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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四 文帝紀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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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皇帝,〔一〕高祖中子也,母曰薄姬。〔二〕高祖十一年,誅陳豨,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十七年秋,高后崩,〔三〕諸呂謀為亂,欲危劉氏。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謀立代王。語在高后紀、高五王傳。

〔一〕 荀悅曰:「諱恒之字曰常。」應劭曰:「諡法『慈惠愛民曰文』。」

〔二〕 如淳曰:「姬音怡,眾妾之總稱。漢官儀曰姬妾數百,外戚傳亦曰幸姬戚夫人。」臣瓚曰:「漢秩祿令及茂陵書姬並內官也,秩比二千石,位次婕妤下,在八子上。」師古曰:「姬者,本周之姓,貴於眾國之女,所以婦人美號皆稱姬焉。故左氏傳曰:『雖有姬、姜,無棄蕉萃。』姜亦大國女也。後因總謂眾妾為姬。史記云『高祖居山東時好美姬』是也。若姬是官號,不應云幸姬戚夫人,且外戚傳備列后妃諸官,無姬職也。如云眾妾總稱,則近之。不當音怡,宜依字讀耳。瓚說謬也。」

〔三〕 張晏曰:「代王之十七年也。」

大臣遂使人迎代王。郎中令張武等議,皆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將,習兵事,多謀詐,其屬意非止此也,〔一〕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喋血京師,〔二〕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稱疾無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群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豪傑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位者,劉氏也,〔三〕天下絕望,一矣。高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謂盤石之宗也,〔四〕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煩苛,約法令,施德惠,〔五〕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立諸呂為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六〕士皆袒左,為劉氏,畔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七〕其黨寧能專一邪?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高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橫。〔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九〕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又何王乎?」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見太尉勃,勃等具言所以迎立王者。〔一0〕昭還報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令宋昌驂乘,〔一一〕張武等六人乘六乘傳〔一二〕詣長安。至高陵止,而使宋昌先之長安觀變。

〔一〕 師古曰:「言常有異志也。屬意,猶言注意也。屬音之欲反。」

〔二〕 服虔曰:「喋音蹀屣履之蹀。」如淳曰:「殺人流血滂沱為喋血。」師古曰:「喋音大頰反,本字當作蹀。蹀謂履涉之耳。」

〔三〕 師古曰:「卒,終也。」

〔四〕 師古曰:「犬牙,言地形如犬之牙交相入也。」

〔五〕 師古曰:「約,省也。」

〔六〕 師古曰:「呼,叫也,音火故反。他皆類此。」

〔七〕 師古曰:「為音于偽反。」

〔八〕 應劭曰:「龜曰兆,筮曰卦。卜以荊灼龜,文正橫也。」

〔九〕 服虔曰:「庚庚,橫貌也。」李奇曰:「庚庚,其繇文也。占謂其繇也。」張晏曰:「先是五帝官天下,老則嬗賢,至夏啟始傳嗣,能光先君之業。文帝亦襲父跡,言似啟也。」師古曰:「繇音丈救反,本作籀。籀,書也,謂讀卜詞。」

〔一0〕師古曰:「說所以迎代王之意也。」

〔一一〕師古曰:「乘車之法,尊者居左,御者居中,又有一人處車之右,以備傾側。是以戎事則稱車右,其餘則曰驂乘。驂者,三也,蓋取三人為名義耳。」

〔一二〕張晏曰:「傳車六乘也。」師古曰:「傳音張戀反。」

昌至渭橋,〔一〕丞相已下皆迎。昌還報,代王乃進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二〕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勃乃跪上天子璽。代王謝曰:「至邸而議之。」〔三〕

〔一〕 蘇林曰:「在長安北三里。」

〔二〕 師古曰:「間,容也,猶今言中間也。請容暇之頃,當有所陳,不欲於眾顯論也。他皆類此。」

〔三〕 師古曰:「郡國朝宿之舍,在京師者率名邸。邸,至也,言所歸至也,音丁禮反。他皆類此。」

閏月己酉,入代邸。群臣從至,上議曰:「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將軍臣武、〔一〕御史大夫臣蒼、〔二〕宗正臣郢、〔三〕朱虛侯臣章、東牟侯臣興居、典客臣揭〔四〕再拜言大王足下: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五〕不當奉宗廟。臣謹請陰安侯、〔六〕頃王后、〔七〕琅邪王、〔八〕列侯、吏二千石議,大王高皇帝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九〕,不足以稱。〔一0〕願請楚王計宜者,〔一一〕寡人弗敢當。」群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一二〕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高祖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皆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一三〕願大王幸聽臣等。臣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其)〔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天子位。群臣以次侍。〔一四〕使太僕嬰、東牟侯興居先清宮,〔一五〕奉天子法駕迎代邸。〔一六〕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宮。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領南北軍,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一七〕還坐前殿,下詔曰:「制詔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間者諸呂用事擅權,〔一八〕謀為大逆,欲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一九〕酺五日。」〔二0〕

