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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因问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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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吕柟 撰

梁惠王

谷问既曰王何以利吾国以下又曰万取千焉以下不亦复乎曰其上以利而言也其下以义而言也惟不知义而后之是以专言利也何以又云乎仁曰义利对称之常辞也然言义仁在其中矣仁在义先者也天子三公六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如万取千焉尽万乗之国不足为其采邑而天子又何有耶曰士食于大夫大夫食于公卿皆在于乗之内者也故周礼有邦甸邦县家削之赋

灵台之诗不言民乐汤誓之书不见台池乌兽者何曰此孟子读诗书之法也乃可谓以意逆志矣文王不能使民遂生养之性其能使子来以成台池而又乐其所有乎若书既言偕亡天下且不可得而况有此台池鸟兽哉呜呼惠王可以警惧矣

世辅问百亩之田勿夺其时者何曰授田之时也上已言不违农时下又言数口之家知其为授田之时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者何曰此不独言教躬行亦在其先也

思敬问作俑无后奚训乎曰言斯人也无后嗣耳非后必殉葬乎曰作俑已殉葬矣盖此作俑者既欲死人岂不至于死已哉

壮者以暇日脩其孝弟忠信不暇之日则不孝弟忠信乎且深耕易耨非孝弟忠信耶曰不然也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皆仁政之目故观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父母可见矣故暇日对有甲兵之时而言也济民问无已则王乎之章有叙乎曰自徳何如以至君子逺庖厨言王心足以致王而欲识其隐显也自他人有心至王请度之言王恩易于致王而欲审其轻重也自抑王兴甲兵至于何以异于邹敌楚哉言霸道不足以得人又有其害也自今王发政施仁至章末言王道所以得人又有其本也曰自是心以至逺庖厨其言不亦复乎曰是盖始开其心而复逹之于其所忍因闭其心而复通之于其所不忍也既言天下可运于掌又言保四海者何曰老吾老以下论其理诗以下证其实故推恩以下行其事也夫孟子之论王道其本也自吾老防其政也制其恒产非有异説也然用则治不用则乱反掌之耳为政者可以知自省矣

思敬问对庄暴则曰齐国对齐王止曰齐者何曰此孟子对君臣之异辞也齐者王之所有也故不曰国非暴之所有也故不独曰齐耳既曰今乐古乐何以又曰今由古也曰钟鼓管籥车马羽旄岂有今古之异哉故曰由若夫疾首蹙頞欣欣相告不啻南北矣故曰今古而范氏以为实实今乐古乐不同则非孟子之意矣颛问孟子告齐宣王不曰是心足以王则曰与百姓同乐则王司马氏疑孟李氏常语郑氏艺圃折中讥孟子忍心忘周而无君臣之义者信然乎哉曰不然也凡孟子之所谓王主救民而言如其救民也王自归之耳三氏之所谓王主篡窃而言如其篡窃也民亦叛之耳又安有所谓王乎余隐之及朱子辨之又弗能究焉宜乎至今而人犹议于斯也

应晹问文王之囿刍荛雉兔之皆往何以见之曰读兔罝汉广之诗可见矣又以见文王之囿不啻七十里也盖与民同乐虽天下可为囿矣

用问孟子论交邻以汤文为仁宜矣夫仁智一道也若句践者董子所谓先诈力而后仁义越未有一仁者也未有仁则未有智矣孟子乃跻诸大王不亦过乎曰句践固非大王之俦也然其愤檇李之败而栖防稽也葬死问伤养生吊死送往迎来去恶补不足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罚免者有医疾病有救国人三请战而后兴师可谓知耻自愤足以近智矣当孟子时其君有能如此者乎故秦穆公五霸之亚也孔子以其悔过可以入圣也録其言以终尧舜越句践诸侯之末也孟子以其知耻可以近智也取其志以并汤文圣贤乐善弃过之心如此夫孟子既以文王为仁矣又引伐宻之诗不背于字小乎曰宻人侵阮是不字小也故伐之耳乐天畏天有优劣乎曰仁智本无髙下之异而大小固有乐畏之分不然何孟子尝以大王为仁人而此又以为智乎故我将之诗独证畏天以见乐天也怀仁问雪宫之乐奚指乎曰其惟仁智乎乐而不私忧而深其惟仁智乎能此者则为诸侯度今之诸侯可知也不能此者则为诸侯忧古之王者可知也然则又何以教齐王之王也曰其曰方命虐民则固未尝不尊周耳李氏郑氏司马氏可自觧矣民亦乐其乐忧其忧者何曰乐君之所有忧君之所未遂也游言休豫言助者何曰休犹行者之得息也助犹饥者之得食渴者之得饮也征招角招者何曰盖征调角调也

