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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傒斯全集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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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一

○记一

富州重修学记

全州学记

舒城县龙眠书院记

涿州孔子庙礼器记

增城三皇庙记

建都水分监记

安福州东岳庙记

浮云道院记

抚州灵感庙记

胡氏园趣亭记

杨氏忠节祠记

孝通庙记

易州定兴县城隍庙记

△富州重修学记

上御经筵之明年夏六月,济南姚侯来为富州,以舍菜礼见于先圣先师,祝曰:「惟夫子之道,参天地,配日月,用中罔敢知。而用中实生齐、鲁之交,密迩夫子之训。钦承明命,来守是州。今之州,古千乘之国也,敢不敬恭朝夕,惟夫子之训是承。」顾瞻庙学,摧陋弗称,曰:「余之责也。」会教授清江陈明之继至,议与志合。明年秋,大修孔子庙,仍其旧者,惟殿若明伦、中庸二堂,江山秀杰楼,惟一改作而有加。规制必裁就法度,出入必限由正途。凡为屋几七十楹,又刻铜为七十二弟子及诸贤像,以严祀事。凿半池,其前仿古泮宫。侯载经载度,是董是劳,吏忘其私,工劝其勤,涉冬徂春,用告厥成。而命傒斯为之记。

在至元二十有三年,升丰城县为富州,以河东陈侯元凯为之尹。时科举废十有三年矣 【十有三年,四部丛刊本作「十有五年」,误。】 。士失其业,民坠其教,盗贼满野,竟数十里不闻鸡犬声。陈侯大惧,遂修孔子庙,建小学,日集文儒故老讲求治要,悉资以为政。不数月,境内大治,知所务也。今科举既复亦十有三年,而侯实来,当天下文明,人复其业,犹皇皇焉、汲汲焉以兴学校、明教化为先务者,其守同,其志亦同也。夫兼有天下父师之责者,君也。承君之志,行君之化者,宰相与太守也。宰相布于上,太守奉于下,故人之生也,为之学校以教之,设科以举之,必使士有恒业,民有恒志,然后圣人之道可明 【然后,四部丛刊本作「然使」。】 ,贤才可得,而治可成也。古之有天下者,莫盛于唐、虞、三代,而不能去学校、废选举以为治。秦能去之废之,二世而亡。虽然,君子之学视学校为污隆,以选举为去就 【选举,四部丛刊本作「科举」。】 ,亦异乎夫子之教矣。若夫善学圣人者,在畎亩则行乎畎亩,在鱼盐版筑则行乎鱼盐版筑,岂待学校之教而科举之劝哉!然世亦岂能皆伊、傅其人 【世亦岂能,胡思敬校云:「『世』,文粹本缺。」】 ,而不为之教与劝也。此上之志而侯所以力行之者。况上方亲御讲筵,详求圣人之治,愚虽不敏,愿与学孔子者共勉之。侯廉慎简正,不为盛名而人畏敬之,盖贤守云。

△全州学记

皇元制治,举法周、孔,玄徼绝壤 【玄徼,原作「元徼」,盖避清讳,胡思敬校云:「『元』疑『边』。」非。此依四部丛刊本改。】 ,同风邹、鲁。一郡一邑,必谨学校以为教基。在仁宗时,太子太傅府长史郭侯履治靖五年 【府,四部丛刊本无。】 ,俗兴民和,克信其道。泰定元年春,移贰于全。

全居湖南九郡之极,地小而岩,风气呰窳,郡西湘山又称无量寿佛入灭之所,世奉遗骸,奔走万姓,而夫子庙荒圮穿漏,曾莫顾者。罢软者以民劳为解,贪墨者以廪薄为辞,讲诵不兴,荐祼无所。侯至,会阙太守,侯总学事,教授黄润以为请。于是侯率僚佐倡于上,士民劝于下 【劝,疑当作「勤」。】 ,明年二月,即工,前清湘长法黑进拜元 【前清湘长法黑进拜元,胡思敬校云:「九字疑有脱悞。」是。】 ,侯知邑士邓桂能,状命董其事。遂斩木阴谷,伐石阳厓,食功佣力,民不知役。太守何公润继至,朝劝夕劳,休威并行。及期而庙成。乃易夫子、十哲像,分祠先儒及贤守于讲堂之左右翼。门序轩陛,以次咸毕。又辟庙南废地为杏坛三成以拟阙里,建明堂四楹以馆诸生。既告成于庙,教授谒告还江西,会予庐陵,曰:「郭侯每以不得君记为恨,敢请。」乃述其事,且俾告于有众。

