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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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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言

达尔大尼央刚和他的朋友回到他的房间里,要塞里的一个士兵就来通知他说司令找他去。

拉乌尔看到的海上的那只好象急着要进港口的小船是到圣玛格丽特岛来的,它带来了一份给火枪队队长的重要的急件。

在打开信封的时候,达尔大尼央认出是国王的笔迹。

“我想,”路易十四写道,“我的命令您已经执行完毕,那么,达尔大尼央先生,立刻回巴黎到卢佛宫来见我。”

“我的流放结束了!”火枪手快乐地大声说,“谢天谢地,我不用再做狱卒了!”

他把信给阿多斯看。

“那么,您要离开我们啦?”阿多斯忧郁地说。

“但是会再见的,亲爱的朋友,因为拉乌尔是一个大孩子了,他能够单独一个人和德·博福尔先生出发远征,他更愿意让他的父亲和达尔大尼央先生一起回去,而不喜欢他的父亲不得不孤孤单单地走两百里路回拉费尔去,对不对,拉乌尔?”

“当然,”拉乌尔带着温柔而又懊丧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

“不,我的朋友,”阿多斯擂进来说,“我只有等到拉乌尔的船在水平线上消失的那一天才离开他。他在法国一天,他就不会和我分开。”

“随您的便吧,亲爱的朋友;可是,至少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圣玛格丽特岛;就坐这只小船,它将把我们带回昂蒂布。”

“非常愿意,我们越早离开这座要塞越好,免得再见到刚才那种叫我们伤心的场面。”

三个朋友向司令告别后,离开了小岛,在渐渐远离的暴风雨的最后几道闪电的光芒下,他们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要塞的白色围墙。

达尔大尼央就在当天晚上向他的两位朋友告辞,在动身以前,他看到在圣玛格丽特岛的岸上焚烧那个马车车厢的火光,那是德·圣马尔斯先生下的命令,火枪队队长曾经叮嘱过他要这样做。

在他快上马的时候,他离开阿多斯的怀抱,说:

“朋友们,你们太象两个放弃自己岗位的士兵了。总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提醒我拉乌尔在他的地位上需要您的支持。您愿不愿意我去请求带一百支最好的火枪到非洲去?国王不会拒绝我的,我带您一同去。”

“达尔大尼央先生,”拉乌尔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谢谢您的建议,它给我们的超过了伯爵先生和我希望的。我年轻,我需要多用脑筋的工作和使肉体疲劳的工作。伯爵先生则需要最安静的休息。您是他最好的朋友,我请求您照顾他。您关心他,那就是说,我们两个人的灵魂都放在您的手中了。”

“不得不走了,我的马等得不耐烦了,”达尔大尼央说,他内心的无限激动的最明显的表示便是在交谈中改变自己的念头。好吧,伯爵,拉乌尔在这儿还要逗留几天?”

“最多三天。”

“您回自己的家里去要花多少时间?”

“啊!要很多时间,”阿多斯回答说,“我不愿意非常匆忙地离开拉乌尔。在他那方面时间会过得很快,我不能在远处帮助他。我只准备半站半站地赶路。”

“我的朋友,为什么这样呢?慢慢地行走使人感到悲伤,旅店的生活不再适宜象您这样的人。”

“我的朋友,我来的时候骑的是驿马,不过我想买两匹好马。为了让它们回到家里的时候依然精力允沛,一天叫它们走七八里路以上是不大慎重的。”

“格力磨在哪儿?”

“他昨天早上带着拉乌尔的行李到了这儿,我让他睡觉去了。”

“那他不会再来了,”达尔大尼央不由自主地说。“再见啦,亲爱的阿多斯,如果您赶快一些,那么我不久就能拥抱您啦。”

说完,拉乌尔扶着他,他脚套进马镫。

“再见!”年轻人一面拥抱他一面说。

“再见!”达尔大尼央在马上骑好,说。

他的马转了个身,骑马的人和他的朋友们分开了。

这个场面发生在阿多斯在昂蒂布的城门附近选作住处的房子门前,达尔大尼央在吃好晚饭以后,就命令别人把他的马带到这儿来。

大路开始向前伸展,在黑夜的雾气里显得白白的,象波浪一样起伏。马使劲地吸着沼泽里散发出的刺鼻的盐味。

达尔大尼央策马小跑起来,阿多斯悲伤地和拉乌尔一同回去。

突然他们听到了马蹄声,越来越近,开始他们以为这是道路的每个拐弯处发出来的奇怪的回音,这些回音欺骗了他们的耳朵。

可是,这确实是骑马的人回来了。达尔大尼央飞快地回到他的朋友们身边。他们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叫声,火枪队队长好象一个年轻人一样跳下马来,把他亲爱的阿多斯和拉乌尔的脑袋抱到怀里。

他长久地拥抱他们,一句话没有说,也没有发出一声撕开他的胸膛的叹息。接着,他和来的时候一样迅速,用两边的马刺踢着狂怒的马的肋部又走掉了。

“天啊!”伯爵低声地说,“天啊!”