九霄问常语言君亲无将孟子欲齐王居明堂即取王位也如何曰孟子之意欲其行王政非欲取王位也况所引文王公刘大王之事真天地为心者也岂有私意哉若毁明堂无王甚矣李氏何不思之甚也积仓亦务农之常胥宇亦室家之理遂以好货加公刘好色加大王不亦诬乎曰此借齐王之言以导之耳夫好货而与民同则非狥利之私好色而与民同则非燕昵之欲可谓人心而以道心为主矣于前贤奚汚焉

藻问孟子既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又曰左右皆曰以下者何曰其皆曰贤者不啻为众所恱恐或溺于尊亲也其皆不可者不啻为俗所憎恐或拘于卑防也又曰可杀以下者何曰上言命徳此言讨罪耳左右国人其言皆同则又察于何所也曰或因言以察其心或因事以考其行或参伍以变或错综其数之类也

仲武问巨室璞玉之譬不亦复乎曰前欲爱贤如大木后欲其爱国如玉也爱贤然后能爱国耳

九式问滕小国虽凿池筑城亦不能以御齐楚孟子为滕谋者非诬则迂矣曰孟子欲其与民效死以守城池非专以城池为险也然得民至于效死岂惟守城池也哉

冰曰创业垂统者奈何曰业基也犹土地也统绪也犹基业也创之者或増益于前或不失其旧皆自为善中得之耳然其意但使子孙可继耳而行善以光先人非有志于取天下也

刘铣问孟子谓滕君择斯二者夫迁矣而齐楚又侵如之何曰孟子之意非欲滕君之迁也盖言能如大王去邠迁岐从之者如归市则迁耳不能则效死勿去也若虽迁而无从之者遍天下不可以立身况大王所避者狄也滕如得民如归市彼齐楚者亦国中人耳又何惧以迁哉

世辅问既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又曰行止非人所能不亦背乎曰言人之行止虽有使尼而其所以行止非人之所能使尼也盖有使之不能行尼之不能止者矣虽曰使尼之而行止其究亦非人也呜呼此见孟子以天自处矣固以见臧仓不能止亦以沮乐正子不能使也

公孙丑

官问孟子尊曽西子路而卑管仲晏子至复以当时比纣文王比齐王而曰功必倍之真忘周室矣彼管晏者又何尝废周也温公之疑然矣曰非然也当管晏之时楚独称王天下诸侯未然也故管晏之时君伯孟子之时韩赵魏大夫也亦已为王而诸侯有称东西帝者矣故孟子以其君王管晏时可尊王而不尊孟子时当行王道而不能行故孟子卑管晏而称文王防子防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几人乎曰五人耳子皆爵也

达问不动心之章亦有叙乎曰自北宫黝养勇至曽子守约皆言不动心之道而以曽子为是也自不得于言至反动其心则论告子不动心之失而以己为是也难言以下则言养气之事宰我子贡以下则又兼言之而究其学于孔子也既曰难言何以又曰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也曰此其所难言也配义与道即塞天地之事也集义所生原其生气之由也必有事焉以下斯为养之之方耳宋人之事何以独譬助长乎曰有事于此未免兴助长之心也诐淫邪遁者何曰心开明者则见四方上下故为一偏之言者乃其心之蔽也心无所沉溺者能酌言也有所陷矣如沦于渊如投于井盖不复知天地之大道将肆其所见而猖狂自恣放荡不检矣斯淫辞也邪正不两立心离乎道言必邪其心自求于理而不通是穷也则必不认所学之非而隂附理以为言犹夷之推墨附儒之意者遁辞也伯夷伊尹之不同道者何曰孟子言与己不同道也故愿学孔子耳夫孔子虽尧舜之贤百世之王及出类拔萃之圣且不能及而况伯夷伊尹乎此孟子之见独髙而愿学之也夫子优于百世之王者何曰求夏时殷辂周冕之礼则知绥来动和之政如天不可升非一王所能举也求用韶舞之乐则知温良恭俭让之徳无人不可感非一世所能成也颙问七十子之服孔子者何曰此形容中心恱而诚服之状耳其诗则证之也夫东西南北无不服则尽乎天下矣如夫子而有位则天下皆七十子也是故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鼐问仁不仁之荣辱者何曰其下是也是故大国必畏荣莫甚焉是自求祸辱莫甚焉

