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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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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讹

○王右丞误用柳生左肘事

说诗晬语云。庄子。柳生左肘。柳。疡类也。王右丞老将行云。今日垂杨生左肘。是以疡为树矣。愚案。东坡诗。柏生左肘乌巢肩。施注引传镫绿。野鹊巢于佛顶事。而柏生左肘。独无所引。意亦用庄子语。但不知右丞何以误为垂杨。东坡何以复误为柏也。

○霍去病事误作卫青

王维诗。卫青不败由天幸。西清诗话、邵氏闻见录皆谓误以霍去病为卫青。野客丛书又云。汉书。不学孙吴兵法。乃霍去病。非卫青也。高适诗。卫青未肯学孙吴。与王维同以去病事为卫青用。盖卫、霍同时为将。而二传相近。故多误引用之。

○西施无泛湖事

杨升菴云。西溪丛话云。吴越春秋云。吴亡。西施被杀。杜牧之诗。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后入遂云范蠡将西子去。然别无所据。馀案墨子云。西施之沈。其美也。盖句践平吴后。沈之于江也。又皮日休馆娃宫怀古云。不知水葬归何处。溪月弯弯欲效颦。可证。李商隐景阳井云。惆怅吴王官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亦叶此意。观此。西施之沈信矣。杜牧所谓逐鸱夷者。安知不谓沈江而殉子胥乎。鸱革浮胥骸。亦子胥事也。

○杨又云。修文御览引吴越春秋逸篇云。吴王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所云随鸱夷者。子胥谮死。盛以鸱夷。西施有力焉。今沈之江。所以报子胥之忠。

○愚案。西溪载吴越春秋所云西施被杀。别无所考。意所谓被杀者。郎沈之于江。非刑杀也。陆广微吴地纪引越绝书曰。西施亡吴国后。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今本又无比条。盖鸱夷。子胥也。范蠡亦号鸱夷子。故有是误。升庵引墨子及皮、李诗。以证西施之沈江。确不可易。至杜牧诗有一舸字。明系误用。不得为之曲解也。

○范蠡无生子事

居易录云。浙之石门有语儿亭。国语曰御儿。野史谓句践使范蠡献西施于夫差。三年始达于吴。至此亭生一子。因名语儿亭。(案。由越达吴。路由嘉兴。嘉本越之北境。非吴地。详地讹门。)夫当升臣卧薪尝胆之日。而范蠡乃以儿女子之情道路野合。不忠甚矣。何以为伯佐声施至今。且吴越相隔一江。信使频数。三年始达。句践岂土木偶耶。乃听其淹留邻国。置若罔闻。俗语不实。流为丹青。可为嗢噱。(案。嗢。乌骨切。读若屋。咽也。噱。极虐切。读若逐。大笑不止也。噱。唇口之中。大笑则见。故谓笑为噱。)又案越绝内经九术。越饰美女西施、郑旦。使大夫种献之于吴。则又非少伯事矣。纪载之不足信如此。越绝记地又云。句践夫人产女于此亭。后破吴。更名女阳。更就李(案。即槜李。亦作醉里。)为语儿乡。

○太伯无子

太伯无子。季历有子而圣。故太王欲传季。非无端舍长而立幼也。左传。子贡云。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史记吴世家云。太伯卒。无子。仲雍立。至武王得天下。求仲之后人而封之。则伯之无子明矣。又吴越春秋云。太伯自言吾无子。其当有吴者仲也。通鉴前编云。太伯之贤不下于季历。但以太伯无子而季有圣子。故太王之意欲改卜耳。今论太伯者。谓伯若不去。有天下者必伯之子孙。失考甚矣。

○陶渊明有子

昭明太子误读陶命子诗。乱其先世。(详人讹门。)近人误读和刘柴桑诗。绝其后嗣。真可绝倒。和刘诗云。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此跟上春酿解饥劬来。以弱女比喻薄酒。即坡公所谓薄薄酒胜茶汤意也。后人以此为是赋非比。遂有因有女无子。而小照题曰慰情图者。岂不思公集有命子、责子诗。又有与子俨、俟、份、佚、佟书耶。

○林和靖有妻子

林和靖有妻有子。宋史谓共不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非也。杨升庵云。林洪著山家清供。其中言先人和靖先生云云。即和靖先生之子也。盖丧偶后不再娶耳。

○龥俊倦勤

尚书立政篇。龥俊尊上帝。是言禹也。今作舜事用。误。又禹谟。耄期倦于勤。是舜命禹摄位之词。今作尧事。殊可笑也。

○传说非胥靡

野客丛书曰。西斋诗话曰。孙仅傅岩诗云。刑人一旦起幽深。功业煌煌照古今。谓当时有胥靡修筑岩道。而傅说在困约中代之。以假其赀。是为胥靡佣资也。仆谓此说是也。然谬用者不独一孙仅。自荀卿以来。盖已失之矣。荀子曰。乡也胥靡之人。俄而授天下之大器。是指傅说。贾谊鹏赋亦曰。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张晏注曰。傅说被刑。筑于傅岩。武丁以为相。师古注不辨其非。但曰。胥靡。相随之刑。是皆以傅说为刑人矣。且傅岩之作。岂特孙仅之误。前比如吕温作傅岩铭亦曰。脱刑人之衣。而被公衮之服。说始胥靡。武丁即祚。盖已如此言矣。

