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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任同知的缚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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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色平西之时,任勉寿忽然差人送了一封信来,安馨拆开一看,才知任勉寿因有几个谈公事的朋友守在下处,无法分身,特地派了两个从人,带着两匹马,来请安馨、玉骢,同到他下处便约,千万勿辞。安馨来与玉骢商量,玉骢终是小孩,见是安馨的老朋友,自然不会反对,二人当即略事整装,就乘了牵来的马匹,由来的从人领路,向任勉寿下处而来。

任勉寿的下处,据来接迎的仆人说,是借住在川南阿都正副司土司尤其光的一所别墅中,离着永善县城约有三十来里路,安馨等出店门时,日色刚刚平西,一路上快马赶行,从人也都有马跟随,所以三十里路,不过一个时辰也就不远了。安馨等在马上一路望去,见渐渐入了田野之径,那正是将近鹿溪河的一条道上,四面一望,俱是交叉的河流,一些儿山影都看不见,先前沿河还有些渔船和小舟横在岸边,走到后来,已到鹿溪河下流,但见白茫茫一片大水,一只船也没有,其时暮景苍茫中,越见幽静荒僻。玉骢因在方山、黑龙潭二次遇险,有了戒心,见此荒野景象,不由在马上暗暗的向安馨打了个暗号。

哪知安馨微笑不语,过了一会,二人并马而驰,安馨便告诉玉骢说:“你不必担心,这位任同知是我昔日的同寅,他对于我非常同情,好意相招,绝无问题,你放心吧。”

玉骢见安馨态度非常安详,知道不会有危险,也就不再说什么,仍是驰马前行,问了问从人还有多远,只说前面就到,在将到任勉寿下处时,忽见路边上站着五六个人,远远的似乎正在指点自己这一丛人马,到了近处一看,才看清是几个樵夫模样的人,手里执着砍斧和扁担,人有五六个,柴却只有一小堆,堆在脚边,见安馨等到了面前,一个个回过脸去,似乎不愿与他们对面一般。安馨一眼望去,看见这几个人好像都是苗人,但是怎的在此采樵呢?原来在川滇一带,采樵者大半是汉民,苗民猎户,普见不鲜,采樵则甚为少见,因此他倒觉得有些奇怪,但此种细事,安馨也不去注意,只在心上略一转念,就此丢开不去想它,一心只在催马前进,便加上两鞭,豁喇喇地放开了缰绳,沿河直跑下去。

此时后面有一从人,忽地一马当先,口内说了句:“前面已到,小人引路现行。”就一马超过安馨等,又从右侧转入一带莽林中去。

安馨一望那座林子,几乎一眼看不到底,暗说:“怎的老任住在这样偏僻地方?”当即随了引路人向莽林中驰去。

这时天已昏黑,新月初上,虽林隙中漏下一簇簇的月光来,但仍嫌昏暗,众人行到深林中,夜静野旷,只听见踢跶不绝的马蹄声,景象十分幽寂。

行约半盏茶时,安馨在马上远远望见前面忽有灯光,距离也只半里路的光景,前面引路人就高声报告说:“启禀安爷,前面灯火明处,就是敝上的下处。”

安馨在马上哦了一声,心说:“老任怎会住到此地来?”

半里路的远近,不需一会儿就到了,引路人先跳下马来,抢行几步,向一所高大的莊院奔进去,安馨知已到达,抬头一看,原来好高大一所瓦房,正筑在深林的中心处,方才自己等人是从房子北面绕过来的,此刻才看清楚,一个南向的黑漆大门楼,两边衬着八字的粉墙,大门迎面一垛照墙,大门与照墙之间,留着一大片空场,好像专为停驻车马而设。

安馨心说:“这个阿都土司想必也是一位大有钱的,看他这所别墅的气派,真也不差似当年的穆索土司呢。”想到这里,不由回头望了玉骢一眼,见玉骢正在下马,将鞭辔丢与一个从人,自己却已走到安馨身边,低声说了句“好远的路程”,安馨只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二人早被门内接帖的仆从引了进去。

二人刚过头门,就见从仪门内迎出一个人来,连拱带揖,高声大叫:“安兄!”

