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诗纪事卷二十五

侯官陈衍辑

张昱

张简

周霆震

◆张昱

昱字光弼，庐陵人。左丞杨完者镇江浙，用参谋军府事，迁左右司员外郎。有庐陵集。

羽庭集：扁其室为「一笑」，尔后钱塘遭变，失其故处，寻得敝居，湫隘不治，亦复以「一笑」颜之。

西湖游览志：昱罢官时，居室已敝，友人凌彦翀募缘以葺之。疏云：「昌黎寄玉川子，首称洛阳破屋之数间；东坡题绿筠轩，终比扬州缠腰之十万。一笑居士，诗名优于张籍，生计劣于陶潜，囊无一钱之留，家徒四壁之立。若非慷慨而多助，安得轮奂之一新？即欲取杜工部草堂赀，何时可办？倘葺得杨关西槐市塾，今岁无忧」云云。疏传，交游皆助之 【 按：此条实出西湖游览志余卷十一。张昱宅在寿安坊，西湖游览志卷十三「寿安坊」条下不见此文。】 。

列朝诗集：太祖征至京，闵其老，曰：「可闲矣！」遣还。因自号可闲老人。

过歌风台

唐天宝宫词

春日

辇下曲一百二首

宫中词二十一首

五府驿代杨左丞留题

句

○过歌风台

世间快意那有此？亭长还乡作天子。沛宫不乐复何为，诸母父兄知旧事。酒酣起舞和儿歌，眼中尽是汉山河。韩彭受诛黥布戮，且喜壮士今无多。纵酒极欢留十日，感慨伤怀涕沾臆。万乘旌旗不自尊，魂魄犹为故乡惜。从来乐极自生哀，泗水东流不再回。万岁千秋谁不念？古之帝王安在哉！莓苔石刻今如许，几度秋风灞陵雨。汉家社稷四百年，荒台犹是开基处。

归田诗话：一日，作歌风台诗，乘醉来过，为余朗诵之。云云。盖得意所作也。豪迈跌宕，与题相称。

西湖志余：一日，乘酣朗唱于瞿宗吉，以界尺击卓，铿然若金石也。

○唐天宝宫词

兴庆池头芍药开，贵妃步辇看花来。可怜三首清平调，不博西凉酒一杯。

归田诗话：又尝作唐宫词数首，中间「可怜」云云。予曰：「太白于沈香亭应制，亲得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不可谓不遇，何必『西凉酒一杯』乎？」光弼亦大笑。

○春日

一阵东风一阵寒，芭蕉长过石栏杆。只消几度瞢腾醉，看得春光到牡丹。

七修类稿：元末政坏，遂弃官不仕，以诗酒自适。有春日诗云云。盖寓时事也。今集中亦无。尝曰：「吾死埋骨西湖，题曰：『诗人张员外墓』足矣。」后果如其言。海昌胡虚白作诗以吊云：「二仙坊里张员外，头白相逢只论诗。今日过门君不见，小楼春雨燕归迟。」二仙坊在杭之寿安坊西，即今之花市也。

○辇下曲一百二首 【 并序　录四十】

昱备员宣政院判官，以僧省事简，搜索旧文稿于囊中。曩在京师时，有所闻见，辄赋诗，有宫中词、塞上谣共若干首，合而目之曰辇下曲。其据事直书，辞句鄙近，虽不足以上继风雅，然一代之典礼存焉。