〔一〕 服虔曰:「柴武。」

〔二〕 文穎曰:「張蒼。」

〔三〕 文穎曰:「劉郢。」

〔四〕 蘇林曰:「劉揭也。」師古曰:「揭音竭。」

〔五〕 師古曰:「不詳其有爵位,故總謂之子。」

〔六〕 蘇林曰:「高帝兄伯妻,羹頡侯母,丘嫂也。」晉灼曰:「若蕭何夫人封為酇侯也。」

〔七〕 蘇林曰:「高帝兄仲妻也。仲名喜,為代王,後廢為郃陽侯。子濞為吳王,故追諡為頃王。」如淳曰:「王子侯表曰合陽侯喜以子濞為王,追諡為頃王。頃王后封陰安侯,時呂嬃為林光侯,蕭何夫人亦為酇侯。又宗室侯表此時無陰安侯,知其為頃王后也。案漢祠令,陰安侯高帝嫂也。」師古曰:「諸諡為傾者,漢書例作頃字,讀皆曰傾。」

〔八〕 文穎曰:「劉澤也。」

〔九〕 師古曰:「不佞,不材也。」

〔一0〕師古曰:「稱,副也,音尺孕反。其下皆同。」

〔一一〕蘇林曰:「楚王名交,高帝弟也。」

〔一二〕如淳曰:「讓群臣也。或曰賓主位東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故西鄉坐三讓不受,群臣猶稱宜,乃更南鄉坐,示變即君位之漸也。」師古曰:「鄉讀曰嚮。」

〔一三〕師古曰:「忽,怠忘也。」

〔一四〕師古曰:「各依職位。」

〔一五〕應劭曰:「舊典,天子行幸所至,必遣靜室令先案行清淨殿中,以虞非常。」

〔一六〕如淳曰:「法駕者,侍中驂乘,奉車郎御,屬車三十六乘。」

〔一七〕師古曰:「行謂案行也,音下更反。」

〔一八〕師古曰:「間者,猶言中間之時也。他皆倣此。」

〔一九〕蘇林曰:「男賜爵,女子賜牛酒。」師古曰:「賜爵者,謂一家之長得之也。女子謂賜爵者之妻也。率百戶共得牛若干頭,酒若干石,無定數也。」

〔二0〕服虔曰:「酺音蒲。」文穎曰:「音步。漢律,三人以上無故群飲酒,罰金四兩,今詔橫賜得令會聚飲食五日也。」師古曰:「酺之為言布也,王德布於天下而合聚飲食為酺。服音是也。字或作脯,音義同。」

元年冬十月辛亥,皇帝見于高廟。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于代。詔曰:「前呂產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遣將軍灌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欲為不善,丞相平與太尉勃等謀奪產等軍。朱虛侯章首先捕斬產。太尉勃身率襄平侯通持節承詔入北軍。典客揭奪呂祿印。其益封太尉勃邑萬戶,賜金五千斤。丞相平、將軍嬰邑各三千戶,金二千斤。朱虛侯章、襄平侯通邑各二千戶,金千斤。封典客揭為陽信侯,賜金千斤。」

十二月,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徙琅邪王澤為燕王。呂氏所奪齊楚地皆歸之。盡除收帑相坐律令。〔一〕

〔一〕 應劭曰:「帑,子也。秦法,一人有罪,并其室家。今除此律。」師古曰:「帑讀與奴同,假借字也。」

正月,有司請蚤建太子,〔一〕所以尊宗廟也。詔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饗也,天下人民未有{匧心}志。〔二〕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聖有德之人而嬗天下焉,〔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四〕謂天下何?〔五〕其安之。」〔六〕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閱天下之義理多矣,〔七〕明於國家之體。吳王於朕,兄也;淮南王,弟也:皆秉德以陪朕,〔八〕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德義者,若舉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九〕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一0〕有司固請曰:「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且千歲,〔一一〕有天下者莫長焉,〔一二〕用此道也。〔一三〕立嗣必子,所從來遠矣。高帝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列侯始受國者亦皆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不絕,天下之大義也。故高帝設之以撫海內。〔一四〕今釋宜建〔一五〕而更選於諸侯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議不宜。〔一六〕子啟最長,〔一七〕敦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為父後者爵一級。〔一八〕封將軍薄昭為軹侯。〔一九〕

