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卷三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题解】

本卷共五篇。《苏州客》讲在苏州流浪的刘贯词为龙王传递家书,得到一个黄铜碗,刘贯词将这个黄铜碗高价卖给了一个胡人,胡人告诉了他这个黄铜碗的来历和龙王求他送信的原委,后来也证实了胡人所说果然不虚。《张庾》中举子张庾,独处荒郊一处院落,月圆之夜,院子里来了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并邀请他一起娱乐,但他不为所动,最后还果断赶跑了这些不明身份的人。《窦玉妻》中王胜和盖夷在郡功曹王翥的府上借宿,遇到一个奇异的处士窦玉。窦玉向他们讲述了他在阴间娶妻的经历。窦玉返回阳间后,只要他在晚上想念他的妻子时,他的妻子就会出现,并且可以带来侍女及其他生活用品。《房杜二相国》中房玄龄与杜如晦在年轻未发迹时,二人晚上在一起喝酒,忽然灯影中伸出一双手向他们索要食物,他们便给了他一些烤肉和酒。原来这是一个鬼。半夜时分,另一个鬼邀请这个鬼去一个地方吃饭,他推辞说自己正在轮值护卫两位相国。后来房、杜二人果然都做了相国,成了一代名相。《钱方义》讲的是钱方义晚上去厕所遇到郭登,郭登是唐人认为的厕神,碰到他就会死。然而钱方义福禄大、正气足,因此对他的负面影响并不很大。郭登请求钱方义为其抄写一卷《金刚经》,并回向给他,以积累福报。钱方义为其抄写了三卷,并为他做了其他善事,郭登因此在阴间获得了越级升职。

苏州客

洛阳刘贯词,大历中求丐于苏州1,逢蔡霞秀才者2,精彩俊爽之极3,一相见意颇勤勤4,以兄见呼贯词。既而携羊酒来宴,酒阑5,曰:“兄今泛浮江湖间6,何为乎?”曰:“求丐耳。”霞曰:“有所抵耶?泛行郡国耶?”曰:“蓬行耳7。”霞曰:“然则几获而止?”曰:“十万。”霞曰:“蓬行而望十万,乃无翼而思飞者也。设令必得,亦废数月。霞居洛中,左右亦不贫,以他故避地,音问久绝,意有所托,祈兄为回,途中之费,蓬游之望,不掷日月而得8,如何?”曰:“固所愿耳。”霞于是遗钱十万,授书一缄9,白曰:“逆旅中遽蒙周念10,既无形迹,辄露心诚。霞家长鳞虫⑪,宅渭桥下,合眼叩桥柱,当有应者,必邀入宅。娘奉见时,必请与霞小妹相见。既为兄弟,情不合疏,书中亦令渠出拜。渠虽年幼,性颇聪慧,使渠助为掌人,百缗之赠,渠当必诺。”贯词遂归。

【注释】

1 大历:唐代宗李豫的年号(766—779)。求丐:乞求,乞讨。

2 秀才:汉时开始与孝廉并为举士的科名,东汉时避光武帝讳改称茂才。唐初曾与明经、进士并设为举士科目,旋停废。后唐宋间凡应举者皆称秀才,明清则称入府州县学生员为秀才。

3 精彩:精神,神彩。俊爽:英俊清朗。

4 勤勤:恳切至诚。《汉书•司马迁传》:“曩者辱赐书,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

5 酒阑(lán):酒席将要结束。阑,将尽,将完。《史记•高祖本纪》:“酒阑,吕公因目固留高祖。”南朝宋裴骃《集解》引汉文颖曰:“阑,言希也。谓饮酒者半罢半在,谓之阑。”

6 泛浮:亦作“浮泛”。在水上或空中飘浮。这里有漂泊的意思。

7 蓬行:形容像随风飘转的蓬草一样,居无定所。

8 掷:耗费。日月:时光。

9 缄(jiān):量词。用于信件等装封套的东西,犹件、封。

10 逆旅:客栈,旅馆。遽(jù):一下子。

⑪ 鳞虫:体表长有鳞甲的鱼类或爬行类动物。这里指龙。

【译文】

洛阳人刘贯词,唐代宗大历年间在苏州乞讨,遇上一位叫蔡霞的秀才。秀才风采绝伦,一见刘贯词态度却很殷勤,称他为兄长。接着,又带来羊肉和美酒宴请刘贯词。酒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蔡霞说:“兄长您在江湖上漂泊,图个什么呢?”贯词回答:“讨饭罢了。”蔡霞又问:“有目的地吗?还是漫无目的地游走天下呢?”贯词又答道:“像蓬草那样,随便飘到哪里就算哪里吧。”蔡霞再问:“可是您准备讨多少才会罢手呢?”贯词说:“十万。”蔡霞道:“像蓬草那样飘到哪里算哪里,还指望讨到十万,这跟没有翅膀却想高飞没什么两样。即使一定会要到,也得好几个月。我家在洛阳,身边人也不怎么穷,由于某种原因躲到这里,跟家里早就断了音讯。我有件事情想托付给兄长您,就是希望兄长能替我回一趟洛阳,路上的花费,以及希望讨得的十万钱,用不了多久就都能得到,您看怎么样?”刘贯词说:“这当然是我乐意做的事。”蔡霞于是就送给刘贯词十万钱,又交给他一封信,对他说:“我在旅途中突然得到您的同情帮助,既然已经不拘形迹,那我就向兄长表露心迹吧。我的一家都是龙,住在渭桥下边。您闭上眼睛敲打桥柱,就会有人应答,他们一定会邀请您进屋。我娘见您的时候,您一定要请求与我小妹见上一面。我俩既然已经情同兄弟,与她的关系也不应该疏远,我在信中也让她出来拜见您。她虽然年纪小,但是特别聪慧;假如请她帮助,作为主人,赠您一百缗钱,她一定会答应的。”刘贯词于是就返回洛阳。

