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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活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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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搜查后的第二天,德珀勒克议员吃过午饭返回寓所时,看门女人克莱梦丝喊住了他,说她好不容易为他找到了一个十分可靠的女厨子。

不久之后,这个女厨子就被带来了。她出示的证件都没有问题,在证件上签字的人,随时打电话向他了解情况。女厨子虽上了点年纪,但手脚还算麻利。她同意自己一人包揽所有的家务,无需别的仆人帮忙。这也是德珀勒克所要求的。他希望受人监视的可能性限制到最小。

在此之前,她曾在国会议员索莱沃公爵家干活。德珀勒克立即给这位同僚打电话,了解女人的情况,索莱沃公爵的管家接了电话,回答都是对她的赞誉,于是她被雇用了。

他一撂下行李,便开始干活,一整天不停地打扫,还做好了晚饭。

德珀勒克吃过晚饭便出门了。

当晚约莫11点。看门女人睡下了。女厨蹑手蹑脚打开花园的栅栏门,外面走进一个男人。

“是你吗?”女厨问道。

“是我,罗平。”

她把他带到四层楼上自己住的那间面朝花园的房间,而后开始抱怨起来:

“你又要搞什么鬼?你总是在搞这种鬼把戏,就不能让我过点安生日子,竟然叫我到这里来,像牛马样干活!”

“有什么法了呢,我的好维克朵娃!每当需要推荐一个举止文

雅、品德端正的人时,我总是想到你。你应当感谢我才对呢。”

“你还觉得挺好玩呢!”她嘀咕着,“这下你又把我丢入虎穴,你倒满开心呢!”

“可终究没有太多危险…”

“没有太多危险?我的证件没一件是真的!”

“证件本来都是造的嘛!”

“德珀勒克要是发现了怎么办?他如果去调查呢?”

“他都调查过了。”

“什么?你说什么?”

“他已经给那位索莱沃公爵的管家去过电话了。”

“啊,这不坏了吗?”

“管家可是对你称赞不已呢。”

“可他并不认识我啊!”

“我认识的,是我把他安插在索莱沃公爵家的。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吧……”

维克朵娃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好吧!但愿一切都按照上帝的旨意……干脆说,按照你的旨意来做。那么,你要我在这里做些什么呢?”

“先给我找个地方睡觉。过去,你用你的乳汁喂养了我;今天,你也可以把你的房间分给我一半。我可以睡在椅子上。”

“以后呢?”

“以后?以后你要给我饭吃啊!”

“再以后呢?”

“再以后?跟我一道,把这个地方好好查查,目的是……”

“你的目的?”

“是要找到我曾提到过的那件宝贝。”

“宝贝?”

“那个水晶瓶塞。”

“水晶瓶塞?圣母玛丽亚!这是什么事儿!要是找不到这个瓶塞呢?”

罗平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表情严肃起来:

“要是找不到那个瓶塞,你所认识并且还挺喜欢的吉尔贝、沃什勒,就很可能被送上断头台。”

“沃什勒那个坏家伙,他死不死不干我事……可吉尔贝……”

“看见今天的报纸了吗?事情的发展不大妙。沃什勒控告吉尔贝杀害了仆人。

这是说得通的,沃什勒用的那把匕首正好是吉尔贝的,这一点今天早晨已被报纸证实了。吉尔贝虽然脑子灵,却胆子小,他被吓得不知东西南北,于是就瞎编乱说一气。可他这样认帐,前景就不妙了。事情就是这样。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午夜时分,议员回来了。

此后一连几天,罗平都按照德珀勒克的生活规律规划自己的搜查活动。德珀勒克一离开寓所,罗平便开始搜查。

他把每个房间都分成几片,然后一片片地仔细搜查,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每个可能存放东西的地方都要仔细查看一遍。

维克朵娃也没闲着。可以说每一个地方都处于他们的视线中,像桌腿、椅背、刀片盒、电线槽板、镜框、画框、挂钟内外、塑像底座、窗帘边缝、电话以及其它电器用具等等,所有可以用来藏东西的地方都被仔细地查了个遍。