○武王无赐鲁重祭及大子礼乐事

说略(明顾起元著。)曰。礼记明堂位。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命鲁公世祀周公以天子礼乐。汉儒鲁颂宫传。遂缘此以解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之文。按吕氏春秋。鲁惠公请郊庙之礼于周。天子使史角往报之。所谓天子。盖平王也。使成王果赐伯禽。则惠公又何复请之有。其曰天子使史角往报之。盖亦未之许也。礼又曰。成王、康王赐鲁重祭。成王既赐。康王又何加焉。春秋桓公五年书大雩。雩之僭始于桓也。闵二年书曰。禘于庄公。禘之僭始于闵也。僖三十一年书曰。四卜郊。郊之僭始于僖也。鲁颂宫三章。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无异典也。其下乃言。周公之孙。庄公之子。以及于卓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盖鲁自伯禽而下十有八世。自僖公始有郊祀。而诗人颂之。其不出于成王之赐益明矣。

○六舞乐章非自晋始

又曰。郑夹漈云。云门、大成、大韶、大、大夏、大武。凡六舞之名。当时皆无词。故简籍不传。晋荀勖使郭琼为舞节。张华为乐章。自此以来。舞始有词。有词失古道矣。愚谓无诗则无声。无声则无容。是诗与声容者。一贯之道也。云门五词不可考而知矣。大武六诗。其词俱在。武一章。春秋传以为大舞之首章。周公象武王武功之舞。作此诗以奏之。所谓武始而北出也。酌一章。内则十三舞勺。即以比诗为节而舞。所谓再成而灭商也。般一章。严氏谓与酌、赍一体。所谓三成而南也。象一章。即维清缉熙。小序以为奏象舞。所谓四成而南国是疆也。赍一章。大讨于庙也。所谓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也。桓一章。春秋传以为大武之六章。所谓六成复缀以崇天子也。诗章具在。夹漈未之深考耳。

○中和乐职诗非太守事

野客丛书曰。仆考王褒传。神爵、五凤间。天下殷富。宣帝修武帝故事。作歌诗。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风化于众庶。使王褒作中和、乐(案。音洛。)职、宣布诗。选好事者歌之。宣帝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何武传所载大率类此。此是监司颂朝廷之德化。何与太守事。今人颂太守治政。往往有中和乐职之语。不考中和、乐职、宣布。三篇诗名耳。注谓中和者。言政教隆平。得中和之道。乐职者。谓百官万姓乐得其常道。宣布。谓德化周洽。遍于四海。岂郡守之所安哉。张曲江任洪州日。自有诗曰。乐职在中和。此语益谬矣。王褒四子讲德论亦曰。所谓中和、乐职、宣布之诗。刺史见太上圣明。股肱竭力。德泽洪茂。黎庶和睦。天人并应。屡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诗。以歌咏之也。其意正如此。所以褒作甘泉颂有曰。想圣主之优游。咏中和之诗。读太平之颂。观此。益知其事非郡守所当用者。愚案。此系刺史欲宣工化而作。故颂太守者每用之。然言太守能宣王化则可。谓太守治政善而颂之则不可。在善用者运之。非于太守必不可用也。东坡次韵章传道喜雨诗云。陋邦一雨何足道。吾君盛德九州普。中和、乐职几时作。试向诸生选何武。守高密时作也。又留别登州举人云。莫嫌五日匆匆守。归去先传乐职诗。此以王褒比举人之才非以益州自比也。如此亦何不可用乎。

○彭泽未尝种柳

杨升庵云。沈彬诗云。陶潜彭泽五株柳。潘岳河阳一县花。世赏其工。不知用事之误。五柳种于浔阳柴桑宅边。彭泽未尝种柳也。自唐人以此事编入县令类。(案。指白乐天六帖。)相沿误用。不知其非。学者不可不辨正焉。愚案。五柳先生传云。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亦是一证。考晋书及南北史。益见其误。南部新书、艺苑雌黄、渔隐丛话皆辨之矣。李义山柳飞彭泽雪。误。

○李后主无歌舞事

古夫于亭杂录云。(王阮亭著。)江都门人宗元鼎字梅岑。以诗鸣江淮间。有咏李后主绝句云。江南歌舞寻常事。便遣曹彬下蒋州。馀最爱其措语之妙。取入感旧集。近覆阅之。乃知其误。南唐自元宗时。周世宗屡侵淮南。国势削弱。至迁都豫章以避之。非始宋也。后主仁爱。无荒淫失德。但溺于释氏耳。宋太祖谕徐铉曰。江南亦有何罪。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耶。亦非以歌舞为兵端。宗语非事实矣。

○琴堂卧理

颂县令用琴堂可也。用卧理则误。史记汲黯传。上召拜黯为淮阳太守。黯为上泣曰。臣常有狗马疾。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上曰。君薄淮阳耶。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治淮阳政清。七岁而卒。武帝卧治之言。为汲黯疾故也。考汉书亦云臣有疾云云。与史记同。

○二疏昭君图

刘子元云:张僧繇画群公祖二疏图。有著芒屩者。阎立本画昭君图。妇女有著帷帽者。夫芒屩出于水乡。非京华所有。帷帽起于隋代。非汉宫所作。以此言之。凡作诗画皆须博古。方无此等罅漏。有画昭君自把琵琶于马上者。亦非。此乃妇女所弹。以解昭君之愁耳。

○野客丛书曰。傅玄琵琶赋序曰。故老言汉送乌孙公主嫁昆弥。念其行道思慕。使知音者于马上奏之。石崇明君词亦曰。匈奴请婚于汉。元帝以后宫良家子配焉。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则知弹琵琶者乃从行之人。非行者自弹也。今人画明妃出塞图。作马上愁容。自弹琵琶。而赋词者又述其自鼓琵琶之意矣。鲁直竹枝词注引傅玄序。以谓马上奏琵琶乃乌孙公主事。以为明妃用。盖承前人误。仆谓黄注是不考石崇明君词故耳。愚案。东坡占缠头曲为琵琶女子作。其诗云。指法已似呼韩妇。李于鳞明妃曲云。抱得琵琶马上弹。俱是相沿之误。

