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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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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老子的学说,也不能使汤姆静下来。春假来临了,汤姆对妈妈说:“妈妈,纽约市的餐厅中,一打蚌壳值七毛钱。我知道有一个海边可以捡蚌壳,一毛钱也不用花。明天店里不做生意,我想去捡个五六十个回来给你。伊娃也要去,还有艾丝也去。”

“在哪里?”

“在长岛外的汉普顿海湾。我们可以借二哥的车子。”

他们把行程都安排好了,佛莱迪也很高兴能开车子跟他们一起去。席茵·透伊已经在三月里生下了一个女孩,冯家人并不十分注意这件事情。事实上,冯太太还说越少人注意它越好,她除了偶尔解释那是早产儿外,根本提都不提。佛莱迪结婚还不到一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并不快乐。他在二十三街租了一幢公寓,他每次回来冯家的餐馆时,总是一个人来。席茵·透伊凭她女性的直觉,第一眼就看出她丈夫的家人对她并不友善;而她也太骄傲了,不愿意来看他们。何况她在结婚之初,就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席茵·透伊没有参加他们这次捡蚌的活动,所以佛罗拉也很想去,同时把宝宝带去晒晒太阳。车子刚好坐满了,洛伊就留在家里了。等他们把午餐做好放在篮子里时,已经十一点钟了。他们借了一把耙子,然后又带了几个桶。佛罗拉抱着宝宝坐在前座,汤姆、伊娃、艾丝坐在后面。

车子开动以后,二哥叹了一口气说:“没有一件事比得上回家来和家人一起。我很高兴能从二嫂那里逃开一天。”他的脸有点儿红。伊娃顶顶汤姆的肩膀,而艾丝则看着伊娃。

“你邀请她没有?”伊娃问。

“有什么用?”佛莱迪回答,“汤姆,我劝你不要结婚了。当一个女孩子跟你结婚后,她就开始扫你的兴了。她不跟你一块出门去,她也不要跳舞。她只是不停地花钱!花钱!

“……真不公平,一个男人工作了一整天,回到家里所听到的就是妻子的牢骚、婴儿的哭叫,难道说这公平吗?”

他们没有回答,佛莱迪继续开他的车子。

到了汉普顿海湾,车子沿着往“南汉普顿”的路上开过去。左边就是海岸,潮水退了,海湾旁边的水很浅。几里长的海岸线旁长满了草丛和松树。海水平静得像五月的湖水。除了海岸边浓密的树林外,毫无人烟。这海滩一半是泥,一半是沙,上面盖满了贝壳和一些漂流到岸上的鱼骨头。

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汤姆曾经捡过蚌壳。

“把裤脚卷起来。”汤姆对艾丝说,“但是鞋子还是穿着,海底到处都是贝壳碎片。”

“要怎么才找得到蚌壳?”

“用手在海底摸摸看,就可以找到了。”

汤姆把鞋子脱掉了。而佛罗拉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抱着马可坐了下来。伊娃和艾丝还在岸边犹豫着要不要下手,而汤姆已经站在水中喊着:“我找到一个了。”

这真是太刺激了。伊娃慢慢地走到水中,艾丝紧跟着她。

汤姆伸手拉住艾丝,她是生平第一次走在海水里,小心翼翼地,生怕摔跤。

他们分头在几个地点找。许多小螃蟹藏在水草下,不时地窜出来,艾丝有些害怕,就跟汤姆一道。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一个地方,海底都是柔细的沙。当艾丝弯下腰来,摸索着海底时,她的发丝就拂在她脸上,她的袖子也都弄湿了。等她自己找到一个蚌壳时,真是兴奋极了。四处都寂静无声,因此当他们把找到的蚌壳丢到桶里时,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到“哐当”一声。即使他们隔着几十码的距离,说起话也不用大声嚷叫,对方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传过时,似乎是经过特殊的音响效果,和平常的声音不太相同。整个海岸似乎都是他们的,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阵阵地吹来,真是舒服极了。

汤姆和艾丝越来越远,离开岸边大约有七十码远,海水的深度在大腿上,如果再弯下腰用手找的话,身体一定会弄湿。所以汤姆就用大脚趾,在海底探索着,如果感觉到了,就用脚趾头夹起来。再往前走,水就漫到腰上了,想把蚌壳用脚趾夹起来放到手中,也是一个问题。但是汤姆的脚趾头却很长于此道,他用脚趾夹住蚌壳后,就猛然一跳把蚌壳扔起来,如果他够幸运的话,他就能抓住蚌壳。

“汤姆,回来!”艾丝站在十码半的地方喊他。

“这里的蚌壳比较大。”

“可是你也没办法把牠们捡起来。我们回到浅的地方去吧!”她说。

汤姆往回走到浅一点儿的地方,然后沿着那个深度向左边走,离开家人越来越远。艾丝站在膝盖深的地方,她的头发、衣袖、裤脚全都湿了。手里抓着汤姆的外套,她把捡来的蚌壳全放在衣服里。

“它越来越重了。”她说。

汤姆走到她身边。“你把它泡在水里拖着走,就轻多了。”

“衣服会弄湿的!”