他们还密切地监视着议员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值得注意的表情,他目光所及之处,他翻阅的书籍以及他写的信都要被他们查阅一番。

这些勾当做起来不困难,因为议员做一切似乎都很大方。他的房门总是敞开的;他从不会见客人;他的生活就像一台机器:下午去议会办公,晚上去俱乐部消夜。

“不管怎么说,他身上总有那么一点叫人感到诡谲的感觉。”罗平说。

“依我看,这纯粹是白浪费时间。”维克朵娃唠叨着,“迟早咱们要给人抓住。”

警察局暗探在门外出现,他们在窗前走来走去,这可把维克朵娃给吓坏了。她认为这些人到这里来不是为别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她维克朵娃。每次外出购物,她都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不来抓她。

有一天她买菜回来时,神气慌张,她挎着食品篮子的胳膊瑟瑟颤抖着。

“喂,你是怎么了,亲爱的维克朵娃?”罗平问道,“你的脸怎么吓白了!”

“吓白了……真的吗?……外面有情况。”

她费力地坐下来,喘息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方才跟在我身边……就是卖水果的女人那边……”

“什么!他要绑架你吗?”

“不……他塞给我一封信……”

“哦,那好啊!一定是封情书!”

“不是……‘把它交给你的主人,’他这样说。‘我主人?’我问。‘对,就是住你房间里的那先生’。”

“啊!”

这下轮到罗平吃惊了。

“快把信给我!”说着,从她手里夺过信。

信封上没有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然而,在这个信封里还有另外一个信封,上面写着:

烦请维克朵娃转交亚森-罗平先生

“呀,”罗平低语着,“我们真的碰上对手了!”

他打开第二个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张纸,上面潦草粗糙地写着:

您所做的一切是徒劳而又危险的……请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维克朵娃叫了一声便晕过去了。罗平感到自己受了一种空前的侮辱,脸刷地通红,就像一个决斗者隐藏的秘密,被对手嘲讽地大声揭露出来一样。

他没有再说什么。维克朵娃继续在议员家干活;他自己则终日藏在她的房间里苦苦思索。

夜里,他辗转不眠,脑子里翻来倒去:

“光是在这儿胡思乱想能解决问题吗?看来我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事情很明白,并非我一人卷入这场纠葛,在德珀勒克与警察局之间,除了我这个第三者之外,还有一个第四者在为了什么目的在进行活动。这第四者不仅认识我,而且还对我的目标和行动了如指掌。究竟何许人也,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呢?另外……咳,算了吧……先养养神吧!”

然而,他无法入睡。这样迷迷糊糊过了大半夜。

约莫凌晨4点,他隐隐约约听到房子里有声响。他急忙爬起来,从楼梯上面发现德珀勒克正从一楼出门,朝花园走去。

一会儿,议员打开花园的门,把一个头缩在大衣皮领子里的人领进来,并一同进了他的书房。

罗平预料会有某种事情发生,因此早作好了准备。议员的书房窗子和罗平藏身房间的窗子都在寓所的背阴面,朝向花园。他把预先准备的一条软梯从自己房间的阳台上顺下去,然后沿梯而下,一直到了书房窗子的上面。

书房窗子的百叶窗板关得紧紧的。幸好窗子是圆形的。所以

上面还有个半圆形气窗敞开着。

罗平透过这个气窗望去,发觉刚才误以为是男人的来人,原来是个女子。她虽然黑发中夹杂着灰发,但还显得挺年轻。她衣着普通,身材修长,一张脸很漂亮,而目光中流露出精神上遭受过折磨的人才有的那种困倦和忧郁。

“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罗平寻思,“她的面部轮廓、眼神和容貌,都并不陌生。”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子边,听德珀勒克讲话。德珀勒克也站着,情绪激动地说着。他背对着罗平。罗平欠起身,看到对面墙上恰有一面镜子映出议员的身影。罗平惊讶地看到议员正用一种奇怪的、充满兽欲的目光窥视着他的女客人。