〔一〕 師古曰:「蚤,古以為早晚字也。」

〔二〕 應劭曰:「{匧心}音篋。{匧心},滿也。」師古曰:「{匧心},快也。」

〔三〕 晉灼曰:「嬗,古禪字。」

〔四〕 師古曰:「重謂增益也,音直用反。他皆類此。」

〔五〕 師古曰:「猶言何以稱天下之望。」

〔六〕 師古曰:「安猶徐也,言不宜汲汲耳。」

〔七〕 如淳曰:「閱猶更歷也。」

〔八〕 文穎曰:「陪,輔也。」

〔九〕 師古曰:「必將傳位於子。」

〔一0〕師古曰:「不取,猶言不用此為善也。」

〔一一〕師古曰:「治安,言治理而且安寧也。治音丈吏反。」

〔一二〕師古曰:「言上古以來,國祚長久,無及殷周者也。」

〔一三〕師古曰:「所以能爾者,以承嗣相傳故也。」

〔一四〕師古曰:「設,置立也,謂立此法也。」

〔一五〕師古曰:「釋,捨也。宜建,謂適嗣。」

〔一六〕師古曰:「不當更議。」

〔一七〕文穎曰:「景帝名。」

〔一八〕師古曰:「雖非己生正嫡,但為後者即得賜爵。」

〔一九〕師古曰:「軹音只。」

三月,有司請立皇后。皇太后曰:「立太子母竇氏為皇后。」

詔曰:「方春和時,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窮困之人或阽於死亡,〔一〕而莫之省憂。〔二〕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振貸之。」〔三〕又曰:「老者非帛不煖,非肉不飽〔四〕。今歲首,不時使人存問長老,〔五〕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其親?今聞吏稟當受鬻者,或以陳粟,〔六〕豈稱養老之意哉!具為令。」〔七〕有司請令縣道,〔八〕年八十已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已上,又賜帛人二疋,絮三斤。〔九〕賜物及當稟鬻米者,長吏閱視,丞若尉致。〔一0〕不滿九十,嗇夫、令史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一一〕不稱者督之〔一二〕。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一三〕

〔一〕 服虔曰:「阽音反坫之坫。」孟康曰:「阽音屋檐之檐。」如淳曰:「阽,近邊欲墮之意。」師古曰:「服、孟二音並通。」

〔二〕 師古曰:「省,視也。」

〔三〕 師古曰:「振,起也,為給貸之,令其存立也。諸振救、振贍,其義皆同。今流俗作字從貝者非也,自別有訓。貸音吐戴反。」

〔四〕 師古曰:「煖,溫也,音乃短反。」

〔五〕 師古曰:「存,省視也。」

〔六〕 師古曰:「稟,給也。鬻,淖糜也。給米使為糜鬻也。陳,久舊也。小雅甫田之詩曰『我取其陳』。鬻音之六反。淖,溺也,音女教反。」

〔七〕 師古曰:「使其備為條制。」

〔八〕 師古曰:「或縣或道,皆用此制也。有蠻夷曰道。」

〔九〕 師古曰:「絮,綿也。」

〔一0〕師古曰:「長吏,縣之令長也。若者,豫及之詞。致者,送至也。或丞或尉,自致之也。」

〔一一〕蘇林曰:「取其都吏有德也。」如淳曰:「律說,都吏今督郵是也。閑惠曉事,即為文無害都吏。」師古曰:「如說是也。行音下孟反。」

〔一二〕師古曰:「循行有不如詔意者,二千石察視責罰之。」

〔一三〕蘇林曰:「一歲為罰作,二歲刑以上為耐。耐,能任其罪也。」師古曰:「刑謂先被刑也。有罪,在吏未決者也。言八十、九十之人雖合加賜,其中有被刑罪者,不在此賜物令條中也。」

楚元王交薨。

四月,齊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潰出。〔一〕

〔一〕 師古曰:「旁決曰潰,上湧曰出。」

六月,令郡國無來獻。施惠天下,諸侯四夷遠近驩洽。乃脩代來功。〔一〕詔曰:「方大臣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皆止朕,〔二〕唯中尉宋昌勸朕,朕(已)〔以〕得保宗廟。已尊昌為衛將軍,〔三〕其封昌為壯武侯。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四〕又曰:「列侯從高帝入蜀漢者六十八人益邑各三百戶。吏二千石以上從高帝潁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戶,淮陽守申屠嘉等十人五百戶,衛尉足等十人四百戶。」封淮南王舅趙兼為周陽侯,齊王舅駟鈞為靖郭侯,〔五〕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

〔一〕 師古曰:「自代來時有功者。」

〔二〕 師古曰:「狐之為獸,其性多疑,每渡冰河,且聽且渡。故言疑者,而稱狐疑。」

〔三〕 師古曰:「尊,高也,高其官秩。」

〔四〕 師古曰:「張武等。」

〔五〕 如淳曰:「邑名也,六國時齊有靖郭君。靖音靜。」師古曰:「外戚恩澤侯表云鄔侯駟鈞以齊王舅侯,今此云靖郭,豈初封靖郭後改為鄔乎?鄔音一戶反,又音於(度)〔庶〕反。」

二年冬十月,丞相陳平薨。詔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餘,各守其地,以時入貢,民不勞苦,上下驩欣,靡有違德。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遠,〔一〕吏卒給輸費苦,而列侯亦無繇教訓其民。〔二〕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三〕

〔一〕 師古曰:「所食之邑去長安遠。」

〔二〕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三〕 李奇曰:「為吏,謂為卿大夫者。詔所止,特以恩愛見留者。」