士华问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奚训乎曰贤以徳言能以才言皆所谓人之俊杰也防无夫里之布者何曰既防矣与民之有职业宅之有毛者均矣又令之出布非仁也故止赋市地之防耳

啇经问乍见孺子而有怵惕恻隐之心何以言内交孺子父母要誉乡党朋友及恶其声而然也曰父母孺子之至亲者也及乡党朋友恶其声名己之所好者也当是时也事出仓卒兴乃偶尔虽孺子父母不能啓其爱无求于彼也虽乡党朋友不能歆其念令名羙誉不能感其中无意于我也皆天真之自然耳故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若是又何以四端四体言之曰四端言其本于性也四体言其见于身也夫本于性犹隐然见于身则显矣而人犹不知存是心耶既曰火然泉逹又曰保四海者何曰扩而充之求充也苟能充之果充也故有浅深耳此章非言人臣其曰谓其君不能者何曰凡言人盖皆有志于四方者也有志于四方则有志于正君矣故下曰保四海夫一人也且如此况于为君者乎得舆问孟子论择术而言里仁为羙以下何曰术莫大于仁也故惟仁至贵而人之至贱者乃自取惟仁本直而人之或枉者则自求

济民问舜之与人为善亦有是心乎曰与人为恶则无是心也与人为善之心岂止有之耶盖加于众人之心万倍矣故曰欲并生哉故自耕稼以下言其实自取诸人以下言其所以大也

学问伯夷柳下惠隘不恭推其弊乎曰一清一和而不即隘与不恭也又奚推故孟子学孔子

景章问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者何曰王相以其相生相助而言如甲子乙丑遇壬癸之类也孤虚以相克相害而言如庚申辛酉遇丙午丁未之类也既有天时地利然则人可以胜天地乎曰人得天地之气独全与在天之时日在地之城池不同故一得其和天地从之矣盖天地人一道也故曰得道者多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也

云霄问孟子于景丑论朝齐王其言亦有叙乎曰自内则父子以下因论敬而言用敬莫如我也自父召无诺以下因论礼而言失礼莫如王也敬在心以言言礼在貌以行言孟子既言朝廷莫如爵又言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则齐王者何与孟子论齿于乡党耶曰不然言朝廷之上亦有论齿徳之处而论爵则多乡党之中亦有论爵徳之处而论齿则多是故燕毛序齿建官惟贤左右惟人此啇周之朝廷也一命不齿于乡党乡里以为仪表此周汉之乡党也故莫如云者非必止在其一尊也

士问孟子受餽于诸侯何至兼金百镒七十五十之多也曰君子辞受论义不论多寡故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世用问孟子处孔距心及蚔鼃皆非鼃距先有所问也孟子乃先言之如此可谓不在其位而谋其政矣又况于未问而言乎曰圣贤之心苟可以救民而正君不暇计其他也于距心则救民之事于蚳鼃则正君之事二子之所行即孟子之所行也又距心蚳鼃在交逰之间亦不可知

滋问孟子反齐滕之路不与王驩言君子之处小人不亦太过乎曰宾师之体亦自如是耳故曰既或治之予何言哉然其所不言之意固已深矣

士问礼天子椁四重诸侯大夫以下降杀以一今孟子言自天子逹于庻人棺椁皆七寸不亦无等威乎曰所用之木不同如天子之木则固题辏者也

増问今之君子岂徒顺之顺君之过乎曰顺己之过即顺君之过文君之过即文己之过也

増问缪公之待子思泄柳申详异乎曰泄柳申详之贤不及子思故缪公待子思特优也故曰吾于子思则师之若泄柳申详其顔般之徒乎

达问孟子言以其时考之以上言不豫者何曰言天必欲平治天下又何必不豫哉

滕文公

増问孟子之论性善既称尧舜何以又言道一而述三言也曰前证以二圣之行后证以三贤之言也引一言足矣何至于三言曰成覸时人也其言犹可疑顔渊大贤也其言不可疑周公大圣也其言益不可疑也既言性又言道者何曰性隐而道显道即性也晓人当如是耳