昔靖之鄙为羣僚劫以自附者八百余家,数自请吏,吏不能讨而王赋之供不敢怠遑。及郭侯为守,天子出使督兵讨之,八百余家咸在夷灭。侯以死争,乃去刑书,复为齐民。侯非力能生之也,以其民恪遵魏文靖公之教,知有君臣之分,身虽为虏而王供不阙故也 【身,四部丛刊本无。】 。全之四境尽为中邦,又密迩周元公之里,父传子习,皆圣人之道,民之情性,岂独异乎?夫殚财浚力以奉无益,未必蒙福。耕田凿井以服圣贤之教,未必被祸。且一丝一粟,得以养生送死,又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君子登于俊选,野人免于刑戮,果何惮而不为哉!亦教化使之然耳。为民上者曷敢不敬!

学在郡治之阴,凤凰山之阳,宋绍兴十三年之所迁也。东南诸山,秀丽奇诡,湘、灌、漓水合流其下,盖为一郡之胜云。泰定四年八月丁亥记。

△舒城县龙眠书院记

治民之道,使民知礼义而已。使民知礼义,先示其所尚而已。民知所尚,则知所向方哉。庐州舒城长理溥化,用湖广举首取泰定四年进士第,得兹邑,首理学政,咸用其学以教导民 【教导,原作「教道」,依四部丛刊本改。】 ,民始益知人之所以为贵 【益知,胡思敬校云:「『益』字衍。」】 ,儒之所以为重,而复知所以养生而送死。居二年,曰:「民其可教矣乎!」于是又治地邑东,得李伯时龙眠山庄故基于东禅寺东,舒王祠西,尝没于寺者。据山川之会,想昔贤之游处,乃会其禄入,募工度材 【度材,四部丛刊本作「度功」。】 ,作书院以事先圣先师 【以事,四部丛刊本作「以奉」。】 ,以为出治立教之本,不踰时而成。

凡殿堂、门庑、斋舍、庖库及李公之祠,为屋三十楹,以其面龙眠之山,端丽奇峻 【奇峻,原作「奇俊」,依四部丛刊本改。】 ,能出云雨,膏泽天下,榜之曰龙眠书院,且示不忘李公之故。而邑贤者范凤瑞割田二百亩,以供祭养。既告成于庙,遂立之师,进诸生而教之。凡民有来观者,必劝之以学。是时上既拨乱集大命,兵革未息,饥疫未复,郡县长吏能以荒政自任且不足,遑知礼义之教哉!而舒城劝分则出粟之家惟恐后,民之强暴子弟一有弗若,则父兄长老切责诟怒,惟恐见绝于长吏,休休焉方日以兴学为事,舒之民绝无一人携离转徙者。长吏岂独贤,民得其所以生者也。

舒着于春秋,故山有春秋之山,水有舒水。始入于随,后幷于楚。其民勇而好义,非独舒为然,楚之地皆然,故楚常为强国。最后宋室南迁,赖其民蔽遮江淮几二百年。然当时民虽欲为学,其可得乎?自国家有宋,民不知兵者五十余载,又有好文之君继出,而学校之教郁而不兴,仁义之政尼而不行,养生者不得尽其欢,丧死者不得究其礼,此非上之过,长吏之责也。今吾君既俾尔以贤长吏,一以诗书礼义觉尔民,民亦知所尚乎!若曰升其堂,敶其器,设其牲,齐而行其典礼,如是而已,此事圣人之疏节也,非作书院意也。舒之人尚其勖哉!

