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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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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帝敬天

高皇帝以天纵之圣,功德广大,金匮之策,不可胜纪。草莽臣何敢僭窃以入私编,然剽闻一二,不敢隐嘿。其敬天事神,至于礼乐末节,罔不究心。以乐生不娶颛洁,特创神乐观居之,俾从黄冠之列。赡给优厚,所辖钱粮,例不刷卷,曰:「要他事神明,底人不要与他计较。」常膳之外,复益予肉,人若干,曰:「无使饥寒乱性。」诸武舞执干盾之属,后易楮甲,以绘兵其上,防微之意,又因以见焉。

○正经传

上万几之暇,留意方策。尝以尚书「咨以羲和」,「惟天阴隲下民」二节蔡沉注误,命礼部试右侍郎张智同翰林院学士刘三吾等改正。因通加研校,书成,名曰书传会选。又以孟子当战国之世,故词气或抑扬太过,今天下一统,学者尚不得其本意而概以见之言行,则学非所学而用非所用。又命三吾删其过者为孟子节文,不以命题取士。

当时礼部札付言书传曰:「凡前元科举,尚书专以蔡传为主,考其天文一节,已自差谬。谓日月随天而左旋,今仰观干象,甚为不然。夫日月五星之丽天也,除太阳人目不能见其行于列宿之间, 【 「除太阳人目不能见其行于列宿之间」,「行」原作「得」,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其太阴于五星昭然右旋。何以见之?当天清气爽之时,指一宿为主,使太阴居列宿之西一丈许,尽一夜,则太阴过而东矣。盖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动者,太阴过东,则其右旋明矣。夫左旋者,随天体也;右旋者,附天体也。必如五星右旋为顺行,左旋为逆行,其顺行之日常多,逆行之日常少。如若蔡氏之说,则逆行多而顺行少,岂理也哉?若不革正,有误方来。今后学尚书者,天文一节,当依朱氏诗传十月之交注文为是。

又如洪范内『惟天阴隲下民,相协厥居』一节,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隲下民』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人君之事。天之『阴隲下民』者何?风雨霜雪,均调四时,五谷结实,立烝民之命,此天之阴隲也。君之『相协厥居』者何?敷五教以教民,明五刑以弼教,保护和洽,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而各安其居也。若如蔡氏之说,则『相协厥居』事付之于天,而君但安安自若,而奉天勤民之政畧不相与,又岂天佑下民,作之君师之意哉?今后当依此说。」

○平吴仁言

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咨,敬奉令旨,予闻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尤,殷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救民。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台宪举亲而劾雠,有司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藉于道,哀苦声闻于天。不幸小民,误中妖术,不解其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颖,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无端万状。元以天下兵马钱粮大势而讨之,畧无功效,愈见猖獗。然事终不能济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观熟虑,乘势而起,或假元氏为名,或托乡军为号,或以孤兵自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立功,遂引兵渡江。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陈氏称号,据我上游,爰兴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父子兄弟面缚舆衬,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德化未及,而政令颇修。

惟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撝,其罪二也;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号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边,一战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扬矛直捣其近郊,首尾畏缩,又乃诈降于元,其罪四也;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丞,其罪五也;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六也;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丞相达失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其罪七也;恃其地险食足,诱我叛将,掠我边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又甚于蚩尤、葛伯、崇侯,虽黄帝、汤、文与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讨,以靖天下,以济斯民。爰命中书左相国徐达总率马步舟师, (「爰命中书左相国徐达总率马步舟师」,「舟」原作「周」,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分道并进,攻取浙西诸处城池。已行戒饬军将,征讨所至, (「征讨所至」,「至」原作「谓」,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歼厥渠魁,胁从罔治,备有条章。凡有逋逃臣民,被陷军士,悔悟来归,咸宥其罪。其尔张氏臣寮,果能明识天时,或全城附顺,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赐,予所不吝。凡尔百姓,果能安业不动,即我良民,旧有田产房舍,仍前为主,依额纳粮,以供军储,余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敢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师者,即当移兵剿灭,迁徙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戎。凡予之言,信如皎日,咨尔臣庶,毋或自疑。敬此。除敬遵外,咨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文榜晓谕,敬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文榜,须议出给者。 (龙凤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本州判官许士杰赍到。)

○制度

今士庶所戴方顶大巾,相传太祖皇帝召会稽杨维祯,维祯戴此以见,上问:「所戴何巾?」维祯对曰:「四方平定巾。」上悦,遂令士庶依其制戴。或谓有司初进样,方直其顶,上以手按偃落后,俨如民字形,遂为定制。按:洪武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礼部右侍郎张智同各官奉圣旨:「恁礼部将士民戴的头巾样制再申明整理。」智乃奏行:「先为软巾制度,已尝钦定, (「已尝钦定」,「钦」原作「拟」,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而小民往往成造破烂不堪,纱罗用纸粘里,竹丝漆布混同造卖,有乖礼制,合行申禁。仍前违制者,卖人买人同罪。」如此则当时巾制乃太祖自定,恐非缘维祯与手按也。

○公宴节钱

洪武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上谓礼部左侍郎张衡、左都御史詹徽等,以有司公宴扰民,今后支与官钞,布政司一千贯,以下衙门令衡等详定。十月初八日,衡等遂奏准行移各官司遵守。凡遇正旦、冬至、圣节,筵宴节钱,就于彼处官钱内支给,其无府、州、县都司、卫所行移附近有司关用。其钱则例:每一节,布政司一千贯 (其在城都司、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老俱赴本司筵宴。) 府, (其在城都司、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老俱赴本府筵宴。有都司七百贯,无都司有卫六百贯,无卫有所四百贯,无所三百贯。) 州, (其在城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民俱赴本州筵宴。有卫五百贯,无卫有所三百贯。无所二百贯。) 县, (其在城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民俱赴本县筵宴。有卫四百贯,无卫有所二百贯,无所一百五十贯。) 无有司衙门卫所。 (卫四百贯,所一百五十贯。)

○给有司官钱

二十九年,又赐有司官朝觐每一员给与盘缠钞一百贯,在任岁支柴炭钞五十贯,并后定给引钱,为堂食费。于乎!养廉之意至矣。

○驿儿属对

太祖皇帝一日阅远方驿夫,见一小儿在其中,问之,儿对曰:「臣父当此役,近日死,臣代役耳。」上曰:「你几岁?」儿对曰:「七岁。」上曰:「能作对么?」儿对曰:「能。」上曰:「七岁孩儿当马驿。」即应声云:「万年天子坐龙庭。」上大喜,蠲其役。

○龙须

太祖皇帝尝进膳,于膳中得发一茎。召光禄官问之,对曰:「告陛下,此不是发。」上曰:「是何物耶?」对曰:「龙须也。」上众自捋圣须,随手得一二茎,遂叱去,不复问。

○欧阳都尉

洪武中,驸马都尉欧阳某偶挟四妓饮酒,事发,官逮妓急。妓分必死, (「妓分必死」,「分」原作「闻」,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欲毁其貌,以觊万一之免。一老胥闻之往谓曰:「若予我千金,吾能免尔死。」妓立予五百金。胥曰:「上位神圣,岂不知我辈平日之侈肆乎?慎不可欺。当如常貌哀鸣,或蒙天宥耳。」妓曰:「何如?」胥曰:「若须沐浴极洁,仍以脂粉香泽治面与身,令香远彻而肌理妍艳之极。首饰衣妆,须以金宝锦绣,虽私服亵裙, (「虽私服亵裙」,「亵」原作「衣」,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不可以寸素间之,务尽天下之丽,能夺目荡志则可,只如此就捕,更无他术。」妓问其词,曰:「一味哀呼而已。」妓从之。比见上,上叱令自陈,妓无一言。上顾左右曰:「榜起杀了。」羣妓解衣就缚,自外及内,备极华烂绘采,珍贝堆积满地,照耀左右。至躶体,妆束不减,而肤肉如玉,香闻近远。上曰:「这小妮子,使我见也当惑了,那厮可知哩。」遂叱放之。