○阿房宫赋

虞兆隆云。古来诸宫名。俱命自朝廷。独阿房宫。秦始皇三十五年起。故俟其成。更择令名命之。宫未成而秦亡。天下以其在阿基旁。遂谓之阿房宫。房读如旁。义与旁同。不训房室。亦有作阿旁者。

○池北偶谈云。终秦之世。阿房宫未成。杜牧赋。妃嫔媵嫱云云。指二十六年事。此实不名阿房官。而谓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非阿房宫事实矣。程大昌雍录、赵与时宾退录皆辨之。大略相同。

○愚案。房、旁古通用。阿俗俱读平声。又借为发语词。正字通音遏。今读如渥。如阿娇、阿谁之类。秦自赢姓二十六年庚辰尽灭六国。称始皇帝。至其沙丘之崩为辛卯。仅十二年。胡亥、子婴共三年。甲午秦亡。则一统之日只十五年耳。温公通鉴于灭周之岁。遽以正统书秦。纲目悉改之。是也。秦取美女实于咸阳。不在阿房。杜赋殊误。

○五帝非官天下

宋吴枋宜斋野乘云。说苑载鲍白令之对始皇曰。天下官则让贤。家则世继。故曰。五帝以天下为官。三王以天下为家。今观帝王世纪云。黄帝次妃女节生少昊。则少昊乃黄帝子也。是传位与子。自黄帝始。而非起子夏禹。家语、五帝德及书序注、史颛帝纪并通历。皆云颛帝为昌意子。则亦黄帝孙也。是少昊传位于侄。史记、家语皆云帝喾祖玄嚣。父蟜极。又高辛纪注、书序注与帝王世纪载喾为黄帝曾孙。则颛帝传位与从侄。大戴礼并史记云帝喾下妃生挚。则高辛又传位于子。高辛次妃庆都生尧。则挚又传位与弟。史记并舜典疏以舜为黄帝八代孙。则尧传位与五世侄孙。前汉律历志载颛帝五世生鲧。则舜传位与六世祖之从兄弟。如是则五帝亦可谓之家天下。今溯五帝之上而观之。礼记注云女娲承伏羲。而淮南子览冥训注古天子姓风。则亦伏羲之子孙也。礼记、国语皆云炎帝。少典之子。而家语与史记云黄帝。有熊国君。少典之裔子。国语又云黄帝。炎帝之弟。则二君同是少典之子。以此而观。家天下之制其来远矣。

○或曰。夏之一十七君皆姓姒。商之三十君皆姓子。周之三十七君皆姓姬。非如五帝之异姓。曰。不然。五帝之时。世变不同。人各自为一姓。故黄帝姓公孙。而少昊。黄帝子也。改姓己。颛帝亦黄帝孙也。乃姓姬。尧寄于伊长孺家。从母所居。故姓伊耆。舜生姚墟。故姓姚。稷、契与尧。同父兄弟也。而稷姓姬。契以简狄吞玄鸟卵而生。故姓子。若以异姓而论。谓黄帝与少昊非父子。而尧与稷、契非同父之兄弟。可乎。

○或曰。家以传子。今五帝独黄帝、向辛传位于子。少昊、颛帝皆与侄。而挚则与弟。盖已非传子矣。尧传之曾侄孙。而舜又传之同六世祖之从兄弟。服纪尤为差远。曰。不然。长子考监明既以罪死。而放齐固尝荐次子朱启明矣。尧未尝不欲传之子。奈何朱之不肖。不足以嗣位。尧则择同宗之侄孙而授之。舜亦不敢遽然以为君。而犹避朱于南河。舜亦未尝不欲传之子。奈何商均之不肖。不能继绪。舜因择同宗之从兄弟而传之。禹亦不敢冒然以为君。犹避商均于阳城。尧舜岂以异族而授之天下哉。

○且如商之外丙传弟仲壬。仲壬传侄太甲。小甲传弟雍己。祖辛传弟沃甲。沃甲传侄祖丁。祖丁传堂弟南庚。南庚传堂弟阳甲。祖庚传弟祖甲。廪辛传弟庚丁。而周懿王传弟孝王。康王传弟定王。则商周亦有传弟侄者。其后如汉惠帝传弟文帝。昭帝传侄孙宣帝。戍帝传侄哀帝。哀帝传从弟平帝。东海殇帝传堂兄安帝。若冲帝传质帝。则同高祖之从兄弟。质帝传桓帝。则又同五世祖之从侄。比之舜禹。盖无异也。

○且以祭法观之。周则祖文而宗武。商则祖契而宗汤。夏则祖颛帝而宗禹。而舜则祖颛帝而宗尧。若舜为异姓之国。奚必宗尧哉。盖曰弟、曰侄、曰侄孙。既皆吾之族属。而谓之非家天下。不可也。

○不拜单于非苏武

资暇录。浩虚舟作苏武不拜单于赋。史汉正传是郑众。非苏武也。李翰蒙求亦明言苏武持节。郑众不拜。

○指鹿为马

秦筑长城是始皇时事。赵高指鹿为马是二世三年事。是年二世梦白虎齿杀其左骖马。卜日。泾水为祟。乃斋于望夷宫。宫在长陵西北。不在咸阳。赵高作乱。使其婿阎乐诈为有贼。发吏卒入望夷宫弑之。而立二世兄子公子婴为秦王。荆公桃源行云。望夷宫中鹿为马。秦人半死长城下。用事殊舛错失实。高斋诗话曾辨之。