李公名公麟,邑人,博学好古,举进士,历删定及检法官,未老致仕。苏文忠、黄文节二公尝过其山庄 【二公,四部丛刊本作「二人」。】 ,故合祀于堂之北 【合祀,四部丛刊本作「合祠」。】 。是役也,建始于天历三年之春,工毕而改元至顺。县学之明伦堂,亦其所建也。是岁冬十月朔记。

△涿州孔子庙礼器记

古者祭器牺象罍洗登豆之属,皆以木,簠簋笾篚之属,皆以竹。后世惧其速朽也,不能以时易也,范之以铜,取便于有司,而古先圣王之制仅存其名号焉耳。惟涿州孔子庙器皆上陶,残缺苦窳,将事者耻焉,观者议焉,有司莫以异。

泰定四年秋,庐陵曹君明则来领教事,始白于有司,驰数千里还庐陵,范铜以易之。及有事于先圣先师,齐肃秩栗,昔之耻者诚敬之心生焉,昔之议者慢易之心泯焉。远迩来观,俯仰叹玩,虽非古先圣王之制,有不暇计。于是州太守命范阳令杜肃府而藏之,属奎章阁授经揭傒斯文而志之。

或曰:范金非古也,其亦必有所受矣,胡莫之或改以从古也。礼有损益,器有宜然,况世所宝三代彝鼎罍斝尊卣之属,皆范铜为之也,皆自天子至于公卿大夫所作以贻子孙者也,虽不可尽信,然其来固已久矣。谓范铜之非礼,古人亦且为欤?彼皆欲为长久计也,皆欲为法于后世者也。且觚不觚,固非觚矣。谓木之觚为觚,金之觚为非觚,可乎?学至于孔子,可谓知礼矣。然逢掖于鲁,章甫于宋,舍麻冕而从纯非欤?必以古为是而今为非 【今为,四部丛刊本无「为」字。】 ,则涿之用陶盖有虞氏之所尚也 【所尚,四部丛刊本作「所上」。】 ,以木以竹皆非礼也,而可乎?夫敬者礼之本,而器者敬之舆也 【而,四部丛刊本无。】 。严其器,所以存乎礼也。而耻焉,而议焉,则敬何由生,礼何由行欤?故泥乎古者不足以适今,胶乎器者不足以言礼。故记曰:礼从宜。

傒斯曰:祭器者,所以交于神明者也,非饮食之谓也。苟知礼之本矣,虽从宜可也。呜呼!曹君其可谓达于礼乎!是器也,有司其谨藏而时出之。仍刻其目于左方。

△增城三皇庙记

三皇古无庙,唐天宝中始置,祀以春秋,配以勾芒、祝融、风后、力牧,五代、宋并因之。国朝始诏天下郡县皆立庙,以医者主祠,建学、置吏、设教一视孔子庙学。大德三年,太常言三皇开天建极,创物垂范,为万世帝王传道之首,今太医院请以黄帝臣俞跗、桐君、鬼臾区、岐伯之属十大名医视孔子十哲配享庙廷,是欲以三皇为医家专门之祖,非礼经,宜从唐制。中书下礼部议,议如太常。至大元年,中书又以湖广行省言如太医院所请配享事下礼部议,请以十名医视孔子庙诸大儒 【孔子庙,四部丛刊本无「子」字。】 ,列祀两庑,遂着为令。

广州之增城未置庙,岁春秋有司设主寄祀丛祠中。至顺二年秋九月,旴江左祥由翰林从事广州香山县尹、潮州路经历,以奉议大夫治增城。既新孔子庙学于城西冲霄门外之故址,而以旧学为三皇庙。学坏,桡者易之,隘者辟之,漫漶缺漏者涂塈而黝垩之。自殿堂徂门凡为屋五十有二楹,巍焉焕焉如初建 【巍焉,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然后三皇之祀始尊,医学之教始行。

夫以医家专祠三皇,非古制,然犹足以见国家尊古圣仁贤重民命如此 【足以,四部丛刊本无「以」字。】 。有司知守国家常制,修其祭礼,严其教道,竭其所职而已,他非敢置议。医家既得专祠三皇 【专祠,四部丛刊本作「专祀」。】 ,可谓甚尊宠矣。而辄慢其祠事 【慢其祠事,四部丛刊本作「漫其祀事」。】 ,怠其学政,不知民命之所以重,所谓失礼之中重失礼焉,其咎大矣。凡若是者可不慎哉 【若是,四部丛刊本作「居是」。】 !