衢问三年之防斩衰而孟子言齐防者何曰齐防非齐衰也言齐之粗防齐之防则斩矣滕父兄百官言防祭从先祖而世子以为不我足者何哉曰世子言己平日驰马试剑父兄百官不欲显言其不能行大事特假志言以沮之耳呜呼即世子斯言可知其终必能尽大事也世子亦贤乎哉

云霄问孟子既言贤君恭俭又言礼下取于民有制者何曰恭俭徳之体也礼下取民有制徳之用也其实皆什一者何曰夏取一于什之内殷取一于什之外周之用彻亦取一于什之外故曰皆什一也彻法奚训乎曰同力合作计亩均分之训的矣但所谓乡遂用贡都鄙用助者孟子尚未之言耳虽周亦助始度周亦用助而请野以下斯孟子斟酌三代之法而欲滕行之也未必皆周之彻耳曰如龙子孟子之言则禹之制贡亦不仁之甚矣禹何以为圣人曰此后世守法者之过也观禹贡兖州之赋曰作十有三载乃同而冀梁等州皆言错者可以见禹之心矣助法之善何曰岂惟见天时私田凶者公亦凶亦以见地利私田肥者公亦肥也若贡法上不论天时之旱涝下不论地利之肥瘠亦如后世计亩征税之弊矣故孟子既以数嵗为常言贡之弊而复以雨我公田私田言助之善矣夫贡固有不雨而徴者矣孟子既言请野九一国中什一又言乡田同井以下者何曰盖不以助之善为可废也国中什一权处焉耳要其常惟助法也盖既不失治下之理又不失事上之忠如之何其勿行之既用助法则有公田厚君子私田厚小人矣又用圭田及余夫之田者何曰公田所入之粟意必计官尊卑为降杀若圭田则仕者皆同也余夫一区则伤义不田则伤仁故二十五亩者曲成之道也余夫田奚在乎曰虽在井之内亦可也虽在井之外亦可也在井之内或数夫而共一区在井之外或数人而共一沟圭田亦若是处耳不然或在官之余田也世用问孟子辟许行之并耕既自种粟以下又自有大人之事以下者何曰上以人有定业语之而不悟则必以人有定分者晓之也夫人有定分实天下之通义观尧舜命禹稷契之事可见矣故其下申言所忧之大不同农夫也是何也盖其徳与小善不同而其心与志末者异耳此尧舜之忧所以为大也陈良既北学于中国乃至使北方学者未能或先而良独为豪杰者何且其所从受学者亦不及良耶曰豪杰以资质言孟子固曰虽无文王犹兴也然则良之所从学则亦无常师乎且以孟子言陈良为豪杰则孟子亦可知矣子夏子张子防曽子尊圣人何以不同曰三子者得圣道一支故其所尊者小曽子得圣道全体故其所尊者大也物之不齐而谓之情者何曰情实也犹性之者也而许子欲齐之真乃为伪耳而曰国中无伪何耶

勲问孟子彼有取尔以下既即经意以明夷之所援之非矣其言天之生物以下者何曰此即天理以明其所学之非也夫父母保赤子推之匍匐入井其恩至矣此亦可见一本也而夷子以为爱无差等非二本而何哉啇经问孟子论不见诸侯既言齐景公田以下又言枉寻直尺至虽若丘陵弗为者何曰上即其义言不可徃下就其利言亦不可徃耳如枉道以下则又言其所以不可往之故也

文举问孟子言衍仪乃妾妇之道彼妾妇者岂一怒而诸侯惧哉曰求富贵于此邦而不得也则必怒而隂行谄谋于他国以贼乎此邦非妾妇而何哉彼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穷达无二者果如是乎

増问三月无君则吊之谓何曰吊如吊防之吊不获祭其先人与亡其先人者等也故人皆吊之愿有室家不言男女而言父母之心者何曰父母之心可説也男女之心不可説也故不待父母之命以下则贱男女之心也君子而易仕与贱男女奚异哉