五垓千陛立朝廷，槛首铜鵰一丈翎。不待来仪威凤至，日闻韶濩在青冥。

州桥拜伏两珉龙，向下天潢□派通。四海仰瞻天子气，日行黄道贯当中。

东楼绯服唱鸡人，击到朱鼙第几声？楠寐奉常先告备，驾行三叩紫鞘鸣。

国戚来朝总盛容，左班翘鹖右王封。功臣带砺河山誓，万岁千秋乐未终。

三司侍宴皇情洽，对御吹螺大礼终。宝扇合鞘催放仗，马蹄哄散万花中。

只孙官样青红锦，裹肚圆文宝相珠。羽仗执金班控鹤，千人鱼贯振嵩呼。

西天法曲曼声长，璎珞垂衣称艳妆。大宴殿中歌舞上，华严海会庆君王。

竹扛金铸百寻余，顶版高镌梵国书。禁得下方雷与电，声光不敢近皇居。

墀左朱阑草满丛，世皇封植意尤浓。艰难大业从兹起，莫忘龙沙汗血功。

国初海运自朱张，百万楼船渡大洋。有训不教忘险阻，御厨先饭进黄粱。

辽东羞贡入神厨，祭鲔专车一大鱼。寝庙岁行春荐礼，有加铏豆杂鲜腒。 【 禽鸟之肉。】

当年大驾幸滦京，象背前驮幄殿行。国老手炉先引导，白头联骑出都城。

请号关牌趋鼓阁，弓刀千骑领兵符。例差右姓巡仓库，哄唱穹庐赐大酺。

祖宗诈马宴滦都，挏酒啍啍载憨车。向晚大安高阁上，红竿雉帚埽珍珠。

驼装序入日精门，铜鼓牙旗作队喧。一听巡阶铃钹振，满宫俱喜出迎恩。

华缨孔帽诸番队，前导伶官戏竹高。白伞葳蕤避驰道，帝师辇下进葡萄。

守内番僧日念吽，御厨酒肉按时供。组铃扇鼓诸夫乐，知在龙宫第几重？

御前亲拜中书令，恩赐东宫设内筵。手署勅黄唯一道，任谁祗受付双迁。

鸡人唱罢内门开，千骑前头丞相来。卫士金瓜双引导，百司拥醉早朝回。

端本堂深绣榻高，满前学士尽风骚。星河骑士知唯马，惯识金笺玉兔毫。

儒臣奉诏修三史，丞相衔兼领总裁。卒士院官传赐宴，黄羊挏酒满车来。

文明天子念孤寒，科举人材两牓宽。别殿下帘亲策试，唱名纔了便除官。

炉香夹道涌祥风，梵辇游城女乐从。望拜■〈纟余〉楼呼万岁，柘黄袍在半天中。

对朋角饮自相招，黄鼠生烧入地椒。马湩饮轮金铎刺，顶宁割发不相饶。

柳林密遣弄臣回，封印黄金盒一枚。天语直将西内去，便教知是草芽来。

直教海子望蓬莱，青雀传言日几回。为造龙舟载天姆，院家催造画图来。

西方舞女即天人，玉手昙花满把青。舞唱天魔供奉曲，君王长在月宫听。

鸭绿江波胜鸭头，鱼龙变化满中州。分来一派天潢水，到得乌桓便不流。

昭君遗下汉琵琶，拗轸谁弹狈获沙。春色不关青冢上，只今芳草满天涯。

西番僧果依时供，小笼黄旗带露装。满马尘沙兼日夜，平坡红艳露犹香。

圜殿仪天十六楹，向前黄道不教行。账房左右悬弓角，尽是君王宿卫兵。

棕毛四面拥龙床，殿角凉生紫雾香。上位励精求治切，不曾朝退不抬汤。

闲家日逐小公侯，蓝棒相随觅打球。向晚醉嫌归路远，金鞭相过御街头。

鬬鹌初罢草初黄，锦袋牙牌日自将。闹市闲坊寻搭对，红尘走杀少年狂。

教坊女乐顺时秀，岂独歌传天下名。意态由来看不足，揭帘半面已倾城。

似将慧日破愚昏，向日如尝下钓轩。男女倾城求受戒，法中秘密不能言。

肩垂绿发事康禅，淡埽蛾眉自可怜。出入内门装饰盛，满宫争迓女神仙。

壁衣面面紫貂为，更绕腰阑挂虎皮。大雪外头深一尺，殿中风力岂曾知。