左君闿疏平恕,所至有善政,且知所先务。是役也,能究其力以赞其成者,医学教谕邓友益也。南雄路儒学教授李显以左君之命请记,乃为之书。

△建都水分监记

会通河成之四年,始建都水分监于东阿之景德镇,掌凡河渠坝闸之政令,以通朝贡、漕天下、实京师。地高平则水疾泄,故为堨以蓄之,水积则立机引绳以挽其舟之下上,谓之坝。地下迤则水疾涸,故为防以节之,水溢则绳起悬板以通其舟之往来 【绳起,四部丛刊本作「纯起」。】 ,谓之闸。皆置吏以司其飞挽启闭之节,而听其讼狱焉 【讼狱,四部丛刊本作「狱讼」。】 。雨潦将降,则命积土壤,具畚锸,以备奔轶冲射。水将涸,则发徒以导淤阏,塞崩溃。时而巡行周视 【时而,四部丛刊本作「而时」。】 ,以察其用命不用命而赏罚之 【不用命,四部丛刊本无。】 。故监之责重以烦。

延佑六年秋九月,河南张侯仲仁以历佐詹事、翰林、太医三院,皆能其官,且周知河渠事,选任都水丞。冬十有一月,分司东阿,诏凡河渠之政,毋袭故,毋狃私 【毋,四部丛刊本无。】 ,毋阻势怛威 【阻势,四部丛刊本作「徂势」。】 ,惟宜适从,敢有挠法乱政,虽天子使,五品以上,以名闻,其下随以轻重论刑,毋有所贷。侯北自永济渠,南至河,东极汶、泗之源,滞疏决防,凡千九百余所,咸底于理,退即所署治文书,庳冗俭陋,吏侧立无所。爰告于众曰 【爰,四部丛刊本作「援」。】 :「余承命来此,唯恪恭是图,顾以函丈之室制千里之政,役徒百工何所受职?下走羣吏何所听令?乡遂之老、州邑之长何所禀政?荆、扬、益、兖、豫数千里,共亿之吏,何所视禁?山戎岛夷、遐徼绝域朝贡之使,何所为礼?朝廷重使何所止舍?」乃会财于库,协谋于吏,攻石写材,为堂于故署之西偏。

隅隩廓深 【隅隩,原作「隅噢」,依四部丛刊本改。】 ,周阿崇穹,藻缋之丽,文不胜质,几席之美,物不踰轨。左庖右库,整密峻完。前列吏舍于两厢,次树洺、魏、曹濮三役之肆于重门之内,后置使客之馆,皆环拱内向,有翼有严。外临方池,长堤隐虹。又折而西,达于大逵,高柳布阴,周垣缭城,遐迩纵观,仰愕俯叹。其言曰:唯侯明慎周敏,于公罔私,故役大而民弗知,功成而监益尊,监益尊而政益行。斯河渠之利,永世攸赖。

爰稽在昔,自丞相忠武王建议于江表初平之日,少监马之贞奏功于海内一家之时,自时厥后,分治于兹者,鲜不着勤焯劳,载于简书,而公署之役,乃以待侯,非乐侈其名以夸其民,所以正官守,肃上下,崇本而立政也。诚宜为而不敢后。惟国家一日不可去河渠之利,河渠之政一日不可授非其人,若侯者其人矣。

