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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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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清江文集卷二十七    明 贝琼 撰中都集

东白轩记

昔余侨居海昌之黄湾尝游百丈山将循龙湫而归天黑失道宛转深林乱石间逐萤光而前足为之兀目为之瞽遂抵野人之庐宿焉既而天鸡三号日车自海涛中出起而览之六合之内可见毫髪盖旦而东夕而西西则沦於地而万象俱晦既东则白矣古人从时作止则向之所苦委身无人之境以触虎豹盍俟天之方旦邪於是与客酌酒相庆且论世之否泰亦日之夜旦宜即一日之近以求一世之远乎自周之迁历春秋战国则既昏而白於汉自汉之亡历南北六朝则既昏而白於唐五季大乱已极至宋始白而礼乐文物为近於古宋自靖康而降偏安江左君子於此盖深伤之必有继宋之白於既衰之後者越二百余年大明肇兴四方万里莫不瞻其景气之新农夫野老相与讴歌田里以为一时之快焉余既喜其言之符尝欲为说以着其无往不复之理有不能已者属病未果而姚江虞玄佐氏有读书之所题曰东白命其从子今监察御史鲁瞻来谒记乃书以复之异时尚当相从江上观瀚海扶桑之胜犹能为东白之赋是为记

复古堂记

梅川为余姚之胜处士虞玄佐氏居焉凡自邑而往者逆折行数十里而山石林木皆古人民棊布星错务本而不争多至百岁朝莫往来东阡西陌间熙熙然如无怀葛天氏之徒则风俗古矣玄佐繇远祖永兴公以来历三十七世而屿山之南犹号虞家域其室庐古衣服古器皆古鼎匜无新制客有过其门者病其习之过於野居之过於常窃非笑之以为不合於时也独乐之不厌且名其堂曰复古日读古书其中鸿生硕士咸为赋咏而又徵记於余乃告之曰孔子生春秋时往往伤今之不如古则春秋已非古矣矧距孔子二千余年中国胥沦於夷至变其嗜好变其语言贱朴素而尚奢靡先王之法荡然无复存者可胜叹哉有能以复古为事岂非性之独异乎人出於气习薰陶之外也然古今人不相远以今观之则古之为古矣乌知古之不为今乎以古观之则今之为今矣乌知今之不为古乎吾将通古今而一之非有古也亦非有今也求其道而己矣道越万古犹一日使吾之所言皆古人之言使吾之所行皆古人之行衣不必逢掖也冠不必章甫也其人犹古也徒泥其往而诡於今忘其内而饰乎外曰是能好古而不徇时者也余未之信焉呜呼方俗之益偷益伪尚幸见若人於所不获见是知古之可复誓将往而从之以咏有虞之音其为适何如耶姚江之上必有和余者於是乎书洪武十年岁在丁已冬十月初吉欈李贝琼在东轩写

学古斋记

国子生桐川郭审言分教临淮也顔其读书之所曰学古间过中都见余求文以记之余时承乏助教义不获辞乃复之曰时非古而必学於古岂非有可因而不可变欤周官曰学古入官是周不自为古也说命曰学于古训是商不自为古也以今观之商周非不古盖创於前者有尧舜焉有伏羲神农黄帝焉所谓开物成务者也降於秦汉及唐恒以古之为固而病其难行繇是日趋於便亦势之使然耳苟求其中正无弊恶可不以古人为法哉呜呼古之人吾不得而见矣其道则备於六经故知几莫过於易辨事莫过於书理性莫过於诗正行莫过於礼褒善贬恶莫过於春秋此皆发於古人之藴孔子定之为万世法炳焉与二曜齐明则学古者尽力於此非无庄周虚无之宗申韩刻削之习苏张纵衡之辨孙吴权变之术司马迁扬雄瑰丽之辞举不足以为学者也余之昏愚怠惰既失於早岁今虽欲进则既老而莫能及焉审言入官有日将以成诸已而施之人必习於一出一入之间上泝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之相传无汨於诸说之烂熳庶几不坏其心术而徇乎一时之好焉虽然圣人之学古也必本於信而敏以求之信之不深求之不敏又何以知古之可学而极其所至乎故反覆论之终举其要如此尚朂之哉是为记审言生九岁丧父大父仲铭鞠之既长好学克自树立为能守其业云洪武十年岁在丁己秋九月既望欈李贝琼记