○勤政

上勤民之心,振古罕俪。凡得内外封疏,即命左右疏其事,粘之壁间,甲乙治之,裁决如流,壁帖有一日数易者。

○示俭

上每与宫人语,不离稼穑组紃,后宫屏障垣壁,多绘耕织像也。

○持志

上持志兢业,无愧尧舜三王。每夕膳后,自于禁中露坐,玩察天象,有达旦不安寐者。盖上兼善推测,于天心无不洞然也。

○天王堂土地

姑苏阖闾子城之濠, (「姑苏阖闾子城之濠」,「阖闾」原作「阊阖」,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设有东西二天王堂。其西堂东庑有土地祠神,貌甚类太祖皇帝。相传张氏僭据日,有道者潜塑此像,意谓此土地当属太祖云耳。道者失其名,盖异人也。或曰偶肖圣容,初无道者事。

○诛李司徒

张九四之败,实由其伪司徒李伯升倒戈也。我太祖皇帝始命劳之以酒,花彩迎赏于京城三日,然后取对九四斩之,以示大义。此固类汉祖斩丁公事,施之尤切当也。

○床下义气

洪武中,京师一校尉与邻妇通。一日侵晨,校瞰其夫出,即入门登床。夫忽复归,校仓惶伏床下。夫入房,妇问曰:「何故纔去又回?」夫曰:「我既行,见天寒,忽思尔熟寝,足露于衾外,恐尔冷,来为加被耳。」乃加覆而去。校忽念曰:「彼爱其妻至此,此妇乃忍负之而与我私耶!」即取刀径杀其妇而去。少顷,有卖菜翁常供蔬妇家,至是入门,见无人即出,邻人执以闻官。翁不能明,竟诬伏,狱成。将弃市,校出登场大呼曰:「某人妻是我杀了,奈何要别人偿命!」遂白监决者:「我要面奏。」监者引见,校曰:「告上位,此妇人是臣杀了,不干卖菜老子事。」上曰:「如何?」校曰:「妇颇有姿色,臣实与之通奸。其日臣闻其夫说话,臣因念此妇忍负其夫如此,臣在床下,一时义气发作按不下,就杀了他,臣不敢欺,愿赐臣死。」上叹曰:「杀一不义,生一无辜,可佳也。」即释之。

○宋祭酒

国子祭酒宋公讷,刚正威严,不忝其职。而高皇所以待之者,亦极隆厚,君臣之契,殊鲜伦比。上燕闲之际,常思见之,不欲数召以劳之,乃令画工阴写其神以来。画工受命,潜处帘幙间,讷方公服,危坐不语,画工亟图以进。上览之,收讫。明日,讷朝罢,上谓之曰:「昨日某时,卿尝公服坐堂上乎?」讷对曰:「然。」上曰:「卿何故有怒色?」讷惶恐对曰:「适一生献茶,踣而碎茶瓯,臣不觉怒。且念臣不才,不能教率所致,有负陛下委任,故含怒自讼,未责此生耳。」因问:「陛下何以知之?」上出像语其故,且笑而慰之,更赐茶若干斤。

○先曾祖受天恩

洪武中,朝旨开燕脂河,大起工役,先曾祖臣焕文与焉。时役者多死,先曾祖独生全。工满将辞归,偶失去路引,分该死,莫为谋。其督工百户者 (失名) 谓之曰:「主上神圣,吾当引汝面奏,脱有生理。」先曾祖从之。既见上,百户奏其故,上曰:「既失去,罢。」先曾祖方欲叩辞,上忽又顾曰:「看你模样也似个本分的,可赏钞二十贯。」臣焕文受赐谢恩而归,乡里莫不惊羡。

○危素

危学士素以胜国名卿事我太祖,年既高矣,上重其文学,礼待之。一日,上燕坐屏后,素不知也,步履屏外,甚为舒徐。上隔屏问为谁?素对曰:「老臣危素。」语复雍缓,上低声笑曰:「我只道是伯夷、叔齐来。」或云文天祥。

○嘉定县吏人

洪武三十四年,苏郡人有为嘉定县吏者。郡中一乡人以事诖误,至县潜白吏求直之,吏曰:「今上自郡府,下及县首领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谨,岂敢私出入文牍耶?然汝事既直,第公理之,决无枉理。」乡人如教,果获伸雪。感吏情,以米二石馈之,吏惊愧欲去,辞让久之,吏曰:「我以乡曲之故,为君受一斛。」乡人别去。既半载,吏假归,遂以原粟奉乡人之母,曰:「此若儿寄我处之物耳,今以还母。」

○道不拾遗

闻之故老言,其时道不拾遗。亲有见遗钞于涂者,第拾起一观,恐污践,更置阶所高洁之处耳,竟不取也。

○修书

太宗皇帝大崇文教,以四书、五经经宋儒发明之后,又诸说不一,命儒臣胡广、杨荣、金幼孜等会萃去取,并纂先儒论议有裨斯道者为四书五经性理大全书,通二百二十九卷,当时供赐甚渥。惟礼记先修,书成,最号精当。余帙闻日久催纂之故,或未协舆议云。或云礼经最后成,未审。其后又开局修永乐大典,凡古今言行巨细网罗无遗,意如宋太平御览之类而浩博过之。以太穰滥,竟未完凈而罢,闻其目录且几百卷云。

○仁庙右文 (「仁庙右文」,「右」原作「古」,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仁庙好学右文,词翰并精。尤喜科举之业,在青宫已然践祚,犹不废。每得试录,必指摘瑕病,手标疏之以示宫臣。尝戏语人曰:「使我应举,亦岂不堪作状元天子耶?」

○霍侍郎

英宗皇帝在北狩时,至塞徼,俯瞰边臣,或命取财货诸物,诸臣不敢多献,或畏缩不前,多不称上旨。惟大同府同知霍瑄, (「惟大同府同知霍瑄」,原无「同知」之「同」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奉旨必极力呈进,唯恐不及。及上回銮, (「及上回銮」,「及」原作「又」,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即召见瑄,嘉劳久之。至朝,遂升为工部侍郎。