是役也,首事于侯至之明年某月日,卒事于至治元年某月日。合内外之屋余八十楹。是岁九月朔,具官揭傒斯记 【记,四部丛刊本作「为之记」。】 。

△安福州东岳庙记

五岳自古皆秩祀于天子,而东岳独为天下宗。今郡县不置庙则以为阙。延佑四年冬,吉安路安福州达鲁花赤瞻思丁始建东岳庙于城东门外之秀岭,知州郭恢台等协其谋,佐吏及州民之乐善者相其财,地利材良,工胥劝功,明年秋,庙成。重门复殿,高广丽深,翼以列祠七十有二。象设严畏,轩陛崇隆。上巢飞云,下瞰湍濑,旁引羣山,俯视井屋。朝阳夕阴,如神往来。稚耋男女,蚁行而上,俯伏拜跪,如临父母。复伐石为桥曰秀川,而屋其上六楹,以达望走;刊木为亭曰一览,以休游观,而命道士姚某守之。民大悦。又明年秋,州人前肇庆路濂溪书院山长彭德昌请记于石。

夫东岳,鲁望而庙于兹,从民志也。民不知善而惟神之依,惑也。苟政不平,岁不成,欲事神得乎?福善祸淫,天有常道;事神治民,国有常礼。礼不可黩,道不可诬。靡远弗届者神 【靡远弗届,四部丛刊本作「靡届弗至」。】 ,无感弗通者诚 【弗,四部丛刊本作「不」。】 ,诚神合而福禄降,唯君子能之。若夫修典常、正国俗,则国家之事而君子之心。具官揭傒斯记。

△浮云道院记

余方窃禄周行,进不能有裨于时,退不能自讼其过,而客有言浮云道院之事者,乃起而四顾,茫然自失,渺然若天地无所容。

客之言曰:吾所居郡曰庐陵,邑曰永丰,是为欧阳文忠公之乡。吾之里在鸡山之阳,鹫岭之滨,山川深厚,草木浓丽。其人秀而多寿。弦诵之声溢乎四境 【溢乎,四部丛刊本作「溢于」。】 ,耕种之民交乎四野 【交乎,四部丛刊本作「交于」。】 。时危代易,干戈所不加焉;水旱疾疫,盗贼所不入焉。人无甚富,亦无甚贫。吾刘氏族居已三百有十二年矣 【已,四部丛刊本无。】 。环吾里数百家,无异姓,良田数百顷,未尝去刘氏。冠昏丧祭必以礼,共给公上必以时,无金玉狗马之殃,无高爵厚禄之祸 【厚禄,四部丛刊本作「重禄」。】 ,各食其力,各守其常。吾虽客游四方而心安之。泰定四年秋,吾归自河南,乃辟园数亩,种桑柘三百株,枳若橘皆千株,木实之脂可食可烛俗号山茶又曰木子树者七百株,茶五百株,桃、李、杂果、松、竹之属又称是。岁先畴之入虽不足以自给 【岁先畴,胡思敬校云:「『岁』上疑脱『每』字。」】 ,计数十年之后 【数十年,四部丛刊本作「数年」。】 ,叶者、实者、脂者萌可茹、材可器 【可器,四部丛刊本作「可器者」。】 、可薪者各效其用,则吾春秋之事、朝夕之供、宗族宾客乡党之奉可不具而足矣 【宾客乡党,四部丛刊本作「乡党宾客」。】 。吾又有弟兄子侄数十人 【弟兄,四部丛刊本作「兄弟」。】 ,承祖父之训,皆颇知学,足为保家之主。天之所以与我者,亦既厚矣,复何求哉!乃筑室四楹其中,为藏修之所,取孔子「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之语,扁曰浮云道院 【扁曰,四部丛刊本作「榜曰」。】 。又为五言诗二十余篇,书之壁间,暇则命子侄歌以为乐。客有爱而和之者,不敢辞;有录而传之者,不敢止。行藏用舍,一听于天。夫圣人之与众人欲富贵而恶贫贱非甚相远也,而圣人不求得其所不可必得,不求去其所不可必去,安其所安,乐其所乐,从吾所好而已。众人则不然,必求得所不可必得,必求去所不可必去 【必求去,四部丛刊本作「必求去其」。】 ,险在前而不顾,危在后而不知,蚤夜孳孳 【孳孳,四部丛刊本作「以孳孳」。】 ,死而后已。于是圣人始如天地日月,亘万古而不可跂及 【跂及,四部丛刊本作「跋及」。】 ,众人攘攘,忽而为虎,忽而为鼠,忽而为虫沙,其去圣人何啻千万里。吾非敢希圣人,能稍异于众人 【稍异,四部丛刊本作「少异」。】 ,无忝于前人,斯亦足矣。乃歌曰:「浮云兮悠悠,忽而逝兮乍留,吾安归兮孔丘。」又歌曰:「悠悠兮浮云,来无迹兮去无垠,吾安归兮义与仁。」歌毕,余请书以为记。