安馨一看,正是任勉寿本人,身上虽穿便衣,两足却还套着一双官靴,官派十足的欠着身让二人入内,安馨忙抢一步到他跟前,和他握手寒暄,又谦谢了几句,才和玉骢一齐走向客厅。

刚到客厅阶下,忽见一个高大的苗人,面色如锅底般的黑亮,两只大暴眼,配着一只狮子鼻,一张血盆似的大嘴,真是人大脸大,口大鼻大眼大,无一不大,见了安馨等走近,正嘻开他那张大嘴,似乎要招呼客人。

任勉寿忙抢上一步,执了那苗人的一只手,向安馨与玉骢介绍着说:“这位就是阿都司尤土司,也是此屋的居停,来来来。”说着,又掉脸向尤其光说,“这一位是前小金川安参将,我们是过命的朋友。”又向玉骢一指说:“这一位是安兄的世交老侄黄玉骢世兄。”说完了,向玉骢似道歉似玩笑的又说:“兄弟也托大了,冒叫一声世兄,还乞恕我不恭!”

玉骢究是个孩子,从未经过官场,哪里懂得这一套,只是期期艾艾地答不出来,任勉寿怕他发僵,便打岔向尤其光说:“贵客一到,就请主人让客入屋吧。”

尤其光哈哈一笑,说了句领路,就一欠身,先自跨进客厅去,跟着安馨等主宾三人,鱼贯入室,玉骢举目一看这厅上的摆设,真个是富丽堂皇,十分耀目,正中一只大紫檀炕座,尤其光连连让着安馨等上坐,双方再三谦让,结果安馨、玉骢二人分坐在炕榻上,任、尤二人在下相陪,从人献过香茶手巾,一个从人进来报告,酒筵已经排好。

任勉寿就起身向安馨等说:“此刻已有戍初,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二位且请到后边水阁上畅饮几杯,今天我们要将十余年的阔别,痛快的来叙一叙。”

说完就起身相让,于是宾主四人又从客厅走入后院,从后院又穿过两重院落,才转出一道月亮门,门外原来是一座花园,乍看足有十亩开外,夜间虽看不清园中景物,却有一口四四方方的荷池,正筑在园子东北角上,沿池种着一圈垂柳,都有合抱粗细,池西有一道水口,原来竟是曲曲折折的一道清溪,直通到墙外,在池子北面有一座水阁,此时遥望过去,阁中灯烛辉煌,人影幢幢,往来不绝。

尤其光用手一指说:“我们就从这条小板桥上渡过溪去吧。”

安馨一看,原来在一座土山脚下,有一丛杂树,由树林中流出一道清泉,虽则水源不大,却是由上流头淙淙不绝地流下来的,竟是一溪活水,月光下倒像一条银练似的。众人沿溪向西步行过去,渡过一条板桥,才迤逦来到水阁门口,安馨不由赞叹这园布置得精雅,尤其光着实让逊了一番,大家入阁落座,见这水阁十分雅洁,尤其是阁外一丛碧油油的绿竹,栽在窗下,照得阁内,几席皆碧,此时晶帘隔翠,画烛施红,景象从富丽中透出清幽的趣味。

安馨心想,看这居停,这样一副鲁莽蠢笨的形状,怎的布置园亭,有如此的丘壑?心中正自奇怪,只见任勉寿起身相让入席,于是纷纷落坐,山珍海味,罗列了满桌子,任、尤二人殷勤相劝,不住地敬酒,安馨本无大量,玉骢更不会喝,因此不过数巡,这两位特殊客人都已面红过耳,醉眼朦胧。