“不样的预兆!”达尔大尼央一面向前急驰,一面心里想。“我看见他们,但笑不出来。不样的预兆!”

第二天,格力磨下了床。德·博福尔先生命令办的事都完满地完成了。经过拉乌尔的努力集中到土伦来的小舰队启航了,在小舰队的后面,跟随着一些几乎看不见的小划艇,上面坐着被征调去为舰队服役的渔夫和走私者的妻子和朋友。

留下来给父子一同生活的时间很少了,而且越过越快,就象一切快要落进永恒的深渊的东西的速度在不断增长那样。

阿多斯和拉乌尔回到了土伦,在那儿到处都是四轮运货马车的声音、盔甲的响声、马嘶声。军号吹出了进行曲,鼓声很有气势地响着,街上挤满士兵、仆人和商人。

德·博福尔公爵到处跑来跑去,忙着尽快装船的事,他象一个优秀的船长那样热情和关心。他鼓励他的伙伴,连地位最低的人也没有忽略。他申斥他的军官,即使职位最高的也不能幸免。

炮,生活必需品,辎重,他都要亲自去看一看。他检查每个士兵的装备,了解每匹马的健康情况。大家都感觉到他在他的府邸里的时候,作风轻率,喜欢夸口,为人自私,现在面对着他接受下来的重担,这位贵族重新成为军人,大爵爷成了军官。

不过,应该承认,不管出发的准备工作做得怎样仔细,还是看得出有粗心、匆忙和不谨慎的迹象,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法国的军人成为世界上第一流的军人,因为他们依靠的是他们自己肉体上的和精神上的力量。

在海军元帅眼里,一切事情都令他感到满意或者似乎是令他感到满意,因此他向拉乌尔表示赞许。他对开航的事下了最后几道命令,出发时间定在第二天拂晓。

他邀请伯爵父子和他一同吃午饭。他们借口有些紧要的公务要办没有答应,离开了。他们住的小旅馆在大广场的树丛底下,他们回到住处以后,匆匆忙忙地吃了饭,然后,阿多斯领着拉乌尔走到俯瞰全城的悬岩上。那是几座灰色的大山,从这儿看出去一望无际,一直能看到海上的水平线,它是那样遥远,就仿佛和悬岩一样高。

夜晚在这个可爱的地区总是十分美好的。月亮在悬岩后面升起,在大海的蓝色的地毯上好象铺开了一层银白色的桌布。在锚地,军舰静悄悄地移动着,它们要排成行列,这样,装船就能方便得多了。

大海上到处闪着磷光,装运行李和军需品的小船划破了水面,船头每摇动一下,都会翻动起发出白光的旋涡。桨每划一下,就滴下一滴滴钻石似的水珠。

水手们收到海军元帅慷慨赠送的东西,人人都兴高采烈,听得见他们低声唱的缓慢朴实的歌声。有几次,传来链条的嘎嘎声和混在一起的炮弹放到底舱里发出的低沉的声音。这片动人的景象和这些悦耳的声音,好象畏惧的感觉,紧压在心头,同时又象希望一样,使人心花怒放。整个生气勃勃的场面散发出死亡的气味。

阿多斯和他的儿子坐在岬角的长满欧石南丛和苔薛的地上。在他们的脑袋四周,一些很大的蝙蝠飞过来飞过去,它们在盲目地追赶什么,于是就这样可怕地旋转着。拉乌尔的脚垂到峭壁脊的下边,悬在半空中,这下面的空间一看就使人头昏眼花,使人想到自杀。

月亮整个儿升起以后,它的光芒抚摸着邻近的山顶。大海象一面镜子,水面全给照亮了。在每艘船的黑影上都出现了一圈一圈微弱的红色的火光。这时候,阿多斯集中起他的思想和勇气,对他的儿子说:

“天主做了我们见到的这一切,拉乌尔,它把我们也做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是可怜的原子,混合在这个伟大的宇宙里‘我们象这些火光和这些星星一样发光,我们象这些波涛一样叹息,我们象这些大船一样经受折磨,它们穿越波浪,日渐磨损,它们被风摆布,给送向一个目的地,如同天主的呼吸,把我们送向一个港口。拉乌尔,万物都喜欢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是美好的。”

“先生,”年轻人说,“的确如此,我们在这儿面对着一个美好的景象。”

“达尔大尼央是多么好的人!”阿多斯突然打断他的话说,“一生中都能依靠这样一位朋友真是不平常的幸福!这正是您所缺少的,拉乌尔。”

“一位朋友吗?”年轻人叫道,“我缺少一位朋友,我?”