○睿皇征吴处士

睿皇既复明辟,政治大新,慨然欲得贤才而用之。闻江西有吴与弼者,乃举征贤之礼起之,下诏曰:「皇帝敕谕江西抚州府崇仁县处士吴与弼,朕承祖宗丕绪,求贤图治,亦有年矣。永惟劳于求贤,然后成无为之治; (「然后成无为之治」,「无为」原作「为无」,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乐于忘势,乃能致难进之贤。闻尔与弼,潜心经史,博洽古今,蕴经国之远猷,抱致君之宏畧,顾乃嘉遯丘园,不求闻达。朕怀高谊,思访嘉言,渴望来仪,以资启沃。夫古之君子,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而独善自安,岂其本心?谅尔于行藏之宜,处之审矣。今特遣行人曹隆往诣所居,征尔赴阙,仍以礼币,以表至怀。尔其惠然就道,以副朕翘待之意,故谕。天顺三年十月十三日。」与弼既至,上表曰:「江西抚州府崇仁县民人臣吴与弼谨奏:「为荐贤事,天顺元年十二月初四日,钦蒙差行人曹隆赍捧敕书礼币降临衡茅,以臣为才而征聘赴阙,闻命惊惶,恍然自失,罔知攸措。窃缘臣虽幼承父师之训,粗涉书史,而弱龄染疾,加以立志不坚,是以虚名虽出,学实全无。迨夫暮年,疾病愈深,夙志弥怠,自愧虚度此生,付之长叹。蝼蚁微躯,何意复蒙圣明齿录。夫卑辞厚弊,惟贤可以当之,而臣何人,敢膺旷古所希之盛典哉? (「敢膺旷古所希之盛典哉」,原无「哉」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恭惟皇帝陛下,睿知聪明,圣神文武,四方风动,万国归仁。而崇儒重道之盛心,图治济时之美意,实与天地同大,日月齐明,有血气者莫不忻悦,况在于臣敢不踊跃恭命?谨于当日望阙谢恩祗受讫,日陪乡邻老稚讴歌舞蹈,伏惟圣德忧民之盛,何幸逢于今日!而负且乘之讥,实难免于舆论,于是肃将前件敕币,谨用缄封,俟春气和暖,扶疾随使赍赴阙庭,以图辞免。臣于二月十六日上道,五月十五日至京,十六日引见,蒙圣恩授臣左春坊左谕德。臣以菲才,既未经辞免礼币之荣,又安敢冒昧以受宠擢之重?谨将原赐礼币进上, (「谨将原赐礼币进上」,「原」原作「厚」,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伏望圣慈,宥臣愚戆, (「宥臣愚戆」「宥」原作「怜」,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怜臣见患两足风痹, (「怜臣见患两足风痹」,原无「怜臣」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大施旷荡之恩,特回所命,放臣归田,少全微分,日将歌颂雍熙于水边林下,以毕余龄,不胜万幸,谨具奏闻,伏乞圣裁。」本年五月十七日于奉天门奏,奉圣旨:「朝廷久闻高义,特用征聘,今忽然远来,朕深喜悦。然币以将诚,官以命德,非过也,不允所辞。」既而,与弼于文华殿见,曰:「臣多病失学,不敢当聘。」奉圣旨:「莫谦,赐表里。」与弼对曰:「常礼不敢辞,聘礼故辞。」奉圣旨:「莫迂阔,不准。」久之,与弼复辞归,上乃从之,赐敕曰:「皇帝敕谕江西抚州府崇仁县处士吴与弼,闻尔与弼怀抱道德,嘉遁林泉,特遣行人造庐征聘,尔其惠然肯来,深慰朕怀。欲烦辅导东宫,授以宫职,尔以衰老固辞。留之数月,果然病势弗已,乃知本心非不欲仕,第以不能供职故尔。且以嘉猷勖朕,足以见忠厚之诚,特赐银币,用表至怀。仍遣行人送归故里,复命有司月给廪米二石,以资供赡。尔其优游桑梓,安身乐道,以度遐龄。倘精力未衰,尚期勿忘纂述,以继先贤辅教垂世之意,故谕。」

○英宗皇帝圣德

英宗皇帝登遐之后,羣臣兆民,若丧考妣,哀痛之情至甚,以为神德圣政,不可殚言。然卓绝者四事尤为神圣之极:盖终世未尝以非罪杀一人,未尝差遣内官出外干事,复中宫位号,不用宫人殉葬。此皆自古人君所甚难者,而出于帝之刚明独断,其它固未能管窥蠡计也。

按:我朝自太祖以来,皆以妃嫔殉葬,至景泰之薨犹然。迨英宗遗诏始革,自是累朝皆从之。呜呼,英庙之仁至矣!抑伏观英庙以一人之身而天顺中行事与正统中大径庭,何耶?盖英庙初以幼冲嗣位,生长深宫,未谙世故,故王振得以擅权误国,天下几危。及北狩踰年而归,于是艰难险阻备尝之矣,人之情伪悉知之矣。暨登大宝,心存慈爱,屏远权奸,精明之治,光于祖考,其故如此。

○英宗免礼官罪

正统中三殿新成,上御正殿受贺,大陈礼乐,百辟济济,一时伟丽之观甚盛。而容台鸣唱者赞拜之际,偶眩于金碧煌焕,遂误呼五拜,觉之,无及矣。廷中皆惕息,谓大失瞻望,谴戾必重。礼毕,纠仪官随举劾之,天颜忽笑曰:「今日是好日子,只恐少了拜,既是误多了,也罢。」其人谢恩就位。顷之,锡宴极丰渥也。

○沉孝子

吾邑之相城有一乞儿姓沉,年在中岁,每诣沈隐君孟渊所请丐,凡所得多不食,而分贮之筒篚中。隐君初不为意,久而问焉,则曰:「将以遗老娘耳。」隐君始异之,潜令人侦其所为。丐至一岸旁,坐地出箪中饮食整理之,擎至船边,船虽陋而甚洁,老媪坐其中。丐登舟陈食母前,倾酒跪而奉之,伺母接杯,乃起跳舞而唱山歌,作嬉笑以乐母,母意殊安之也。必母食尽乃更他求自得,若无得则自受馁,终不先食之也。日日如之,凡数年,母死丐始不见。隐君叹诧,亦时少周之。此非有为而为,可谓真孝矣。

○妻代夫死

山西平阳府蒲州河东驿驿丞王伫妻李氏谨奏为陈倩乞恩代夫死刑事:「妾闻为人臣则当死君之难,为人子则当死父之难,为人妇则当死夫之难。为臣而不死君之难是为不忠,为子而不死父之难是为不孝,为妇而不死夫之难是为不义,此古今之常经,乃天下之大道也。洪惟我国家圣圣相承既久,教之以诗书礼乐,培之以仁义道德,励之以忠孝节义,所以百年于兹。家诗书,户礼乐,闾阎三尺之童亦知所以忠、所以孝、所以义。臣虽妾妇,幸生太平之世,叨蒙化育之恩, (「叨蒙化育之恩」,「育」原作「盲」,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岂不知忠孝节义之为当务乎!切思臣夫王伫,幼蒙父训,长沐圣恩,除授前职,为伫者正当夙夜战兢,鞠躬尽瘁,上以报朝廷荣显之恩,下以副父母劬劳之德。奚乃不知自保,出位而言,将本州知州徐孚、千户徐纶连结事情亲赍具奏,越礼犯分,罪不容逃。致蒙法司问拟,比造妖言斩罪,发都察院收监,此正朝廷至公之法,臣复何言。臣独念死者不可更生,断者不可还续,臣夫之死固自其宜,但夫之父母俱年七十之上,衰病老朽,弊惫极甚, (「弊惫极甚」,「惫」原作「慝」,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将不久于人世,而况所生止于臣夫,别无以次人丁。自夫在狱,阙人侍奉,痛哭悲号,日夜不止,茕然孤苦,死无所依。臣欲守侍公姑,则夫在监衣食断绝,不无失所,是臣孝于公姑而不义于其夫,而夫妇之道乖矣。臣欲舍公姑而供给夫之衣食,则公姑贫病饥寒,将何所恃?是臣厚于夫妇而不孝于公姑,而子妇之义阙矣。此臣于孝义不能两全,得此失彼,所以与其苟全性命以偷生于一时,不若代夫之死以全孝义也。何则?臣夫既死,夫之父母岂不痛切肝肠,忧伤致死,夫之父母既死,臣为未亡人,亦当与之偕死,是夫一人之命而三人之存亡系之也。使臣而死,则止一人之死耳,而使夫得回故里侍养父母,子以全孝于其亲,亲以得养于其子,父子怡愉享有天年之寿,是臣一人之命有以全三人之生也,此臣之死所以不足惜也。臣闻至诚可以感天地,可以动鬼神,臣蝼蚁虽微,而一念之诚,惟天可表。臣幸遇圣明,遭逢尧舜,心即天地之心也,德即好生之德也,谅雷霆无非意之怒,知天地无终弃之才。如蒙圣慈,伏望哀怜恻怛臣公姑老病饥寒之苦,饶夫一死,俾得归侍以全其父母之恩,却将臣身斩首抵罪,用彰国家大义,则夫不失其孝,臣得全其义,亦陛下教天下以孝以义之心也,岂特臣之幸甚,臣之夫之幸甚,臣之夫之父母幸甚哉!臣激切至情,冒干天听,臣不胜恐惧战栗待死之至,缘系陈情乞恩代夫身死事理,具本亲赍,谨具奏闻,伏候敕旨。」成化十二年三月十六日奉圣旨:「是,都饶死罢,钦此。」

