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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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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臞轩集卷三       宋 王迈 撰

高帝论一

人惟有所不为也而後可以有为惟能忍於其小也而後可以成其大古之人有行之者高帝是也何谓有所不为也而後可以有为天下之大非利於小者所可图也匹夫匹妇之争止於箪食豆羮而已也於此而有人焉不惟不争之而且逊诸邻而不受则一乡之人莫不畏服之矣为一乡之所畏服则一乡之事彼固可得而办之也推而上之其不取者愈大则其所办者愈远无他人以其所不为信其能有为也项羽以盖世之气直欲摧岳岱而倾河海然观其心度之所安大抵知有楚而不知有天下故其贪恋故国之荣不啻如昼锦之快是其志已可悲也宜其天下不得而有也高祖微时贪财好色之心本锢其中及至入秦之日至玉帛子女曾不以动其痼疾是何贪於前而廉於後也其心今日之所欲固甚於前日之所爱者也前日之所爱者溺焉今而能果敢决裂以求自出焉此其所挟持者甚大气量甚高志趣甚远秦关百二之险帝固得而隘之矣楚衆百万之强帝固得而弱之矣范增之徒方且刮目於其旁其敢以平昔在山东者而藐之哉刘项成败吾不决於垓下之围固已决於项羽眷恋归楚之日高帝入关无所取之时矣何谓忍於其小而後能成其大天下之大非有以容之则天下皆吾敌也少年豪杰之徒拔剑而起挺身而闘此不足以言勇也天下有大勇者有上人之志而能甘心以下人有集事之谋而未尝与事争势忍小忿而成大谋屈一时而伸於後日此则勇者之所畏也方天下发难之初秦兵常胜逐北羽独破秦军虏王离走章邯降欣翳兵锋所加至必糜溃及闻高帝先入关则瞋目裂眦忿如骄鹰猛虎之不可犯是故每与汉战有胜无负吁亦壮矣而高帝则惟恐其战之不力而胜之不亟也鸿门之役锋刃蹈前而不之忿也彭城之败睢水不流而不之骇也失衆於荥阳跳身於鸿门中弩於广武生死患难迫其前而其心则休休如也置太公於高俎而不以为辱弃二子於後车而不以为憾南郑之迁屈节从之鸿沟之约强顔受之宁为之摧挫困踬而不愿较其是非曲直也寛之使不吾疾狃之使不吾虑豢之以饱其慾骄之以昏其智示其弱而杀其怒待其间而乘其毙然後全其锋而破之於垓下雍容谈笑遂置羽於死地前日之摧挫困辱者於是乎一洒之矣嗟夫唯天下之至亷者为能贪惟天下之至怯者为能勇帝居项氏於贪而自处於亷故彼之贪反为我所利帝居项氏於勇自处於怯故彼之勇反为我所败藏贪於亷藏勇於怯帝之术神矣其事伟矣