到渭桥下,一潭泓澄1,何计自达。久之,以为龙神不当我欺2,试合眼叩之,忽有一人应。因视之,则失桥及潭矣。有朱门甲第3,楼阁参差,有紫衣仆拱立于前而问其意。贯词曰:“来自吴郡,郎君有书4。”问者执书以入,顷而复出,曰:“太夫人奉屈5。”遂入厅中,见太夫人者,年四十余,衣服皆紫,容貌可爱。贯词拜之,太夫人答拜,且谢曰:“儿子远游,久绝音耗6,劳君惠顾,数千里达书。渠少失意上官,其恨未减,一从遁去,三岁寂然。非君特来,愁绪犹积。”言讫,命坐。贯词曰:“郎君约为兄弟,小娘子即贯词妹也,亦当相见。”夫人曰:“儿子书中亦言。渠略梳头,即出奉见。”俄有青衣曰:“小娘子来。”年可十五六7,容色绝代,辩慧过人。既拜,坐于母下,遂命饮馔8,亦甚精洁。方对食,太夫人忽眼赤,直视贯词,女急曰:“哥哥凭来,宜且礼待,况令消患,不可动摇。”因曰:“书中以兄处分,令以百缗奉赠,既难独举,须使轻赍9。今奉一器,其价相当,可乎?”贯词曰:“已为兄弟,寄一书札,岂宜受其赐。”太夫人曰:“郎君贫游,儿子备述。今副其诺,不可推辞。”贯词谢之。因命取镇国碗来。又进食,未几,太夫人复瞪视,眼赤,口两角涎下。女急掩其口,曰:“哥哥深诚托人,不宜如此。”乃曰:“娘年高,风疾发动10,祗对不得⑪,兄宜且出。”女若惧者,遣青衣持碗,自随而授贯词,曰:“此罽宾国碗⑫,其国以镇灾疠⑬。唐人得之,固无所用,得钱十万即货之⑭,其下勿鬻。某缘娘疾,须侍左右,不遂从容。”再拜而入。

【注释】

1 泓澄:水深而清。

2 龙神:指龙王。唐韩愈《贺雨表》:“龙神效职,雷雨应期。”

3 甲第:旧时豪门贵族的宅第。

4 郎君:通称贵家子弟为郎君。唐杜甫《题柏大兄弟山居》:“叔父朱门贵,郎君玉树高。”

5 奉屈:敬辞。犹言屈驾。

6 音耗:音讯,消息。

7 可:大约。唐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8 饮馔:饮食。

9 赍(ji):拿东西给人,送给。《古诗为焦仲卿妻作》:“赍钱三百万。”

10 风疾:指半身不遂、风痹等病症。

⑪ 祗(zhi):敬。《诗经•商颂•长发》:“昭假迟迟,上帝是祗。”