有一语俗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是说人们在同情心的观点上,最容易被情感所冲动。安馨自小金川失职以后,虽然不再想重入仕途,不过回想他那一次的失职,实在是不胜冤抑,而且愤慨的,但是这十余年来,却不曾听到过一句同情的慰语。不料在这千里万里外,忽然遇到这位任勉寿,一见面就提到安馨当年的功劳政绩,又一味的替他抱不平,安馨虽然不会再有希望任免寿替自己真个去打抱不平的意思,但是不因不由的就勾起了他十余年来的怨愤,于是对于这位表同情的任免寿——旧日同寅,发生了好感,任勉寿请他去饮酒谈心,自然千里万里之外,他也是要去的,何况只在离城三十里路呢?见面之后,任免寿又是那样拼命一恭维,自然更觉得酒逢知己千杯少了。这一来,天到二更过后,安馨平日谨慎,今天却饮酒过度了,连玉骢都喝得头疼脑胀,不过还不至于醉倒。

任免寿一看时候不早,就对安馨说:“今天时已过晚,安兄又多饮了几杯,由此回城三十多里路,也不算近,何必连夜去吃这辛苦,不如今夜就在这里耽搁一宵,好在此处房屋极多,安兄喜爱什么样的房间都有,少时小弟陪你去看看,自己挑一间合适的屋子,舒舒服服睡一晚,明天上路不是一样吗?”

安馨一想,自己与玉骢的兵器,虽随身带着,却还有些零碎行囊,留在店内,不回店去,尚无大碍,想着就望了玉骢一眼,意思是看玉骢可有留住之意。哪知玉骢量浅,此时早有些醉眼模糊,心中也茫然无主,以为安馨认定任免寿是昔年同寅至好,与自己素无丝毫嫌怨,如今久别重逢,故人之意,又是那样情重,所以绝不怀疑到不好的方面,当时也就向着任免寿与尤其光二人说:“既承盛意款留,敢不如命,只是尚有要紧约会,明天不能不赶路。”

任免寿一听安馨应允留住,心中暗喜,立即重又举起酒壶,敬了他二人各一大杯,连连谢过他们赏脸留住的盛情,于是四个人重又洗盏再酌,真个高谈阔论,旁若无人。任、尤二人所说,无非是恭维他二人的武艺精通,为人慷慨,安馨等越发得意忘形,直饮到三更向尽,才尽兴而散,尤其光就亲自引导他二人到园子西北角上一处挹翠楼上,那地方在园子尽头,前面有土山遮着,地方最为幽静,乃是一所三开间二层楼的书房,房屋更是雅洁,安馨、玉骢连连称谢,任、尤二人就请他二人住在左首一间,略略坐谈了一会,便派了两个小使,专门伺候,然后说了句“二位请早安歇,小弟等暂时告别,明天再来领教”,说毕,双双退了出去。

这里玉骢酒醉,已经不能支持,等主人一走,连衣服都不脱,匆匆将腰间所悬的朱痕剑,和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卷儿,向桌上一撩,向炕上倒身便睡。安馨酒量虽稍强,但喝得较多,所以也觉支持不住,正想脱衣睡下,忽然腹中一阵奇痛,见两个小使,还站在门边伺候,就打发他们自去休息,他匆匆地卸下苗刀,将它塞在自己睡床的枕下,卸下镖囊,与玉骢的宝剑布卷堆在一起,匆匆的就向院后空旷处,想找到适当地方出恭。大概今天的食物中,油腻太重,他又多喝了些酒,因此肚腹疼得出奇,可是园中处处整洁,真不便随地大便,只好咬着牙,一步步向园后僻静之处走去,走到一座假山洞后,一看后边已是园墙,足见已经到了尽头,又见四围杂树丛生,荒草蔓延,一望就知轻易没人来的地方,认为这正是最理想的一个地方,他就找了个角落,将身体隐僻起来,然后蹲下去大便。

偏偏今天肚子虽疼,大概饮酒过量,大肠结火,始而觉得便艰不下,蹲了好久好久,肚子又是一阵奇痛,忽然大泻起来,正如开了闸子的河水,倾其所有的都排泄了出来,不但肚子里登时舒适,就连头脑也清醒许多,不像方才那样昏昏欲睡,不过是颇感疲倦,他出完了恭,先倚在墙边坐了一会子,觉得眼皮甚涩,睡意颇浓,心想大概已有四五更天,不久天就要亮,可以回房休息一下了。安馨想罢,就从花木丛中,遮遮掩掩地走回挹翠楼,去时不觉,此刻回来一计路程,竟有七八百步远近,心中暗想,这园子也算不小,同在花园北面一部分的地方,也竟距离这样远,全园怕没有二三十亩大么?