女人大概也被这种目光弄得不知所措,她坐下来,垂下眼睛。德珀勒克向她探下身去,似乎要用他那长胳膊去拥抱她。罗平突然看到泪水从女人的脸上淌了下来。

或许就是这泪水使德珀勒克兽性大发,他猛然粗暴地抱住那女人,使劲把她拉入自己怀中。而对方则以一种充满仇恨的动作拼力将他推开。一阵短促的扭打之后,两人都住了手,面对面地站定,像仇人般互相斥责。罗平注意到那男人的脸抽搐得变了形,显得非常凶恶。

不一会儿,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德珀勒克坐到椅子上。他面带凶狠恶毒的表情,还夹着几分嘲弄的样子。他又开始说话了,同时用手一下下地敲击着桌子,好像在与对方商议什么条件。

女人却一动不动,不屑地挺起胸膛,心思不定地盯着前面。罗平始终注视着她,被她脸上那种刚毅而又痛苦的表情吸引住了。罗平反复思索在何处见过这个女人。

忽然,他发现那女人微微掉转头来,用一种不易察觉的动作向前移动着胳膊。

她的胳膊已经伸出一段距离了。罗平看到桌子那头有一个长颈瓶,上面有一个镶有金边的瓶塞。她的手已经够到瓶子,摸到它,然后她又轻轻地向上抬起手,抓住那个瓶塞。但她看了一眼,又把瓶塞放回原处。看来,这不是她要找的那件东西。

“见鬼!”罗平心想,“她也在找一个瓶塞,看来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他又把目光移到那个女子脸上,十分惊讶地发现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可怕和凶狠。他看到她的手又在桌上移动,并且一点点地、令人不易发觉地把一堆书推开,然后又缓缓地、但非常准确地朝一把匕首挪去。匕道那锋利的刀刃在一堆纸中闪着寒光。

她的手哆嗦地抓住刀柄。

德珀勒克不停地说着。在他的身后,一只手坚定地慢慢抬了起来。罗平看到那女子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住德珀勒克的脖子——她已选择好匕首落下的地方。

“您在干一件蠢事,漂亮的夫人。”罗平心里责备道。

他此刻已经在考虑如何脱身,并且还要带着维克朵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那只抬起的手却踌躇起来,但这种脆弱只是一过而逝的,她重又坚定了信心,那张充满仇恨的脸在剧烈地抽搐着。她终于做出了那个可怕的动作。

就在此时,德珀勒克一下弯过身子,跳高椅子,转过身抓住那女人正向他挥来的细弱的手腕。

令人惊奇的是,他没有说一句谴责她的话,似乎对她要做的事毫不奇怪,好像这是非常平常、自然和简单的事。他只是耸耸肩,显示出自己处理这类危险的泰然自若的样子,然后,就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

她扔下匕首,把头埋在手里哭着,全身都在颤抖。

他回到她身边,又开始一下下地敲着桌子说起话来。

她摇头拒绝。可他还在坚持,这回轮到她使劲地跺脚,用力叫喊,声音很大,连罗平都听到了:

“不!……决不!”

之后,他不再说话,取来她的皮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她自己则用一块花色围巾把头严严地包了起来。

他把她送出去。

2分钟后。花园的门又关上了。

“太遗憾了,此刻我不能跟着这个奇怪的女人,向她打听德珀勒克的事。如果我能同她联手,事情可能会好办得多。”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需要赶快弄清。这就是德珀勒克虽然表面上起居有序,无可挑剔,可他会不会在夜间,当警察不再监视他的寓所时,偷偷地接待别的什么人呢?