“德·吉什先生是一位可爱的同伴,”伯爵冷冰冰地说,“可是,我认为,在您生活的时代里的人,要比我们的时代的人更关心他们自己的事业和他们自己的乐趣。您曾经寻求过离群索居的生活,这是一种幸福,可是您在这样的生活里失去了力量。我们四个人,比较缺少造成您的欢乐的那种细腻的感情,但是当出现灾难的时候,我们都找到了极大的反抗的力量。”

“先生,我并不是要打断您的话,我是想说我有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就是德·吉什先生。当然,他善良,豪爽,他爱我。我在另外一个友情的保护下生活过,先生,这个友情和您说的同样珍贵同样有力,因为那就是您的友情。”

“我不是您的一个朋友,拉乌尔,”阿多斯说。

“咦,先生,为什么不是?”

“因为我曾经使您相信生活只有一个面貌,因为我忧郁和严峻,天啊!我总是无意地,为您截断了,我的天主!从青春之树不停地萌发出的欢乐的新芽,总之,因为在现在这个时刻,我懊悔没有使您成为一个十分开朗、放荡,和生气勃勃的人。”

“我明白为什么您要对我说这个,先生。不您错了,并不是您使我成为我现在这种样子的,这是爱情,当一般孩子们只有某些爱好的时候,它便占有了我的心灵,这是我的性格中的天生的坚贞,这种坚贞在别人身上,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我原来认为我以前是怎么样以后永远也是怎么样,我原来认为天主把我丢在一条畅通的、笔直的、两边全是果树鲜花的道路上。在我的身上有您的警惕性和您的力量。我原来认为自己也是警觉和坚强的。没有什么提醒我预先要做好准备。我跌倒了一次,这一次使我终身都丧失了勇气。确实地说,我毁灭了自己。啊!不,先生,您在我过去的生活中不是别的,是我的幸福,您在我的未来的生活中不是别的,是我的希望。不,我对您赋予我的生命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我祝福您,我热烈地爱您。”

“我亲爱的拉乌尔,您的话对我很有好处。它对我证明您在以后的行动里会稍许想着我点儿。”

“先生,我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拉乌尔,以前我从来没有对您做过的事情,以后我将会去做。我将是您的朋友,不再是您的父亲。等您回来以后,我们将在广阔的交游中生活,而不是使自己好象犯人一样。这用不了多久,对吗?”

“那是当然,先生,因为象这样的一次出征时间是不会长的。”

“用不了多久,拉乌尔,用不了多久,到那个时候,不用再依靠我的收入过节省的日子,我把我的产业的资金交给您。它够您进入上流社会使用,一直到我死为止,而且,我希望,在那个时刻以前,您能给我这个安慰,就是不让我绝嗣。”

“您吩咐我做的一切事情我都会照做的,”拉乌尔激动地说。

“拉乌尔,您担任副宫的职务不必去傲一些过于危险的事情。您曾经经受过考验,别人都知道您在火线上表现英勇。您要记住,阿拉伯人的战争是充满陷阱、埋伏和暗杀的战争。”

“是的,我听说过了,先生广

“如果遭到伏击,总是不大光彩的事。这样的死总是说明是由于有些鲁莽或者缺乏预见性。甚至人们常常并不同情死去的人。那些受不到同情的人,拉乌尔,死得毫无价值。此外,胜利者笑了,我们呢,我们不应该容忍这些愚蠢的异教徒由于我们的错误而战胜我们。拉乌尔,您能清楚地明白我想对您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吗?但愿我不要鼓励您远远地躲开战斗!”

“先生,我生来就很谨慎,而且我很有运气,”拉乌尔说,他露出的微笑使可怜的父亲的心都结成冰了;“因为,”年轻人又赶快补充说,“我曾经历过二十次战斗,只不过擦伤过一次皮。”

“而且,”阿多斯说“还应该小心气候,可怕的是患热病。圣路易国王曾经折求天主在他患热病以前给他一箭,或者让他生瘟疫。”

“啊!先生,只要各方而节制,只要适当的锻炼……”

“我已经从德·博福尔先生那儿了解到,”阿多斯循进来说,“他的紧急信件每隔半个月送往法国一次。您是他的副官,您将会负责发送信件的任务,您肯定不会忘记我吧?”