○甘罗不为相

资暇集云。世传甘罗十二为秦相。非也。史记。罗十二事秦相吕不韦。因说赵有功。始皇封为上卿。未尝为秦相也。相秦者。罗之祖名茂。愚案。北史彭城王浟传日。昔甘罗为秦相。未闻能书。仪礼疏曰。甘罗十二相秦。未必要至五十。则知此谬已久。杜牧诗。甘罗昔作秦丞相。亦循袭用之耳。

○杨妃入宫并窃笛事

野客丛书曰。容斋续笔曰。明皇兄弟五王。至天宝初已无存者。杨太真以三载方入宫。而元稹连昌宫词云。百官队仗避岐、薛。杨氏诸姨车斗风。失之也。仆考唐史。申王以开元十二年薨。岐王以十四年薨。薛王以二十二年薨。宁王、邠王以二十九年薨。而杨妃以二十四年入宫。号太真。遂专房宴。是时申、岐、薛三王虽已死。而宁、邠二王尚存。是以张祜目击其事。系之乐章。有曰。日映宫墙雾半开。太真帘卷畏人猜。黄番绰指向西树。不信宁王迥马来。又曰。号国潜行韩国随。宜春小院映花枝。金舆远幸无人见。偷把邠王小管吹。盖纪其实也。惟容斋认杨妃为天宝三年方入宫。所以有是失。不知天宝初太真进册贵妃。非入宫时也。集中谓号国窃邠王笛。而百斛明珠乃谓扬圮窃宁王笛。此说不同。

○愚案。读书敏求记载唐大诏令。开元二十三年乙亥十二月壬子朔。二十四日乙亥。册立杨玄敫长女为寿王妃。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玄宗幸温泉官。使高力士取杨氏女子于寿邸。命孙逖册度为女道士。号太真。住为太真宫。天宝四载乙酉七月丁巳朔。二十六日壬辰。册左勋卫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第二女为寿王妃。是日即于凤皇园册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据此。则开元时杨氏为寿王妃。为女道士。天宝初始为玄宗贵妃。与容斋之说合。与丛书所考唐史不合。俟查。

○杨妃入宫始末

李义山骊山诗。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冯孟亭笺注云。太真之册为贵妃。为天宝四载八月。旧、新纪所书同。传无细年月。至其始为寿王妃之事。旧书纪、传皆并无之。止云或言杨玄琰女姿色冠代。召见时衣道士服。号曰太真。新书所云始为寿王妃。而遂于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纪文大书册寿王妃杨氏为女道士。号太真矣。夫为道士者。即传所云丐籍女官也。必妃自父母家先遣人谕意。借此为入宫之计。妃由父母家来。必非从寿王邸来。新传所云始为寿王妃者。初聘而未娶。故下书更为寿王聘韦氏女。白香山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固非矫词也。明皂纳其子已聘之人。尚不免新台之刺。若既在寿邸。断不至若是之无礼矣。陈鸿长恨歌传谓。诏高力士潜搜外宫。得于寿邸者。妄也。曝书亭集有书太真外传后一条。力辨妃以处女人入宫。说至明核矣。此诗言每遇平明幸长生殿。焚香之时。妃以女冠必从焉。故寿王不得从金舆矣。

○乌巷

刘禹锡乌衣巷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盖伤江左王谢二家之故宅易为百姓家耳。刘斧摭遗小说言金陵人王榭航海入乌衣国。因目榭所居为乌衣巷。不合诗意。详见野客丛书、吴曾漫录及艺苑雌黄。丹阳记云。乌衣巷乃吴时乌衣营。或谓取军兵所衣衣服得之。

○楚宫细腰

野客丛书曰。传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荀子乃曰。楚王好细腰。故朝有饿人。墨子又曰。楚王好细腰。国有饿人。淮南子亦日。灵王好细腰。民有杀(去声。)食而自饥也。人君好细腰。不过宫人。岂欲朝臣与国人皆细腰乎。天下之事。讹谬之远。大率如此。岂独一细腰事乎。

○天禄识馀云。刘禹锡蹋歌行。为是襄王故宫地。至今犹是细腰多。墨子云。楚灵王好细腰。韩非子云。楚庄王好细腰。不闻襄王也。疑刘误记。

○板舆不止奉母事

又曰。世率以板舆为奉母事用。如乐天诗。朱旖四从板舆行。取潘安仁闲居赋。太夫人乃御板舆之意。不知当时三公告老。亦许以板舆上殿。如傅祗者是。则板舆事不可专为奉母也。梁韦睿以板舆自载。督万众军。则知板舆不止一事。

○刘先主无玉人置帐中事

古夫于亭杂录云。小说记汉昭烈帝事。有一玉人。帝置甘夫人帐中。月映之。与玉人一色。(案。事见拾遗记。)此真不经之谈。昭烈在刘景升座上感髀裹肉生。慨然流涕。乃屑作此儿女态乎。唐人(案。是马温。)有题刘郎浦诗云。吴蜀成婚此水浔。明珠步障屋黄金。谁将一女轻天下。欲换刘郎鼎峙心。此诗差识得英雄本色。

○孙夫人无自尽事

朱国桢涌幢小品载芜湖江心有矶。矶上有祠。祠孙夫人。曰蟂矶。甚有神灵。孙夫人至此矶。闻先主崩摧。哭自沈。又战孙、刘有隙。夫人归吴。舟舣矶下。不忍见仲谋。遂刎于此。蜀既不传。吴亦遂讳。案日知录。据蜀志。夫人还吴后不知所终。辨其自沈之说之妄极是。