“没有关系。”

汤姆一手接过衣服来,把它泡到水中,另一只手则扶在艾丝背后的腰上。

他把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艾丝,她脸因快乐而发亮,就像一块在阳光下的玉石一样。

“艾丝!我爱你!”他很快地说了,然后用更温柔的声音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艾丝简直呆住了。他们到过不少地方,而他竟选了这个地方跟她求婚。她抬起头来看看他潮湿而蓬乱的头发以及紧张而热切的脸。

“汤姆!”她温和地说,“你知道我也爱你,可是你不了解。”她停住不说了。艾丝的态度很认真,她的话也很简短,但是她的神情好像又离汤姆远了一些。汤姆第一次听到她说她爱他,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我不了解什么?艾丝,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晓得我配不上你。”

“嘘!不准你这样说。”她做了一个动作,彷佛是想安抚他,但是在她的手碰到他之前,她就停住了。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照射在水波上的日光就反射到她的脸上。

“你有什么秘密?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的脸和你对我说过的话,想得我睡不着觉。”

“我没有秘密!”她转过头去,茫然地望着远远的海岸。

“那么是什么原因?你在中国有别的男朋友?或者是你母亲已经替你选了谁了?”

“不是的。”她温和地说。

“是因为你要回中国去吗?”

“很可能。汤姆,我已经告诉你我爱你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汤姆,不要不耐烦。中国背后那个广大的世界你一点儿都不了解!”

“我不了解什么?我是中国人啊!”

“汤姆,我知道你不会回中国去了。你在这里念书,你的家人也都在这儿。”

“艾丝,我还是不了解你说些什么。也许你母亲会嫌我只是一个洗衣工的儿子。”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家不是那种人家。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一直想回中国去,而你不可能跟我一起走。我知道你想在这里念完大学。我们怎么能知道在未来几年中,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呢?”

“艾丝,求求你,我们可以先订婚,我会永远等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呢?等我大学毕业了,更配得上你的时候,我们再结婚。你想到任何地方去,我都会跟着你一道去。”

“你真的愿意吗?”

汤姆点点头。

“汤姆,汤姆!”伊娃远远地喊着他。

汤姆转过身去。

“回来!”伊娃又叫了。

“他们一定奇怪我们在这里做什么。”艾丝说,“我们慢一点儿再谈。还有许多事情必须要考虑到。”

他们走近时,佛罗拉叫着:“喂!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根本没有在找蚌壳嘛!”

汤姆打开拿在手中的衣服,里面有五十几个大的蚌壳。他把它们全部倒在水桶里面。

他们打开午餐的篮子,大家都在沙滩上坐定了。艾丝的脸有点儿红,佛罗拉还从她的眼中看到特殊的光芒。午餐后大家都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或看着马可一摇一摆地在沙滩上走着。艾丝一直逗着马可玩,跟着他走上走下的,有意使自己有点儿事情做。

“艾丝,你过来坐下。”终于汤姆忍不住把她叫了过去。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很明显地,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汤姆非常爱艾丝。艾丝的两瓣红唇在微张的时候就像樱桃一样鲜红可爱。那些在海边或坐或躺的男女们,究竟是从风中沙中或海水中的什么东西上得到某种尊严呢?而这种天然的尊严早受文明的影响,被人们的矫饰所隐藏,被灰色的桥所隔离。

他躺在那儿,而艾丝就坐在他旁边,他坐起身来玩着她的发辫,装着好像他在帮她把头发弄干似的;但是艾丝很清楚,这是汤姆在向她传达他的爱意,她转过头来柔柔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躺下来?”汤姆问。

她只是摇摇头,她不愿意也不能。汤姆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值得爱的女孩子,就那么难以接近。她跟他虽然坐得很近,但是还是隔得好远。

他又躺了下来,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放在艾丝背上。天空中一朵白云缓缓地移动着,汤姆觉得躺在身下的地球也在静静地移动着。

过了一会儿,汤姆说:“这些蚌壳,紧紧地关在壳里头,埋在沙中时,牠们做些什么?四边一定是黑魆魆的一片,牠们做些什么事情呢?”