客名鹗,字楚奇。其学以六经为主,其文以义理为本,其诗近陶、柳之间,其大父盖寿至百三岁云。天历三年六月九日,揭傒斯记 【揭傒斯记,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

△抚州灵感庙记

临川西南行九十里,有山巍然而高大,隆然如波涛蔽于一州者,曰连珠之山。有谷焉,苍峭深窈,若与世隔。谷之口有寺焉,名如其山。南唐升元中,肉齿和尚曰智通者,尝居之。入谷数十步,有庙焉,曰灵感之庙。宋庆元四年所赐额也。天历元年,寺住持如海、知事从善改作大殿五间,丹楹藻井,崇阿飞甍,涌殿壁为海潮庆云之状 【殿壁,原作「壁殿」,依四部丛刊本改。】 ,仰烛承尘,俯镜广庭,自夏徂秋,遂底于成。神享其祀,人乐其功。明年,介予女兄之夫陈君用清请予记。

按图志,其地初有古杉一株,常闻笙箫之声,飞绕其上。杉下有泉,人汲而祷之,能苏旱而愈疾。一日,神附童子语及梦告肉齿和尚曰:「我朱森秀才也。兄弟三人,皆隐于此。汝庙祀我 【祀我,四部丛刊本作「祀吾」。】 ,当福汝民。」乃伐杉为三神像,冠服形貌一如所梦者 【形貌,四部丛刊本作「形类」。】 ,庙而祀之。揭灵着响,余二百年。至景定三年,始得封为净感、净应、净佑三真人。余谓神有曰「朱」者,株也;「森」者,杉也;「秀才」者,美木也;「兄弟三人」者,三乃木之所以生也。盖木德之锺,木主仁,故为善不为恶,为祥不为咎,而能大庇斯民也。其兹山之灵也欤?山非神不立,神非山不留。惟兹山与天地无穷,兹神亦与山为无穷 【与山为,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其必与我元相为无穷也。然非兹殿不足以壮神之居,以称此山,敢不敬志其事焉。呜呼,尔民其益务为善,毋使见弃于神哉!天历三年夏四月朔,揭傒斯记 【揭傒斯,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

△胡氏园趣亭记

豫章胡叔俊以高才硕学隐居进贤官溪之上,治乃祖西园,筑亭其间而游息之。以东南先朝阳夕阴 【夕阴,四部丛刊本作「而夕阴」。】 ,宜木果,而树桃、李、梨、栗。南为正阳之方,宜芳华,而列种海棠。松、竹者贯岁寒而后凋,故以植乎西北。中又杂植梅数十株,曰:「梅,松、竹之友也。」今皆蔚然为林矣。若菊若牡丹、芍药之属,丛生而可爱,皆列于亭之左右,以便观赏。合而名其亭曰园趣。其出入之途在正东,近所居也。海棠之西有二池,夹道凿小渠引水经其所居,以入于东池。渠之上古木参天,其先祖所手植也。东池之外又为大池,春夏泛溢可以舟楫。池之北为堂八楹,以为子弟讲肄之所。又北为堂六楹,以馆宾客。又北为重屋六楹,以藏累世之书。此其园外之事,又所以为成趣之本。

叔俊治家有法,临事有断,凡公上之共必先之,故叫嚣之吏不及于门。田园山林,务必择子弟之贤 【务,四部丛刊本作「之务」,属上句。】 、僮仆之良者,各受其成以治之。故丛脞之政不婴于怀。子孙之教,必隆礼厚币聘良师友以训之,而日就月将之功,又足以乐其志。此外,非祭祀、宾客、庆吊之事,不得关说。日坐亭上,与园丁野老论农圃之要,除其榛秽,修其径术 【径术,四部丛刊本误作「经术」。】 ,疏其流泉,时其灌溉,观其华实之生成,阅阴阳之变化,以察夫消息盈虚之理,而忘其世虑。客至则觞咏啸歌,或风乎松竹之间,或纶乎清池之上,云山烟水,交错乎指顾之间,而园中之趣,虽万锺之禄不与易也。

