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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唐三藏混俗化光 孙行者机心变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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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妖魔一心只要等取经的僧人,报行者一棒之仇,终日在臆牢牢。却遇唐僧们西回,到了前山脚下,在老汉子家,师徒商议要扮作俗人,乘月色过林。他神通早已知了,即忙分付小妖,传谕店肆,备下五荤三腥,等待唐僧。却不提防比丘到彼,也是僧人。他与灵虚子先变了客人,探了消息,复来到店中。店中小二忙摆出饭食荤物。比丘僧说:“师兄,这却如何计较?”灵虚道:“此事不难,但恐做出来那妖魔就知。我想,妖魔纵然厉害,只与孙行者有仇。我们如今把煮饭吃了他的,将此荤物反耍他来传谕的小妖。待我再收下些酒,把小妖骗倒,唐僧们乘空儿过林去,也未可知。”比丘僧道:“只看你耍骗他了。”正说间,果然店外走进许多小妖,向店小二道:“大王传谕,定要你们强西来和尚吃荤,休得误事。”灵虚子一见了,笑嘻嘻的道:“列位劳碌,不弃嫌,店家现成酒肴吃一钟儿。”那小妖也有笑嘻嘻的答道;“客官受用,我们不当。”就要外走。也有老老实实,就接着杯儿吃下,拿起箸子吃肴。灵虚子把那外走的,一手扯住,你一杯,我一杯,只把桌子上荤酒,散的个干净。店小二又喜,喜的是卖了许多酒食。小妖又欢,欢的是这客官方情费钞。却不知灵虚子设计,草酒内使了个**法,把些小妖昏沉沉起来,倒在林中熟卧,如醉如痴、那六耳妖魔灵通原广,善于测识。只因他专意在报仇,知道唐僧们到林,设法计较,已遣小妖们传渝设计。他这一点得意心肠,遂把聪明障碍了。却说三藏,戴着一顶帽儿,充做个客官;行者们都变了客官像貌,乘着明月,往前行走。只见八戒把三藏着了一眼,“嘻”的笑了一声。三藏道;“悟能徒弟,你又动了嘲笑心,我知定要弄出假来。你笑这一声,却是何说?”八戒道:“我徒弟:偶尔非他笑,见师戴客帽。四鬓精打精,强把光头罩。秃发如老翁,无须似年少。顶线怎么收,倒搭稍几拗。”行者听了道:“真呆子,此时要骗哄妖魔,瞒昧店肆,你且自生疑笑。”正说间,早已到林头。三藏便觉有些暖气蒸蒸,道:“悟空,果然这热气,莫不是当年火焰未尽熄?”行者摇着手道:“张老客官,你只走路,照管货物。”只见店小二听了个货物,便齐来争扯道:“客官,我店安歇吧,月已沉西,时夜深了。”行者道:“我们俱有旧主顾在前,休得争扯。”那店小二那里肯放手,却亏了比丘、灵虚两个假扮作客,走出店门道:“店小二哥,你休得要乱扯这众客。我知他是前店吃饱了夜饭,乘明月过林去的。”店小二那里听,月影下却见王藏戴着顶帽子,不见有网巾四鬓。乃一把手揪过三藏帽子,露出僧头来了。去了手,却不来扯,竟往林中飞跑去了。行者道:“师父,事不谐矣。这店小二走去,定是报与妖魔。如今作速前行。”三藏依旧光着头,便把八戒骂道:“都是你笑我戴帽,我说你动了嘲笑心,必定弄出假来。这店小二飞报了妖魔,蒸僧林罪孽牵缠,如何过去?”行者道:“师父,如今说不得。你与八戒、沙僧速过林去,便是炎热如当年火焰山,也说不得苦熬着,待徒弟听探妖魔消息,看这店小二如何去报。”三藏道:“徒弟,我便与八戒过去了,你这一担经担,却如何处置?”行者正迟疑,只见比丘僧道:“我等既相逢一处,挑却无力,也难代客官送这担子。只是照顾却不难;也罢,叫我这位客 295官替你守在店中,我乘月同你张老客过林去吧。”八戒道:“老客官,也莫瞒你。什么张客官、李老客,叫了这半回师父徒弟。