思敬问孟子既言传食诸侯之泰以为轻仁义者矣其自其志将以求食以下则谓之何曰上因彭更言食功责其反慢乎大功也下因彭更论食志诘其实贵乎无功也盖自何以其志为哉以下借以有功发其食志之言难以无功得其食功之心故耳孟子辨侫之巧如此夫

聘问孟子论王政言汤则言为童子复讐言武王则言士女为绥者何曰此可见汤武父母斯民之心矣斯谓之王政

世宁问孟子论宋王之为善而欲长防卑尊皆薛居州则何以能之曰此谓戴不胜也戴氏其宋国执政之臣薛居州其戴氏所喜之人乎相国之体用人之法俱尽之于斯言矣戴氏而知此宋虽以王天下不难也云霄问君子之所养可知者止言曾子子路乎曰虽段干木泄柳者处之已甚亦岂谄笑之徒哉则夫子见阳货之事可知矣然则不见诸侯岂无义乎集注谓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者何曰此章非谓评品圣贤乃论见诸侯之事也

九仪问戴盈之言待来年者何曰此必有牵滞不断之欲故云尔故曰改过不速者迁善必不勇

孟子叙治乱言尧舜既没及纣天下又大乱启少康太甲武丁且勿言禹汤亦在乱数乎曰上既尧使禹治洪水故言尧舜正以言禹也其曰暴君代作则汤太甲武丁之贤自不没矣但不如唐虞之际圣贤之接迹为盛耳故曰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周室之治始于文王成于武王而乃叙周公为首以天下大悦系之而以文谟武烈之书证之于后者何曰虽则文谟武烈亦周公之所相也然则文武不及周公乎曰此章叙治乱多自臣下而言盖寓自任之意是故尧舜之时不言尧舜言禹周公之初不言文武言周公春秋之时言孔子也孔子之后则孟子自继之矣故曰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孔子成春秋我亦欲正人心云故此章治乱各凡三节也孔子之言春秋若曰知我则无罪若曰罪我则不知兼之者何也曰知我者其天乎罪我者其天乎孟子叙当时之乱无父无君之禽兽至于率兽相食者何曰此即孔子乱臣贼子之世传所谓甚于禹之洪水毒于周公之夷狄猛兽者也其曰圣人之徒者何曰言世无有独能为距杨墨之説者也有则亦圣人之徒人亦何故而从杨墨乎呜呼孟子于此虽欲辞斯道之传不可得矣学问孟子前既言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末又言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奚不同曰上言若仲子之亷蚓优乎仲子下言若仲子之亷仲子必学蚓然后至也是岂人所为哉且母兄与妻孰重弃其大而小是为虽此于世之卑汚苟贱者不同然语其乱伦则一也

续因问【鹫峯东所语】

梁惠王

象先问圣贤之心直是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欲使天下万物各得其所却有个要处只在君上转移故孟子因惠王招贤説以仁义其心便可想见此意未知是否先生曰岂惟招而后徃见哉昔者孔子辙环天下其之荆也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是何等様心

问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注云此言仁义未尝不利象先以为仁义者吾心之天理人之居仁由义是天理合当如此的而民之兴起自无不爱亲急君之理是仁义本无一毫求利之心若説仁义有爱亲急君之利恐渉于有所利而为适所以开惠王求利之端殊非拔本塞源之意如何先生曰注亦不妨小人不见利不劝孟子对个惠王只得如此説昔其师子思亦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一友问孟轲氏于齐王好勇好货好色之类莫不委曲顺导未尝遽忤其説而于惠王利国之问遂断然遏絶之曰不可者何故象先曰好勇好货好色此一人之私情也而宣王天资朴实自説己短无所隐防孟子以为犹可引归于善故其意婉若利国之问干系治体故遏絶之辞不得不严未知是否先生曰此亦然但圣贤之言圆转流通应口而出无非至理其説到仁义未尝不利处与论好勇好货之致王者亦未尝不同也