○桃源并非神仙

东坡云。世传桃源事。多过其实。考渊明所记。止言先世避秦乱来此。则渔人所见。似是其子孙。非秦人不死者也。又云杀鸡作食。岂有仙而杀者乎。旧说南阳有菊水。水甘而芳。居民三十馀家。饮其水皆寿。或至百二三十岁。蜀青城山老人村有五世孙。道极险远。生不识盐醯。而溪中行枸杞。根如龙蛇。饮其水故寿。近岁道稍通。渐能致五味。而寿亦益衰。桃源盖此比也。使武陵太守得而至焉。则已化为争夺之场矣。常意天壤间若此者甚众。不独桃源。苕溪渔隐曰。东坡此论。盖辨证唐人以桃源为神仙。如王摩诘、刘梦得、韩退之作桃源行是也。惟王介甫桃源行与东坡暗合。

○圯上老人非仙非鬼

史记圯桥老人。似仙似鬼。东坡谓其秦之隐君子。并非鬼物。已是翻案。查初白题圯桥授书图诗又云。推招四皓出商山。我信留侯本儒者。奇谋秘策乃天授。老父一编事聊假。不然韬略世所知。岂必传从圯桥下。案此则圯上老人为乌有先生矣。又谷城山诗云。东阿城东谷城址。传是仙家旧乡里。圯桥老叟果何人。能致留侯跪进履。兵书一卷既不传。事往无徵正在此。秦皇凶暴蔑贤圣。偶语诗书皆弃市。布衣起自泗上亭。溲溺儒冠固其理。此非可以正道说。诡托阴符自兹始。又云。走狗旋烹旧臣死。萧相生遭狱吏耻。子房选祸盖有道。直视封侯如敝屣。神仙之说诚渺茫。有托而逃斯隐矣。陋儒读书寡深识。异事人人徵太史。后来竞指黄石公。当日原无赤松子。案此非好翻案也。似奇实正。遂成千古名论。可正仙鬼之说之谬。

○张骞无乘槎至天河事

张茂先博物志只言近世有人乘浮槎至天河。并不云张骞。自宗懔荆楚岁时记引博物志傅会以为武帝张骞之事。又益以楮机石之说。后之诗人皆当故事用矣。又拾遗记云。尧时有巨查浮于西海。查上有光。若星月。查浮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名贯月查。又名挂星查。羽仙栖息其上。

○锦缆不始于隋

复斋漫录云。吴甘宁住止。尝以缯锦维舟。去辄割弃。以示奢侈。张正见赋朔雪映夜舟诗。樯风吹彭落。缆锦杂花浮。世言锦缆始于炀帝。非也。吴陈之间已见矣。故杜子美秋兴诗。锦缆牙樯起白鸥。又。锦缆回沙碛。兰桡避荻洲。又。送郑二还江陵诗。文旗还锦缆。白马出江城。

○前溪舞

苕溪渔隐曰。于竞唐传。湖州德清县南前溪村。南朝习乐之处。今尚有数百家习音乐。江南声娃妓自此出。所谓舞出前溪者也。复斋漫录言。陈刘删持。山边歌落日。池上舞前溪。唐崔颢诗。舞爱前溪妙。歌怜子夜长。按智匠古今乐录。晋车骑将军沈玩作前溪歌。非舞也。盖复斋不曾见于竞唐传。故不知舞出前溪耳。

○秦惠王无伐蜀石牛粪金事

复斋漫录云。禹贡。华阳、黑水惟粱州。岷、嶓既艺。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底绩。则蜀道与中国通久矣。蜀主本纪载。秦惠王谍伐蜀。刻五石牛。置金其后。绐蜀人云。能粪金。蜀主信之。发卒千人。使五丁力士开道。置牛于成都。秦因遣张仪随石牛以入蜀。遂夺蜀焉。此事尤近诬。蜀人吴师孟醇翁金牛驿辨之以诗云。唱奇腾怪可删修。争奈常情胜谬悠。禹贡已书开蜀道。秦人安得粪金牛。万重山势随坤顺。一勺天波到海流。自哂掳经违世俗。庶几同志未相尤。醇翁以通议大夫致仕。享年九十。

○许远死节

葛常之云。韦苏州睢阳感怀持有曰。宿将降贼庭。儒生独全义。宿将谓许远。儒生谓张巡也。盖当时物议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远畏死而辞服于贼。故应物云尔。韩愈尝有言曰。远如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斯言得之矣。巡死后。贼将生致远于偃师。远亦以不屈死。则是远亦终死贼也。

○建文无逊国出家后复迎归事

建文无逊国事。自致身录有是说。作明史者附会其言。遂确凿指之。谓某时在某处。某诗在某处作。皆影响之谈也。曝书亭集及钱牧斋诸公皆辨其诬。万历时人徐熥金陵故宫诗云。翠华逝后全无迹。罗绮焚馀自有灰。则帝后同在灰烬之中。焉得有逊国而去之事哉。沈归愚云。建文之归。皆致身录、从亡随笔等齐造作之词。其宜未尝有迎归事也。实录称帝阖官自焚。中使出其尸于火。七日乃葬。是明明死于火矣。至天下太师墓。朱竹坨谓房山僧塔。或题司空司徒。或题帝师国师。金元旧制皆然。后人附会为建文墓也。