他让维克朵娃叫他手下的两个人白天到这里窥探,他自己则继续在夜间进行监视。

几乎跟前一天的情况相似,凌晨4点又听到声响。议员又照样领进来一个人。

罗平再次顺着软梯爬下去,来到议员书房窗子的上方。他发现里面有一个男人跪在德珀勒克脚下,绝望地抱住他的双膝,伤心地哭泣着。

德珀勒克好几次冷笑着把他推开,可那人却紧抱住他不放。忽然间,他像疯了一样站起来,扼住议员的喉咙,把他按倒在一把椅子里。德珀勒克拼命挣扎,看样子要完蛋,脖子上的青筋勃起。但他不知哪来一股邪劲,很快就占了上风,把对手制服了。

他一只手抓住对方,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了对方两记耳光。

那人缓缓地站起来,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摆摆。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对准了德珀勒克。

德珀勒克却毫不慌张,甚至还挑衅地冷笑,好像瞄准他的是一支玩具手枪,他毫不在乎。

那人就这样举着胳膊,对准自己议员的面孔僵持了足足15到20秒钟,然后,他以一种惊人自制的动作放下手枪,接着把手枪放衣袋里,从一个口袋里掏出钱包。

德珀勒克走上前去。钱包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叠钞票,德珀勒克一把夺过钱,贪婪数了起来。都是1000法郎一张的钞票。总共30张。那人注视着正在数钱的德珀勒克。

他不再做出任何反抗的表示,也没再说一句表示抗议的话。他当然很明白,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德珀勒克是铁石心肠,何必再浪费时间乞求他,或骂他一顿,用软弱无力的恫吓去报复他呢?这样做难道能伤害这个强敌的筋骨吧?再说,即使杀了德珀勒克自己也不能从他手中彻底地解脱出

最后,他拿起帽子离去了。

上午11点,维克朵娃买菜回来,把罗平手下人写的一封短信交给他,那上面写着:

昨晚去德珀勒克家的人是朗日努议员,身任左翼独立党主席、此人家庭人口多,个人资产很少。

“这家伙,”罗平看罢信愤然想道,“德珀勒克原来在搞讹诈的勾当,而居然招招灵验!”

随后的发展证明,罗平的判断是不错的。三天后他又看到另一位来访人交给德珀勒克一大笔钱,第二天又来了一个,并给他留下一条珍珠项链。

先来的一个叫德肖蒙,是位参议员,曾任过部长;后一个是达布科斯侯爵,曾是拿破仑亲王政治局的成员,现为波拿巴派议员。

这两个人的经历也和朗日努议员相似,都是以暴怒和凶惨开

始,以德珀勒克的胜利告终。

“可能都出于相似的原因。”罗平得到了上述情报之后分析道,“我已经看到了四次同样的来访。但我再看到10次、20次,甚至更多,恐怕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东西。我只让在这里监视的弟兄们去查一下来访人的姓名就行了。有必要去向他们调查吗?但调查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没有任何缘由向我泄露其中的奥秘。看来,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进行无用的搜查了,让维克朵娃留下继续监视也就够了。”

目前的局面让他举棋难定。审讯吉尔贝和沃什勒的时间日益临近。时间一天天溜过去,他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而且是忧心忡忡地强烈责问自己,即便在这里费尽心机,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会不会只捞到一点微不足道的,甚至是与自己的目的相距甚远的收获呢?就算自己最终查清了德珀勒克的阴谋,可这能够拯救吉尔贝和沃什勒二人的性命吗?

当天发生的一件事,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午饭后,维克朵娃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德珀勒克打电话的内容。

从维克朵娃听到的对话中,罗平获悉议员当晚8点同一位夫人有约会,并要陪她去看戏。

“还同6个星期前那次一样,我订一个包厢。”德珀勒克说。

他又补充道:

“但愿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人再来我家偷东西。”

罗平心里清楚,德珀勒克今晚的行动,与6周之前他们在昂吉安别墅偷窃的那个晚上的活动,可能有相似之处。因此,弄清他与什么人约会,并搞清上次吉尔贝和沃什勒是怎样知道德珀勒克议员的约会时间是从晚上8点直到凌晨1点钟的,这非常重要。