柳本泰问引灵台之诗与本诗文辞不同者何先生曰如今引诗书皆是就字意上防矣若孟子引诗书因其曰台沼有一灵字即知道民欢乐之也因其麀鹿攸伏等语即知民乐其有麋鹿鱼鼈也因其有时日曷防之语即知其虽有台池鸟兽不能乐也盖他得其大意不在寻行数墨耳

象先问民乐台沼麋鹿鱼鼈不惟可见文王先忧后乐之情亦可见能尽己性则能尽人物之性先生曰然故予尝説灵台之篇一章言能仁民也二章言能爱物也三章言能养士作人也惟文王能修身以养士而作人斯能尽民物之性耳然则惠王不能与民同乐者将所谓修身作人者初未有乎

或问使圣人当衅钟之时亦以羊易牛如齐宣王乎象先曰不然宣王之见牛所谓乍见孺子将入井者而羊又未见故以易牛可也若圣人既知得衅钟是用之以礼虽见牛之觳觫亦不必易也故易牛之事只可在无心中偶一行之耳是否先生曰然有仁术者虽牲杀必备养仁术者于庖厨亦逺孟子姑即齐王之防仁而开广之非所以论于仁之全也

象先问一友云轻重长短不在物亦不在心在心之应物上不知是否先生曰轻重长短虽在物而所以能轻重长短实在心不然则老老幼幼犹恩加百姓也恩加百姓犹不忍牛之觳觫也

宋儒范氏云必欲以礼乐治天下当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郑声为邦之正道孟子谓今乐犹古乐乃救时之急务所以不同象先谓孟轲氏述与民同乐一段非用韶舞之意乎述不与民同乐一段非放郑声之意乎而谓孟子之言不出于正道孔子之心不切于救民可乎不识以何者而谓其有不同也先生曰此辩亦是范氏盖就其立言之体而断之也

张南轩云文王之囿或搜田所及而民遂指为文王之囿耳象先意以为此论良是夫囿者蕃育鸟兽之所果以闲旷七十里之地为蕃育鸟兽恐亦非制节谨度者矣先生曰自不妨既与民同乐虽数百里亦可也或问孟轲氏于滕只説苟为善后世子孙必王又谓文王以百里起何耶一友云王者必世而后仁文王自后稷太王积徳深矣故文王可以百里起滕欲为善才自文公始故王须待其子孙象先意谓此固是一説大抵王天下徳为上势亦次之当时滕止五十里国势煞弱且列国漫无统纪欲朝行仁而暮及于天下却难文王时方百里起且天下只有个商舍商之暴便归于周之仁矣其势较易若説必待数世而后王君人者便得以委诸人而生今之民固不得蒙王者之泽矣且孟轲氏谓以齐王犹反手者又何也先生曰此论亦是

逹问句践之专呉也用大夫种之谋以己女女呉王大夫女女呉大夫士女女呉士复纳美女于大宰嚭抚越十四年而遂灭呉董子所谓先诈力而后仁义者也孟子比诸太王不亦过乎先生曰句践固非太王之俦矣然其愤檇李之败而栖防稽也葬死问伤养生吊忧送徃迎来去恶补不足免者医病者救怨旷者有罚国人三请战而后兴师可谓知辱自愤近于知矣当是时也有如此君者乎故秦穆公五伯之亚也孔子以其悔过可以入圣也録其书以终尧舜越句践诸侯之末也孟子以其知耻可以入智也取其志以并汤文圣贤乐善弃过之心如此夫

何坚问乐正子曰君为来见也如何先生曰乐正子自以为己能使鲁君见孟子但臧仓沮之故不行故孟子説行虽或有使之者止或有尼之者然其实非人所能为以此观之则鲁君今日之止臧仓固不能沮乐克亦焉能使之行哉盖亦沮乐正子耳观孟子滕文问他守国之法便告以凿池筑城效死之説梁惠问利国齐宣好色好货好乐皆随事区处应答不失其正凿乎可以见之实用可谓深逹一贯之道矣

公孙丑

官问孟子尊曽西子路而卑管仲晏婴至复以当时比纣文王比齐王而曰功必倍之真忘周室矣彼管宴者又何尝废周也温公之疑然矣先生曰非然也当管宴之时楚独称王天下诸侯未然也故管晏以其君伯孟子之时韩赵魏大夫也亦已为王而诸侯有称东西帝者矣故孟子以其君王管晏时可尊王而不尊孟子时当行王道而不能行故孟子卑管晏而称文王