⑫ 罽(jì)宾:唐代西域国名。唐玄奘《大唐西域记》作“迦毕试”。约今卡菲里斯坦地方至喀布尔河中下游之间。

⑬ 灾疠:灾疫,病灾。

⑭ 货:卖,出售。

【译文】

刘贯词来到渭桥下,看到一方又深又清的潭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到里面去。过了很久,认为龙王不应该欺骗自己,就试着闭上眼敲击桥柱,忽然就听到有一个人应答。睁眼再看时,桥和潭水都不见了。有富贵人家的朱门府邸,楼阁高低错落,有位身穿紫色衣服的家仆拱手站在面前询问来由。贯词回答道:“我从苏州来,贵府上公子有书信捎来。”家仆拿着书信进去,很快又出来了,对贯词说道:“太夫人请您进去。”刘贯词于是就进到客厅里。贯词见到的这位太夫人,年纪有四十多岁,全身上下都是紫色的衣服,容颜相貌俊美可爱。贯词向这位太夫人施礼,太夫人回礼,并且向贯词致谢道:“我儿子远游,很久了也没个音信,辛苦您来到这里,走几千里远的路为我们传递家书。我儿子他年轻,跟上司有点儿矛盾,怨恨不能消释。自从他离家出走,三年来没有一点儿消息。不是您特地赶来送信,我的愁绪还得与日俱增。”说罢,就请贯词坐下。贯词说:“令郎与我约为兄弟,小娘子也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也应该见一见她。”夫人说:“儿子信里也是这样说的。她简单地梳理梳理头发,马上就会出来见您。”不一会儿,一位婢女说:“小娘子出来了。”只见小娘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俊美,是一位绝世的美女;巧言善辩,聪慧过人。彼此施礼之后,就坐在了母亲下首。接着就命人准备酒食,酒食都十分精美、干净。正一起进餐,太夫人忽然眼珠子发红,直勾勾地盯着贯词,小娘子赶忙说:“哥哥请托他来的,应该好好地以礼相待;况且还指望他帮我们消除祸患呢,心里不能有别的想法。”于是又对贯词说:“哥哥在信中嘱咐我要以兄长之礼待您,命我敬赠您一百缗钱。一百缗钱很重,您一个人难以携带,须得换个轻便好带的东西。现在送您一件器物,也值一百缗钱,可以吗?”贯词说:“既然已成兄弟,为兄弟递送一封家信,难道还应该接受赏赐吗?”太夫人说:“公子您四海漂泊、穷困潦倒,我儿子信中写得很详细。现在这样做也符合儿子的承诺,您就不要再推辞了。”贯词道了谢。于是命人取出镇国碗来。大家又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太夫人又瞪起眼来,眼珠子发红,口水顺着两个嘴角流下。女儿急忙捂住她的嘴巴,说:“哥哥诚心实意地托付人家来送信,您不应该这样。”接着又对贯词说:“我娘上了年纪,风疾发作,不能奉陪了,兄长可以先出去。”这女儿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派一个婢女拿着镇国碗,自己也跟出来把碗交给刘贯词,说:“这是一只罽宾国的碗,他们国家用它镇压灾难鬼疠。唐朝人得到它,本来就派不上用场,能卖上十万钱的话,就可以把它卖掉;如果不到十万钱,就不要卖。因为我娘生病,所以我必须在她身边服侍,不能从容送别了。”她向刘贯词行了再拜礼,就进去了。

贯词持碗而行,数步,回顾碧溜危桥1,宛似初到,而身若适下。视手中器,乃一黄色铜碗也,其价只三五镮耳2,大以为龙妹之妄也。执鬻于市,有酬七百八百者3,亦有酬五百者。念龙神贵信,不当欺人,日日持行于市。及岁余,西市店忽有胡客周视之,大喜,问其价。贯词曰:“二百缗。”客曰:“物宜所直4,何止二百缗,但非中国之宝,有之何益。百缗可乎?”贯词以初约只尔,不复广求,遂许之。交受,客曰:“此乃罽宾国镇国碗也。在其国大穰5,人民忠孝;此碗失来,其国大荒,兵戈乱起。吾闻龙子所窃,已仅四年。其君方以国中半年之赋召赎,君何以致之?”贯词具告其实,客曰:“罽宾守龙上诉,当追寻次,此霞所以避地也。阴冥吏严,不得陈首6,藉君为邮送之耳。殷勤见妹者,非固亲也,虑老龙之馋,或欲相啖7,以其妹卫君耳。此碗既去,渠亦当来,亦销患之道也。五十日后,漕洛波腾,瀺灂竟日8,是霞归之候也9。”曰:“何以五十日然后归?”客曰:“吾携过岭,方敢来复。”贯词记之,及期往视,诚然矣。

【注释】

1 碧溜:清澈的水流。唐武平一《奉和幸新丰温泉宫应制》:“绝壁苍苔古,灵泉碧溜温。”

2 镮(huán):铜钱,多用作钱币量词。

3 酬:酬报。犹言出价。

4 直:价值。《战国策•齐策》:“象床之直千金。”

5 穰(ráng):庄稼丰收。《史记•天官书》:“所居野大穰。”唐张守节《正义》:“穰,丰熟也。”

6 陈首:自己供认所犯罪行。《明史•陈彦回传》:“以祖母存,恐陈首获罪,隐忍二十年。”

7 啖(dàn):吃。《墨子•鲁问》:“楚之南有啖人之国者桥。”

8 瀺灂(chán zhuó):水流的声音。

9 候:证候。《北齐书•马嗣明传》:“为人诊候,一年前知其生死。”