午后,维克朵娃告诉罗平,德珀勒克要晚些回来吃饭。于是罗平由维克朵娃掩护离开了寓所。

他回到夏多布里安街自己的住所,打电话叫来三位朋友。然后,他换上一件燕尾服,戴上金黄色的假发和剪得很短的颊髯,用他的话说,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俄国王子的样子。

他的朋友们驾着汽车来了。

正在这时,仆人阿西尔送来一份电报,收件人“夏多布里安街,密歇尔-珀蒙先生”,电文:

今晚切勿来剧院。您的涉足会坏事。

罗平差点没气昏过去,他抓起壁炉台上的花瓶,把它摔个粉碎。

“见鬼,毫无疑问,”他咬牙切齿地说,“有人在暗中对付我,用我所惯用的办法,一样的招数,只是有一点不同……”

究竟有哪一点不同,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完全在别人的股掌之中。

现在他继续坚持下去,只能说是出于固执,或者说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他一下子就没有了自己平时一贯的那股热情和干劲了。

“我们走吧!”他对手下人吩咐道。

司机按照他的命令,把车停在拉马丁公园附近,但没有将车熄火,罗平估计德珀勒克为了甩开那些监视他寓所的侦探,很可能会去乘出租汽车。他不想被他甩得太远。

可他低估了德珀勒克的智慧。

将近7时30分,德珀勒克寓所花园的两扇门左右打开,从里面射出一道强烈的车灯光。一辆摩托车从便道上急驰而出,沿着街心公园开过来,在罗平的车前打了个弯儿,便驶向布诺聂森林。车速如风驰电掣,罗平休想再追赶上。

“祝你好运,第摩奈先生。”罗平说道。嘴上虽在嘲弄,可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他环顾一下自己的同伴,如果看到谁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

微笑,他就想在这个人身上大大发泄一通!

“咱们撤吧。”停了一会儿,他最终宣布。

他请这几位朋友吃了晚饭,自己又抽了一支烟。而后,他们便乘汽车出发了。

他们在巴黎所有的剧院都转了一遭,先从专演轻歌剧和轻喜剧的剧院开始,他估计德珀勒克和他约会的那位夫人一定喜欢看这类戏。他在每个剧院都买了一张正厅前排座票,悄悄地观察一下各个包厢,然后便退了场。

接着,他又来到那些上演正剧的剧院,如复兴剧院、切姆纳斯剧院。

最后,约莫晚上10点钟,他终于在沃得威尔剧院里发现一个很不起眼的包厢,前面的两扇屏风几乎把包厢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花了点儿小费,从女领座员嘴里获悉这个包厢坐着一位年纪较大、身材矮胖的先生和一位夫人,她的面部被厚花边围巾包得严严的。

包厢的隔壁没有人,罗平便把包厢票买下,而后去叫来他的朋友们,向他们做了一些指示后,才在那对男女隔壁包厢里坐下来观戏。

幕间时,借着前面的灯光,他看见德珀勒克的侧身。而那位夫人坐在包厢里面,罗平看不见。

他们两人在嘀嘀咕咕地说话。当幕布再一次拉开时,他们仍然没有停止交谈,声音很低,一句也听不清。

过了十几分钟,有人敲响了那个包厢的门。敲门的人是剧场监察员。

“您是德珀勒克议员?”他问道。

“我就是。”德珀勒克惊讶地答道,“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外面有人打电话,让我到第22号包厢找您。”

“谁打来的电话?”

“达布科斯侯爵。”

“谁?……什么?”

“要我怎样答复他?”

“我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德珀勒克急忙站起身,跟随监察员出了包厢。

他刚走,罗平便钻出自己的包厢,打开隔壁包厢的门,在那位夫人身边坐下。

她差一点叫出声来。

“不要作声!”他命令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啊!”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亚森-罗平!”