老老实实是和尚挑押经担,过林去吧。”三藏道;“这个呆子,必要露出体。”八戒道:“师父,你原说志诚不做假,你如何此时也弄假起来?”三藏被八戒说了这一句,点了点头,催着马垛前走。比丘僧也同行,只丢下行者。行者把担子挑入店家,交付灵虚子道:“客官,烦你照顾一二。我去探听店小二消息来也、”“忽刺”一个筋斗不见。灵虚子变了客人,与行者守着经担,他见孙行者筋斗神通,乃夸奖道:“这猴头真也奥妙。”乃赞叹几句道:“妙哉孙行者,筋斗果然能。忽喇一声响,斯须万里风。尽皆方寸内,不出此虚中。寄语善知识,意知意马同。”却说六耳妖魔坐在洞内,向众小妖说;“唐僧做事颠倒好笑,装什么假。戴个帽子,遮了光头;那孙行者们,俱变作客商,要乘月过林,只好瞒店家。如今已入林走着,如何店小二不抢夺他担子入店;我遣去的小妖,如何也不回信?”众小妖道:“大王通灵目是知道。”妖魔道;“我每常精通万里,百事先知。今日只因仇心动了要报,过于欢喜,遂了生平。不知怎倒生了些障碍,知其一,不知其二。想是当年聪明太过,神化忒阳,与那孙行者打斗,上天下地,出幽人明,谁能辨别真假。后来被他扯到灵山,谒见如来。被如来看破,把金钵盂罩下,露出本相,被孙行者一棒。想是这一棒之亏,损了些知识灵性。料着如今小妖传谕了店肆,定然盘诘着他,必来报我。”却说店小二扯下三藏的帽子,看见是一个光头和尚,丢了手,飞往林中,走到洞来要报知妖魔。方入林来,只见地下东倒西卧,都是传输那几个小妖,被录虚子把空酒迷倒在此。他个个去唤,那里得醒;只得去报与妖魔。魔王听得,把智元一察,笑道:“是我恃着小妖传谕店肆盘诘,就不曾细把这仇僧们查看。如今唐僧押着马垛,八戒、沙僧挑着担子,又有那灵山跟来的比丘僧随伴,我如今大弄神通,到前去拦阻了唐僧,却遗下孙行者在此,尚未过林。这和尚原是我的对头,他却也是有手眼的。况店中他的经担尚在,却是那优婆塞假变客官守着。这道人把荤酒诈骗迷了我小妖,情理难耍如今把唐僧放过去罢,只教他受些炎蒸,蒸倒了他,待我问了孙行者与优婆塞两个仇人,再去算计唐僧。店小二,你可到店,把他经担封锁在屋,不可与他抢去。那客人定要强他吃荤腥。他如不吃,连茶汤也休与他一口。有一个毛头毛脸形相似我的,此乃我的仇僧,切不可容他挑了担包去!”店小二领了妖魔说话,回到林西头。却好行者找探前来,远远知是店小二。乃变了一个小妖,上前道:“店小二,你去把和尚报与大王么?”店小二道:“正是。”行者道:“大王如今怎计较?”店小二说:“大王智识,已知唐僧们过林去。如今大放炎蒸蒸他。只待拿了孙行者,方才再去算计唐僧。”行者道:“闻知孙行者也挑着担子,随了唐僧前去。”店小二笑道:“大王已察知他未曾去,说有个什么优婆塞假变客官,与他守着经担在我店里。”行者听了道:“原来这妖魔灵通,还似旧时。且优婆塞变客与我保护真经,我也不曾把慧眼看他。如今正用得着他,休得说破。”一面辞了店小二,径往洞来,看妖魔作何计较。不妨妖魔早知行者假变小妖,探听店小二消息。那妖魔忖道:“他如今往我洞前来了。我如今却变了他,先到店中,诈了他经担来。”好妖魔,他原变过行者打唐僧,连菩萨也认不的他,惟有如来识破。那时比丘、优婆塞如来前都识破了他,他却又变了孙行者到店。不知灵虚子在店中,见行者一筋斗打去,虽然暗夸他神通,却就动了一种灵心,忖道:“孙行者筋斗固打去,丢下经担叫我看守。想这六耳妖魔,灵通虚应。当年如来面前尚弄神通,只恐假变了孙行者来要骗了担子去。我如今且敲动木鱼,唤回比丘师兄计议保经担。”把木鱼连敲了几声,早已惊动比丘僧听闻,说:“灵虚子木鱼声来,想是真经被妖魔抢夺。”忙向三藏道:“老师父,你可住在这林前空隙地上,料出林也没多几里。可着一位高徒速去救护行者担包,莫令妖魔抢去。”三藏道;“客官,多承你陪伴前来,只是这炎蒸酷热,真实难过。如今幸已保全,过了大半路头。