【译文】

刘贯词手里拿着那只罽宾国碗往前走,走出几步,回头一看,碧绿的流水、高陡的长桥,就跟刚到时看到的一样,觉得自己的身子像刚刚从那里下来似的。贯词瞧瞧手中这个器物,不过就是一个黄色的铜碗,售价也就三五镮罢了,认为龙妹实在是太能胡说了。他拿到市场上去卖,有出价七百八百的,也有出价五百的。贯词考虑到龙王以信誉为重,不应该骗人,就天天拿着这个碗到市场里往来叫卖。过了一年多,西市店里忽然来了一位胡客,这人仔细地端详了这个碗,非常高兴,问贯词售价。贯词说:“二百缗钱。”胡客说:“这东西的实际价值,何止二百缗钱。可是它不是中原的宝物,拥有它有什么好处呢?一百缗能卖吗?”贯词因为当初约定的就是卖一百缗钱,就没再多要,答应了胡客卖给他。交易完成后,胡客说:“这是罽宾国的镇国碗。这个碗在罽宾国时,全国庄稼丰收、百姓忠孝;自打这只碗丢失之后,罽宾国就闹起饥荒,战火四起。我听说是龙子把它盗走的,至今已快四年了。罽宾国国君正用国家半年的赋税收入赎买它,先生您是怎么得到这个碗的?”贯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据实告诉了胡客,胡客说:“罽宾国的守龙上诉,上边应该正在追查处理,这正是为什么蔡霞要远逃苏州的原因。阴间的官吏严厉,他不敢前往自首,于是借助您的手把它送走罢了。他所以殷勤地让您见他的妹妹,并不是他本来就亲近您,而是担心老龙嘴馋,可能会吃掉您,就让他妹妹出面保护您罢了。这个碗既然已经送出,他也就该回来了,这也是消解祸患的一条路子。五十天之后,洛河将波涛飞腾,一整天水声大作,这正是蔡霞回来的证候。”贯词问:“为什么非得过五十天他才回来呢?”胡客回答道:“我把碗带过山岭,他才敢回来。”贯词记着胡客的话,五十天后到洛河一看,跟胡客说的果然一样。

张庾

张庾举进士,元和十二年,居长安升道里南街。十一月八日夜,仆夫他宿,独庾在月下,忽闻异香氛馥,惊惶之次,俄闻行步之声渐近。庾屣履听之1,数青衣年十八九,艳美无敌,推开庾门,曰:“步月逐胜,不必乐游原2,只此院小台藤架,可以乐矣。”遂引少女七八人,容色皆艳,绝代莫比,衣服华丽,首饰珍光,宛若公王节制家3。庾侧身走入堂前,垂帘望之。诸女徐行,直诣藤下。须臾,陈设华丽,床榻并列4,雕盘玉樽5,杯杓皆奇物6。八人环坐,青衣执乐者十人,执拍板立者二人,左右侍立者十人。丝管方动7,坐上一人曰:“不告掌人,遂欲张乐8,得无慢易耳9。既是衣冠10,且非异类,邀来同欢,亦甚不恶。”因命一青衣传语曰:“姊妹步月,偶入贵院,酒肉丝竹,辄以自随。秀才能暂出作掌人否?夜深计已脱冠,纱巾而来,可称疏野⑪。”庾闻青衣受命,畏其来也,乃闭门拒之。

【注释】

1 屣(xi)履:鞋子还来不及穿好就举步行路。形容匆忙的样子。《后汉书•王符传》:“衣不及带,屣履出迎。”

2 乐游原:地名。位于陕西西安,其地高起,有庙宇亭台,是汉宣帝所喜欢去的地方。因可眺望长安城,所以成为汉、唐士女登赏之处。

3 节制:指节度使。唐元稹《故中书令赠太尉沂国公墓志铭》:“近世勋将,尤贵富者言李、郭,然而汾阳、西平犹不得父子并世为节制。”

4 床榻:一种狭长的床,可坐可躺。

5 雕盘:刻绘花纹的盘子,精美的盘子。玉樽:玉制酒杯。亦泛指精美贵重的酒杯。唐李白《献从叔当涂宰阳冰》:“顾惭青云器,谬奉玉樽倾。”

6 杯杓(sháo):酒杯和杓子。亦借指饮酒。《史记•项羽本纪》:“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杓,同“勺”。

7 丝管:弦乐器与管乐器。泛指乐器,亦借指音乐。北魏杨衒之《洛阳伽蓝记•高阳王寺》:“入则歌姬舞女,击筑吹笙,丝管迭奏,连宵尽日。”

8 张乐:置乐,奏乐。汉司马相如《上林赋》:“置酒乎颢天之台,张乐乎胶葛之宇。”

9 慢易:怠忽,轻慢。《史记•张耳陈馀列传》:“高祖箕踞詈,甚慢易之。”

10 衣冠:衣和冠。古代士以上戴冠,因用以指士以上的服装,引申代称缙绅、士大夫。《汉书•杜钦传》:“茂陵杜邺与钦同姓字,俱以材能称京师,故衣冠谓钦为‘盲杜子夏’以相别。”唐颜师古注:“衣冠谓士大夫也。”

⑪ 疏野:放纵不拘。唐白居易《答裴相公乞鹤》:“不知疏野性,解爱凤池无?”