天朝习俗乐从禽，为按名鹰出柳阴。立马万夫齐指望，半空鹅影雪沉沉。

栏马墙临海子边，红葵高柳碧参天。过人不敢论量数，雨露相将近百年。

○宫中词二十一首 【 并序　录十二】

宫中词唯唐陕司马王建一百首为得体，盖从内臣出入宫闼所赋，俱实见其事。厥后蜀主花蕊夫人效其体赋诗一百首，亦其身亲见之。宋王安国校官书，见其本，序而置之内阁。元初奉天杨奂录宋宫人语五言诗十八首，颇得其情，足次二家后。大抵宫中词论，富有天下，贵为天子，不可以文工拙称，必非想象，必亲见，皆非闾巷之士可拟而赋者。后学庐陵张昱光弼志。

裹头保母性温存，不敢移身出后门。寻得描金龙凤纸，学摹国字教皇孙。

颁赐三宫端午节，金丝缠扇绣红纱。谢恩都作男儿跪，拜起深深鹖尾斜。

内人哄动各盈腮，谈自西宫撒雪回。报与内司当有宴，羊车今晚蚤将来。

宫衣新尚高丽样，方领过腰半臂裁。连夜内家争借看，为曾着过御前来。

和好风光四月天，百花飞尽感流年。宫中无以消长日，自擘龙头十二弦。

鸳鸯鸂鶒满池娇，彩绣金茸日几条。早晚君王天寿节，要将着御大明朝。

宫罗支请银霜褐，彻夜房中自翦裁。明日看花西内去，牡丹台畔木瓜开。

延华阁下日如年，除是当番到御前。寻出涂金香坠子，安排衣线捻春绵。

频把香罗拭汗腮，绿云背绾未曾开。相扶相曳还宫去，笑说秋千架下来。

上苑新波小海分，绿香溢岸好湔裙。故将禁指监官见，放出天河洗彩云。

填金臂失戏分明，赢得珍珠三两升。便去房中还赌赛，黄封银榼酒如渑。

从行火者笑相招，步辇相将过钓桥。鹿顶殿开天乐动，西宫今日赛花朝。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元张光弼诗二卷，赵清常道人跋云：集有辇下曲百二首，宫中词二十一首，皆道胡元宫闱中事也。

○五府驿代杨左丞留题

免冑日趋丞相府，解鞍夜宿五侯家。玉杯行酒听春雨，银烛照人如 【 一作「天生」。】 晚霞。受命敢忘 【 一作「世乱且从」。】 军旅事，抚时又过掖垣花。 【 一作「功成须插御筵花」。】 汉家 【 一作「王」。】 未可轻韩信，尚要生擒李左车。西楼柳风吹晚香，石榴裙映黄金觞。纤歌不断白日速，微雨欲度行云凉。笑看席上赋鹦鹉，醉听门前嘶骕骦。早晚平吴王事毕，羽书飞插入朝堂。

○句

蛱蝶画罗宫样扇，珊瑚小柱教坊筝。　　玉瓶注酒双鬟绿，银甲调筝十指寒。　　新妆满面犹看镜，残梦关心懒下楼。

归田诗话：张光弼诗云云。又云云。盖时在杨完者左丞幕下，故所赋如此。又「蛱蝶」各云云。多为杭人传诵。其一时富贵华侈，尽见于诗云。

留青日札：临川聂东轩能诗文，而洒翰深得李北海遗意。余偶购得二幅，其一：「免冑日趋丞相府，解鞍夜宿五侯家。一柱东南擎日月，五城楼阁烂云霞。受命无忘军旅事，盛时须折掖垣花。汉家未可轻韩信，尚要生擒李左车。」其二：「皇明正朔承千载，天下车书共一家。玉杯行酒听春雨，红烛照人如晚霞。宝刀雷焕苍精剑，天马郭家狮子花。收拾全吴还圣主，将军须用李轻车。」笔法妙绝。但瞿宗吉诗话中载是张光弼诗，与此不同，此二诗或大年所改定为之也。