高帝论二

子房高帝之蓍龟也帝以聪明精敏照临臣下萧曹娄郦不足以望清光然犹时出一谋一画以为助帝皆开奬容纳之至於临大事决大疑处大缓急未尝不以质之子房甚矣子房之大有造於汉也自今观之南阳之捷帝意欲西良乃力陈危道之谏遂得以败秦拔宛设无良言则秦攻其前宛制其後能无失机之悔耶武关方入帝欲击秦良乃设为益帜之计於是大破秦师设无良言则以我之寡犯敌之衆能无覆师之惧耶既败秦兵西入咸阳即欲止宫休舍樊哙之谏不从遂以问良良则曰愿听哙言是以灞上之师遽还否则蛊於声色沮挠军气祸孰甚耶衆口盈庭请都雒邑帝乃唯唯从之娄敬之言未入遂以问良良则曰敬言是也是以关中之都遂定否则形胜一失进退无据危孰甚耶楚兵方张力非其敌关东之地孰与守之使帝不以问良则遣三大将之计无所闻将恐咽喉之地先为敌据天下安知为我有耶刻印苴茅封六国後事已垂成谁敢言者使帝不以问良则八不可之说无所闻恐贤士解体勍敌并兴安保其不长乱耶韩信跋扈难制守地於齐假王之请骄色可掬帝之怒极矣使良不悟於蹑足之顷则信不轨之谋立谈而泄况肯终身为帝用耶封赏方行人怀怨望沙上聚首良可寒心帝之虑深矣使良不出先封雍齿之言则此曹机械日深或有倒戈震主之事何以制之耶凡此数端皆切於成败存亡之大计者子房能为帝言羣臣之所难言知羣臣之所不知故曰子房者高帝之蓍龟也天下已定之後帝溺於爱欲立如意刘氏之业昔以艰难辛苦而得之者几尝试於一掷叔孙通儒者哓哓於口舌间而周昌且欲以死守之子房是时若无预於此吕后使人以高枕而卧之言责之彼岂苟卧者哉端居深念慨然有得四皓朝来而储贰暮定矣盖子房从帝於患难中窥见帝之肺腑为甚精熟是以察其机而投之商山之老帝所愿致而不可得一旦以太子故盥沐来前帝知人心有属矣羽翼之成盖有所警而动也是则四皓者高帝之良药惟子房知其受病之处投之一剂而帝之宿恙即解其功顾不伟欤伊川尝曰高祖几曾用张良良用高祖耳吁有旨哉

高帝论三

自古英雄之君出而得志天下固其神机庙谟弛张阖辟有非浅智末议所可窥测然至於摧败困衂仓皇窘迫之际智穷而无所施力惫而无所用而卒能宏济艰难以成大功者此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秦失其鹿高皇帝披荆棘冒霜露以与羣雄共逐之而骁暴强鸷与汉角立者楚其勍敌也羽奋百战百胜之威西向以争天下先锋所加飘忽震荡如暴风凌雨高帝无尺土之阶独以一身横当乎其冲徘徊反侧不能以自定宜若不得遂其志而卒之破羽垓下成功若是之果者人孰不以为帝之智略足以办此而奔走前後诸臣预有力焉余谓不然帝之於天下最无心於得之者无心於得而竟得之天盖有心於相汉也初帝起自沛中萧曹皆文吏自爱欲称兵倡乱恐事不就秦族其家独以帝为人望所属故共推戴之以为兵首此非帝有心於利天下也秦兵方强诸将莫利先入关怀王与诸将谋遣长者扶义而西於是帝不得辞此又见帝初无心於入关也自时厥後与项羽相持於崎岖戎马间争顷刻之命者屡矣鸿门之围彭城广武之围其备甚踈其力甚窘而皆能脱一生於万死之中此非天有以相之汉之为汉未可知也方其入关之初羽以百万之师叱咤长驱目中已无关中矣项伯羽之季父以张良之故为帝缓颊於羽羽至陆梁且降心忍气与帝周旋於盃酒问及亚父之谋一发项庄之剑已跳踯而不可禁吁亦危矣伯独以身翼蔽於前未几樊哙得以攘臂而入一怒之余羽气已索帝得脱身於项氏垂涎之口羽之君臣始彷徨四顾吾属为虏之言始不知其所从出人谓鸿门之围项伯实脱之吾谓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天之夺项氏之鉴而丧其魄也久矣彭城一役帝方哆然高会不虞楚兵之蹑其後及一覆於睢水之上三匝之围未解而大风冥晦帝仅得免此固天之相帝昭昭者不必深论至如荥阳一战羽听增言兵围愈急是时汉之援兵未至楚全而汉孤事势缓急不问可知纪信在军中时碌碌无闻非有智谋勇略出诸臣之右者一旦乃能奋不顾身称降诳楚帝既突骑而归而信之肝脑已膏於楚人之斧钺矣信之此举谁实使之或者天心眷眷於赤帝之子则必假手於草莽之臣不然汉事去矣信之一死刘氏四百年社稷於此乎决是岂可以易言哉迟迟踰年而有广武之役羽张其抚剑疾视之威帝非不知力非其敌而乃致辞问罪从容暇豫如平时今观其责羽之辞义气激烈天如不闻则已如其闻之宁不为之感动乎想夫伏弩潜发之时天地鬼神已森列於汉王之左右是则帝之所不能为者人也所能为者天也生死临乎其前帝不为之少慑者亦恃其有此尔楚虽强其如天何哉垓下之败羽始有此天亡我之言何知之晚也他日帝告吕后亦以布衣取天下归之天命帝可谓自知之审矣