【译文】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张庾要考进士,住在了长安升道里南街。十一月八日夜间,仆人在其他地方住宿,张庾独自在月光下,忽然闻到满院特异的香味,惊惶之间,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张庾匆忙倾听,几个年龄十八九岁的婢女,娇艳美丽无比,推开张庾住所的门,说:“踏着月光追逐胜景,不一定要去乐游原,这个院子的小台藤架,就够我们娱乐的了。”于是带领七八个少女进来,容貌十分艳丽,无与伦比,服装华丽,首饰闪闪发光,好像王公节度使的家人一样。张庾侧着身子跑到堂屋中,垂下帘子看她们。这些女子慢慢走来,直接到藤架下。一会儿,陈设好华贵的东西,摆好床榻,雕刻花纹的盘子、玉制的酒杯、勺子,都是珍奇的物品。八人围坐,婢女拿着乐器的有十人,拿着拍板站着的有两人,左右侍候站立的有十人。音乐刚刚开始,座上一人说:“不告诉院子的主人,就要奏乐,莫不是太轻慢无礼了。既然他是士绅,并非异类,邀请过来一起娱乐,也很不错。”于是让一婢女与张庾传话说:“姐妹们踏着月光,偶然进入贵院,酒食乐器是自己带来的,在这里自行取乐,秀才能否暂且出来做个主人呢?夜已深了,想来已经脱掉帽子,戴上纱巾而来,正称得上疏放不拘。”张庾听到婢女接受指令,怕她进来,就关上门拒绝她。

传词者叩门而呼,庾不应,推门,门复闭,遂走复命。一女曰:“吾辈同欢,人不敢望。既入其家门,不召亦合来谒。闭门塞户,羞见吾徒1,呼既不应,何须更召。”于是一人执樽,一人纠司2。酒既巡行,丝竹合奏,肴馔芳珍,音曲清亮,权贵之极,不可名言3。庾自度此坊南街,尽是墟墓,绝无人往。谓是坊中出来,则坊门已闭。若非妖狐,乃是鬼物。今吾尚未惑,可以逐之;少顷见迷,何能自悟。于是潜取搘床石4,徐开门突出5,望席而击,正中台盘。众起纷纭,各执而去。庾趁及夺得一盏6,遽以衣系之。及明解视,乃一白角盏,盏中之奇,不是过也。院中香气,数日不歇。其盏锁于柜中,亲朋来者,莫不传视,竟不能辨其所自。后十余日,转观之次,忽堕地,遂不复见。庾明年春进士上第焉。

【注释】

1 吾徒:我辈。汉班固《答宾戏》:“孔终篇于西狩,声盈塞于天渊,真吾徒之师表也。”

2 纠司:督察。

3 不可名言:不能用语言描述。唐郑綮《开天传信记》:“力士再拜贺曰:‘非常之事也,愿陛下为臣一奏之。’其声寥寥然,不可名言也。”

4 搘(zhi):支撑。唐李贺《春昼》:“越妇搘机,吴蚕作茧。”

5 突出:冲出。《韩非子•外储说右下》:“王子於期齐辔策而进之,彘突出于沟中,马惊驾败。”

6 趁:追逐。盏(zhǎn):浅而小的杯子。

【译文】

传话的婢女扣门并呼喊,张庾不作回应;婢女推门,门又被关上了,便跑回去报告。一个女子说:“跟我们在一起娱乐,是人们不敢希求的。已经进了他家门,不招呼也应该来见。关门堵窗,羞于见我们,叫他既然不来,就不必再招呼他。”于是一人拿酒杯,一人监督,开始喝酒。几巡后,丝竹音乐一起奏响,山珍海味摆满,音乐曲调响亮,场面之华贵,不能用语言描述。张庾自忖这个坊的南街,都是废墟坟墓,并没有人居住。如果说从住宅区出来的,可是坊门已经关闭了。那么她们不是妖狐,就是鬼怪。趁着现在我还没有被迷惑住,可以赶跑她们;一会儿被她们迷惑了,怎能自己醒悟呢!于是悄悄地取出支床的石头,慢慢开门,突然冲出,照着宴席便扔了过去,正好打中台盘。她们一下子乱了起来,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逃跑了。张庾追赶她们,夺得一个盏,马上用衣服包上系住了它。到天亮,解开衣服查看,原来是一个白角盏,盏中的珍品,没有超过它的。院子里留下的香气,多日没有散去。张庾把盏锁在柜子中,来的亲朋好友,没有不传着看的,但终究不能辨别出它来自何方。又过了十多天,在传递观赏时,忽然间掉在地上,就消失不见了。张庾在第二年的春天考中了进士。

窦玉妻

进士王胜、盖夷,元和中求荐于同州1。其时客多,宾馆颇溢2,二人闻郡功曹王翥私第空闲3,借其西廊,以俟郡试。既而他室皆有人,唯正堂以小绳系门。自牖而窥其厢4,独床上有褐衾5,床北有被笼,此外空然,更无他有。问其邻,曰:“处士窦三郎玉居也6。”二客以西厢为窄,思与同居,甚喜其无姬仆也。迨暮,窦处士者,一驴一仆,乘醉而来。夷、胜前谒,且曰:“胜求解于此7,所得西廊亦甚窄。君子既无姬仆,又是方外之人8,愿略同此堂,以俟郡试。”玉固辞,接对之色甚傲。夷、胜衔之9。夜深将寝,忽闻异香。惊起寻之,则见堂中垂帘帷,喧然语笑。于是夷、胜突入其堂中,屏帷四合,奇香扑人,雕盘珍膳,不可名状。有一女,年可十八九,妖丽无比,与窦三对食,侍婢十余人,亦皆端妙10。银炉煮茗方熟。坐者起,入西厢帷中,侍婢悉入,曰:“是何儿郎?突冲人家!”窦三者面色如土,端坐不语。夷、胜无以致辞,啜茗而出。既下阶,闻其闭户之声,乃复听之,闻曰:“风狂儿郎,因何共止,古人所以卜邻者,岂虚言哉!致相突乃如此,岂非君率易也⑪?”窦辞以非己之居,难拒异客,必虑轻侮,岂无他宅,因复欢笑。