“不会的,先生,”拉乌尔说,声音都给各哽住了。

“总之,拉乌尔,因为您是一个好基督教徒,我也是,所以我们应该依靠天主的、或者是我们的守护天使的特别的保护。答应我,在任何时候,如果您遇到了不幸,您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我。”

“首先,噢,那自然!”

“您呼唤我的名字。”

“噢!会立即就这样做。”

“有时候,您会梦见我吗,拉乌尔?”

“每天夜里都会梦见您,先生。在我少年时代,我就在梦里见到您,您冷静温柔,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上,所以,我以前总是睡得那样香甜!”

“我们两人是这样相爱,”伯爵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分离了,但是,我们两人的灵魂将会一同旅行,将会同住在我们将要住的任何地方。当您优伤的时候,拉乌尔,我会觉得我的心里也充满优伤,当您想到我而微笑的时候,您要想到从那儿给我送来您的欢乐的光芒。”

“我不能向您保证我会快活,”年轻人回答说,“可是请您相信,我以后没有一个小时不想念您;我向您起誓,是每个小时,除非我死去。”

阿多斯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伸出双臂接住他儿子的脖子,用他心灵上的全部力量紧紧地拥抱着他。

曙光初现,月亮渐渐消失,一道金黄色的长条在天边升起来,宣告天快亮了。

阿多斯把斗篷披到拉乌尔的肩膀上,领着他向城里走去,在城里,搬运工人已经在搬运许许多多行李货物,那儿热闹得象一个很大的妈蚁窝一样。

在阿多斯和布拉热洛纳离开的高地的那一头,他们看见一个黑影在犹豫不决地摇晃着,好象不好意思给人看到似的。这是格力磨,他曾经心神不定地跟踪他的主人,现在正在等候他们。

“啊!善良的格力磨,”拉乌尔叫起来,“你有什么事?你是来告诉我们应该出发了,对不对?”

“就一个人走?”格力磨指着拉乌尔对阿多斯说,他的带有责备的语气说明这个老人心里乱到了什么程度。

“啊!你说得对!”伯爵大声地说,“不,拉乌尔不是一个人走;不,他不会没有一个作为朋友的人陪着他待在异乡的土地上的,这个人会安慰他,会使他想到他爱过的所有的一切。”

“是我吗?格格力磨说。

“你?对!对!”拉乌尔连心底里都受到了感动,叫道。

“可借呀!”阿多斯说,“你太老了,我的善良的格力磨!”

“太好了,”格力磨说,他表现出深沉的感情和难以表达的机智。

“可是现在要上船了,”拉乌尔说,“你什么也没有准备呢。”

“不!”格力磨拿出他的箱子的钥匙给他们看。他的那些箱子和他的年轻的主人的箱子已经混在一起了。

“可是,”拉乌尔又提出反对意见,“你不能把伯爵先生一个人这样留下来呀,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伯爵先生呢?”

格力磨把他模糊的眼光转向阿多斯,好象要估量两个人的力量。

伯爵什么话也没有说。

“伯爵先生会更喜欢这样做,”格力磨说。

“是的,”阿多斯点着头说。

这时候,鼓声齐鸣,军号吹起响彻云霄的、欢快的乐声。参加远征的军队从城里走出来了。他们向前走着,一共有五个团,每个团包括四十个连。皇家步兵团走在最前面,他们的蓝袖饰,白军服,一看就认得出来。纵横四等分十字形的令旗,有紫色的,有枯叶似的黄色的,布满了金色的百合花图案,但是最突出的是有百合花徽装饰的十字形的白色的第一连连旗。走在两侧的是火枪手,他们肩上扛着火枪,手上拿着分叉的棍子。在当中的是矛兵,他们拿着十四尺长的长矛。他们都快快活活地向着运输船走去,它们将分批地把他们送到军舰上去。

跟在后面的是庇卡底团、纳瓦尔团、诺曼底团和皇家海军团。

德·博福尔先生很会挑选他的部队。现在,人们可以远远地看见他率领他的参谋部人员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等到他走到海边,总得要整整一小时工夫。

拉乌尔和阿多斯慢慢地向海岸走去,拉乌尔想等亲王经过的时候走到他应该在的位置上。

格力磨象一个小伙子一样兴奋热情,指挥着别人把拉乌尔的行李搬到旗舰上去。

阿多斯的胳膊给夹在他将要失去的儿子的胳膊下面,他陷入了痛苦的沉思,嘈杂的声音和热闹的场面使他头昏眼花。

突然,一位德·博福尔先生的军官来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公爵希望看到拉乌尔在他的身旁。