是故志定者不迁,理达者不惑。事治则情逸,心旷则境融,虽崇台累榭、奇芳异物之观,名姬淑媛、哀弦急管之奉,恶足并语哉!叔俊于是不可及矣。其子棣请余记之,为叙其说,俾归刻于亭之上。

△杨氏忠节祠记

庐陵杨氏作忠节祠者何?昔金人犯宋,沿江诸郡皆望风奔溃,其先忠襄公邦乂以建康通判被执,骂贼死。韩侂冑专国擅兵 【擅兵,四部丛刊本作「擅政兵」。】 ,文节公万里以宝谟阁学士家居,闻之三日不食死。故合而祠之也 【祠之,四部丛刊本作「祀之」。】 。中祀建康通判赠通奉大夫存者何?尝以直抗蔡京,为杨氏忠义开先也。别祠广东经略使长孺 【别祠,四部丛刊本作「别祀」。】 、吏部郎官孙孖、同知昆山州事学文者何?经略仁声义实,风概天下,在广东三载 【三载,四部丛刊本作「三岁」。】 ,禄入七万缗,尽以代民输丁租,不持一钱去。吏部闿通敏惠,奉法循理,为时良臣。昆山好德尚义,能以私钱复文节故居,割田百亩以建祠事 【田,原误作「四」,依四部丛刊本改。】 。皆克绍先烈者也。

天下杨氏皆祖汉太尉震,庐陵之杨则自蜀徙,盖太尉之孙唐国子祭酒膳从僖宗幸蜀而居眉者之后也。自秦、汉之后有天下,卓然有三代之风者,宋而已。方其盛时,欧阳文忠以古文正天下之宗 【欧阳文忠,四部丛刊本作「欧阳文忠公」。】 ,明王道之本;及其衰也,杨忠襄、胡忠简以大义折敌国之气,奋中兴之运;当其亡也,文丞相斩首燕市,终三百年火德之祚,为万世亡国之光,而皆出于庐陵,何其盛哉!夫卓然可继三代者,宋也。然夏之亡以桀之暴,殷之亡以纣之虐,又以汤、武继之,宜其东征西怨,无思不服,惟周以弱亡,与宋同。然周之东迁,亦有杨忠襄、胡忠简乎?周之亡,亦有文丞相乎?是能使周之乱亡犹有愧于宋者,杨忠襄、胡忠简、文丞相也。文丞相之死,岂非有忠襄、文节为之标准乎?不然,何又出于庐陵也。忠襄不可及已,至若文节,年六十余已悬车告老,将二十载矣,闻一权臣擅国,遂至饿死。使在文丞相时,当何如哉!故庐陵若欧阳氏、杨氏、胡氏、文氏,又有身致干、淳之治若周文忠氏 【干淳,四部丛刊本作「干佑」,误。】 ,皆国家之元气也。而欧阳氏又庐陵之元气乎!昆山之子元正请记忠节祠,故幷及之。

呜呼!观杨氏之祠 【之,四部丛刊本无。】 ,则庐陵多贤之故,杨氏人物之盛,宋三百年养士之效,亦可见矣。世好言士无益于国可乎?元正亦杨氏之贤子孙也,由太常奉祀为江西行省属。祠成于大德七年,记作于元统二年。

△孝通庙记

临江新淦之上游有镇曰峡江,镇有龙母祠曰孝通之庙。古祠在今德庆之悦城镇 【悦城镇,胡思敬校云:「『悦』,文粹作『幌』。」】 。峡江受吉、赣、南安诸水,又豪商大贾之所会,两山如束,水势湍悍,岁数坏舟楫,必有尝受神赐于岭海之间而分祠于此以厌水患,然不可考矣。凡舟楫上下,水旱疾疫,必祷焉。