○晋羊舌氏

金壶字考二集云。春秋后语云。有攘羊者。以头遗叔向。母薶之。三年事发。追捕向家。头肉都尽。惟有舌在。国人异之。遂以羊舌为氏。按。左传闵二年。羊舌大夫为尉。注。羊舌大夫。叔向祖父也。然则以羊舌为氏。岂旸自向母哉。又叔向本羊舌氏。食采于杨。故又号杨。叔向子杨食我。亦称杨石。并见昭五年。

○坡坨金虾蟆

秦觚云。杜工部灵湫诗曰。坡坨金虾蟆。出见盖有由。按。潇湘录。唐高宗患头风。宫人穿地置药垆。忽有虾蟆跃出。色如黄金。背有朱书武字。宫人奏之。帝顿惊异。命放苑池。拾遗所咏。是当年实事。钱虞山援西阳杂俎以为月阴精。后妃之象。托喻贵妃之昵禄山。似近附会。

○行触宝瑟僵

池北偶谈云。东坡词。行忧宝瑟僵。乃用汉书金日磾传。行触宝瑟。僵。解者顾引杨行密绐朱廷寿病目。行触柱。僵。有何干涉。乃知注书之难。东坡、放翁不敢居。有以也。愚案。汉书。莽何罗反。走趋卧内欲人。行触宝瑟。僵。日磾得抱何罗。因传。莽何罗反。上惊起。日磾捽胡投何罗殴下。得禽缚之。僵。仆也:胡。颈也。坡词云。笑怕蔷薇罥。行忧宝瑟僵。美人依约在西厢。只恐暗中迷路。认馀香。是借用法。

三间瓦屋非家居事

殷芸小说载蔡司徒说。在洛见陆机兄弟住参佐中。三间瓦屋。士龙住东头。士衡住西头。陈简斋诗云。士衡去国三间屋。用事不误。今人用之家居。非是。查初白别弟德尹诗云。瓦屋三间门两板。频烦为我扫东偏。既误作家居用。又误用东偏。初疑先生或适居东偏。然考先生得树楼集序中语。先生居于西北。

○弹棋非弈棋

居易录云。弹之戏。西京杂记云。成帝好蹴踘。群臣以为劳体。帝曰。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家君(歆谓向也。)作弹棋以献。博物志云。文帝善弹棋。能用手巾角。时有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将葛巾敝棋。故义山诗。玉作弹棋局。中心自不平。此与弈棋有何干涉。而今人率以弈为弹棋。此类葚多。又云。王文恪鏊姑苏志方技。载席谦善棋。下引杜诗云。席谦不见近弹棋。是亦譌弹为弈也。何怪今人沿袭之谬。愚案。弹棋之法不传。散见于杂著者亦不甚明了。总与弈无涉可知也。义山诗本是莫近弹棋局。王引作玉作。局有石有玉也。

○牛耳是卑者所执

池北偶谈云。盟用牛耳。卑者执之。尊者莅之。鄟泽之盟。卫侯请执牛耳。发阳之役。卫石魋。蒙之盟。鲁孟武伯。皆小国执牛耳。惟甑衍之役。吴以大国执之。不合盟礼。故孟彘不从。愚案。卫人请孰牛耳。盖卫侯与晋大夫涉佗、成何盟。自以当尊不可执。故请晋大夫执之。令人以执牛耳为尊者。误解传语故也。

○白打非蹴踘戏

闽小记云。(周亮工著。)王建诗。寒食内人常白打。韦庄诗。上相闲分白打钱。杨用修日。白打。戏名。未明指为何事。焦弱侯云。蹴踘戏也。两人对踢为白打。三人角踢为官场。予谓白打即今之手搏名短打者是也。昔人目手不持寸铁为白战。似即其意。武艺十八。终以白打。以白打为终。明乎其不持寸铁也。以为蹴踘者非。

○骊驹非送行者所歌

前汉儒林传。王式字思翁。博上江公心嫉式。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无庸归。服虔日。骊驹。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文颖曰。其词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据汉书。则骊驹为行者所歌。明甚。近人作送行之歌用。非也。王阮亭送陶季之潞州云。骊驹忽告将西驰。朱竹坨酬彭某诗云。我唱骊驹子送行。皆不失汉书本旨。查初白送钱幼鲲游江右云。江西吾旧到。为尔唱骊驹。亦沿其误也。

○钱载年号

天禄识馀云。杜佑通典历叙古今钱币之制。载宋武帝孝建初铸四铢钱。文曰孝建。一边文曰四铢。则钱载年号实始于宋武帝孝建也。冯鉴始谓始于魏孝庄。非也。

○何逊无为扬州法曹事

东坡次韵王定国悴扬州诗云。空教何逊在扬州。注引杜诗注云。何逊作扬州法曹。廨舍有梅花盛开。逊吟咏其下。后居洛。思梅花。再请其任。从之。抵扬州。花方盛。逊对花旁徨终日。查初白苏诗补注云。葛常之韵语阳秋云。杜诗。东阁观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按。何逊传无扬州事。亦无扬州梅花持。有早梅五言古一首。杜公前诗。乃逢早梅而作。故用何逊事。近有妄人托东坡名作老杜事实一编。至谓逊作扬州法曹云云。岂不误学者。慎(初白名慎行。)考何逊传。天监中。起家奉朝讲。迁建安王水曹行参军兼记室。所云建安王者。南平元襄王伟初封也。伟于天监二年使持节、都督、右军将军、扬州刺史。逊为建安王记室。正在扬州。葛常之似未深考。至王氏、施氏补注引杜注。以水曹为法曹。又杜撰廨舍梅花事。则固不可不削去也。今为辨正。