又

西河伶人火倪赤，能以丝声代禽臆。 【 白翎雀歌】

静志居诗话：陈云峤云：「白翎雀生于乌桓朔漠之地，雌雄和鸣，自得其乐，世皇因命伶人硕德闾制曲以名之。曲成，上曰：『何其末有哀嫠之音乎？』时谱已传矣。故至今莫之改。」陶九成云：「白翎雀者，教坊大曲也。始甚雍容和缓，终则急躁繁促，殊无有余不尽之意。」杨廉夫云：「白翎雀能制猛兽，尤善擒鴐鹅。」廉夫有二诗咏之，张思廉、王子充、张光弼皆有作，第云峤言制曲者硕德闾，而光弼独云云，微有不同。

◆张简

简字仲简，吴郡人。自号白羊山樵。

醉樵歌

鬻石篇

○醉樵歌

东吴市中逢醉樵，铁冠欹侧发飘萧。两肩矻矻何所负？青松一枝悬酒瓢。自言华盖峯头住，足迹踏遍人间路。学书学剑总不成，惟有饮酒得真趣。管乐本是王霸才，乔松自有烟霞具。手持昆岗白玉斧，曾向月里斫桂树。月里仙人不我嗔，特令下饮洞庭春。兴来一吸海水尽，却把珊瑚樵作薪。醒时邂逅逢王质，石上看棋黄鹄立。斧柯烂尽不成仙，不如一醉三千日。于今老去名空在，处处题诗偿酒债。淋漓醉墨在人间，夜夜风雷起光怪。

艺苑巵言：当胜国时，法网宽，人不必仕宦。浙中每岁有诗社，聘一二名宿如廉夫辈主之，刻其尤者为式。饶介之仕伪吴，求诸彦作醉樵歌，以张仲简第一，季迪次之。赠仲简黄金十两，季迪白金三斤。

续吴先贤赞：师事张伯雨，为黄冠。张氏之乱，反服养母。饶介尝延诸客，授简使赋，季迪、孟载方缔思，简已就篇，众推第一。介赠黄金一饼。

○鬻石篇

山中学仙人，断谷自有方。泌水生石精，鬻之以为粮。候火中夜起，松材袭馨香。切以昆吾刀，间以琼茎浆 【 间以琼茎浆　「间」西湖竹枝集作「润」，当从。】 。长年尚服食，玉体生光芒。一朝凡骨换，白日凌风翔。

西湖竹枝集：云邱道人诗工韦柳，翰墨无俗气，而暗合书法。自诗名益着，而字画因之而并行。诗如鬻石篇云。

◆周霆震

霆震字亨远，吉之安成人。生前至元之季，科举行，再试不利，杜门授徒，晚遭至正之乱，明洪武十二年卒。私谥清节先生。有石初集。

古金城谣

李浔阳死节歌

普颜副使政绩歌

过玉成砦

城关西

宿州歌

寇至

○古金城谣 【 并序 【 按：此诗见石初集（豫章丛书本）卷二，序系节录。】 】

国家承平百年，武备寖弛，盗发徐、颍，炽于汉、淮。武昌南纪雄藩，一旦灰灭，洪省坚壁。寇蔓延诸郡，水陆犬牙，北来名将，相继道殒。丞相出督步骑，直抵高邮，事垂成，以谗废。方面多贵游子弟，贪鄙庸才，虚张战功，肆意罔上，诛求冤滥，惨酷百端，重以吏习舞文，旁罗鹰犬，意所欲陷，即诬与贼通，其弊有不忍言者。间存一二廉介，则又矜独断，昧远图，坐失机会。民日以敝，盗日以滋。庐、寿、舒三州，屏蔽上流，庐、寿既没，舒独当锋镝之冲。至正十年壬申，进士余阙以淮公元帅之节来镇，广设方略，招徕补葺，备战守，丰军储，贼饮恨不得逞。朝廷嘉其功，授淮南参知政事。自是日与贼遌，受围凡四十又二 【 受围　「围」原作「违」，据石初集改。】 ，大小二百余战，江西赖以苟安，坐视弗援，十八年正月丙午，城遂陷。公一门争先赴死，阖郡无一生降。贼党举手加额，称余元帅天下一人，购得其尸城下池中，礼葬之。伤哉！寄痛哭于长歌，使后人哀也。