至大二年,镇民唐文寿既倡义以敞其楼,延佑改元,王友忠复新其殿。至元二年丙子之夏,余扈从上都 【上都,胡思敬校云:「『都』字,文粹本均阙。」】 ,庐陵龙立忠始介临江孔思济及其郡人李源请志丽牲之石。夫作于始封之庙,则有唐、宋之碑,今作于分祠,必概见神之始末,俾乞灵者知所本也。

按唐李景休、赵令则碑,神为秦温氏之媪,渔于程溪,得巨卵藏于家,生七龙,五雄二雌,从而豢之,鳞角既具,乃放之江。媪日候江次,龙辄荐嘉鱼于媪,若致养焉者。始皇帝闻之,召媪,媪行中流,龙挟舟而还。媪死,乡人葬之程之左澨绛水之滨。后有衰麻而杖哭诸墓,且恶其迫潮汐也,一夕大雷电,迁之高冈,乡人祠之始此。自唐天佑历宋,由永安郡夫人五命为崇灵济福妃,五龙子皆爵彻侯 【龙子,胡思敬校云:「文粹本无『子』字。」】 ,二龙女皆夫人 【龙女,胡思敬校云:「『龙女』二字,(文粹本)倒。」】 。额由永济改曰孝通 【额由,四部丛刊本作「额曰」。】 ,大观二年所赐也。

夫物于天地,莫神乎龙 【神乎,四部丛刊本作「神于」。】 ;有功于天地,莫大乎龙 【大乎,四部丛刊本作「大于」。】 。故其德配干,为鳞虫之长,出入变化,不可测度。媪非产龙,徒以豢育之恩,生则荐鳞食以养之,死则为衰麻以丧之,迁宅兆以宁之,士大夫之子孙犹有不能而龙能之 【士大夫,四部丛刊本作「学士大夫」。】 ,则知忠孝之大节又莫过于龙也。龙之德,其至矣乎!夫龙,潜于深渊之中,待时而动,所以感雷电,降雨泽,鼓涛浪,推崖裂石,皆龙之能事也。而谓善覆舟溺人,非龙之心也。有违忠悖孝 【违忠悖孝,四部丛刊本作「违孝悖忠」。】 ,贼仁害义,自绝于天者,适与之遭耳。宋之时,吾里有孙先生伯温者,摄象州守,部饟襄淮,渡巢湖 【渡,四部丛刊本无。】 ,大风涛几覆舟,先生朝服拜于舟,龙君出答拜水上 【龙君,四部丛刊本作「龙若」。】 ,风立止。龙之佑助善人如此,苟为善,龙有弗佑之者乎?由是观之,人之遇覆溺者,非龙也,人也。福善祸淫,天之道;求福不回,人之道。天人之际,龙知之矣。媪以慈致龙之孝,庙食千五百余载,龙其可诬矣乎!敢书以告乞灵者。至元二年丙子六月甲辰记。后二年己卯,乃求重书刻之石。集贤直学士、朝列大夫揭傒斯志。

△易州定兴县城隍庙记

城隍神天下通祀,或有天子封,或无封。其垣屋器服一拟于王者,虽有强毅聪察之吏不敢废,水旱疾疫必祷焉。

易之定兴庙于邑之西南隅,制古而地僻,大木蔽亏,莓墙藓砌,黮然云兴,肃焉风行,过者悸心,入者易虑,而祷亦辄应。屋之挠坏缺漏以时葺之,无所改作,而垣独完。于是邑人张伯祥等同翰林从事杜德远谒记勒石 【同,四部丛刊本作「因」。】 。

夫山川之蓄,都邑之会,民物之富,精合气融,动必有神。神者,阴阳之至德,祸福之枢机也。体之则应,感之则通,非有待于祠祀尸祝。祠祀尸祝,古人所以事神,非神之本也。后世殚财力,竭智虑,黩法乱制,求以事神,神其享之乎?惟兹庙侈不陵节,俭不失度,庶几能以礼事神者,宜祭享而民宁。然记者所以着始末、叙因革,今皆无所于考,独记其事神之有礼也。延佑三年夏四月癸酉,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揭傒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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