艾丝笑了。她喜欢汤姆问她这类难以想象得到的问题。“牠们能做什么?大概就跟你我一样,光是吃饭、睡觉。”

“那么牠们一定觉得咸咸的海水很好吃。他们也繁衍着新的一代,但是谁要牠们这样做?”

“你在烦些什么事情,汤姆?”

“谁教这些大海中的蚌壳制造牠们的壳?谁教牠们潜到沙中去觅食、睡觉,牠们怎么又会和人一样繁衍着新的一代?谁在乎?我常常想这类问题,但是找不到答案。”

“你怎么会以为人们比蚌壳重要得多?”

“难道不是吗?”

“一点儿都不对。”

汤姆坐了起来。“你该不是说,你有这类问题的答案吧!”

汤姆把他从动物园中所发掘的问题都搬出来了。“看看鹦鹉的翎毛、孔雀的尾毛和野云雀的眉毛,谁替牠画上去的?如果拿根孔雀的羽毛来看,它里头一段是黑的,再来是绿色、金色,然后换个角度看,就会变成黑色的,你告诉我这是谁造成的,谁在乎?”

“答案是我们不知道。”

汤姆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或许有答案。”

他把她的手沿着沙,拉了过来。

“我们为什么不把‘不知道’当做一个答案。”

“什么?”

“承认‘我们不知道’的事实。汤姆,你为什么要苦苦思考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绞尽脑汁,但是还是不知道。”

“我也是这么想。”汤姆看起来有点儿失望,“我们很清楚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汤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如果你不承认‘你不知道’这个事实,你就是真的不知道。”

汤姆站起来踱来踱去,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

“大嫂,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活在世界上?”他问佛罗拉。

“不知道,我认为是神要我们活着。”

“你知道吗,伊娃?”

“不知道。”

“你知道是为什么我们会活着吗,二哥?”

“汤姆,坐下来,不要疯疯癫癫地问一些傻问题,谁会知道!”

“是的,谁知道!”汤姆说,然后又躺了下来。

“我没告诉你吗?”艾丝笑着说。

“好吧!算你赢了。”

艾丝发现她的腿上有一道道的肿痕,她小心地揉着。

“你弄伤了吗?”汤姆问。

“我在水里的时候,觉得有东西刺了我一下。”

“呃!那一定是水母。”

“汤姆,如果你不要乱想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得多。不要认为自己比孔雀或蚌壳重要得多,你就不会对牠们那么惊奇了。”

“是的,也包括刺了你的水母。”

“就连水母也一样。‘道’就在水母,或在你、在我之中。如果你弄清楚这点,你就会比较快乐了。”

“噢,又是‘道’!如果‘道’的一部分会伤害‘道’的另外一部分,那么‘道’真是太不友善了。”

“这就是老子所说的,‘道’是个人的,它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它。”

“你刚刚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我们可以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另一些事情,我们一辈子也无法了解。我们是无法了解‘道’的。”

“这不是我的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一定要答案呢?事物都呈现着它漂亮的一面。生也有涯,知也无涯。想拿有限的生命去研究无穷的知识是不可能的,就像庄子所说的。”

“谁说的?”

“庄子。他说道就在我们自己之内。蚌壳、水母也是道的一部分。庄子说:‘道在蚂蚁中、在砖瓦中、在排泄物中。’”

“你在宣传什么宗教吗?”佛罗拉问道。

“这不是宗教。这只是了解事情、了解生命、了解宇宙的方法。道在生命中、在宇宙中、在事事物物中。”

“道学是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它简短地说出来。我想想看,这是一种哲学。它将所有事物的实体以及其不同的程度,各种标准的关系,加以对立、还原,找出其循环的关系。”她转过来对汤姆说:

“你应该看看《庄子》这本书。”

她把手提包打开,拿出一把梳子整理她的头发。

“你刚刚是说对立吗?”

“是的,对立。”

“艾丝!”佛罗拉说,“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懂那么多事情。”

“我知道的并不多。跟你一样,你在天主教的环境中长大,很自然地你就懂很多有关天主教信仰的事情。而我就是在道学的环境中长大的。”

“可是你一定读了许多书。”

“我看的书不算多。我父亲说一个人不要看太多的书。只要看几本好书并且彻底地了解它们。汤姆,帮我梳梳头好吗?”

她把梳子递过来,汤姆接了。

“把你的面霜给我。”他说。

她从手提包中拿出面霜交给汤姆,汤姆就抹了一些在她的头发上。

“你在做什么呀,汤姆?”