【注释】

1 求荐:求人荐举。同州:西魏废帝三年(554)改华州置州。治武乡(隋改名冯翊,今陕西大荔)。唐辖境相当今陕西大荔、合阳、韩城、澄城、白水等地。

2 颇:很,相当地。溢:过多,超过。

3 功曹:官名。汉代郡守有功曹史,简称功曹。除掌人事外,也参预一郡政务。唐时,在府的称为功曹参军,在州的称为司功。私第:指旧时官员私人所置的住所。

4 牖(you):窗户。

5 衾(qin):被子。

6 处(chu)士:本指有才德但隐居不仕的人,后泛指没有做过官的读书人。

7 解:唐宋时举进士者由地方推荐发送入京的称为解。《宋史•选举志》:“天下之士屏处山林……止令监司、守臣解送。”

8 方外:世外。指仙境或僧、道的生活环境。《楚辞•远游》:“览方外之荒忽兮,沛罔象而自浮。”

9 衔:怀恨。《汉书•义纵传》:“上怒曰:‘纵以我为不行此道乎?’衔之。”

10 端妙:美好。

⑪ 率易:轻率,随便。宋苏轼《与萧朝奉书》:“少事辄冒闻,幸恕率易。”

【译文】

进士王胜和盖夷,唐宪宗元和年间到同州求人荐举。当时客人多,宾馆都已人满为患,二人听说郡功曹王翥的私第空闲,就借宿在他家的西厢房,等着参加郡试。很快其他的屋子都住满了客人,只有正堂用细绳子拴着门。从窗户往里看,只有床上放着褐色的被子,床的北面有一个放置被物的竹箱,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向邻居打听,邻居说:“这是处士窦三郎窦玉的居室。”他二位觉得西厢房狭窄,就想和窦玉同住一屋,令他们感到高兴的是窦玉没有姬妾。傍晚,窦处士骑着一头驴,跟着一个仆人,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盖夷、王胜二人忙上前拜见,说:“敝人王胜来这里求取功名,我们被安排在西厢房,可是那里太狭窄。先生您既没有姬妾,又是位世外高人,我们想跟您同住一屋,等着参加郡试。”窦玉坚决不答应,对待他们的神情非常傲慢。盖夷和王胜因此怀恨在心。夜深时分,二人将要睡觉,忽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他们感到很惊奇,就起来寻找香味的来源,只见窦玉居住的堂屋悬挂着帘子帷帐,里面有说有笑,声音嘈杂。于是盖夷、王胜就突然闯进堂屋里头,那堂屋里,用屏帷遮住四周,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精美的盘子盛着奇珍异膳,富丽奢华无法形容。一名女子,年龄大约十八九岁,美艳无比,与窦玉面对面吃饭;十多位侍女,个个也都美丽动人。白银香炉上的茶刚刚煮好。坐着的女子起来走进西厢帷帐中,侍婢也都跟进来,女子说:“这是些什么人啊?唐突地就冲进人家里来!”那窦玉面如土色,直挺挺地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盖夷、王胜什么话也没说,喝口茶水就出去了。刚下了台阶,二人听到关门的声音,于是又侧耳倾听,只听到里面有人说道:“疯癫狂浪的家伙!为什么跟他们住在一起?古人所以要挑人做邻居,这难道是假话吗?致使他们到家里横冲直撞,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轻率、随便吗?”窦玉解释说房子不是自己家的,不好拒绝不速之客,一定想不受别人的欺侮,难道还找不到别处的房子住吗?于是二人又有说有笑了。

