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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争总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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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县尹断光棍争妇

金华府金华县崇德乡民潘贵一娶妻郑月桂,生一子才养八月,因岳父郑泰十生日,夫妇往贺。来至清溪渡,与众人一同过渡。月桂坐于船中,子饥,月桂取乳与子食。其左乳下生一黑痣,被同船中有一光棍名洪昂者瞧见,遂起不良之心。及下船靠岸,潘贵一携月桂往东路,洪昂扯月桂往西路。贵一曰:“你这等无耻,缘何无故扯人妇女?”昂曰:“你这光棍可恶,我的妻子,如何争是你的?”二人因而厮打。昂将贵一打至呕血。二人混争,扭入府来。府尹丘世爵出升堂问曰:“汝二人何故厮打?”潘贵一曰:“小人与妻同往贺岳父生日,来至清溪渡口,与此光棍及众人等一同过渡上岸时,彼即紊争小人妻是他的,故此二人厮打,被他打至呕血。”洪昂曰:“小人与妻往贺岳父生日,同船上岸,被彼混争我妻。乞老爷斧断,以剪刁风。”府主一时错愕,乃调月桂上堂问曰:“你果是谁妻?”月桂曰:“小妇人原嫁潘贵一。”洪昂曰:“我妻不廉,想当时与他有通,今日约他同来做此圈套。乞老爷详情。”府主曰:“既是你的妻子,何处有记认否?”昂曰:“小人妻子左乳有一黑痣可证。”府主令妇解衣,看见果然,即将贵一重责二十,将其妇断与洪昂,赶出。适有知县苏万民,新任金华县,敬来参见府主。到府前,只见三人出府,其妇与贵一抱头大哭,不忍分别,昂强扯妇去。苏公问曰:“你三人何故啼哭?”贵一将前事细说一番。苏公曰:“带在一傍,不可令他去了。”县尹入府参见府主,礼毕禀曰:“知县才在府前,见贵一争妇一事,闻府主已断。夫妇不舍,在外哭不肯别。恐民情奸宄,难以测度,其中必有冤枉。”府尹曰:“贤宰既能察识,即发到县问明缴报。”县尹谢领而出。县尹转县,命一干人犯俱在二门外俟候,升堂坐定,先调月桂问曰:“你自说来,那个是你丈夫?”月桂曰:“潘贵一是真。”县尹曰:“洪昂与你相识否?”月桂曰:“并未相见。昨日偶逢船上;子饥取乳与食,被他见乳下有痣,那光棍即起此心。上岸小妇人与夫往东路回母家,彼扯往西路,因而厮打混争。二人扭往太爷台前,太爷问有记认否,洪昂遂指病为凭,太爷不察,乃信其为实,遂断与昂。乞爷严鞫,断还丈夫,死生相感。”县尹曰:“潘贵一既是你丈夫,他与你有多少年纪?”月桂日:“妾年二十二岁,丈夫二十四岁,归亲三载,产此子才得八月。”县尹曰:“有公婆否?”月桂曰:“公丧婆存,今年四十五岁。”县尹曰:“你父母何名?多少年纪?有兄弟否?”月桂曰:“父名郑泰十,今六月十三日五十岁。母张氏四十五岁。生子妹三人,二兄居长,妾居幼。”县尹曰:“带在西廊俟候,带贵一进来听审。”县尹曰:“妇人既是你妻子,何名?多少年纪?”贵一曰:“妻名月桂,年二十二岁。”所言皆合,分毫不差。县尹令在东廊俟候,唤洪昂听审。县尹曰:“此妇你说是你的妻子,他说是他的妻子,何以辨之?”昂曰:“小人妻子左乳下有一黑痣。”县尹曰:“那黑痣在乳下,取乳出养儿,人皆所见,何足为凭!你可报她何名,多少年纪,父母何名,多少年纪。”洪昂一时无对,久之乃曰:“妻名秋桂,今年二十四岁。岳父姓郑,明日六十岁。”县尹曰:“成亲几年?几时生子?”洪昂曰:“成亲一年,生子两月。”县尹骂曰:“这厮大胆,无故争占人妻,犹自强硬。取过粗板,重打四十,发配北塞外边充军,发驿递解,不得干及粮里。”乃判曰:审得棍恶洪昂,蜂虿毒心,鲸鲵大胆。睥睨王法,流恶人民。其为害也久矣,其受殃也多矣。潘贵一携妻贺岳,误杂同船而过渡;郑月桂因儿思哺,取乳止啼而露痣。棍徒瞧见,视若文凭。贪心顿起,遂起谋端。岐路竞争,及致殴人吐血;良妇思占,何忍臂夺攘,展晁错之智囊,告台求;弄苏张之舌剑,紫夺朱真。洪昂无妇而得妇,欢生笑脸;潘贵有妻如无妻,碎断肝肠。故知妇属潘贵,可决争在洪昂。既云旧偕伉俪,应知月桂行藏。问以丈人姓氏,指西话东,百不知其一二;更质以夫妇坐年,追风捕影,十不偶其二三。盖昂非月桂旧人,故自经庭出去;贵乃郑氏亲夫,是以券节相符。争占已明于鉴照,充军用配乎要荒。驿中递解,免扰良民。妇归潘贵,永世和谐。是日午堂呈府,府尹大喜,依拟起批递解。加其才能,自后府中有难决之事,亲委之剖决,无不得情。是邑皆号之为苏龙图。闻于上司,各皆举保。任满钦取山东按院,出脱无辜冤枉者不知凡几矣!