高帝论四

楚汉兴亡之事既归之天及观高帝平日驾驭韩信与信所以自取亡者亦卒以天断之何也前乎为帝之勍敌者羽其一也後乎为帝之所忌者信其一也高帝终日惴惴然不得休息者盖其忌信之心尤甚於畏楚也然窃怪高帝之疑信心迹凡几形露信独不自疑者天夺其鉴也帝知信之英特其志甚大非甘心处人下者故当其请兵自将之日帝已长虑却顾毅然举兵畀之且知信於是时虽得兵未可以有为也及帝败兵於成臯自称使者入信军中至其卧内夺其印绶麾令诸将而易置之疑信之迹已形露矣且军中自当坚守不闻天子诏周亚夫尚能言之信独不之悟乎越明年而信有平齐之捷乃执其功以要主假王之请德色可掬愈有以重帝之疑也帝虽疑之不即举兵以攻之者强楚未平无信不可又恐信挈齐以归楚合谋以并汉则彼全而我孤是故弃千里之齐以畀之使之自战其地自兼其衆又自王其国为信者盍思夫两雄不可以并立必求其终焉之计而後可以无恐乃入於笼络之中而不自知王齐之席未煖而又引兵为帝击楚武涉之说如水投石且念帝解衣推食之恩竟不忍叛吁信诚不忍於负帝矣岂知帝之忍於信耶及帝既会诸将於固陵与信期而不至帝之心皇皇如也用张留侯分封之说信乃肯来共成?楚之功楚既?则帝可以无求於信矣於是袭夺信军徙之於一隅之楚是时疑信之心虽庸人孺子皆知之信犹不少悟也云梦之游帝以市井之计施之君臣之间信至此方知帝心之有他矣欲发兵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擒方且斩锺离昧以求媚於帝且昧为楚亡将汉初捕之甚急信欲匿而终发之是自暴其罪也而可乎方信在齐之日诚知帝不可以久处?千里之齐纳交於楚且攻且守以为後图则鼎足之势成天下又生一敌国矣成败之势虽高帝不能保其往也信不出此初谓汉王亲信我不夺我齐既夺之齐又谓我无罪既见擒始知汉王畏恶其能以信之料敌制胜如彼其明审而独拙於身谋颠倒於高帝机械中卒为汉脔此岂非天夺其鉴乎观其告帝之言曰陛下乃天授非人力也信知帝谓天授则然矣亦知天夺其鉴至此乎嗟夫项羽以拔山之力及其败也则以为天亡韩信以盖世之豪及其见擒也则以其主为天授曹操以暴武雄鸷之姿垂殁之际则以天命自解此三人极其力之所为何向不济而竟止於今日所观者是知天之不可以人力胜者盖如此