○严子陵无先隐桐庐事

居易录云。桐江百咏载白水湖在桐庐县北二十里。上下有四湖。云相传光武帝微时。避莽乱。访严光高获于此。故因白水真人得名。阅之不禁喷饭。无论光武家南阳。即令避乱。不应至此。初。齐国上言。有一男子。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三聘始至。不屈。乃遁之富春。安得先隐桐庐。而帝反远就子陵耶。

○禹无堕簪遗履之事

淮南子。禹之趋时。挂冠而不顾。履遗而不取。盐铁论云。簪堕不掇。冠挂不顾。宋魏郑公砥柱铭。桂冠莫顾。过门不息。用此。然孟子只云三过其门而不入。挂冠、遣履、堕簪。不以急乎。殊未可信。

○临江驿诗指东坡事

居易录云。侯鲭录载。绍圣中。贬束坡。毁上清宫碑。令蔡京别撰。有人(或云江邻几。或去张文潜。)过临江驿。题持云。晋公功业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文昌。此诗因坡公而发。持以退之淮西事为譬。非元和问人作也。是时党禁方严。故托之前代云尔。以为直言淮西事者误。娄东以为东坡作。尤误矣。

○高适骆宾王不同时无改诗事

渔洋诗话云。诗话类编一条最可笑者。高适为两淛观察使。过杭之清风岭僧院。题诗云。前峰月落一江水。僧在翠微开竹房。及台州事竣。复过此。欲改一江为半江。僧言。前有一官人过此。言诗佳矣。但一字不如半字。高惊问为谁。僧曰。骆宾王也。馀案。骆与高二人险代远不相及。达夫亦未尝为两淛观察使。乃宾王既代宋之问吟楼观沧海日矣。尔时已称老僧。何时又炼形住世。复还俗作官人。而为达夫改此诗耶。真可令人喷饭。又案。此诗乃晚唐任翻之作。

○奚斯作宫之庙无作颂事

野客丛书曰。颜师古作正俗。引鲁颂云。新庙奕奕。奚斯所作。言奚斯造此庙。而王延寿灵光殿赋不当云奚斯颂僖。此说是矣。不知其失自班固始。观两都赋序曰。皋陶歌虞。奚斯颂鲁。知此语旧矣。案。鲁颂子夏序曰。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宫卒章曰。新庙奕奕。奚斯所作。毛苌注云。大夫公子奚斯者。作是庙也。郑笺曰。奚斯者。教护属功课章程也。知史克作颂。奚斯作庙矣。班固岂非误耶。贾氏群经音辨谓。班氏将见前世传诗学者。或有异说欤。仆观李善文选注曰。韩诗鲁颂。新庙奕奕。奚斯所作。薛君曰。奚斯。鲁公子也。言其新庙奕奕然盛。是诗公子奚斯所作。乃知此语有自。宋鲍照《河清颂》亦曰,藻被歌颂,则奚斯之徒。

○蔡琰入胡在邕未诛前

《蔡宽夫诗话》云:后汉蔡琰传载其二诗。或疑董卓死。邕被诛。而诗叙以卓乱流入胡。为非琰词。(案。东坡有是说。)盖未尝详考于史也。且卓既擅废立。袁绍辈起兵山东。以诛卓为名。中原大乱。卓挟献帝迁长安。是时士大夫岂能皆以家自随乎。则琰之入胡。不必在邕诛之后。其诗首言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共欲诛不祥。则指绍辈固可见。继言中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纵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马连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则是为山东兵所掠也。其末乃云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则邕尚无恙。尤无疑也。

○鸾栖枳棘是主簿事

野客丛书曰。今人作县尉启。误用鸾栖枳棘事。或者笑之。其人无以自解。曰。簿、尉一事耳。仆谓古亦有如是用者。然苟如是。何取乎用事。刘长卿送任少府任淮南诗日。惜君滞南楚。枳棘徒栖凤。是以簿事为尉用也。张说送广武令岑羲序曰。河洛东门。俯栖鸾于制邑。又以为县令事用也。出于一时之率然未可知。岂可以为证耶。愚案。汉仇香即仇览为主簿。以德化民。王涣曰。得无少鹰鸇之志耶。览日。以为鹰鸇。不若鸾凤。涣谢曰。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非大贤所托。他时论道岩廊。非主簿而谁。见后汉。上诗借用其语。似尚无害。张序有制邑字。则误矣。

○汉武帝无杀钩弋夫人事

古夫于亭杂录云。(王阮亭著。)常疑汉武杀钩弋事不可解。以为雄猜之主。不近人情事亦有之耳。考之西京杂记。钩弋夫人从事甘泉。告上曰。妾相运为陛下生一男。年十七。妾当死。今必死于此。不得归矣。愿自爱。言终而卒。香闻十馀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发冢开视。惟衣履存。乃为起通灵台于甘泉。据此。则钩弋去来皆非常人常理。安得如史记外戚世家云云不得活之语耶。

○城崩

刘向说苑。齐庄公攻莒。杞梁与莒战。梁遂斗杀七十二人而死。妻闻而哭。咙为之陁。而隅为之崩。日知录云。杞梁妻无城崩事。城崩乃是范郎之妻。两事合而为一也。

○绛帐

坚瓠集。汉马融讲授。前列生徒。后蓄女妓。因施绛纱帐。又苻秦韦逞之母文宣君。年八十。奉命传周官。学施绛纱帐。皆所以限隔男女也。今词家例以绛帐归师道。何其谬也。

○羿落九乌

异识资谐云。乌最难射。羿一日射落九乌。言射之捷也。后世不得其说。乃言羿射日落九乌。遂以为十日并出。羿射落其九。流俗好奇而传怪。文士循名而袭谬。自昔已然。

○蔡邕有子

坚瓠集云。晋书羊祜传。祜。蔡邕外孙。讨吴有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为关内侯。则中郎未尝无嗣。而蔡克别传亦云。克祖睦。蔡邕孙也。克再传为司徒谟。则小郎后裔且蕃盛于典午之代。何得云无嗣哉。