他简直惊呆了,好一阵儿,他张嘴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女人居然认识他!而且还透过化装把他认出来!尽管他惯于对付那些最出乎预料、最不寻常的事件,可今天的遭遇还是令他瞠目结舌。

他根本就未敢反驳,只低低地说:

“您认识?……您认识?……”

然后,没等那女人躲闪,他就猛地掀开她的面纱。

“怎么!真的是您?”他越发惊奇地说道。

原来,她就是几天前的夜里在德珀勒克家里出现过的那个女人,那个把匕首对准德珀勒克、怀着满腔仇恨打算奋力将他刺死的女人!

现在又轮到她惊慌失措了。

“怎么,您也见过我?”

“是的,前几天夜里,在他的寓所里……您的举动全被我看见了。”

她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她,急忙说:

“我一定要知道您是谁……,正是为了这个,我才让人给德珀勒克打电话的。”

她愈发惊慌了:

“什么!不是达布科斯侯爵打来的电话?”

“不是,是我的一个同伴打的。”

“这么说,德珀勒克很快就会回来罗?……”

“是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听我说……我们应当再谈一次……他是您的敌人,我一定要把您从他手里救出来。”

“为什么?您这是为了什么?”

“您不必怀疑……咱们都有共同的利益……我在什么地方能再见到您呢?明天,说好了,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

她盯着他,显然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看样子她想答应,但又有些担心。

“噢!我求求您!……快回答!……只要您一句话……说呀!……一会儿让他撞见我在这儿就更麻烦了,我恳求您……”

于是,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什么人……这无关紧要……我们可以先见一面,到时我会向您解释的…

…就这样,我们再见一次。听着,明天,下午3点在

就在这时,包厢门“嘭”的一声,德珀勒克一拳把门打开,冲了进来。

“真他妈的见鬼!”罗平大骂一声,为自己没能获得预期的情报而怒火上升。

德珀勒克嘲弄地说:

“不出我的预料!……我猜这里有鬼……哼!这种把戏早就过时了,先生。我走在半路就折回来了。”

他把罗平推到包厢前面,自己坐到那个女人身边,说:

“喂,可爱的王子,你到底何许人也?是警察局的?看样子像干这一行的。”

他盯着罗平那张冷峻的面孔,竭力要认出他是谁。可他竟没有认出这就是那个被他称为玻诺涅斯的人。

罗平的目光也始终盯着对方,心里却急于想出对策。功败垂成,现在决不能就此罢休,决不能舍弃同德珀勒克的这位死敌刚刚建立起的联盟。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包厢的角落里,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罗平说道:

“咱们出去谈,先生,到外面会更方便些。”

“就在这里谈吧,可爱的王子。”议员反驳道,“等下一场幕间休息时,就在这里谈,这样咱们谁都方便。”

“不过……”

“没有必要,先生,请您在这儿看戏吧。”

他一把抓住罗平的衣领,看样子,在落幕之前,他是不打算把罗平放开了。

他这一手有些失算了。罗平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呢?尤其是当着一个女人的面,一个有可能同他联手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这是他刚刚想到的)非常漂亮的女人。她那端庄的美貌很使他喜欢。所以,他重新显示起男子汉的尊严。

然而,他并没有表示反抗,忍受着肩上的那只大手,而且还低着头,露出胆战心惊的样子。

“嘿!尊敬的先生!”议员嘲讽地说,“你的勇气都哪儿去了?”

舞台上,一群演员正在大声地说着台词。

罗平觉得德珀勒克的手放松了一些,看来时机已到。

罗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手向德珀勒克的臂弯处狠狠劈去,如同利斧削木一样。

德珀勒克痛得松开了手。罗平趁机摆脱了纠缠,冲上去,想扼住他的喉咙。但是,德珀勒克立即展开自卫,向后退了一步。两人的手扭到了一起。

四只手互相拼命地抓着,双方竭尽全力试图压倒对方。在德珀

勒克那双大手的钳制下,罗平几乎动弹不得。他觉得对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头可怕的野兽,一只硕大的猩猩。

他们背顶着门,弓着腰,如同两个拳击手相互死盯着对方,准备伺机发起进攻。

他们手指关节被捏得格格作响。哪一方只要稍一松劲,就立刻会被对方扼住脖子,活活掐死。这场激烈的搏斗突然陷入寂静之中,台上此刻只有一个演员在低声念台词。

那女人已经吓得不知所措,背靠着墙,望着他们,她只要动一动手,无论她站在哪一边,胜负立见分晓。

可她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罗平究竟是个什么人呢?是朋友,还是敌人?