问孟子时虽列国相雄长以今观之不过一诸侯况周室尚存名分固在孟子为大贤遨逰其间初未尝仕何故于齐梁皆称臣何故以王称诸侯先生曰周制虽士于大夫亦称臣故有舆臣皂之説况是时周室虽存实亡韩赵魏大夫也且称王况诸侯乎是故孔子时犹可尊周至孟子时则难矣

象先问持志养气是一时工夫非判然二事如手容恭足容重一般手容足容是气而其所以恭且重者孰主之皆志为之也故观孟子前面并説持志养气后面只説养气更不説持志可知矣然则志至气次之説如何此次字正如春秋传所谓其师次于某处之次一般非有先后之可言也先生曰志虽至极而气即次于志非可缓之物可见虽飬气亦用志也不然蹷者趋者虽是气而所以蹷趋者亦是志之未持也故孟子説善养浩然之气为不动心

象先问孟子所谓直养即子思所谓致曲工夫一般集义只是事事皆直仰不愧俯不怍浩然之气自生而今只将自家心体上验到那无私曲处自然有此气象故谢良佐有云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此等説集义似亦尽了先生曰不知当三五人看又如何不知当百数十人防又如何如有未然焉得谓之尽乎象先愕然曰安能必百数十人之皆然哉先生曰只如此亦可以观集义

象先问塞于天地之间此是对后人欠缺时説不然虽不説充塞亦得故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谢上蔡曰浩然是无亏欠时下面配义与道便是塞于天地的事有説此段是气之体下段是气之用恐不可如是支离也先生曰以予观之上段虽谓之用可也下段虽谓之体可也盖不有配义与道之体则无充塞天地之用矣然则所谓难言者岂惟在刚大充塞也且据刚大充塞而言固谓之难言若配义与道岂可以易而説乎故有配义与道则不患无刚大充塞矣刚大充塞不是做功处所説配义与道便是塞天地事良是

问塞乎天地之间六合是恁的大吾人以眇然之躯何以塞之先生曰吾与天地本同一气吾之言即是天言吾之行即是天行与天原无二理故与天地一般大塞犹是小言之也

象先问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李延平説气与道义元是一滚出来的此论极是却又将衬贴字觧配字恐未稳夫天之生人道义与气便一齐具足无有个无理之气惟直养无害便与道义浑合无间故云配耳孟子下一配字对失养时言之故也注云若无此气一时所为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不充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恐亦未安盖无浩然之气便无道义了便欿然馁矣安有道义于一时而后日才馁耶是否先生曰这配字如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之配盖天地就是个广大不是广大又是一个物与天地相对合也故配义与道方是浩然之气耳苟无道义虽谓之血肉之躯可也又安得以言浩然哉观诸乞墦之人紾臂之子又何尝一时所为出于道义哉

年问配义与道者何先生曰言此气是搭合着道义説不然则见冨贵也动见贫贱也动而馁矣又问孟子不及孔子者在何处先生曰只这説浩然之气便是不及孔子处孔子何尝无浩然之气却不如此説与天地合徳矣又何须説充塞

或问孟轲氏上説配义与道下只云是集义所生者何象先曰朱子不觧云道者天理之自然义者人心之裁制故如慈孝之理是道也如抚养教训温凊定省之类是义也盖道其全体义其条件也道上却无做工夫处故下面只説集义是否先生曰此看亦可谓善属辞比事矣然集义处即是道不以道言者道统乎义也易云殊途而同归亦此意

王材问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见朋友记先生语勿忘云若坐驰了却是忽心不可窃意既谓之必有事如何又有坐驰曰此记者误也必有事以集义为事矣若为他念牵扯此便是忘勿忘即是不息不息最难曰必有事即是有为者辟若掘井勿忘即是掘井九仭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先生曰然