安馨身形灵便,步履轻悄,遮遮掩掩地走回挹翠楼来,自然一点声息都不会有的,他一脚跨进楼门,见灯烛虽尚有余光,却是一个仆人不见,还以为他们去休息去了,便悄悄走上楼去,跨进方才尤其光请他与玉骢住的那间房间,见房中杳然无人,再向床上一看,哪里还有玉骢的影子,这一下不由安馨大为惊诧,忙又跑到右首屋门前,想去看看玉骢是否移到这间来,哪知用手一推,竟推不开,再一看,微弱的烛光下,才看清竟是锁着的。

安馨此时心中,立刻明白这里面定有文章,忙一步抢回室内,走到床边向枕下一摸,轻轻叫了声侥幸,原来自己的折铁苗刀,居然还在,忙将刀掖在腰下,回头去找玉骢的朱痕剑时,和自己的镖囊,却一样不见,只剩了个布卷儿仍在桌上,安馨知道玉骢这布卷儿内的物件,关系重大,忙抢到手内,向怀中一塞,正想出去查看,忽听楼下似有人语声和脚步声走上楼来,忙一个箭步纵到梯畔,掩在梯后半间小阁内,就听上来的人正谈论着自己。

一个说:“怎的还有那一个老的,找遍了也找不着呢?莫非他会飞吗?莫非他已看破机关,先自逃走吗?”

另一个说:“真找不到也不要紧,听说这小伙儿是正主,正主既被拿住,还怕什么呢?”

先前那一个又说:“我们同知老爷高兴极了,说是一刀不费,一枪不用,就将一个十七八年不曾逮住的要犯拿获,这会子正自己拿自己比诸葛亮,跟你们土司吹大气呢。”

安馨一听这几句话,才知道任勉寿与尤其光都是吴礼的走狗,故意安排好了圈套,叫自己来钻的,听此人之言,此时玉骢想已被捕,这真是自己害了他,想到急处,竟想不顾一切,去向任、尤要人,既而一想不妥,这事没有如此便当,不可冒昧,留得我在,不怕救不出玉骢,如果我也被擒,可就完了。

他想到这里,那两个人早已上楼来,边走边说:“我们一个人找一间房,再费些事吧。”

安馨知道他们是说找寻自己,便趁二人进房之后,悄悄溜到楼下,一看远远的灯火通明,一大堆人似正向挹翠楼来,不敢再走前门,忙一个箭步,跳到后窗口,从窗中跃到楼外,躲入草中,暂不远离,想从这些人口中探出些玉骢的下落。果然不一时,那一大堆人都已到了楼下,安馨远望其中虽无任勉寿,却正有尤其光,见他全身短装,手执苗刀,满面杀气,与方才那种假斯文的派头大不相同。在他的身后,还有七八个苗汉,手执各样兵刃,一望而知都是上乘武功的人物,安馨藏在草内,想到玉骢被劫,都是自己大意的原故,深觉愧对玉骢,几次想冲出去,用武力向他们劫回玉骢,但是仔细一加考虑,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所能挽回的,如照目前情势,自己纵出,挺身出斗,无异自投罗网,则又有谁人再去援救玉骢呢?且听他们讲些什么?安馨从小跟随穆索珠郎之时,就是一个足智多谋、不肯造次妄为的人,如今年纪到了,自然更有计较,因此仍伏草中,听他们说什么?