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詔曰:「朕聞之,天生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災以戒不治。〔一〕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見于天,〔二〕災孰大焉!〔三〕朕獲保宗廟,以微眇之身託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予一人,唯二三執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四〕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五〕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啟告朕。〔六〕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七〕因各敕以職任,務省繇費以便民。〔八〕朕既不能遠德,故〈忄間〉然念外人之有非,〔九〕是以設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戍,又飭兵厚衛,〔一0〕其罷衛將軍軍。太僕見馬遺財足,〔一一〕餘皆以給傳置。」〔一二〕

〔一〕 師古曰:「治音直吏反。」

〔二〕 師古曰:「適讀曰謫,責也,音張革反。見音胡電反。」

〔三〕 師古曰:「災莫大於此。」

〔四〕 師古曰:「三光,日、月、星也。累音力瑞反。」

〔五〕 師古曰:「令謂此詔書。」

〔六〕 師古曰:「匄音蓋。匄亦乞也。啟,開也。言以過失開告朕躬,是則於朕為恩惠也。商書說命曰『啟乃心,沃朕心』。」

〔七〕 師古曰:「匡,正也。逮,及也。不逮者,意慮所不及。」

〔八〕 師古曰:「省,減也,音所領反。繇讀曰徭。」

〔九〕 蘇林曰:「〈忄間〉,寢視不安貌也。」孟康曰:「〈忄間〉猶介然也。非,姦非也。」師古曰:「孟說是也。〈忄間〉音下板反。」

〔一0〕師古曰:「飭,整也,讀與敕同。」

〔一一〕師古曰:「遺,留也。財與纔同。纔,少也。太僕見在之馬今當減,留纔足充事而已。」

〔一二〕師古曰:「傳音張戀反。置者,置傳驛之所,因名置也。他皆類此。」

春正月丁亥,詔曰:「夫農,天下之本也,其開藉田,〔一〕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二〕民謫作縣官及貸種食未入、入未備者,皆赦之。」〔三〕

〔一〕 應劭曰:「古者天子耕藉田(十)〔千〕畝,為天下先。藉者,帝王典藉之常也。」韋昭曰:「藉,借也。借民力以治之,以奉宗廟,且以勸率天下,使務農也。」臣瓚曰:「景帝詔曰『朕親耕,后親桑,為天下先』,本以躬親為義,不得以假借為稱也。藉謂蹈藉也。」師古曰:「瓚說是也。國語曰『宣王即位,不藉千畝,虢文公諫』。斯則藉非假借明矣。」

〔二〕 師古曰:「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粢音咨。」

〔三〕 師古曰:「種者,五穀之種也。食者,所以為糧食也。貸音吐戴反。種音之勇反。」

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曰:「前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太子遂為趙王。遂弟辟彊〔一〕及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乃(遂)立辟彊為河間王,章為城陽王,興居為濟北王。因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一〕 師古曰:「辟彊,言辟禦彊梁者,亦猶辟兵辟非耳。辟音必亦反。彊音其良反。一說辟讀曰闢,彊讀曰疆。闢疆,言開土地也。賈誼書曰:『衛侯朝於周,周行人問其名,衛侯曰辟彊。行人還之曰:「啟彊、辟彊,天子之號也,諸侯弗得用。」更其名曰燬。』則其義兩說並通。他皆類此。」

五月,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一〕誹謗之木,〔二〕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訞言之罪,〔三〕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而後相謾,〔四〕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五〕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一〕 應劭曰:「旌,幡也,堯設之五達之道,令民進善也。」如淳曰:「欲有進者,立於旌下言之。」

〔二〕 服虔曰:「堯作之,橋梁交午柱頭也。」應劭曰:「橋梁邊板,所以書政治之愆失也。至秦去之,今乃復施也。」師古曰:「應說是也。」

〔三〕 師古曰:「高后元年詔除妖言之令,今此又有訞言之罪,是則中間曾重復設此條也。訞與妖同。」

〔四〕 師古曰:「謾,欺也。初為要約,共行祝詛,後相欺誑,中道而止,無實事也。謾音慢,又音莫連反。」

〔五〕 師古曰:「抵,觸也,亦至也。」

九月,初與郡守為銅虎符、竹使符。〔一〕

〔一〕 應劭曰:「銅虎符第一至第五,國家當發兵遣使者,至郡合符,符合乃聽受之。竹使符皆以竹箭五枚,長五寸,鐫刻篆書,第一至第五。」張晏曰:「符以代古之圭璋,從簡易也。」師古曰:「與郡守為符者,謂各分其半,右留京師,左以與之。使音所吏反。」

詔曰:「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一〕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群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二〕

〔一〕 師古曰:「衣食(之)〔乏〕絕,致有夭喪,故不遂其生。」

〔二〕 師古曰:「免不收之。」

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丁卯晦,日有蝕之。

詔曰:「前日詔遣列侯之國,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遂)〔朕〕率列侯之國。」遂免丞相勃,遣就國。十二月,太尉潁陰侯灌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屬丞相。

夏四月,城陽王章薨。淮南王長殺辟陽侯審食其。〔一〕

〔一〕 師古曰:「殺之於其家。」

五月,匈奴入居北地、河南為寇。〔一〕上幸甘泉,〔二〕遣丞相灌嬰擊匈奴,匈奴去。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