高帝论五

甚矣利交之不可保也盗入主人之室主不能制有出厮役之徒奋臂而力驰之主赖以免一旦执其功以徼主予之千金不足以饱其欲也於是日夜不肖之心生主悟其变则必拘之有司而杀之呜呼始以其有利於我也故赏之以为恩终以其不利於我也故杀之以为?既以利合必以利睽人心之可畏盖如此君臣以道合者也汤武之於伊吕成王之於周公其事不可得而见矣末世君臣之始交也上以利示其下下以利徼其上上下各狃於利自谓其赤心相保永矢不叛天地鬼神实临之一旦利尽隙开事或非望则养虎养鹰终日劳人主之机而为臣者亦自惧其兎死狗烹之祸於是乎岌岌不相保矣亦孰料世变之降高帝君臣之交曾市井要约之不若乎且楚汉纷争之初彭越首以人杰起兵未肯以身轻属乎人也及汉兵败於梁北奔于睢水帝使人以将军印绶赐越越乃肯来彼固有所邀於帝矣英布负九江之险身虽楚臣而附楚之心则未坚也及汉兴兵不利於彭城而後随何缓颊於布彼乃仗剑来归帝於一见之顷以王者之礼待之正所以饵之也韩信以一世人豪虽在穷厄无聊之中而犹不轻托身必择主而後就崎岖自楚来未知帝所以处之者何如一拜登坛具礼之赐信之血躯固不得不以许帝也夫以信之善战自负其能谓天下莫已敌譬犹神龙虓虎不可羁绁制而豢养得方其三子之身未有所属也使之从汉则无楚从楚则无汉两无所从则可与楚汉分天下而立高祖将以得志於天下不得此三子为用则项氏终不可得?是故予三子之赏不得不优封三子之地不得不厚天下已定之後越反於梁信反於楚布告变於淮南势利穷而机械生间隙开而疑忌至是故诛夷斩艾之祸有不得而免然则由前日而观帝之厚於三子者非帝之褒也利诱之也由今日而观帝之薄於三子者非帝之忍也利夺之也故君子於赐越印绶之日已知其有葅醢之变於供帐饮食之时已知其有发兵坑孺子之事於择日拜将之日已知其有锺室之祸方三子之未为帝用也帝不得不极其富贵既极其富贵矣三子不得不反既反矣帝不得不诛事变之来何有既极势利之拘虽高帝之智不能保其往也然则君臣之问必欲情实相孚恩义交结哀荣夀考终始无间可不於其初而谨之

高帝论六

国於天地必有与立三纲五常是也尧舜之所以帝汤武之所以王不能外是以立国矣余尝怪高帝之造汉也规模经画莫不尽其精神心术而为之独於纲常之大者曾不留一毫之念立国无本不知所以垂裕後昆之道岂其资禀虽高不济以学气质之偏终不能以自克欤且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嫡庶昭穆人道之大纲也帝於斯数者莫不有遗恨焉其故可得而论也古人以君臣之典秩之於天曰职曰位皆以天名之其义精矣古之君臣纯乎以诚相与者求其无愧於天也帝以羣臣戮力以取天下而既得之後疑臣下之心终始不置韩彭英卢反状未萌帝先露其机以激之此犹可诿曰驾驭英雄不可以无术也萧相国在诸臣间最为谨厚者与帝相从於急难之中何负於帝迨至末年韩彭英卢之血肉已尽而相国亦不免於囚此何为者乎盖帝於君臣之间终日以智术相笼以巧诈相遇一念之诚不加焉古人天秩有典之义扫地无余是君臣之纲失矣经曰故虽天子必有尊也必有亲也帝得天下於羣盗之手慷慨自负及置酒未央之日此正以天下悦其亲之时也观其告语上皇德色骄气浮於眉宇曾不思前日彭城之役乃翁几不免楚人之鼎镬天不祚汉曷至今日方且挟所就之业与父兄较短长若闾巷之子骤致千金之产则施施然骄其妻妾焉帝王以天下养不如是之薄也拥篲迎门之际家令之言背道伤教不过以媚帝尔不惟不鄙之而且心善之彼知自天子至庶人同乎一本者为何等义理耶是父子之纲失矣舜为天子不念井廪之怨此固圣人盛德事然人伦天显之念谁独无之帝既定大业苴茅胙土几徧天下顾乃衔微时羮釜之讐其兄之子纎赏不及且英雄困踬之中庸人孺子因得而易之帝之心度如此【按此处有脱讹】崆峒之野曾谓一饭之忿尚得以芥蔕於其间乎以一人之私忿?万世之义是兄弟之纲失矣立继以嫡不以庶古之道也恩不能以夺乎义夫人之所知也帝至晚年溺闺闼之爱建储之议一发殆将以艰难辛苦所得之天下尝试而轻掷之在廷诸臣多方开说如以水投石之难入及用留侯计致四皓以刼其从太子乃得不废方且引盃?舞悲鸣踯躅不能自禁且帝最为易晓者一旦溺於所爱谬戾如此是夫妇之纲嫡庶之分俱失之矣古者定世系奠昭穆故曰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以食而弗殊周道然也帝以项伯有鸿门之功娄敬有关中之说既裂地以侯之犹谓未足而又赐之以姓焉先王建国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则有之矣未闻变异姓为同姓也殽乱其宗支颠倒其昭穆则其置宗正以叙九族者殆为何事乎是世系昭穆之别又失之矣夫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义与夫嫡庶之分昭穆之别此其道非有难知难行者也以高帝之明犹蔽於此盖其平日无学以救其气质之偏而磨其声色之好加之朝无格非之臣正救其失而弥缝其不逮遂使王道之纯全君子竟絶望於帝厥後如文帝之兄弟武帝之父子絶?恩义沦斁礼法尤可悯笑哀平末祚公卿大臣骈首就戮舅后外姓肆为异图皆高帝贻谋不善无以示子孙之训故应有此岂不重可叹哉因是而观我朝祖宗之立国张三纲以为纲建五常以为常其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嫡庶昭穆之间可得端拜而论矣