先生曰陈白沙谓舞雩三三两两只在勿忘勿助之间想当时曽防只是知足以及之恐勿忘勿助工夫却欠缺些不然则不止于狂矣

问孟子所谓勿忘勿助只是説自然而已盖忘则渉于无情助则出于有意也先生曰勿忘亦非自然盖自强也功夫全在此

济民问舜之与人为善亦出于有心乎先生曰与人为恶则无是心也与人为善之心岂止有之耶盖加于中人之心万倍矣故曰欲并生哉故自耕稼以下言其实自取诸人以下言其所以大

王材问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只此二言省了多少兵家説话孔子所谓我战则克其道想亦是如此先生曰然防来只是要得人心就如程子云今将数千人能使他依时及节得饭吃亦是难事左氏所谓三军之士皆如挟纩此是人和至于昔日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虽有天时地利何所用之曰就是呉起所以成功亦是能与士卒同甘苦但此恐还是第二着先生曰是教之孝弟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是第一着若夫凶年饥嵗君之民使老稚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则所谓夫民今而后得反之矣

先生曰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等以今学者观之似不当説不知还不欲如此抑是气歉不敢説钦防曰还是气歉先生曰然连此语不道方是孔子

滕文公

先生曰孔子繋易言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性则善便在前孟子道性善便在后却源流于孔子世儒谓孟子性善专是言理孔子性相近是兼言气质却不知理无了气再那里有理有理便有气何须言兼都失却孔孟论性之防了

孟子引书多就己意説如言若药不瞑盖言滕虽可以为善国然而非勇不能也

柳本泰问助贡之法先生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此是就后面行之者説若在夏禹之时贡法自是善或上上错或中上错或下上错至兖州则十有三年其赋贡岂为不善

老泉论井田终行不得也迂矣横渠欲买田一区自行井田恐亦难只是当时他心上有不平处故欲为之也欲行井田如古之制必是创业之君乃可易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必是时而后可以有为也然又须思量整置设法备尽使后世无所改易方为无弊若继世之君此法如何行得必也其均田乎均田即仲舒限田此法甚好其次唐口分世业法亦善亷吏奉行者少此朝廷之法所以难行

光祖问曰禹贡所载九州田赋上上者今反为下下下下者今反为上上如雍冀豫不如荆是也岂风气有迁转耶先生曰风气迁转虽亦有之但尧之时禹治洪水既平西北最髙故水初落时田壤方借渐渍灌溉是以田赋为上而荆一带地势卑淤水尽渰没故其土为涂泥财赋尚未甚美也及至后来水既归壑流行日下地之髙者无所润泽故西北之土多干枯甚至深掘犹未见泉而东南田壤犹禹时之西北是以其产胜也此皆土地因时之水势髙下而有肥硗不専委之风气之迁转人事之勤惰也田下而赋上田上而赋下据一时言之赋不止田中所出如山林川泽之财皆是故总计之为上为下也孔氏言田下赋上人功修田上赋下人力废亦未为得

滋问禹之治水不顾妻子矣其后戒舜犹识之不忘圣人亦常情乎先生曰圣人之心固人情耳但视事有轻重则非人所及耳当其水之方割也视万姓重视妻子轻犹尧为天下得人捐二女弃九男不恤也岂人所可及哉及其戒舜犹述之者职于惩丹朱耳盖以人所易恋者言之也呜呼此圣人行髙而言卑

王标问举齐景公言不可往见之义枉尺以下何也曰就以利言亦不可盖枉己者未有能直人是以理断其无枉尺直寻之事也

王标问居天下之广居其意何在先生曰广居正位大道而以天下言者见天下莫能尚也所居所立所行者皆天下莫能尚的大境界彼冨贵贫贱威武或以顺从乎人者何足道哉

王献荩问孔子三月无君胡为乎皇皇如也先生曰圣人见天下陷溺荼毒性未复生未遂故皇皇然要出去救他盖其民胞物与之心视天下疾痛疴痒与己一般故如此学者须要有这様心肠方好若后之汲汲于仕者盖为冨贵利禄计耳故曰同行异情

光祖问孔子之心常以尊周为本其至齐卫之邦皆见其君何独至周之都而不见其王耶果周王衰甚难于扶持抑周无贤人之引欤先生曰无贤人之引或然盖夫子亦尝至周问礼乐矣知礼乐者未尝荐夫子况其他乎故曰古之君子未尝不欲仕又恶不由其道标问戴不胜何如人先生曰必是宋之相臣故孟子以以人事君之道告之

戴盈之章王政行农则什一而税商贾则闗市无征天下多少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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