〔一〕 師古曰:「北地郡之北,黃河之南,即白羊所居。」

〔二〕 如淳曰:「蔡邕云天子車駕所至,民臣以為僥幸,故曰幸。見令長三老官屬,親臨軒作樂,賜以酒食帛葛越巾佩帶之屬,民爵有級數,或賜田租之半,故因謂之幸也。」師古曰:「甘泉在雲陽,本秦林光宮。」

上自甘泉之高奴,〔一〕因幸太原,見故群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里賜牛酒。〔二〕復晉陽、中都民三歲租。〔三〕留游太原十餘日。

〔一〕 師古曰:「之,往也。高奴,上郡之縣。」

〔二〕 師古曰:「里別率賜之。」

〔三〕 師古曰:「復音方目反。」

濟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自擊匈奴,乃反,發兵欲襲滎陽。於是詔罷丞相兵,以棘蒲侯柴武為大將軍,〔一〕將四將軍十萬眾擊之。祁侯繒賀為將軍,軍滎陽。秋七月,上自太原至長安。詔曰:「濟北王背德反上,詿誤吏民,〔二〕為大逆。濟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城邑降者,皆赦之,復官爵。〔三〕與王興居去來者,亦赦之。」〔四〕八月,虜濟北王興居,自殺。赦諸與興居反者。

〔一〕 臣瓚曰:「漢帝年紀為陳武,此云柴武,為有二姓。」

〔二〕 師古曰:「詿亦誤也,音卦。」

〔三〕 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四〕 師古曰:「雖始與興居共反,今棄之去而來降者,亦赦。」

四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嬰薨。

夏五月,復諸劉有屬籍,家無所與。〔一〕賜諸侯王子邑各二千戶。

〔一〕 師古曰:「復音方目反。與讀曰豫。」

秋九月,封齊悼惠王子七人為列侯。

絳侯周勃有罪,逮詣廷尉詔獄。

作顧成廟。〔一〕

〔一〕 服虔曰:「廟在長安城南,文帝作。還顧見城,故名之。」應劭曰:「文帝自為廟,制度卑狹,若顧望而成,猶文王靈臺不日成之,故曰顧成。賈誼曰:『因顧成之廟,為天下太宗,與漢無極。』」如淳曰:「身存而為廟,若尚書之顧命也。景帝廟號德陽,武帝廟號龍淵,昭帝廟號徘徊,宣帝廟號樂游,元帝廟號長壽,成帝廟號陽池。」師古曰:「以還顧見城,因即為名,於義無取。又書本不作城郭字,應說近之。」

五年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除盜鑄錢令。〔一〕更造四銖錢。〔二〕

〔一〕 應劭曰:「聽民放鑄也。」

〔二〕 應劭曰:「文帝以五分錢太輕小,更作四銖錢,文亦曰『半兩』,今民間半兩錢最輕小者是也。」

六年冬十月,桃李華。

十一月,淮南王長謀反,廢遷蜀嚴道,死雍。〔一〕

〔一〕 師古曰:「遷於蜀郡之嚴道,行至扶風雍縣,在道而死也。」

七年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無得擅徵捕。〔一〕

〔一〕 如淳曰:「列侯之妻稱夫人。列侯死,子復為列侯,乃得稱太夫人,子不為列侯不得稱也。」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癸酉,未央宮東闕罘罳災。〔一〕

〔一〕 如淳曰:「東闕與其兩旁罘罳皆災也。」晉灼曰:「東闕之罘罳獨災也。」師古曰:「罘罳,謂連闕曲閣也,以覆重刻垣墉之處,其形罘罳然,一曰屏也。罘音浮。」

八年夏,封淮南厲王長子四人為列侯。

有長星出于東方。〔一〕

〔一〕 文穎曰:「孛、彗、長三星,其占略同,然其形象小異。孛星光芒短,其光四出蓬蓬孛孛也。彗星光芒長,參參如埽彗。長星光芒有一直指,或竟天,或十丈,或三丈,或二丈,無常也。大法,孛、彗星多為除舊布新,火災,長星多為兵革事。」

九年春,大旱。

十年冬,行幸甘泉。

將軍薄昭死。〔一〕

〔一〕 鄭氏曰:「昭殺漢使者,文帝不忍加誅,使公卿從之飲酒,欲令自引分。昭不肯,使群臣喪服往哭之,乃自殺。有罪,故言死。」如淳曰:「一說昭與文帝博不勝,當飲酒,侍郎酌,為昭少,一侍郎譴呵之。時此郎下沐,昭使人殺之,是以文帝使自殺。」師古曰:「外戚恩澤侯表云坐殺漢使者自殺。鄭說是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行幸代。春正月,上自代還。

夏六月,梁王揖薨。

匈奴寇狄道。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決東郡。

春正月,賜諸侯王女邑各二千戶。

二月,出孝惠皇帝後宮美人,令得嫁。

三月,除關無用傳。〔一〕

〔一〕 張晏曰:「傳,信也,若今過所也。」如淳曰:「兩行書繒帛,分持其一,出入關,合之乃得過,謂之傳也。」李奇曰:「傳,棨也。」師古曰:「張說是也。古者或用棨,或用繒帛。棨者,刻木為合符也。傳音張戀反。棨音啟。」