高帝论七

或曰高帝诚有心为万世子孙计也当时亦有王佐之才可以共此乎曰有之在朝廷则张留侯在山林则四皓其人也留侯四皓可与有为而不为者独何欤曰此则高帝之失也且留侯本心盖欲为韩报仇者初无意於臣汉也方其辞汉归韩之初为韩之心一饭不置及至韩则其君已毙於项王之手於不得已又间行而归汉矣而此时此心终未能恝然於韩也其後从帝於缓急之中一谋一画必雍容暇豫为帝言之帝负知人之名熟识其人於进退间矣是故折节以下之而不敢慢赤心以信之而不敢疑委曲以从之而不敢逆帝平日之待诸臣无有不用笼络之术独於留侯犹有古君臣质实诚信之风而为留侯者亦德其有知己之恩且知天下之心属汉已久帝之势可以平天下也於是悉心竭力为帝成就之而平昔为韩之心至是始泮然氷释矣是知留侯本心雅不为高帝臣也韩彭英卢於帝有鹰犬之功疑隙一开骈首受戮萧相国虽以功名自终而械系之辱竟不能免留侯知其然也赤松之兴一动於中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脱去轩冕如弃敝屣鸿飞凤举矰缴不及其胷中抱负固有远者大者帝竟不能尽用之也且帝之论三杰於二子则名之於子房则字之此可以见轻重矣而鄼侯之相国乃举平阳侯以自代而不及留侯焉故留侯竟不果相是何帝於天下未定则有留侯而天下已定则独不知有留侯耶使其翻然远举之日帝能待之以父师之礼留之以万世之计如成王之於周公以公其以予亿万年敬天之休者告之留侯未必不以远者大者为帝究竟设施也惜乎帝知留侯於始而不知留侯於终也若夫四皓之於留侯又有间矣先儒谓四皓救天下拯人羣之心本与高祖同帝已定天下则四皓可以去此言得之矣窃谓四皓之才要是帝王之佐秦不能用故寜终其身於商山之芝不肯北面殽函之地帝愿屈之而不能致者彼盖度帝不过以秦汉人物待之尔是以不屑於命驾也晚年以太子之故闻留侯之言翔而後集是其心何尝一日不在苍生哉帝於是时诚能以欲为万世计者端拜问之愿在下风而又托之以六尺之孤寄之以社稷之重吾知尧舜君臣之事彼可优游谈笑而办之矣柰何其储位方定而白驹之足倏然长往有不可得而絷欤嗟夫留侯之去帝可以留而不能留四皓之来帝可以屈而不能屈高帝之功名事业於是乎终矣君子於是乎絶望於汉矣岂天未欲斯民见三代之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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