○居东

仇沧柱云。从来看鸱鴞一诗。属周公东征时事。不知鸱鴞乃居东所作。此时尚未东征也。自紥氏书传于金縢篇文所谓周公居东二年。罪人斯得者。误解作东征以杀管叔。而诗传亦仍其讹。自蔡传以居东为避居东都。以罪人斯得为知流言之为管、蔡。而周公心迹始白。据此。则知诗传谓既诛管、蔡。始作鸱鴞者。其误无疑矣。所云既取我子者。盖言三监为武庚煽惑。而入其械中耳。及成王感风雷之变。悔悟迎公。然后命之东征。以讨三叔、武庚。则是后来奉命而征。非流言初起时急诛管、蔡。以灭口止谤也。

○禹凿龙门

尚书禹贡蔡传云。李复云。同州韩城北有安国岭。东西四十馀里。东临大河。濒河有禹庙。在山断河出处。禹凿龙门。起于唐张仁愿所筑东受降城之东。自北而南。至此山尽。两岸石壁峭立。大河盘束于山峡间。千数百里。至此山开岸阔。豁然奔放。怒气喷风。声如万雷。今按。旧说禹凿龙门。而不详其所以凿。诵说相传。但谓因旧修辟。去其龃龉。以决水势而已。今详此说。(谓李复之说。)则谓受降城以东至于龙门皆是禹新开凿。若果如此。则禹未凿时。河之故道不知却在何处。李氏之学极博。不知此说何所考也。

○宋司马光迂书曰。或问禹凿龙门。辟伊阀。有诸。迂叟曰。龙门、伊阙。天所为也。禹治之耳。非山横其前。水壅其流。禹始凿而辟之。然后通也。或曰。何以知之。日。孟子云。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若凿山以通水。不可谓之无事矣。

○灭二周非秦始皇

宋吴枋宜斋野乘云。贾谊过秦论言。始皇吞二周而亡诸侯。按。秦昭王五十一年灭西周。其后七年。庄襄王灭东周。四年。庄襄卒。始皇方即位。则吞二周乃始皇之曾祖与父。非始皇也。

○月明度柳翠

湖壖杂记云。(本朝陆次云著。)绍兴间。有清了、玉通者。皆高僧也。太守柳宣教履任。玉通不赴庭参。柳恶之。使红莲计破其戒。玉通羞见清了。即留偈回首托生于柳。誓必败其门风。宣教殁。翠流落为妓二十馀年。与清了遇大佛寺内。清了又号月明。为之戴面具。为宰官身。为比丘身。为妇人身。现身说法。示彼前因。翠即时大悟。所谓月明和尚度柳翠也。今俗传月明和尚驮柳歌。镫月之下跳舞宣淫。大为不雅。

○曾点无倚门而歌事

四书释地又续曰。或问季武子(名宿。)之丧。曾点倚其门而歌。(见檀弓。)可信否。馀曰。春秋昭公七年季孙宿卒。曾点少孔子若干岁未可知。然论语序其坐次于子路。则必少孔子九岁以上也可知。孔子年十七时。子路方八岁。点实不过六七岁。乌得有倚国相之门临丧而歌之事。檀弓多诬。莫此为甚。石氏陈普极其辨驳。犹未及此。

○太白无捉月遭溺之事

寄园寄所寄云。(本朝赵吉士著。)陈焯与同人书云。世俗言太白在采石。因醉泛舟。见川影。俯而取之。遂致溺死。其说甚诞。不足信也。按。李阳冰作太白草堂序云。阳冰试弦歌于当涂。公疾亟。草稿若干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为序。又李华作公墓志亦云。赋临终歌而卒。然则捉月之说正与杜子美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矣。

○子美无食白酒牛炙而死事

新旧唐书皆载子美客耒阳。以啖牛炙白酒。一夕卒。考之杜氏年谱。并无其事。按。元微之撰子美墓志云。扁舟下荆楚。竟以寓卒。旅殡岳阳。而吕汲公亦云。夏还襄汉。卒于岳阳。足为确证。刘斧摭遗小说谓子美来耒阳。醉宿酒家。江涨漂没。玄宗诏求之。聂令积土江上。奏子美牛酒饫死葬此。以应诏。史氏不察。沿其谬。载入本传。误矣。至太白卒于当涂李阳冰家。垄于谢家青山。史册昭然。捉月骑鲸之说。不知何据。子美怀李白诗。有应共魂语。投书赠汨罗。及梦李白诗。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句。疑当时必有妄传太白坠水死者。故子美云云。后世或因公诗附会耳。夫李、杜齐名。为千古词坛之冠。其没也。讹传亦复同。诚足异已。

○五大夫

秦封太山松为五大夫。此秦时第九爵也。今以一松封一大夫。殊谬。

○五马

学林新编云。古陌上桑罗敷行曰。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子美诗用五马甚多。注诗者引陌上桑五马以释之。非也。陌上桑亦用五马为使君事者也。说者谓。汉官仪。朝臣出使以驷马。太守加一马为五马。又谓。诗。孑孑干。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注云。周礼。州里建旗。诸州长之属。因呼太守为五马。然诗云。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盖言素丝纰组祝所见之数。非太守之五马也。案。遯斋闲览述庞几先说云。古乘驷马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事见汉官仪也。又案。汉制。太守本驷马。其有功德者加一马。故以五马为太守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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