崇志斋记

王公之尊贲育之猛季孙之富举不足以挠吾中者盖有不随气而衰不与时而变远则行而利乎物穷则晦而乐其天此志之为大与天地相配欤孟子曰持其志易曰高尚其志孔子曰匹夫不可夺志也而世之有志者恒尠所见者小而不见乎大所务者近而不务乎远奚翅蛭螾自足於蹄涔孰知鲲鲸之纵於海鷽斯不出於蓬蒿恶覩鸿鹄之翔乎天哉惟豪杰之士立乎万物之表而本之以诚其进德也必果其成功也必鋭圣贤事业莫不在我矣由是观之人品不同而所志亦异如此然学者亦可甘心卑汚苟贱之域而忽於高且远邪志伊尹之所志则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获若挞於市亦伊尹也学顔子之所学则无伐善无施劳亦顔子也君子岂强人之不能乎亦在为之而已余尝以是告人特未见其能自厉者至一时好高而行或违之又无足称焉今兵部尚书陈公彦铭顔其读书之所曰崇志不远三百里求余记故举其说以复之且公由幕府一蹴至夏官其位既崇矣位之崇者实由崇志而致若余之所以告公者不在於位而在於道德焉苟志於道德推之所为将见事业无穷非显於一时而及乎百世非荣乎一乡而施之天下此盖公之素志亦人之所深望也於是乎书

望云轩记

唐司空狄公仁杰方为并州法曹也北登太行回望白云孤飞曰吾亲舍其下徘徊久之而去国史遂书之以传於今余尝论之云之为物或往或来固无方也或起或灭固无时也又奚待托之以寓吾思亲之意邪盖以去亲数千里外欲见之而不得见者云耳云之所在亲之所在乎是其眷眷不忘於旦莫即所见而发之殆非因云而思也求之於诗见於风曰陟彼岵兮瞻望父兮又曰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此人子劳於行役而思其父母也见於雅曰王事靡盬不遑将父又曰王事靡盬不遑将母此先王遣使於外闵其情而代言之也由是观之有事君之公义有在己之私恩无公义非忠臣无私恩非孝子二者虽不能兼而不可以相废者此狄公望云之感实同於陟岵之诗人抑在上者亦能闵之也乎後多兴起而慕效者又足以见千万人同一心千万世同一时也永嘉鲍佑彦佶洪武八年繇国子生分教河南之汤隂者三年而远离色养之久遂题其所寓之室曰望云比过中都求余记以申其志故为之说如此虽然彦信方奉诏囬京师将见其为天子使持节玉门之西天山之北乘时树功如狄公之显於天下後世庶几尽乎公义私恩忠孝於是而着矣余当一书再书非止於如此而已尚朂之哉

具庆堂记

国子生四明之定海戴习者宋朝奉大夫埴之六世孙也见余中都而告曰吾父年今四十有九母亦五十矣耳聪目明过於少壮者而吾兄弟二人又同室而居如春之和其心乐焉因名其堂曰具庆取楚茨诗人之语也敢以记请余尝论天下之乐系乎人者可必而出於天者不可必可必者世之所恒有不可必者世之所不恒有也孟子曰父母俱存兄弟无故非乐之出於天而不可必者乎当四方无事之时求之於人而能有之者已尠况乎兵变之後方数千里或陨於矢石或夭於疾疫饥饿父母俱存而无故益又鲜也习之处山海斗絶之地不为矢石之所陨不为疾疫饥饿之所厄一门克享耆艾以睹洪武太平之盛是符诗人之所谓具庆者矣呜呼君子三乐之一尤人情之同欲使有父而不及事其母有母而不及事其父有父母在兄弟或离散分处是皆不足於心又乌得而为乐也若习之具庆则既足於心矣今分教相台三年将上京师受官而归也春朝月夕奉其二亲帣韝鞠?称觞为夀其乐又何如哉此天也非人之所能致也余因而推其本矣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初埴之事理宗也为将有仁义之称而无虎暴狼残之惨好读书尝着六经讲义而鼠璞论深刺时之不辨名实者後忤丞相贾似道意遂斥之於外以终然其所积者己厚而天之报之也亦必厚矣故习有人所不可必之福岂不知其所自哉尚益绵延其庆於无穷而大朝奉之世可也於是乎书习字原学通敏好学早从吾友桂公彦良胡公舜咨游而人多推许云

旅轩记

余尝观乎逆旅之舍矣朝而至者夕往而更其次夕而至者朝往而更其次以其奔走东西南北之途求庇於信宿之顷虽毁而莫之完缺而莫之补其势然也及观巨家右族治第相高至废千金而风台月榭各据形势宜若可久而不易者越数十年间或死或徙已非一姓孰非逆旅耶凡居於是者奚翅朝夕之忽来忽往耶不独是也天地亦大逆旅也万物之托於中其生也必有尽其成也必有败或近而一时焉或远而一岁焉又其远而一世焉由是论之皆旅而已有通其道者其几於达欤友人陈生原秉谪居临淮五年以旅名其室且求余为记遂进而告之果以今为旅耶乌知向之非旅也苟知向亦旅也则今可以忘吾旅矣其在楚也楚吾乡也其在越也越吾乡也焉往而非主亦焉往而非旅虽然原秉生於云间长於云间有恋恋不能忘者是固天下之同情盍视古今之星驰飈逝蹔而不常如此则视临淮犹云间耳又焉能必於一方而不为旅哉尚因吾言以广其志是为记

清江文集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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