○平淮碑

姚内史文粹载平淮碑,黜韩录段,人多议之。予观其后载石烈士之说, (「予观其后载石烈士之说」「士」原作「火」,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则不足于韩明甚,去取之际,言有意在,非误也。

○碧落碑

碧落碑,凡数书载之,咸以为不得事实。吾衍学古编曰:「按碑云:『有唐五十三祀,龙集敦牂。』自高祖武德元年戊寅至高宗咸亨三年庚午,为五十三年,敦牂,午也。自庚午至懿宗咸通十一年庚午,计二百一年。旧云韩王元嘉之子训为母房氏立此碑,元嘉乃高祖子,然则碑刻于咸亨三年庚午,而释文刻于二百年后乎? (「而释文刻于二百年后乎」,「文」原作「之」,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世传李阳冰卧看三日,阳冰与李、杜同时人,若是则此碑已久矣。又云『道士书毕,化鹤飞去』,比之寓言可也。但不知郑承规奉何人之命而书释文耳,岂李训时不果立而后子孙始克立之与?郑承规『奉命书之』一言为可疑,岂即其人之篆欤?盖此篆多奇,恐人不解,故并释之耳。」

允明按:宋吴桐所着五总志载其事云:「唐韩王元嘉守绛、泽二州,其子黄公为妣妃荐严作文立石,以表孝诚,文虽不同而俱名曰『碧落』。在绛州者立于天尊之背,在泽州者立于佛龛之西。绛之道馆,有开元中所立石志,谓荆人陈惟玉书。」然则碧落岂亦惟玉之笔欤?石志今不见,不知文与书如何也。虽泽碑亦不知为何人书,然可以见与绛碑同时并建,定非咸通所补立也。先公仕晋时,榻得此碑甚多,石在绛州,而泽无有矣。近胡宪副谧修志载其目,乃注云「李譔书」,当或有所据,抑误以为李训书,而又误「训」为「譔」耶?

○王敦杀妓

敦杀行酒美人事见王恺传,谓为恺妓。而世说以为石季伦。乐史作緑珠传亦然,未知孰是。

○杨尚书

吾乡尚书晞颜先生杨公翥,其先墓前有一石碑倾欹不稳。一日,田儿数辈聚戏其下,共推碑,碑遂仆, (「碑遂仆」,「遂」原作「远」,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羣儿一时惊散。守墓者奔告先生,盖恐先生怒,豫为羣儿家地,先生遽云:「伤儿乎?」曰:「否。」先生曰:「幸矣。可语儿家善护儿,勿惊儿也。」

○陈节妇

乡先生检讨陈公继,幼而孤,母节妇,守义甚坚,教公尤笃。郡邑上其事于朝,朝命巡按御史廉核之。御史既勘结得实,复微行至其邻家楼上潜窥之,见节妇方率子灌园,节妇前行,检讨抱盎从之,步趋整肃如朝廷然。已而同灌地,未毕,节妇入内久之,手持茶二瓯来,检讨远望见,遽掷盎趋迎至前跪地,两手捧茶而起饮之。御史不觉动容称叹,即以上闻,得准旌表门闾。

○片言折狱

闻之前辈,说国初某县令之能。县有民将出商,既装载,民在舟待一仆久不至。舟人忽念商辎货如此而孑然一身,仆犹不至,地又僻寂,图之易耳,遂急挤之水中,携其货归。乃更诣商家,击门问:「官人何以不下船?」商妻使人视之,无有也。问诸仆,仆言适至船,则主人不见,不知所之也。乃始以报地里,地里闻之县,逮舟人及邻比,讯之反复,卒无状,凡历几政莫决。至此令,遂屏人独问商妻:「舟人初来问时情状语言何如也?」商妻曰:「夫去良久,船家来扣门,门未开,遂呼曰:「娘子,如何官人久不下船来?』言止此耳。」令屏妇,复召舟人问之,舟人语同。令笑曰:「是矣,杀人者汝,汝已自服,不须他证矣。」舟人哗曰:「何服耶?」令曰:「明知官人不在家,所以扣门称娘子,岂有见人不来而即知其不在,乃不呼之者乎?」舟人骇服,遂正其法,此亦神明之政也。

○唐宋金石

成化丁未八月,常熟李墓人治地,得古墓砖一块,极方正光莹。吾友邢丽文参宛转获观之,将致于家,不谐而毁,乃唐顾良辉墓铭。

越月,都玄敬穆又得一石于虎丘殿中之佛后。石可二尺余,四周皆斵平如面,则唐汝南周贞之志也。玄敬即辇归之。数日,玄敬复闻花园村有旧石露在尘土,亟与史引之经、吴子明爟趣步往观,则宋德寿宫使祝公端友之葬文也。诸君遂取之,以同姓故归于允明。两月之内,连得唐宋金石凡三,亦奇事也。今录三文于此:

顾词曰:唐故顾府君墓志铭并序  太和三年十一月八月葬府君于黄卯旧茔,礼也。曾祖思绪,祖迪,父冀。府君讳良辉,字德光。府君郎冑子也,性好幽居,丘园顺德,抑强伸弱,非公不□,死时年五十有六,兹年九月十五日遘疾,终于私第。有子四人,长顾秀,次顾□,次顾康,次顾芳,并哀号泣血,气竭而息。恐里巷移改,勒砖为铭。词曰:赳赳武夫,雄雄气色。倐忽迁化,幽魂莫测。身没名在,叹之何在。