詔曰:「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一〕歲一不登,民有飢色,〔二〕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三〕吾詔書數下,歲勸民種樹,〔四〕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五〕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

〔一〕 師古曰:「辟讀曰闢。闢,開也。」

〔二〕 師古曰:「登,成也。言五穀一歲不成則眾庶飢餒,是無蓄積故也。」

〔三〕 師古曰:「從事,從農事也。」

〔四〕 師古曰:「樹,謂藝殖也。」

〔五〕 師古曰:「省,視也。」

又曰:「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眾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無應令,〔一〕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二〕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戶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三〕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四〕

〔一〕 師古曰:「無孝悌力田之人可應察舉之令。」

〔二〕 師古曰:「自二百石以上,每百石加三匹。」

〔三〕 師古曰:「計戶口之數以率之,增置其員,廣教化也。」

〔四〕 師古曰:「道讀曰導。」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詔曰:「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皇后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一〕

〔一〕 師古曰:「令立耕桑之禮制也。」

夏,除祕祝,〔一〕語在郊祀志。五月,除肉刑法,語在刑法志。

〔一〕 應劭曰:「祕祝之官,移過于下,國家諱之,故曰祕也。」

六月,詔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廑身從事,〔一〕而有租稅之賦,是謂本末者無以異也,〔二〕其於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

〔一〕 晉灼曰:「廑,古勤字。」

〔二〕 李奇曰:「本,農也。末,賈也。言農與賈俱出租,無異也,故除田租。」

十四年冬,匈奴寇邊,殺北地都尉卬。〔一〕遣三將軍軍隴西、北地、上郡,中尉周舍為衛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軍渭北,車千乘,騎卒十萬人。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二〕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三〕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建成侯董赫、內史欒布皆為將軍,擊匈奴。匈奴走。

〔一〕 師古曰:「功臣表云缾侯孫單以父北地都尉卬力戰死事,文帝十四年封,與此正合。然則卬姓孫,而徐廣乃云姓段,說者因曰段會宗即卬之玄孫,無所據也。會宗,漢書有傳,班固不云是卬後,何從而知之乎?」

〔二〕 師古曰:「申謂約束之。」

〔三〕 文穎曰:「要(卻)〔劫〕也,哀痛祝誓之言。」

春,詔曰:「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歷日彌長,以不敏不明〔一〕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媿。〔二〕其廣增諸祀壇場珪幣。〔三〕昔先王遠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四〕先民後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五〕皆歸福於朕躬,不為百姓,朕甚媿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鄉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六〕是重吾不德也。〔七〕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

〔一〕 師古曰:「敏,材識捷疾。」

〔二〕 師古曰:「媿,古愧字。」

〔三〕 師古曰:「築土為壇,除地為場。幣,祭神之帛。」

〔四〕 師古曰:「以賢為上,然後及親也。」

〔五〕 如淳曰:「釐,福也。賈誼傳『受釐坐宣室』是也。」師古曰:「釐,本字作禧,假借用耳,同音僖。」

〔六〕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七〕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十五年春,黃龍見於成紀。〔一〕上乃下詔議郊祀。公孫臣明服色,新垣平設五廟。〔二〕語在郊祀志。夏四月,上幸雍,始郊見五帝,赦天下,修名山大川嘗祀而絕者,有司以歲時致禮。

〔一〕 師古曰:「成紀,隴西縣。」

〔二〕 文穎曰:「公孫臣,魯人也。」應劭曰:「新垣平,趙人也。」師古曰:「五廟,即下渭陽五帝之廟也。」

九月,詔諸侯王公卿郡守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策之,傅納以言。〔一〕語在晁錯傳。〔二〕

〔一〕 師古曰:「傅讀曰敷,敷陳其言而納用之。」

〔二〕 師古曰:「錯音千故反。」

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渭陽。〔一〕

〔一〕 韋昭曰:「在渭城。」師古曰:「郊祀志云在長安東北,非渭城也。韋說謬矣。」

五月,立齊悼惠王子六人、淮南厲王子三人皆為王。

秋九月,得玉杯,〔一〕刻曰「人主延壽」。令天下大酺,明年改元。

〔一〕 應劭曰:「新垣平詐令人獻之。」

後元年〔一〕冬十月,新垣平詐覺,謀反,〔二〕夷三族。

〔一〕 張晏曰:「新垣平候日再中,以為吉祥,故改元年,以求延年之祚也。」

〔二〕 師古曰:「以詐事發覺,自恐被誅,因謀反也。」

春三月,孝惠皇后張氏薨。〔一〕

〔一〕 張晏曰:「后黨於呂氏,廢處北宮,故不曰崩。」

詔曰:「間者數年比不登,〔一〕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二〕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費,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加益,〔三〕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四〕為酒醪以靡穀者多,〔五〕六畜之食焉者眾與?細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六〕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遠思,無有所隱。」