及明,往觇之1,尽复其故。窦三者独偃于褐衾中,拭目方起。夷、胜召诘之2,不对。夷、胜曰:“君昼为布衣,夜会公族3,非习妖幻4,何以致丽人?不言其实,当即告郡。”窦曰:“此固秘事,言亦无妨。比者玉薄游太原5,晚发冷泉,将宿于孝义县,阴晦失道6。夜投人庄,问其掌,庄仆曰:‘汾州崔司马田也。’令入告焉。出曰:‘延入。’崔司马年可五十余,衣绯7,仪貌可爱。问窦之先及伯叔昆弟,诘其中外8,自言其族,乃玉亲重表丈也。玉自幼亦尝闻此丈人9,恨不知其官。慰问殷勤,情礼优重。因令报其妻曰:‘窦秀才乃是右卫将军七兄之子也,是吾之重表侄,夫人亦是丈母,可见之。从宦异方,亲戚离阻,不因行李10,岂得相逢。请即梳头相见。’少顷,一青衣曰:‘屈三郎子入⑪。’其中堂陈设之盛晔⑫,若王侯之居。盘馔珍华,味穷海陆。既食,丈人曰:‘君今此游,将何所求?’曰:‘求举资耳。’曰:‘家在何郡?”曰:‘海内无家,萍蓬之士也⑬。’丈人曰:‘君生涯如此,身事落然⑭,蓬游无抵,徒劳往复。丈人有女,年近长成,今便令奉事,衣食之给,不求于人,可乎?’玉起拜曰:‘孤客无家,才能素薄,忽蒙采顾,何副眷怜。但虑庸虚⑮,敢不承命。’夫人喜曰:‘今夕甚佳,又有牢馔⑯。亲戚中配属,何必广召宾客。吉礼既具⑰,便取今夕。’于是言谢讫,复坐,又进食。食毕,揖玉退于西厅。具浴,浴讫,授衣一袭,巾栉一幞⑱。引相者三人来,皆聪明之士。一人姓王,称郡法曹;一人姓裴,称户曹;一人姓韦,称郡都邮。相揖而坐。俄而礼舆、香车皆具⑲,华烛前引,自西厅至中门,展亲御之礼⑳。因又绕庄一周,自南门入,及中堂,堂中帷帐已满。成礼讫,初三更,其妻告玉曰:‘此非人间,乃神道也㉑。所言汾州,阴道汾州㉒,非人间也。相者数子㉓,无非冥官。妾与君宿缘合为夫妇,故得相遇。人神路殊㉔,不可久住,君宜即去。’玉曰:‘人神既殊,安得配属。已为夫妇,便合相从。信誓之诚,言犹在耳,一夕而别,何太惊人。’妻曰:‘妾身奉君,固无远迩。但君生人㉕,不合久居于此。君速命驾㉖,入辞而行。常令君箧中有绢百匹,用尽复满,数万减焉。所到必求静室独居,少以存想,随念即至。千里之外,可以同行,今且昼别宵会尔。’玉入辞。丈人曰:‘明晦虽殊㉗,人神无二。小女子得奉巾栉,盖是宿缘。勿谓异类,遂猜薄之,亦不可唱言于人㉘。公法讯问,言亦无妨。’言讫,得绢百匹而别。自是每夜独宿,思之则来,供帐馔具,悉其携也。若此者五年矣。”

【注释】

1 觇(chān):偷偷地观看。

2 诘(jié):质问,追问。

3 公族:诸侯或者君上的同族。此泛指达官贵胄。

4 妖幻:怪异的幻术。

5 比者:近来。薄游:为微薄的俸禄而宦游于外,有时用作谦辞。

6 阴晦:(天空)昏暗,阴暗。

7 绯:红色。《旧唐书•舆服志》:“文武三品已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服深绯;五品服浅绯,并金带。”

8 中外:中表之亲。汉蔡琰《悲愤诗》:“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9 丈人:对亲戚长辈的通称。

10 行李:行旅。唐杜甫《赠苏四徯》:“别离已五年,尚在行李中。”

⑪ 屈:邀请。《周秦行纪》:“(太后)呼左右曰:‘屈两个娘子出见秀才。’”

⑫ 盛晔:盛美,华美。

⑬ 萍蓬:浮萍与飘蓬。比喻行踪转徙无定、居无定所。唐杜甫《将别巫峡赠南卿兄瀼西果园四十亩》:“苔竹素所好,萍蓬无定居。”

⑭ 身事:指人的经历和遭遇。落然:凄凉,冷落。

⑮ 庸虚:才能平庸,学识浅薄。

⑯ 牢馔(zhuàn):酒食。宋王谠《唐语林》:“于是四人对坐,牢馔毕陈。”

⑰ 吉礼:婚礼。这里指举办婚礼所需要的各种东西。

⑱ 巾栉(zhì):毛巾和梳篦。泛指盥洗用品。《礼记•曲礼》:“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幞(fú):包袱。

⑲ 俄而:短暂的时间,不久,突然间。《庄子•大宗师》:“俄而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

⑳ 亲御之礼:唐时婚礼中的一个程序亲迎,所谓六礼之末,即男子将女子迎娶入门,在此环节夫婿要为新妇亲自驾车。

㉑ 神道:神明之道。犹言阴间。

㉒ 阴道:犹言阴间。

㉓ 相者:傧相。婚礼上替主人接引宾客和赞礼的人。

㉔ 神:所崇拜的人死后的精灵。

㉕ 生人:活着的人。

㉖ 命驾:命人驾车马。犹言马上离开此处。

㉗ 明晦:光明和阴暗。喻指人间和阴间。

㉘ 唱言:宣扬,扬言。《魏书•穆崇传》:“崇乃唱言曰:‘梁眷不顾恩义,奖显为逆,今我掠得其妻马,足以雪忿。’”