周词曰:唐故周府君墓志铭并序  君讳贞,字处廉,汝南郡人也。祖度,父玩。为代素尚,介然清高,心无宦情,丘园养性,君即父之第二子也。君韫生知而挺质,禀夙植以崇因,广谈八解之门,高蹈四禅之域,至哉妙觉, (「至哉妙觉」「妙」原作「好」,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无得而称焉。何期积善无征,歼我贤哲,以开元二十八年正月二十日寝疾,终于私第,享年五十有七。呜呼!晷运不留,泉扉閟景。其年二月九日窆于郊西北九里武丘东山新茔,礼也。有息怀钦、怀德等, (「有息怀钦」,「钦」原作「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并陟岵缠哀,趋庭绝训,昊天殒烈, (「昊天殒烈」, 「烈」原作「裂」,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扣地崩摧。恐陵谷迁移,勒石以为铭记。词曰:惟君敬法,道俗规模,五欲斯拔,三轸齐丘。 (其一) 泰山其颓,而子安仰,抚衬增悲,惟神昭爽。 (其二) 佳城见日,石椁铭词,一扄此室,万古何之。 (其三) 天道微昧,诞育人伦,死生有命,坱轧无垠,刊真础兮纪德, (「刊真础兮纪德」,「纪」原作「绝」,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庶陵谷兮不湮。 (其四) 二文皆不着撰人名氏,顾书予未见,周书岑厉,若刀剑聚列,稍稍类李北海。宫使之文,则其子宗尹泣血志也,词繁不录。

○啖执炙者

顾骠骑荣以炙啖执炙者,卒赖以保身,人皆知之。然南史阴铿传载铿一事,甚相类:「铿与宾友饮,见行觞者,回酒炙授之,众皆笑。铿曰:『吾侪终日酣酒,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擒,或救之获免。铿问,乃前所行觞者也。」铿在元公后,岂用其故智耶?抑延寿之误耶? (「抑延寿之误耶」,「抑」原作「柳」,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武功伯赋何文渊

徐武功公在史馆修何尚书文渊事,赋诗曰:「温州太守重来归,昔何廉退今何违。郄金馆在已如扫,掩月堂寒空掩扉。人间固有假仁义,天下岂无公是非?老夫忝秉春秋笔,不作谀词取世讥。」

○讯盗

成化中,南郊事竣,彻器,失去一金缾,一庖人执事缾所,咸谓其窃之无疑,告捕系狱,拷掠不能堪,竟诬伏。索其赃,无以为对,追之,漫云:「在坛前某地。」如其言觅之,不获,犹系之,将毙焉。俄真盗以缾系金丝鬻于市,市人疑之,闻于官,逮至,则卫士也。云既窃之,遽无以藏,遂瘗于坛前,只捩取系索耳。官与俱去发地,果得之。乃密比庖人漫言之墟相去纔数寸耳,使前发稍广咫尺,则庖人虀粉矣。讯盗之难如此。

○身丁钱

沉君玉逸民漫抄有身丁钱辩云:国初苏州人户编免丁钱一万六千二百五十二贯九百四十六文,今无之。世言苏、秀身丁钱,繇丁谓为三司使日有请而除之。按:真宗实录祥符四年七月诏除两浙、福建等身丁钱凡四十五万四百贯文,则非特二州而已。当时谓实为三司使,而实录不书其请,吴人至今德谓,像而祝之甚谨。谓本幸进,天下不闻其德,而能此举,史氏不应没人之美如此。是年八月,谓言:「东封汾阴,赐与亿万,加以给复诸路常租,除免东南口筭,皇泽宽大,然有司虑经费不给。」上曰:「国家所贵,泽及于民,但敦本抑末,节用爱人,自富足矣。」则知身丁之免,决非谓所请无疑也。范文正亦居吴,父子皆近世社稷臣,所当百世祠祀,岁时奉尝之,反不如谓,闾阎之见,固不足道,而通官显人,亦从而神之,诚可叹也。然谓狡险多智,必尝叨天子之恩而归于己,既欺当世,又欺后人,惜不遇狄梁公辈一扫而清之。遂为三绝,以晓郡人云云。

嘉熙间,金坛王实斋遂,端人也,以法从典吴门,因诛妖民徐与贤等,遂亲诣岳祠拘捕, (「遂亲诣岳祠拘捕」,「拘捕」原作「据补」,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不系祀典之神,皆碎其像而沉于河。覩谓亦在从祀之列,不胜其忿,问典谒吏李祈云:「奸谓何得庙食于此?」祈以昔曾奏免丁钱为对,实斋一时信之,乃不加罚于谓,使幸免。至宝佑间,丁大全当国,于谓同姓,骚动天下,吴门泛籴三百万乘,皆以官诰折直,马约斋、杨祖奉行甚严,莫不切齿。有士人李姓者入岳庙,出语痛责,大书一绝,焚于前曰:「实斋昔欲便加刑,幸得全完土木身。底事畧无悛改意,又教孙子害生民。」诗传四方,人皆发笑。今两浙诸郡皆不纳身丁钱者,乃因韩平原秉政,日奏请而求除之,民受其赐多矣,而无一祀者。

允明按:僧文莹湘山野录云:「吴越旧式民间尽算丁壮钱, (「吴越旧式民间画算丁壮钱」,「算」原作「等」,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以增赋典,贫匮之家父母不能保守,或弃于襁褓,或卖为僮妾,至有提携寄于释老者。真宗一切蠲免,吴俗始苏。」文莹当时人,其言想得其实。沉又反韩之不祀,则侂冑岂贤于谓哉?盖小人亦未必无一长可取也。

○晋元帝

晋元之生,据本纪只云夏侯妃通小吏牛氏,盖其时牛金已为宣王鸩死久矣,后人皆云金生,误也。

○晁错张逵

晁错上奏更令,诸侯皆疾错。错父谓错曰:「刘氏安而晁氏危矣。」宋苗傅既逼高宗禅位,闻外兵将起,乃忧恐,朝帝。其党张逵曰:「赵氏安而苗氏危矣。」小人不知君臣之义,惟以安危相校,视其君与己若邻人之角胜负者,今古一律,甚可叹也。然犹能识其危而不能不为,则亦何为而不改乎!所谓小人枉却做小人者,要之至愚而已矣。

○曾状元

永乐中,曾状元棨以俊才入翰林,朝野耸望。一日外邦贡使至,绝能饮,上命左右觅善饮者馆伴左右,或举下僚武弁。上曰:「堂堂朝廷,岂无一大臣能饮者乎?」状元闻之,即自请于上,上问:「卿量几何?」状元曰:「只消待得此使过足矣,不必尽臣量也。」上悦,令伴之。连日痛饮,使辄大醉,状元殊无酣容,使人媿赧。事毕,上大喜,谓状元曰:「不论卿文学,只酒量岂不当作我大明状元耶?」赐酒甚厚。

○修史人李至刚

李至刚与修史,偶有事,上命罢去冠服,只服士人衣巾。每旦暮出入禁门,门者诘究,至刚既不敢称其职衔,欲但称史官,又冠服不相当,乃自称为修史人李至刚。而至刚操乡音,史音如死。时馆中诸公闻之大笑,见之遂呼为:「羞死人李至刚。」

○咏王少卿

正统间,有鸿胪王少卿者,善宣玉音,洪亮抑扬,殊耸观听,而其读奏之际,必多吃误。其貌美髯而秃项,朝士遂为诗以嘲之曰:「传制声无敌,宣章字有讹。后边头发少,前面口须多。」有使回问京师新事,或诵此诗,问为谁,其人遽曰:「此王少卿也。」

○蔑面事际

今吴人呼素昧平生者,曰陌面不相识。陌恐是蔑字,即左传所谓「昔吾见蔑之面」之语耳。 (「即左传所谓昔吾见蔑之面之语耳」,「昔」原作「着」,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又称事务为事际。按:南史王晏专权,明帝虽以事际须晏,而心恶之, (注,事际谓举事之际。) 二字恐出此。