〔一〕 師古曰:「比猶頻也。」

〔二〕 師古曰:「與讀曰歟,音弋於反。下皆類此。」

〔三〕 師古曰:「度謂量計之,音徒各反。」

〔四〕 師古曰:「末謂工商之業也。蕃亦多也,音扶元反。」

〔五〕 師古曰:「醪,汁滓酒也。靡,散也。醪音來高反。靡音糜。」

〔六〕 師古曰:「中音竹仲反。」

二年夏,行幸雍棫陽宮。〔一〕

〔一〕 蘇林曰:「棫音域。」張晏曰:「秦昭王所作也。」晉灼曰:「黃圖在扶風。」

六月,代王參薨。匈奴和親。詔曰:「朕既不明,不能遠德,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一〕封圻之內勤勞不處,〔二〕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達遠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入)〔又〕不能諭其內志,以重吾不德。〔三〕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惻怛不安,〔四〕未嘗一日忘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徹於道,〔五〕以諭朕志於單于。〔六〕今單于反古之道,〔七〕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八〕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九〕和親以定,始于今年。」

〔一〕 師古曰:「戎狄荒服,故曰四荒,言其荒忽去來無常也。爾雅曰『孤竹、北戶、西王母、日下謂之四荒』。」

〔二〕 師古曰:「圻亦畿字。王畿千里。不處者,不獲安居。」

〔三〕 師古曰:「諭,曉告也。重音直用反。」

〔四〕 師古曰:「惻,痛也。怛,恨也。怛音丁曷反。」

〔五〕 韋昭曰:「使車往還,故徹如結也。」

〔六〕 師古曰:「單于,匈奴天子之號也。單音蟬。」

〔七〕 師古曰:「(返)〔反〕,還也。」

〔八〕 師古曰:「偕亦俱也。之,往也,趣也。」

〔九〕 師古曰:「元元,善意也。」

三年春二月,行幸代。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有蝕之。五月,赦天下。免官奴婢為庶人。行幸雍。

五年春正月,行幸隴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雲中。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一〕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二〕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太守周亞夫為將軍次細柳,〔三〕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四〕以備胡。

〔一〕 如淳曰:「在代郡。」師古曰:「中大夫,官名,其人姓令名免耳。此諸將軍下至徐厲,皆書姓,而徐廣以為中大夫令是官名,此說非也。據百官表,景帝初改衛尉為中大夫令,文帝時無此官。而中大夫是郎中令屬官,秩比二千石。」

〔二〕 應劭曰:「山險名也,在鴈門陰館。」師古曰:「句音章句之句。」

〔三〕 服虔曰:「在長安西北。」如淳曰:「長安細柳倉在渭北,近石徼。」張揖曰:「在昆明池南,今有柳市是也。」臣瓚曰:「一宿曰宿,再宿曰信,過信為次。」師古曰:「匈奴傳云『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霸上』。此則細柳不在渭北,揖說是也。」

〔四〕 孟康曰:「在長安北,秦時宮門也。」如淳曰:「三輔黃圖棘門在橫門外也。」

夏四月,大旱,蝗。〔一〕令諸侯無入貢。弛山澤。〔二〕減諸服御。損郎吏員。發倉庾〔三〕以振民。民得賣爵。

〔一〕 師古曰:「蝗即螽也,食苗為災,今俗呼為簸蝩。蝗音胡光反。蝩音鍾。」

〔二〕 師古曰:「弛,解也,解而不禁,與眾庶同其利。」

〔三〕 應劭曰:「水漕倉曰庾。胡公曰『在邑曰倉,在野曰庾』。」

七年夏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宮。〔一〕遺詔曰:「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二〕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三〕當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四〕以罹寒暑之數,〔五〕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六〕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託于天下君王之上,〔七〕二十有餘年矣。賴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內安寧,〔八〕靡有兵革。〔九〕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一0〕惟年之久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于高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念之有!〔一一〕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一二〕無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一三〕(姪)〔絰〕帶無過三寸。無布車及兵器。〔一四〕無發民哭臨宮殿中。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無得擅哭(臨)。以下,〔一五〕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七日,釋服。〔一六〕它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一七〕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無有所改。〔一八〕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一九〕令中尉亞夫為車騎將軍,屬國悍為將屯將軍,〔二0〕郎中令張武為復土將軍,〔二一〕發近縣卒萬六千人,發內史卒萬五千人,臧郭穿復土屬將軍武。〔二二〕賜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錢帛各有數。乙巳,葬霸陵。〔二三〕

