稼轩未免竞,东坡则或上类于诗,或下流于曲,故足以鼓吹骚雅者鲜已。伽陵词如丝竹迭奏广场,繁响中时作渊渊金石声,纳兰词如寡妇夜哭,缠绵幽咽,不能终听。近来汴人周誉芬《东沤词》则如儿女子花前月下,喁喁私语,温丽闻芗泽,故虽未能尽两家之长,而实为两家所未有也。余词非叔子所服,顾尝自谓如松竹间语,清婉无响,不肯一语同《东沤》,而心实喜之。或有讥其不醇者,虽未必知言,然能再加洗伐,则五代、两宋无人矣。因论容若词及之。咸丰乙卯(一八五五)九月初十日。

又 终日无事,去年定子太史以成容若《纳兰词》属评点,久庋不还,今日既暇,因为加墨一过。容若词,天分殊胜而学力甚歉。予于乙卯秋曾选其佳者录之,时于此事犹未深入,故别择尚疏。其词长调殊鲜合作,小令、中令多得钟隐、淮海之悟。如“寄语酿花风日好,绿窗来与上琴弦”、“记得别伊时,桃花柳万丝”、“妆罢只思眠,江南四月天”、“刚与病相宜,琐窗熏绣衣”、“没个音书,尽日东风上绿除”、“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烟丝欲袅,露光凝泫,春在桃花”、“满地梨花似去年,却多了廉纤雨”、“五月江南麦已稀,黄梅时节雨霏微,闲看燕子教雏飞”、“一般心事,两样愁情,犹记碧桃影里誓三生”、“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帘影谁摇,燕蹴风丝上柳条”、“甚日还来,同领略夜雨空阶滋味”、“一钩残照,半帘微絮,总是恼人时”,皆清灵婉约,诵之使人之意也消。故所作不及伽陵、竹垞之半,才力亦相去远甚,而讫今谈艺家与朱、陈并称,繇其独契性灵,冥臻上乘,亦非二家所能及也。此本为道光丁酉岁镇洋汪元治所刻,合《饮水》、《侧帽》二集,又搜其遗剩,共得三百二十三阕,所作大约已备。惜校雠不精,又指其《琵琶仙》、《秋水》等调为自度曲,盖全不知此事者矣。咸丰辛酉(一八六一)二月十八日。

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 国朝词人辈出,然工为南唐五季语者,无若纳兰相国明珠子容若侍卫。所著《饮水词》于伽陵小长芦二家外,别立一帜。其古今体诗亦温雅。

张德瀛《词征》 成容若《填词》诗云:“往往欢娱工,不如忧患作……”愚按:容若词与顾梁汾唱和最多。“往往欢娱工,不如忧患作”两语,则容若自道甘苦之言。然容若词幽怨凄黯,其年词高阔雄健,犹之晋侯不能乘郑马,赵将能用楚兵。两家诣力,固判然若别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又 谭复堂《箧中词选》谓蒋鹿潭《水云楼词》与成容若、项莲生三百年间分鼎三足。然《水云楼词》小令颇有境界,长调惟存气格,《忆云词》精实有馀,超逸不足,皆不足与容若比。

况周颐《蕙风词话》 寒酸语不可作,即愁苦之音,亦以华贵出之,《饮水词》人所以为重光后身也。

又 容若与顾梁汾交谊甚深,词亦齐名,而梁汾稍不逮容若。论者曰失之脆。

又 纳兰容若为国初第一词人,其《饮水诗填词》古体云(略)。容若承平少年,乌衣公子,天分绝高。适承元明词敝,甚欲推尊斯道,一洗雕虫篆刻之讥。独惜享年不永,力量未充,未能胜起衰之任。其所为词纯任性灵,纤尘不染,甘受和,白受采,进于沉着浑至何难矣。

蔡嵩云《柯亭论词》 纳兰小令,丰神迥绝,学后主未能至,清丽芊绵似易安而已。悼亡诸作,脍炙人口。尤工写塞外荒寒之景,殆扈从时所身历,故言之亲切如此。其慢词则凡近拖沓,远不如其小令,岂词才所限欤?

吴梅《词学通论》 容若小令,凄惋不可卒读。顾梁汾、陈其年皆低首交称之。究其所诣,洵足追美南唐二主。清初小令之工,无有过于容若者矣。同时佟世南有《东白堂词》,较容若略逊。而意境之深厚,措词之显豁,亦可与容若相埒。然如《临江仙·寒柳》、《天仙子·渌水亭秋夜》、《酒泉子·荼蘼谢后作》,非容若不能作也。又《菩萨蛮》云:“杨柳又如丝,故园春尽时。”凄惋闲丽,较驿桥春雨更进一层。或谓容若是李煜转生,殆专论其词也。承平宿卫,又得通儒为师,搜辑旧籍,刊布艺林,其志向自足千古,岂独琢词之工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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