○盛寅先生

乡先生盛启东寅,尝夜梦有人寄椒于家,久矣,急欲椒,遂私发而用之。既觉,深自咎曰:「岂吾平日义心不明,以致此耶?」迄不能寐,坐以待旦。

○李坛

予尝得一故牒,中有题李郡王山东事迹,因节述于此:景定壬戌二月三日,离涟水,带涟水、西海、东海及佥军五万余人入里。二十七日,抵济南府。三月五日,小捷。三月,离济南五十里老仓口。十八日, (「十八日」,原无「日」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大捷于清河。四月三日受围,离城三十里开河筑城,凡三河三城,而围起十七路人马。高丽国兵亦来。

自围后,城中常有白蜃气,观者以为白蛇精。史天泽总把承相差人于东平取开山人来。开山人者,即吾国捕蛇之人。一见其气,谓是白蛇精未食血,若食血了难收。今则用百日捕得此蛇,城即陷,可活得李行省。乃于白气之方, (「乃于白气之方」,「乃」原作「及」,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掘一土穴,收禁蛇于其内,早夜绕城吹牛角呪之:「大蛇不出小蛇出,小蛇不出大蛇出。」 (「小蛇不出大蛇出」,原无「大蛇出」之「出」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至六日半间,其白气腾空而去。自是李郡王似失精采,日复昏沉,虽军伍不齐,将士作乱,以至绝粮,俱不能晓。其至截屋檐草,拌盐而饲马。已而亦无,相将食人。

七月十三日,结阵而出,人已无力,复被杀人。 (「复被杀入」,「入」原作「人」,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由是诸军间有出投拜者,云昨夜天文见,当主兵败,郡王曰:「俺每也无理会。」自是日逐兵出投拜。十八日,子出投拜。十九日,夜壹鼓,有大星坠于府治,李拈香而拜曰:「李坛死于此。」于是坐于庭中,以镊摘去长髭。二十日早,分付众出,各讨路去。王下小舟入海口,投于水,止及其腰。有一老子姓黄曰:「相公为天下不平,做出这事,何故自损?」引而登岸,至孟权府。

千户治所密报,张相公差人缚出,严相公首问曰:「此是何等做作?」王答曰:「尔每与我相约,却又不来。」严就肋下刺一刀。史丞相问之曰:「何不投拜?」王不答。又问曰:「忽必烈有甚亏尔处?」王曰:「尔有文书约俺起兵,何故背盟?」史唤黄眼回回砟去两臂,次除两足,开食其心肝,割其肉,方斩首。令其子提其首以下山东诸郡。王有子六人,长曰崇山,次齐山、南山, (「南山」,原无「山」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乃王夫人生嫡子,封平州总管。凤山,乃搭察儿妹生。牛山、景山俱在。崇山为忽必烈取去,凤山为搭察国王取去。李王之死,身无滴血,惟是黄脓浆,尸无蝇蚋,亦可怪也。其受围之日,作水龙吟一词曰:腰刀帕首从军,戍楼独倚闲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叹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世变沧海成田,奈羣生几番惊扰,干戈烂熳,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相将近也,稳稳首平燕赵。

○奸狱

苏之嘉定有民家将嫁女,呼待诏 (吴俗呼栉工为待诏。) 徐达为女开面。达见女貌美,因谋为男家喜筵茶酒。 (供事之人之称。) 至嘉会日,达相事未终,辄不辞而去,约同党恶少,期共窃女。昏时,二恶少于后墉外,达复入供事。至入更,乘女独在室, (「乘女独在室」,「在」下原衍「兵」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删。) 遂突入,急负女于背,奔至后垣开门,以女授恶少,复闭门入家内,公出前门而去。乃往会恶少,同挟女去如飞,女羞惧不能声唤也。俄而男家失新妇,方共骇讶莫究,有点茶廪家长,茶酒素亡赖。且日间见其睥睨新人,殊似有奸态,况两度不辞而去,正可疑也。女父母亦言达开面事,咸以为是其所为,即同入后巷追之。巷甚永而一途,无他岐,恶少见追急,弃女而逸,达独持之行,然无计以脱之。适道旁有井,遂挤女其中。既而追及,达就执。问之不答,待旦送于县,达始吐实。乃押达往觅尸,果得之,然而男子也。达亦骇怪。又逮恶少来,恶少供吐如达词。舅姑或谓事由父母,又逮妁人及两家邻,皆无可言。于是县官与女父母、翁姑、婿、达、恶少、媒、邻咸迷惑无所决,榜示尸亲,久之竟无认者。乃姑释诸连坐羁于外,独系达与恶少,数加拷掠,终无伏。 (「终无伏」,「伏」,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作「状」。) 居年余,一日县官方到,治达,忽开封之某县 (失记) 解至二囚,一男一女也。达见之大骇,号叫:「久昧女所在,此真是也,鬼耶?」官速前问之,乃始得其实。盖方女入井,井■〈夗上月下〉不死,女大呼求救,而诸人得达于半路,只自拥之而回,喧哄间不闻井中声也。将晓,始有二男子过井旁,乃开封人,同商于松而归者。闻女声,趣视之, (「趣视之」,原作「视之趣」,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因议使一人下井取女, (「因议使一人下井取女」,「取」原作「见」,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一人以布接而出。既出,接者视之美女也,因遽起恶念,彼商独与偕,又其赀甚厚,今因而戕之,谁则知者?顾独得美妇兼其货,非计耶?遂以砖石乱投之,商毙焉,即官所出疑尸也。商得女,问知其故,谓曰:「汝第随我去,我家开封富室,汝当事我为妾。吾家叩汝,第言苏人之嫁为妾者,不然开口即死,不死亦不能还故乡也。」女惧而从之。既至家,彼商来问,商第言分手于苏州,女如商戒,相处颇善。而商故妻悍甚,毒女百端,女绝不能当。一日商出,女计诸邻妪,邻妪曰:「若固无罪,特从诱胁而来。今尔何苦自忍?」因道之奔诉于官。于是逮商同女解来审验耳。嘉定令闻之大叹息,速回文,正商诛于其县,而减达死并正恶少之辜,归妇于其夫云。

○南京奸僧

诸民惟缁徒不可尽察,大奸贼多槖其间,予闻之多矣。顷闻南京一贼,尤可恶,京城外僻地有妇人探亲独行,一僧遥尾以去,至逈寂处,乃迫妇人调之,始以好语,不从,继以财贿,又不从,又继以威胁,出刀撼之,妇惧而从焉。既复谓妇曰:「我欲观尔双乳。」 (「我欲观尔双乳」,「观」原在「乳」字下,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即推什篁笷中,据坐其体,取囊间利刀割取ru头藏裹而去。妇痛绝而苏,适兵马巡逻过之,见妇仰卧道旁,口不能言,第举手指胸乳间,又指贼所去路,官知其故,亟追之,不远获焉,乃以伏法。问其割乳之故,乃是将以为炼指之用。盖割ru头之皮包于指上,复加药件和牢,然后烧之,则内肉了不痛也。予谓凡捻指、炼顶、刺血之类,必皆有术,而此事亦可备讯鞠之一知也。

○关千户开弓

徐舅说向在湖襄,谒钱太守于舟中,钱说此有关千户开弓,试坐,召观之。乃觅之来,身长七八尺,伟男子也。钱命取四弓与之,关一一取张之,视其强弱。取一强者兼一弱者,两分之,令力均,乃以两手各握只弧,以帛裹四弦之中,横着口内,衔帛弦而两手提弓开,皆满焉。关自云为云长之后。