〔一〕 臣瓚曰:「帝年二十三即位,即位二十三年,壽四十六也。」

〔二〕 師古曰:「始生者曰萌。」

〔三〕 師古曰:「奚,何也。」

〔四〕 師古曰:「臨,哭也,音力禁反。下云服臨、當臨者,音並同也。」

〔五〕 師古曰:「罹音離,遭也。」

〔六〕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七〕 師古曰:「眇眇,猶言細末也。」

〔八〕 臣瓚曰:「方,四方也。內,中也。猶云中外。」師古曰:「此說非也,直謂(四)方之內耳。」

〔九〕 師古曰:「靡,無也。」

〔一0〕師古曰:「過行,行有過失也。羞謂忝辱也。行音下更反。」

〔一一〕如淳曰:「得卒天年,已善矣。」晉灼曰:「若以朕不明,當嘉善朕之儉約,何哀念之有也。」師古曰:「如、晉之說非也。與讀曰歟,音弋於反。帝自言或者豈朕見之不明乎,以不可嘉為嘉耳。然朕自謂得終天年,供養高廟,為可嘉之事,無所哀念也。今俗語猶然,其意可曉矣。」

〔一二〕師古曰:「令謂此詔文也。」

〔一三〕伏儼曰:「踐,翦也,謂無斬衰也。」孟康曰:「踐,跣也。」晉灼曰:「漢語作跣。跣,徒跣也。」師古曰:「孟、晉二說是也。」

〔一四〕應劭曰:「無以布衣車及兵器也。」服虔曰:「不施輕車介士也。」師古曰:「應說是也。」

〔一五〕師古曰:「為下棺也。音義與高紀同。」

〔一六〕服虔曰:「皆當言大功、小功布也。纖,細布衣也。」應劭曰:「紅者,中祥、大祥以紅為領緣。纖者,禫也。凡三十六日而釋服矣。此以日易月也。」晉灼曰:「漢書例以紅為功也。」師古曰:「紅與功同。服、晉二說是也。此喪制者,文帝自率己意創而為之,非有取於周禮也,何為以日易月乎!三年之喪,其實二十七月,豈有三十六月之文!禫又無七月也。應氏既失之於前,而近代學者因循謬說,未之思也。」

〔一七〕師古曰:「言此詔中無文者,皆以類比而行事。」

〔一八〕應劭曰:「因山為藏,不復起墳,山下川流不遏絕,就其水名以為陵號。」

〔一九〕應劭曰:「夫人以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皆遣歸家,重絕人類。」

〔二0〕師古曰:「典屯軍以備非常。」

〔二一〕如淳曰:「主穿壙窴瘞事也。」師古曰:「穿壙,出土下棺也。已而窴之,又即以為墳,故云復土。復,反還也,音扶目反。」

〔二二〕師古曰:「即張武也。」

〔二三〕師古曰:「自崩至葬凡七日也。霸陵在長安東南。」

贊曰: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一〕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二〕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三〕身衣弋綈,〔四〕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朴,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南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德懷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和親,後而背約入盜,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吳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五〕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媿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致刑措。〔六〕嗚呼,仁哉!

〔一〕 師古曰:「弛,廢弛,音式爾反。」

〔二〕 師古曰:「中謂不富不貧。」

〔三〕 師古曰:「今新豐縣南驪山之頂有露臺鄉,極為高顯,猶有文帝所欲作臺之處。」

〔四〕 如淳曰:「弋,皂也。賈誼曰『身衣皂綈』。」師古曰:「弋,黑色也。綈,厚繒。綈音大奚反。」

〔五〕 蘇林曰:「假音休假。借音以物借人之借。」

〔六〕 應劭曰:「措,置也。民不犯法,無所刑也。」師古曰:「斷獄數百者,言普天之下死罪人不過數百。幾,近也,音巨衣反。」

校勘記

一0八頁一0行 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其)〔莫〕宜寡人, 王念孫說「其」字文義不順,當依史記作「莫」。楊樹達說王校是。

一一四頁一五行 朕(已)〔以〕得保宗廟。 蘇輿說史記作「以」,依本書例,作「以」為合。

一一五頁 九行 又音於(度)〔庶〕反。 景祐、殿本都作「庶」。王先謙說作「庶」是。

一一七頁 六行 古者天子耕藉田(十)〔千〕畝, 景祐、殿本都作「千」,史記集解同。

一一七頁一二行 乃(遂)立辟彊為河間王, 王先謙說「遂」字涉上文而衍。按史記無「遂」字。

一一九頁 一行 衣食(之)〔乏〕絕, 景祐、殿本都作「乏」。王先謙說作「乏」是。

一一九頁 四行 其為(遂)〔朕〕率列侯之國。 景祐、殿本都作「朕」,史記同。

一二六頁 六行 要(卻)〔劫〕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劫」,通鑑注引同。

一二六頁 九行 右賢左戚,〔四〕先民後己, 注〔四〕原在「後己」下,王先謙說當在「左戚」下。

一二九頁 九行 邊臣兵吏(入)〔又〕不能諭其內志, 景祐、殿本都作「又」,史記同。王先謙說作「又」是。

一三0頁 五行 (返)〔反〕,還也。 景祐、殿本都作「反」。

一三二頁 七行 (姪)〔絰〕帶無過三寸。 景祐、殿、局本都作「絰」,史記同。

一三二頁 九行 禁無得擅哭(臨)。 李慈銘說史記無「臨」字,此誤衍。

一三三頁 六行 直謂(四)方之內耳。 景祐、殿本都無「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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