既是要救行者担子,悟能、悟净,你两个且歇下,谁人去救?”八戒道:“我被这蒸热,不说蒸笼,腿酸脚软,好生难过。沙僧去吧。”三藏道:“悟能去,恐老实露出事来。倒不如悟净去罢。只是事不宜迟。”沙僧依言,离了三藏,一朵飞云到了店中。那灵虚子木鱼方住了敲,妖魔尚未来店,小二也未准备。沙僧见了灵虚子,问道:“客官,我大师兄何处去了?”灵虚子道:“沙僧师父,你也休管他。只是事不宜迟,你可快把行者担子挑到师父处,待行者来。若迟了,只恐妖魔知机来抢也。”沙僧依言,遂把行者经担挑出店门。店小二被灵虚子用个迷目障眼法,那里知道挑去。却说六耳妖魔知行者来他洞前,他遂变了行者,要到店肆来骗行者担子,忽然呵呵大笑一声道:“沙和尚我倒宽放了,随唐僧去吧。你却跨云躲热,又来把孙行者经担挑去。可恨这优婆塞,以木鱼声传信比丘僧。我如今到店中没用,且假变了孙行者,骗了沙僧担子,有何不可?”却说行者走到妖魔洞前,只听得洞里吵吵闹闹,咒骂连声。行者隐了身,走入洞来。只看见两个狐妖,一公一母。那母的变的似个婆子样,丧着脸,蹶着嘴,恶狠狠的,把那妖魔骂。那公的,变的似个汉子样,吞着声,忍着气,笑嘻嘻的,只赔不是。行者看那婆子生的:妖模妖样,年纪倒有五十八。粉黛胭脂,搽的眉眼和腮颊。绿袄身上穿,红花头上插。嘴喳喳全没个收留,脸丧着那里有些喜洽。说风流已老有甚风流,论邋遢倒有几分真个邋遢。没法,也是妖魔剥杂,娶得这妖婆,怎不把人笑杀。却说行者,因何认的是两个狐妖,只因那狐妖在霪雨林走下来,恨行者、八戒捆打他,到这六耳妖魔处挑唆他报仇。不知这六耳妖魔娶的是他姑党。这狐婆虽妖,却敬重僧道。他怪狐妖来借事报仇,却又遇着妖魔恨僧。狐婆屡劝妖魔,叫他莫与僧人成仇。妖魔听信了狐妖,那里肯依狐婆。没奈何,只等妖魔变了行者去骗沙僧经担,乃在洞内吵闹,咒骂妖魔。行者听了他说变孙行者去骗沙僧经担,出了洞,一个筋斗打到三藏前,不见沙僧,问:“师父,沙和尚那里去了?”三藏遂把叫他救经担话说出。行者道:“徒弟的担子,那要他去救?”他不等三藏说毕,一筋斗打到店中。灵虚见了,只疑做妖魔,那里说实话。行者见经担不在,也不问灵虚子,一筋斗打在林中。半路只见妖魔变了他原身,在林里要沙僧经担。沙僧也是得了正果,能用慧眼,察得是假。两个正在那里争讲,好行者摇身一变。遂变了个狐婆,走上前来,指着妖魔道;“你这不听好言的怪孽,唐僧师徒十万八千里程途,十余年的道路,辛苦取得真经。又不是他私用的货物,却是普济众生的真经。我好意劝你不要与他报仇,放他过林,你却听信了我那不才的孤妖挑唆,定然发炎蒸抢他柜担。如今又假变了孙行者来骗沙僧,你明事不做暗假,这圈套羞也不羞?”妖魔通灵分明,也知是孙行者假变了孤婆来说。他只因行者说他明事不做,羞也不羞,他这真实愧心,遂现了原身,跳在半空道;“孙行者,你委实也有些手段。你固羞我明人不作暗事,你如何又变了我的婆子,更是可羞。你取上空来赌个神通么?”行者笑了一声道:“惫懒妖魔,你当年已被如来识破,遭老孙一棒灭踪。如何今日又在此林,要老孙复来灭你?”行者也把脸一抹,彼此各现了原身,俱无件兵器。只把两双手左支右舞,但见:妖魔伸赤手,行者舞空拳。一个踢起双飞脚,一个推开两脊肩。一个单采领劈胸挝住,一个双剔灯当眼来剜。一个鲤鱼跌子偏生热,一个枯树盘根怎让先。一个骑鹤老子展双翅,一个过海龙王敌今仙。两个本是铜锅撞着铁刷帚,迎春只打得过残年。行者与妖魔在空中相打,沙僧乘空地挑着担子往林东飞奔前去。毕竟后来怎生过这林,且听下回分解。总批:此一回机变更多,因有二心放耳。打了一棒,减了智慧。过于欢喜,又障了聪明。所以喜怒哀乐,俱亏本性。聪明人不可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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