昆仑烈风撼坤轴，日车敛辔咸池浴。六龙饮渴呼不闻，赤蚁玄蠭厌人肉。荆襄弗支庐寿孤，江东扫地如摧枯。忠臣当代谁第一？七载舒州天下无。东南此地关形胜，天柱之峯屹千仞。当年赤壁走曹瞒，天为孙吴产公瑾。我公千载遥相望，崎岖恒以弱击强。孤城大小二百战，食尽北拜天无光。当关援剑苍龙吼，尽室肯污奸党手！摧锋阖郡无生降，羣盗言之皆稽首。堂堂省宪罗公卿，建官分阃日募兵。哀哉坐视无寸策，遂使流血西江平。向来不晓皇穹意，名将南征死相继。一时贪暴聚庸才，玩寇偷安饕富贵。河流浩浩龙门西，燕山万骑攒霜蹄。英雄暴骨心未死，去作海色催朝鸡。玉衣飞舞空中见，太息孤忠鏖百战。五陵元气待天还，睢阳谁续中丞传？

○李浔阳死节歌 【 并序】

李侯治浔阳之二载，红巾贼发蕲黄，倚蔡丑为声援，势浸逼郡，数告急于省，省议调兵。武昌、兴国相继没，南北道梗，浔阳危 【 浔阳危　「危」原作「厄」，据石初集卷二改。】 。侯力疾奖率民义，誓不与贼俱生，郡将悉所部先遁，侯转战力尽，犹持短兵奋击，慷慨指天，父子同遇害。呜呼，李侯可谓仁义之勇矣！彼滔滔者，独何心哉！侯家颍川，名黼，字子威。曾祖而下仕皆通显。发身监学，泰定丙寅乡试魁上都，丁卯进士第一。死节壬辰春，年五十有六。

蜀川会汉投匡庐，浔阳之厄江西枢。李侯仗节忠贯日，存没誓与城池俱。夫何郡将弛练卒，世禄忍负私其躯。寇来谈笑启关遁，坐使邑井成丘墟。侯时力疾短兵奋，臣首当血心当刳。魂归谒帝恸伏阙，涂地肝脑民何辜。臣衷愿沥付渠答，臣首欲飞宜仆姑，誓坚洪壁歼众丑 【 誓坚洪壁　「洪」原误作「红」，据石初集改。】 ，却扫淮蔡匡全吴。黄尘四低黑风淡，赤豹腾驾苍虬呼。山川几刼铸英气，上遡古昔谁其徒？平原汗马河北重，江淮安堵睢阳孤；颜张凛凛心未死，迥立千载诚相孚。况闻有子殊激烈，义在从父轻头颅。石头之袁姑熟卞，两间忠孝何时无？纷纷卖降与弃甲，仰视汗喘呀长吁。惟公盖自元气立，顾盼所取皆诗书。当年射策首多士，已分一念金无渝。勖哉谋国慎所托，古今大勇惟真儒。

○普颜副使政绩歌 【 并序】

壬辰，寇陷武昌，顺流而下。省郎中普颜伯华谂于众曰：「若其直捣真扬 【 真扬　「扬」原误作「阳」，据石初集卷二改。】 ，事未可知；傥转而南，无能为矣。吾受国厚恩，发身监学，忝进士先，誓死必报。」遣人间道驰书，奉百金，归别父母。建议尽撤城外民居。寇始渡江，官军小衄，母弟佛奴死之。公单骑殿小桥，寇不敢逼，众遂翕从，奉平章公道同、左丞章伯颜，竭志守城。逆党云集，攻围五十有四日，大败而还，散亡略尽，江南遂为天下雄。非公长才赞画，平章、左丞听用其言，讵至是邪？朝廷论功，除本道廉访副使。于是公之德愈无穷矣 【 公之德　「德」原阙，据石初集补。】 。远近士大夫作为公歌诗颂其美，俟太史氏择焉。公世家山东，希古其字也。邑士刘子真，近归自洪，具道本末如此。