“这就是汤姆,你不了解他。”伊娃笑着说。

“他用面霜擦皮鞋、刮胡子、梳头发。”

艾丝笑了一阵。“汤姆,你真好玩。”

“这些面霜都差不多,商人为它们取一些不同的名字,好从女人身上多赚一点儿钱。”

“我想你不会拿它来刷牙吧!”

“我试过了,可是它的味道不好。这是一种清洁面霜,如果它能使皮肤干净的话,为什么不能使牙齿清洁呢?”

过了一会儿,艾丝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但是佛罗拉还不想走,她难得离开城市到海边来,整天又玩得很高兴。马可玩累了,躺在沙上舒服地睡觉了。

“再让他睡一会儿,他常常午睡的。”

佛莱迪今天也玩得很高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问题又自以为知道一切的人了。

“伊娃,你今年就毕业了,对吧!”

“是啊!”

“你今年几岁了?”

“你好意思问?你应该知道的,我十九岁了。”

“伊娃,你该找个对象结婚了。”

“几个小时之前,你还在警告我们不要结婚的,二哥。”

“我说的是男人。在婚姻中男人总会失掉所有的东西,而女人会得到所有的东西。”

“别胡扯了,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二哥说,“她来美国时还是个小鬼,现在就长大变成小姐了。”

二哥一向喜欢伊娃。的确,伊娃是长大了。二哥想着每年都有长大、成熟的女孩,就像季节的更换一样,全无法由人来操纵。这也是大自然的奇迹之一,这好像春天时,牧场、山野就披上一层嫩绿的颜色。尽管每年都要发生一次,但是人们还是带着惊叹的眼光来欣赏它。

“伊娃,你的脸一圆起来,就越看越像妈妈。”二哥说,“我看到妈妈头上的白发更多了。”

“妈妈工作得太辛苦了。”伊娃说,“我有时觉得她越来越苍老了。”

二哥突然说:“爸爸以前也工作得太辛苦了,而我一直都是不孝子。”

“不!”伊娃叫着,“你也帮了家里不少忙。”

汤姆和佛罗拉注视着二哥。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你认为呢,伊娃?二哥聪明吗?”

“是的,你很聪明!”

“不对!你二哥也许是太过聪明了。”

“你爱二嫂,不是吗?”

“嗯!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了。”

“什么麻烦?”汤姆问。

“没什么,你不会了解的。”

马可醒了,大而圆的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佛罗拉说马可离开家里太久了,大家应该回家了。大家收拾了东西和两桶满满的蚌壳,就上车了。

在回家路上,二哥问餐馆的生意怎么样。

“目前收支相抵。”佛罗拉说,“等六月以后,我们不雇厨师,就可以省下二百五十元。洛伊正在学做菜。”

“我想大家都做得很好吧!”

“是的,可是我们赚的钱并不多,而开销又大。你知道妈妈的,她不愿意让厨师去负责采购。她要洛伊去买,而且她坚持要买刚杀的禽类和鱼。她不相信冷冻食品,而新鲜的鸡一磅要六角五分,冷冻鸡只要四角五分就够了。新鲜的鱼要比冷冻鱼贵一倍以上。”

“妈妈的口号,”伊娃说,“要建立好的口碑。”

“如果食物真的好吃的话,顾客就会常常光顾。妈妈说菜做得好的秘诀是上等的肉和禽类,而购买的因素也在里面。我们的师傅对妈妈不准他使用味精而觉得不高兴呢!”

“妈妈是对的!”伊娃说,“如果来过的顾客会再来的话,我们的客人就会越来越多。我们目前已经做得不错了。”

他们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大家都要佛莱迪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但是他说他一定得回家了。他走的时候,真还有点儿舍不得的味道。

“二哥变了!”汤姆说,“他不再给我一些劝告,只有劝我不要结婚。”

“我真地为他觉得难过。”伊娃说。

他们邀请艾丝留下来,因为餐馆今天没有开门,不会有顾客来,艾丝知道他们一家难得在一起吃饭,所以她说她必须回去了。大家都一再怂恿她留下来,但是她还是不肯留下来。

“好吧!那么就随便你了。”汤姆说,“但是你至少得尝尝你自己抓的蚌壳吧!只要几分钟就可以煮好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蚌壳连壳下水煮了几分钟,牠的肉真是鲜美。艾丝高兴地吃了一点儿,然后谢谢他们邀请她参加这次活动,就道别回家了。汤姆送她回去,她的住处只隔半个街区。

“这个女孩子的风度真好!”冯太太说。

但是冯太太也看出来了,艾丝心情非常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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