○义虎传

弘治初,予得义虎事,为作传文曰:「荆溪有二人,髫丱交,壮而贫富不同。窭子以故晏安,无他技,独微解书数,妻且艳。富子乃设谋,谓言:「若困甚,盍图济乎?」篓告以不能故。富子曰:「固知也,某山某甲丰于贿,乏主计吏,觅久矣,若才正应膺此耳。若欲,吾为若策之耶?」窭感谢富子,即具舟费并载其艳妻以去。

抵山,又谓言:「吾固未尝夙语彼,彼突见若夫妇,得无少忤,且不可得复进。留而内守舟,先容为计也。」窭从之,偕上山。富子宛转引行险恶溪林中,窭胼胝破碎,血出被踝踵不已。至极寂处,乃蹴而委之地,出腰钺斫之,窭陨绝。富子不审,谓死矣。哭下山,谓艳妻:「若夫君齿于虎,将若之何?」妇惟哭,富子又谓言:「哭无为,吾试同若往捡觅,不见乃更造计耳。」妇亦从之,偕上山。富子又宛转引行别险恶溪林中,至极寂处,拥而求氵㸒之,妇未答。忽真虎出丛柯间,咆哮奋前,啮富子去,毙焉。妇惊走,心念彼习行且尔,吾夫其果在虎腹中矣,不怨客,转身而归。迷故途而哭,倐见一人步于旁,问故,妇陈之,人言:「尔勿哭,当告之官,得归,尔舟在彼。」导之返,见舟而灭,盖神云。妇登舟,莫为计。

俄而山中又一人哭以出,遥察之,厥夫也,妇疑骇其夫鬼欤?夫亦疑妇当为贼收矣,何尚独存哉?既相逼,果夫果妻也,相携大恸而苏,各道故。夫曰:「彼图氵㸒若固未氵㸒若,图死我固未死我,则我可置我憾也。」妇曰:「吾苦若死, (「吾苦若死」,「苦」原作「若」,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若固不死,图报贼,贼固自得报矣,我憾亦何不可置哉?」于是更悲而慰,更哭而笑,终归完于乡。

祝子曰:视贼始谋时何义哉已,乃以巧败,受不义之诛于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妇不遇虎,得理于人,而报贼且未必遂,遂且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以尽虎,以义表焉可也。

○戏语得妇

蒋霆,余杭人。尝与二客自远归至诸暨村间,遇晚,遥望大庄宅,即趋之,宅掩双扉,内悄无人声。三人者置装小憩,俄忽雨作,众意甚不佳。蒋顾门内欲直入,二客不可。蒋言:「何伤乎,此吾妇翁家。」二人笑止之。门忽哑然而开,一叟出,揖客曰:「适闻客言颇无状,谁耶?」二人逊谢,蒋面发赤,不能仰视。叟觉之,乃特肃二客人曰:「请即寒居避雨,此郎既云云,乃吾婿耳,礼不可与客等,可立俟于门。」二人不能违,姑从之,叟遂闭门。至堂揖坐,二客通姓名,叟曰:「老夫陶某也。」暄凉罢,复咎蒋曰:「人孰无颠沛,途旅间不谨如此,岂修身之道耶?」二客又为逊谢。迨夜,命酒劳客,竟不邀蒋,蒋栖栖独倚雨檐,殊不堪也。俄雨止,月稍出,蒋将自行觅旅舍, (「蒋将自行觅旅舍」,原无「将」字,「舍」原作「客」,皆据明纪录汇编本补改。) 时将一更向尽,方起行,忽闻门内暗中低语云:「勿行,有物在此,少待,持之去也。」蒋诺,念此必二君既厚得供享,乃复窃主人物乎。良久,墙头掷出二裹,蒋取视,皆女饰饮器,俱黄白也,速负之行。不久,又闻墙头坠物声,回顾则二人耳,昏黑不能辨。又念此为二客窃逸无疑,急复开幞,取金匿怀袖间。仍负裹疾走,二人尾之,然不逼近,黎明回视,乃一妇及青衣耳。蒋大惊,驻问之,妇亦惊,既而曰:「姑到君旅邸言之。」蒋即挽与去。入一馆,密扣之,妇曰:「我主人女也,初许嫁某,今且瞽矣, (「今且瞽矣」,「瞽」原作「目」,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我不愿归。尝属意于一姻家郎,期今夕窃负而逃,我伺之不至,忽闻父入内,喧言门客妄语云云,我计为私郎的矣,亟收并少赀货,掷而踰垣,虑为人觉,故不近君。今业已如此,即应终事君耳,余固不容计矣。」蒋于是不待二友,径携之还家,绐家人以娶之途。妇入门甚贤能,为蒋生一子。

已而思其父母不置,谓曰:「始吾将不愿从瞽夫,故渎礼至此。今则思亲不能一刻忘,迨病矣,奈何?然父母爱我甚,脱使之知,当亦不多谴,君试图之。」蒋因谋于一友,其人报当为君效委曲。乃至叟所,为商人贸易者。事竟,叟欵客,纵谈客邑中事,客言:「二三年前,余杭有一客商而归,道里间以片言得一妇,翁仙邑人也,翁宁知之乎?」叟曰:「知其姓耶?」曰:「闻之陶氏也。」翁矍然曰:「得非吾女乎?」客复说其名岁容貌了悉,叟曰:「真吾女矣。」客曰:「欲见之欤?」曰:「固也。」叟妻王媪屏后奔出,哭告客:「吾夫妇只生此女,自失之,殆无以为生。客诚能见吾女,倾半产谢客耳。」客曰:「翁媪固欲见乃女,得无难若婿乎?」叟曰:「苟见之,庆幸不遑,尚何忤情为?」客曰:「然则请丈人偕行矣。」叟与俱去。既相见,相持大恸,载之以归,母女哭绝,分此生无复闻形迹,谁复知有今日哉!婿扣头谢罪,共述往语,叟曰:「天使子为此言,真前定也,何咎之有?」遂大召族里宴会成礼,厚赀遣归之。复礼客为媒,遗贶甚伙。云事在成化间。

○下西洋

永乐中,遣官军下西洋者屡矣,当时使人有着瀛涯胜览及星槎胜览二书以记异闻矣。今得宣德中一事,漫记其槩。

○题本 (文多不录。)

○人数

官校、旗军、火长、舵工、班碇手、通事、辨事、书筭手、医士、铁锚、木艌、搭材等匠、水手、民稍人等共二万七千五百五十员名。

○里程

宣德五年闰十二月六日龙湾开船,十日到徐山打围。二十日,出附子门,二十一日到刘家港。六年二月十六日到长乐港。十一月十二日到福斗山。十二月九日,出五虎门, (行十六日。) 二十四日到占城。七年正月十一日开船, (行二十五日。) 二月六日到爪哇 (斯鲁马益。 (「斯鲁马益」,「益」原作「斯」,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 六月十六日开船, (行十一日。) 二十七日到旧港。七月一日开船, (行七日。) 八日到满剌加。 (「满刺加」,原作「满加剌」,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八月八日开船, (行十日。) 十八日到苏门答剌。十月十日开船, (行三十六日。) 十一月六日到锡兰山。 (别罗里。) 十日开船, (行九日。) 十八日到古里。二十二日开船, (行三十五日。) 十二月二十六日到鲁乙忽谟斯。八年二月十八日开船回洋, (行二十三日。) 三月十一日到古里。二十日大■〈舟宗〉船回洋, (行十七日。) 四月六日到苏门答剌。十二日开船, (行九日。) 二十日到满剌加。五月十日回到昆仑洋。二十三日到赤坎。二十六日到占城。六月一日开船, (行二日。) 三日到外罗山。九日,见南澳山。十日晚,望见即回山。六月十四日到踦头洋。十五日到碗■〈石果〉■〈山曲〉。 (「碗■〈石果〉■〈山曲〉」,明纪录汇编本作「碗碟屿」。) 二十日过大小赤。二十一日进太仓。 (后程不录。) 七月七日到京。十一月,关锡浆衣宝钞。