果然尤其光开口说话了,他向旁边立的一苗人说:“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快找到那个姓安的小子。据伺候他们的人讲,他们一到屋内,那小孩子因酒醉先睡下了,就没看见姓安的睡下,也没看见他走出楼去,我想此人也许还在楼中,我们大家小心些,再去细细找上一回。”说完就带了四个苗汉,一同登楼,余人仍命守候在楼前阶下。

安馨此时所藏之地,与这些苗汉距离约有三五十步路的远近,他知道尤其光在楼中找不到,就要派人在花园中撒下搜查网了,那时可就无法逃走,我不如趁天色未明,先逃出这个险地,然后再设法搭救玉骢,不要一时的意气,与他同归于尽。他想到紧要关头,立刻轻轻的向北面爬了出来,因为挹翠楼本是园中最僻的所在,所以楼北全是荒草,足够五六尺高,以安馨的身法,又在黑夜,自然不难脱身。

哪知偏偏走到离园墙不满十丈的地方,有一条小叉路,安馨正从草中跃出,要想向墙头上蹿去,恰巧过来两个更夫,一前一后,的笃澎、的笃澎地敲着,从东面路上巡过来,安馨涌身一蹿,自然有条黑影向上一闪,前面那个更夫,本已奉到尤、任二人的面令,叫他们注意在逃的安馨,此时一见黑影直蹿过来,不由一声惊呼:“众位快来。”就丢了锣棒,向南就跑。

安馨听他叫出口来,深怕被楼外的人听见,正好那更夫是从自己身边经过,安馨素不肯随便杀人,今日事急,心说:“我也顾不得你了。”立即一横身,伸出左足,向更夫脚下一勾,那更夫如何吃得住,当即噗通声栽倒在地,安馨更不怠慢,折铁苗刀一起,更夫的头早已离了脖头。

后面那一个更夫本已听见前面的呼声,却还不明白他何以高叫众人,此时在星火下,迷迷糊糊似乎看见前面的同伴跌倒地下,当即问了句:“怎的好好儿会跌……?”他嘴里一“倒”字还未说出,眼前刀光一闪,安馨又已将他了账。

二更夫一死,安馨心中一宽,一连两三个纵步,已到墙下,立刻翻身上墙,回头一看,远远望见挹翠楼前人影幢幢,火光甚亮,不知是否来追自己,只得忍心跳到墙外,落荒而走。他既不识路径,又不知望哪里去的好,只得信步跑去,直跑到东方微白,晓露侵衣,估计大约离开尤家别墅也有十余里路了,竟不知是什么地方,他在路边林下休息了一会子,才又顺了方才奔逃的方向前走了二里路,看见一路有些个挑菜入城的乡农和挑柴入城的樵夫,安馨便上前问讯,才知这里已是大文溪。

原来安馨从尤其光别墅逃出之时,是向东南跑的,那别墅原处于大鹿溪侧南岸,安馨向东南一走,自然会越过小文溪,到了大文溪的,可是此处距离永善就比较远些,不一时果见前面一道大溪流横在当道,四围一片平畴,连一些儿山影都看不见,等到日出后,反觉得疲倦起来,他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沿着溪流,向前找去。

要知这条大文溪,名虽为溪,事实上比差不多的河还要大些,从此望东北方去,就是桧溪,再上又是定溪,过了定溪,就是凌云关,那是由云南昭通府入四川叙州府的一个关口,所以这一条大溪的水程,相当的长。

安馨沿着溪岸走了一二里,路旁有一条小岔路,直入林中,又从林中隐隐露出一些红墙,知道林内定有庙宇,当即赶行几步,果然在深林中有一座小庙,却是十分破败,并无和尚香火,廊下瓦罐地灶,一望而知已做了乞丐的公馆了。安馨一心想休息,也不去管他,寻到店后一座小院落里,见有三间房屋,已经倒塌了两间,只剩了一道廊子,倒还干净,安馨就找了一支树枝,向阶上扫干净了,用玉骢那个小布卷儿做了枕头,竟在廊下阶上,呼呼地鼾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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