“请费心对亲王说,先生,”年轻人说,“我请求他再给我一个小时让我享受和伯爵先生在一起的快乐。”

“不,不,”阿多斯连忙说,“一个副官是不能这样离开他的将军的。请转告亲王,先生,子爵马上就去他那儿。”

军官骑着马快步离开了。

“我们在这儿分手,在那边分手,”伯爵补充说,“总归是要分别的。”

他仔细地掸去儿子衣服上的尘土,一面走一面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

“拉乌尔,”他说,“您需要钱用,德·博福尔先生排场阔绰,我肯定您在那边很喜欢买一些马和武器,在那个地方这些可都是非常珍贵的东酉。因为您现在不是为国王服务也不是为德·博福尔先生服务,您可以自由决定该怎么做,所以您不必指望有军饷或者赏赐。我希望您在吉杰利什么也不短缺。这儿是两百个皮斯托尔。您拿去用吧,拉乌尔,如果您想使我高兴的话。”

拉乌尔紧握着他父亲的手。这时,他们在一条街的拐弯的地方,看见德·博福尔先生骑在一匹漂亮的、白色的西班牙马上,使马做出优美的腾跃的动作,来回答城里的妇女对他的鼓掌。

公爵呼喊拉乌尔,同时把手伸向伯爵。他对伯爵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他显得那样友好体贴,可怜的父亲的心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

然而,对父亲和儿子两个人来说,他们都好象是去经受酷刑。可怕的时刻来临了,士兵和水手们,在离开海滨的沙滩的时候,和他们的家人和朋友最后亲吻。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尽管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炙人,尽管空中弥漫着芳香的气味,每个人的血管里都流动着美妙的生气,可是,一切都显得那样阴沉,一切都显得那样辛酸,一切都使人对天主产生怀疑,虽然它们是通过天主的嘴在讲话。

按照惯例,海军元帅带领他的随从人员最后上船。等到最高长官一跨上他的军舰的甲板,就发出震天动地的炮声。

阿多斯忘记了海军元帅,忘记了舰队,也忘记了坚强的好汉原来有的尊严,向他的儿子伸出双臂,把他紧紧抱在胸前,同时双臂不停地抽搐着。

“请您和我们一同到船上去吧,”深受感动的公爵说,“您有足足半个小时好待。”

“不,”阿多斯说,“不,我已经告别过了。我不愿意再第二次告别。”

“那么,子爵,上船吧,快上船吧!”公爵接着说,他想免得这两个悲伤的人流下泪来。

他就象波尔朵斯那样力大无穷地、慈父般温情地把拉乌尔举起来,放到小艇上,小艇上的桨一接到信号就立刻划了起来。

他本人呢,也忘记了礼节,跳到这只小艇的边上,用脚使劲一蹬,把船推向大海。

“再见啦!”拉乌尔大声嚷道。

阿多斯只挥了挥手来回答他,但是他感觉到手上象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原来是格力磨在恭恭敬敬地亲他的手,如同一条忠实的狗在向主人告别。

格力磨亲好以后,就从码头的梯级上跳到一只双桨的小快艇上,它被一只配备有十二名苦役犯划的平底驳船拖在后面。

阿多斯坐在码头上,神志恍惚,什么也听不见,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每一秒钟都从他那儿带走他儿子的面貌上的一处特征和他儿子的苍白脸色的一点变化。他垂着双臂,两眼发呆,嘴张得大大的,他和拉乌尔是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惘然若失。

大海渐渐地把小艇和小艇上的人带走了,带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些人都成了小黑点,爱,也成为往事了。

阿多斯看到他的儿子登上旗舰的梯子,看到他俯在舷墙上,站在好让他的父亲一直能够看得见他的地方。大炮开始轰鸣,军舰上发出长时间的喧闹声,陆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来回答,声音震聋了做父亲的耳朵,烟盖没了他全心喜爱的最珍贵的人,但是他对这些都无动于衷。拉乌尔始终在他眼前,一直到最后一刻,那是一点极细小的微粒,从黑色到灰色,从灰色到白色,从白色到什么也没有了,对阿多斯来说,它消失了,在威风凛凛的军舰和满张的船帆在所有在场者的眼前消失以后很久,它才消失了。

快近中午时分,太阳已经照遍一切,这时,只有桅杆的顶高耸在闪烁着阳光的水平线上。阿多斯看到在那儿升到空中一个淡淡的影子,刚一看见就消散了。这是大炮的烟,德·博福尔先生刚刚下令放炮,最后一次向法国海岸致敬。

桅杆顶也在天底下隐没了,阿多斯痛苦地回到他的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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