近时有客湖上归，能话郎中身许国。朝廷取士数十年，谁谓书生无寸策！江州李侯死可书，郎中百战全洪都。昔年廷对俱第一，鸾凤固与羣飞殊。当其练兵首陈义，谓贼南征非所忌。环城撤屋民始疑，事急方知为上计。家书间道驰山东，百金归报寿乃翁。小臣于此誓生死，仰视白日照其忠。朔风云低吹战血，母弟魂归宝刀折。仓皇劲气吐寸心，立马危桥万夫决。相臣揽辔从天回，将军鞞鼓轰春雷。为公破敌捐万死，顾盼妖贼如山摧。君王叹息加褒异 【 叹息　原阙，据石初集补。】 ，深副当年设科意。碧霄雨露湛恩深，官转霜台弘国器。汉廷寥寥渤海龚，广陵张纲尤罕逢。使君宴坐试深省，谈笑宪府看平戎。

石初集：附录：门人晏璧撰行述：陈公一德称先生江南野史，谁复健笔。而集中隐约散见，皆可为国史补。

○过玉成砦

玉成三面坚如铁，穿井无泉援兵绝。去年此际万人登，已是如今髑髅骨。刃飞丁壮屠婴孩，妇女分配囊赀财。浪传古昔险堪恃，旷刼竟堕昆明灰。我来似陟羊肠坂，道遇遗黎拭愁眼。故人何处觅游魂？云树鸦啼寒日晚。

石初集：自注：陈德新主战，剐于永新，骂不绝口而死。

○城关西

鸡鸣海东黄尘起，落日关山气如水。余民髓竭欲无生，月费给军须万计。尚书前时来使臣，近者太守宴将军。割鲜饮醇互来往，白昼走马邀红裙。布衣小儒寸心赤，咄咄书空长太息。闾阎无奈覆盆何，帝禁九重方旰食。

石初集：自注：兵部尚书黄昭，奉诏远出，按兵抚建间。其行营经历伍千章，安成医生也，荣遇京师，出黄幕下。自抚抵吉，以督兵为名，招权纳赂。郡守梁、水寨都事吴相与玩寇偷安，酒食征逐无虚日，殆承平时所未有。

○宿州歌

万骑连云发蜀都，宿州一掷似摴蒲。幕僚折得流星檄，牙帐朝酣睡未苏。

石初集：自注：客有自中兴来，能言四川闻乱，遣兵出援，主将日置酒高会，收其子女玉帛而西。宿州，南北之咽喉也。知州廉能，在任十二载，远近归心，因不纳拜见之礼，责以军前供给。知州既行，宿州遂陷 【 按：此诗见石初集卷五，所引为原诗序，非自注。】 。

○寇至

羣丑发禾川，中宵羽檄传。才收缘岸戍，已涨近城烟。掠货舟相次，驱人骑独先。儿孙犹九口，两地寸心悬。

元诗选：石初集又载喜康子至一首，序云：「幼儿淹滞刘氏馆，中夜刼者坏大门而入，急呼宿客父子起，走出遇寇。二客趋东厢影堂，寇追蹑之，父死子伤。吾儿避西厢，匿神龛侧，幸免。死生之异，在毫发间。于其来也，且喜且悲。」其颔联云：「及今相见日，是汝有生初。」词意切至。他如风雨重阳云：「鹰台人化前千载，雁塞书沈外九州岛岛。」中秋云：「天意未知何日定，月华空似昔年来。」纪事云：「天地岂忘心憯怛，山河未放影分明。」数语备见乱离之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