项县尹断二仆争鹅

同安县城中有龚昆者,娶妻季氏。家最丰饶,更多悭吝。适一日岳父李长者生日,昆遣礼命仆长财往贺。昆临行嘱曰:“别物可逊他受些,此鹅决不可令他受了。”长财应讷而去。及到李长者家,长者见婿具礼来贺亦喜,乃问曰:“官人何不自来饮酒?”长财曰:“偶因俗冗,未得来贺。”长者令厨子受礼,厨子见其礼仪皆甚菲薄,厨子择其稍略厚者受一二品,乃受去其鹅。长财意甚趑趄,其主极严,虑恐回家见责。饮酒几杯,闷闷挑其篚筐而回。回到近城一里外,见下田中有一群白鹅,长财四顾无人,乃下田择其大者乃捉一只,放在鱼池内尽将其毛洗湿,放入笼中。谁知看鹅仆名招禄,回家去时,在山傍边撞见长财笼中无鹅,及复来田,但见长财捉鹅上,放入笼而去。招禄且叫且赶,长财并不理他,只管行去。行了一望路程,偶遇招禄主人在县回来,招禄叫曰:“官人,前面挑盒的盗了我家的鹅,可拿住。”其主闻知,一手揪住。长财放下乃曰:“你这人好无礼,无故扯人何故?”其人曰:“你偷我鹅,还说扯你何干!”二人争竞,偶有过路众人,乃为之息争,曰:“既是他盗你鹅,众人有处。可捉转放入群中,即合伙就是你的,如不合伙自相追逐,定是他的。”长财曰:“这伙老官言之有理,可转去试之。”长财放出其鹅入于群中,众鹅见其毛羽皆湿,不似前时,皆相追相逐,并不合伙。众人皆言公道,乃曰:“此鹅果是长财的,你主仆二人何欺心如此?可捉还他。”其主被众人抢白,觉得无趣,乃将招禄大骂。禄曰:“我分明见他无鹅,及到田时,见他捉鹅上,如何不合伙?”心中不忿,必要明白,二人扭入县中。项公坐堂,二人扭入。县尹问是何事,二人各言其故。县尹细看其鹅,想曰:“说是禄之鹅,何不合伙;说是财的,岂敢平白赖人?”心思一计,令二人各回,明早进来领鹅。次日,二人进县领鹅。县尹曰:“此鹅乃招禄的。”财曰:“昨日凭中人皆说是小人的,今日如何断与他?”县尹曰:“你住城中,养鹅必是谷粟,撤屎必黄;他住城外,所食皆草,撒屎必青。今屎皆青,你何故混争?”财曰:“既是他的,昨日如何不合伙?”县尹曰:“你这奴才,犹自强硬。你将水洗湿其毛,众鹅见其毛湿不似前时,安有不追逐者乎?”鹅给还禄,将财重责二十,赶出。邑人闻知,一县传颂,皆称项公为神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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