突然,她冲到包厢前面,打开屏风,探出身子,好像打了个手势,然后又转向门口。

罗平似乎要帮她似的,说:

“挪开那椅子。”

实际上,他指的是隔在他和德珀勒克中间的一把倒地的椅子,这把椅子成为了他们搏斗的障碍。

女人弯下腰,把椅子拽开。这正是罗平希望的。

前面的障碍已经除掉,罗平抬起脚向德珀勒克的腿部狠命一踢。这一脚的结果同刚才那一拳一样,德珀勒克突然一阵疼痛,使不上劲了。罗平趁机把他打倒,并且用双手紧紧掐住他的喉咙。

德珀勒克不住扭动,试图摆脱钳住他喉咙的手掌。可是,他已经憋的喘不上气,并且越来越软弱无力了。

“哈,你这只老猩猩!”罗平把他打倒,一边嘲笑,“喊救命吧,为什么不呢?

是怕出丑吗?”

德珀勒克倒地发出的响声,招来了另一个包厢的抱怨。

“就好了!”罗平解气地说,“舞台上演员在演戏,我这场戏也别丢脸。我非制服这只大猩猩不可……”

不消片刻,议员先生已经被掐得透不过气来。罗平又给他下巴一拳,终于把他打昏过去。接下来.就是要在警报发出之前,赶快带着那女人一起逃命。

然而,待他转过身来,发现那女人已不知去向。

她一定不会走远。罗平跑出包厢,甩开引座员和售票员的阻拦,拼命追出去。

果然,他来到一层的大厅时,从敞开的门向外望去,看见她止在穿过昂丹街旁的人行道。

他追上去时,她正要上汽车。

她身后的车门关上了。

他抓住车门把手,想把门拉开。

这时,从车内闪出一个人来,冲他脸上就是一拳。比起他刚才打在德珀勒克脸上的那一拳,除了稍偏一点,同样凶狠有力。

他虽然被打得晕头转向,但还是在恍惚中认出了打他的人,还有那个化装成司机的开车人。

他们是格罗内尔和勒巴努,即昂吉安行动的那个晚上给他看船的两个人。他们是吉尔贝和沃什勒的朋友,不用说,也是罗平自己的两个同伙。

他回到夏多布里安大街的住所,擦去脸上的血迹,倒在椅子上,足足坐了1个多小时,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尝到被人出卖的痛苦。他自己的同伴竟成了他的对手!

他想换换心情,便拿起傍晚送来的信和报纸。他打开一张报纸,在新闻栏中,看到了下面这段消息:

有关玛丽一特列斯别墅案件的最新进展:杀害仆人勒阿内尔的嫌疑凶犯之一沃什勒的身份已被查明,他是一名凶狠的强盗和惯犯,曾两次改名换姓犯过凶杀罪而被缺席判处死刑。

警方也必将查明他的同伙吉尔贝的真实姓名。不管怎样,法院预审官决心尽快将此案送交审判委员会做出判决。

人们不会再谴责法院工作运行缓慢了。”

在一叠报纸和广告单中间,夹着一封信。

罗平一看到这封信,激动得跳起来。

信封上写着德-珀蒙(密歇尔)先生收。

“噢!”他叫道,“是吉尔贝来的信!”

信中只写了这样几个字:

老板,快来救!我害怕……我害怕啊……!

罗平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一个充满噩梦的夜,许多凶险可怕的梦魇整整折磨了他一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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