○船号

如清和、惠康、长宁、安济、清远之类,又有数序一二等号。

○船名

大八橹、二八橹之类。

○天象

下洋兵邓老谓予言:「向历诸国,唯地上之物有异耳,其天象大小、远近、显晦之类,虽极远国,视之一切与中国无异。予因此益知旧以二十八舍分隶中国之九州者,为谬也。

○程南云

宣德中,尚宝少卿程南云甚宠狎。尝在禁中,上令左右引一虎蹲其所处庐旁室中,而阖其门,不令南云知之,乃遽召南云。南云起出至坐前,门忽启,虎突出,正与遇,南云惊惕号呼,久始定。 (虎乃去牙爪,不伤人。) 上大笑,更有压惊之赐。盖用为戏弄如此。

○逸诗

今世传逸诗一首云:「寥落东西四十秋,而今霜雪已盈头。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愁。新蒲细柳年年緑,野老吞声哭未休。」词旨殊凄怆也。

○尤六十王昌四

予观角力记所载勇力者甚多,中如恶新妇,以指画山石,入指痕殆寸。又唐阙史载辛谠持斗牛之角而劈之,牛身遂两,尝怪以为近诞。近闻国初有尤六十者,则前言可信。六十南人,父以六十岁生之,因名六十。绝有力,途人或不识与竞,六十不怒,好生谓:「哥且来。」遂引其襟衫至廊檐,以手拔起廊柱,引裾压其下。人恳告之,乃复举柱出衣,其它如此甚多。当时称勇者,无不畏服。

又近成化中,有王昌四者,力尤大。予尝得之,今录曰:义乌人王昌四,有奇力,治田不以牛,身犂而耕,妻驾之,昌一奋,土去数尺,或抵塍,塍为之动。尝馈运,昌肩舟之桅而担焉,前后仅十钟,达数百里。他舟人不知昌。乃或侮昌,昌曰:「若欲以众慑我耶?虽百人胡能为?」众恚,集邻船得百许人,争欲击昌,昌持樯拂左右,左右及拂者无弗溺者。昌山行,见蝇蚋纷然起丛薄间,眂之,有巨蛇长殆十寻,昌走不竟蛇,蛇将尾而寘之口,昌怒捉蛇尾振之,举掷空中,逮地死矣。途间遇缚虎者持鎗戟来,昌弱其具,都折而置之,拔巨竹削其端使帘甚,水以和之,火以坚之,方俯偻治未就,虎突至后, (「虎突至后」,「突」原作「哭」,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昌不及运竹,便以两手搘虎两膊而交执于一掌,抽腰间竹刺虎喉,信手一掷,踰其背后树杪毙焉。昌或久虚其力,辄手足撼掉不自休,速奔山中,拔林木数株运弄之,或提顽石行百匝。雨无为,于室则索绹如杵,数十丈寸寸搯断之,力稍解云。昌有女,力肖其父。陆有修舰,众莫致之水,造昌庐命昌,昌病命女。女往,辟人独荡舟, (「辟人独荡舟」,「人」原作「入」,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手及舟,舟在水矣。昌行四,人以行连其名呼曰「昌四」, (赞词不系。) 观此则孟贲、乌获又风斯下矣。今朝制选将军, (谓直殿者号大汉将军。) 身力相应,以长八尺, (所司有木架高八尺,选者立其旁,与之齐则是。) 担五百斤砖行殿庭二匝为合格。

○弄

今人呼屋下小巷为弄。按南史萧谌接郁林王出至延德殿西弄弒之。丁度集韵:「弄,厦也,屏也。」又作■〈厂外弄内〉,盖即今称耳字,言又出衖字。 (「书又出衖字」,「衖」原作「街」,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俗又呼弄唐,唐亦洛。)

○娼冤

吴邑人朱生,宣德中商于湖襄,泊舟官河下,其旁四方客云集,娼船附焉。一日,忽传名妓新王二者至矣,众竞出观,至则果艳姬也。与一优偕来,其船比朱生之舟。既数日,凡生言笑动作,娼罔不察察,有眷眷意,数以言挑生, (「数以言挑生」,「挑」原作「桃」,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生亦漫应之。一日,生登岸,独留一仆在,娼即移船,就仆密问生之年里性度及其家族生计,以及妻之妒悍,子之多寡极悉,仆一一告之,乃去。迨生还,仆陈其状,生亦不为意。明日晚,娼视生在舟,使优邀生饮,又潜告生曰:「君但言延我入舟则可,我欲有言于君耳。」生从之。娼既入生舟,饮间戚戚无欢容,生数殷勤之,娼亦漠然不欢,使其歌亦不肯。俄先去卧榻上,生曰:「小娘子既辱临近,何不开意为欢乎?」娼曰:「我自不耐烦,君勿缠殢也。」生有新衫在榻,娼取碎裂之,生亦无愠容,惟心念风尘骄贱,不足介意。酒罢就寝,中夜问之,娼顾旁舟无觉者,乃低语生曰:「我有冤,欲图之人,久不获。日者吾察君久,似见君有心人,故辄自求近,凡君身家我固悉知矣,独不见君性度,适裂衫,乃试君度耳。我用意精如此,不知君有此力量否?若果能担负,则我事乃济,而君亦不为无益也。」生曰:「吾素负义侠,岂不能庇一妇人乎?」娼潜然曰:「我非娼,淮安蔡指挥女也。吾父以公错调湖广之襄阳卫,挈家以行。至江中,舟人王贼乘父醉挤之江,并母死焉,僮婢悉尽,以我色独留犯乏,呼为妾。吾父赀素丰,贼厚载欲商于他。不几日,复为盗劫,吾贼仅免死,吾家赀乃空焉。贼欲归,以有我不可,进退维谷,遂以身畔余赀买小舟,使我学歌舞为京娼而来此。君能复吾雠于官,我终身事君为妾侍耳。」因出父文牍示生,生慷慨许诺。翌日优来曰:「二姐未起乎?」生大詈贼:「贼不知死所,复觅二姐乎?」优知事泄,随生语自投于水, (「随生语自投于水」,「生」原作「住」,据明历代小史野记改。) 生遂持娼归家,娼卒老焉。

○近时人别号

道号别称,古人间有之,非所重也。予尝谓为人如苏文忠,则儿童莫不知东坡;为人如朱考亭,则蒙稚莫不识晦庵。嵬琐之人,何必妄自摽榜。近世士大夫名实称者固多矣,其它盖惟农夫不然, (「其它盖惟农夫不然」,清说郛本枝山前闻无此八字。) 自余闾市村曲细夫未尝无别号者,而其所称非庸浅则狂怪。又重可笑,兰桂泉石之类,此据彼占,所谓一座百犯。又兄山则弟必水,伯松则仲叔必竹梅,父此物则子孙引此物于不已,噫,愚矣哉!至于近者,则妇人亦有之。又传江西一令尝讯盗,盗忽对曰:「守愚不敢。」令不知所谓,问之左右,一胥云:「守愚者,其号耳。」则知今日贼亦有别号矣,此等风俗不知何时可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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