【译文】

到了天明,再去察看,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窦玉一个人躺卧在他那褐色的大被子中,揉着眼睛刚刚起床。盖夷和王胜二人质问他,窦玉一个字也不回答。盖夷、王胜二人说:“你白天是普通百姓,夜间却跟达官贵人聚会,假如不是习了怪异的幻术,怎么能招来漂亮女子?如果你不说出实情,就立马把你告到官府去。”窦玉说:“这本来是件私密的事,说说也无所谓。近来我为了求得微薄的俸禄宦游到太原,晚上从冷泉出发,准备到孝义县过夜,天昏地暗地迷了路。夜间投奔一个村庄,问庄主是谁,庄上的奴仆道:‘这是汾州崔司马的田庄。’我就请这个人进去通报一声。庄仆出来说:‘请进。’崔司马有五十多岁,穿着红色的官服,仪表容貌令人尊敬。司马问了我的先祖以及伯叔兄弟,还问了我中外表亲,并告诉我他自己的亲族,原来崔司马是我的亲重表丈人。我小时候也曾听说过这位亲戚中的长辈,遗憾的是不知道他做什么官。崔司马殷勤地招待了我,感情深挚、礼遇优厚。他还命人向妻子通报说:‘窦秀才是右卫将军七哥的儿子,是我的重表侄,夫人也就是丈母了,可以见见这位亲戚。在他乡做官,亲戚们都分离阻隔,不是因为出游在外,哪能相见呢?请立刻梳妆打扮一番来与他见个面。’过了一会儿,一位婢女对我说:‘请三郎进去。’那中堂陈设之华美,跟君王诸侯的宫殿没什么两样。盘中盛放着珍奇精美的食物,山珍海味无所不有。吃完饭,丈人说:‘公子现在到此漫游,究竟要做什么?’我回答说:‘寻求赠送荐主的资金。’丈人说:‘家在哪个州郡?’我说:‘天下都没个家,我像浮萍飘蓬一样居无定所。’丈人说:‘公子过着这样的日子,经历这样凄凉,一个人四处飘零也没有目的,到哪里都是白费力气。我有个女儿,也算长大成人了,今天你们就成亲,吃穿用度我来供给,不用求别人,怎么样?’我起身拜谢道:‘我窦玉孤身一人没有家室,一直也没有什么才能,一下子受到您的眷顾,我怎么当得起您的垂爱呢!只是顾忌自己一无本事二无资财,我又怎么敢不听从您的吩咐呢!’夫人听后高兴地说:‘今天晚上就很好,又有酒食。在亲戚中匹配婚姻,何必大范围地邀请宾客。婚礼上所需的用品都已准备齐全,婚礼就在今天晚上办。’我拜谢完丈人和夫人就又坐下,这时又端上食物。吃完,就把我让到西厅休息。为我准备洗浴,洗完,给了我一身衣服和一包袱盥洗用品。这时来了三位做傧相的人,都是聪慧之人。一个姓王的,是位郡法曹;一个姓裴的,是位户曹;一个姓韦的,是位郡邮督。大家彼此行过礼后都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华美的车子和轿子都准备好了,光彩映照的蜡烛在前面导引,从西厅到中门,新郎为新娘亲自驾车完成亲迎之礼。接着又绕庄子一周,从南门进到中堂,堂中帷帐已经布满。婚礼完成,刚到三更天,新娘对我说:‘这里不是人间,是阴间。所谓汾州,是阴间的汾州,不是阳间的汾州。做傧相的那几位先生,无一例外都是阴曹地府的官员。我跟您前生有缘,就该结为夫妇,所以咱们能相遇。人与鬼不同路,您不能长时间地在这里待着,郎君最好即刻离开。’我说:‘人和鬼既然不一样,又怎么能婚配呢?既然已经结为夫妇,就应该彼此相随。真诚的誓言,还没在耳边散去;仅仅过一个晚上就分别,这也太令人惊异了。’妻子说:‘我服侍您,根本就无所谓远近。只是您是活人,不宜在此久住。您请尽快命人准备车马,到里面辞别二老后就离开吧。我会让您的箱子里总是有一百匹绢,用完了又会有满满的一百匹,有几万匹可以用。您到一个地方,一定找间安静的屋子一个人住,只要您稍微一动念想,我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出现。即使远在千里之外,我也可以与您在一起,现在就只好白天分别,夜晚一聚了。’我进去向二老告辞。司马丈人说:‘阴间和阳间虽然不一样,人鬼之间却没有什么不同。小女能侍奉贤婿,这大概是前定的缘分。不要认为她不是活人,就猜疑轻薄她,也不要将这件事向众人宣扬。如果官府讯问,说出来倒也没什么。’说完话,我得了一百匹绢就告辞了。自那之后,我每夜独自住宿,想娘子了,她就会来,帷帐、食物及餐具,都是她带来的。像这样已经过了五年了。”

夷、胜开其箧,果有绢百匹。因各赠三十匹,求其秘之。言讫遁去,不知所在焉。

【译文】

盖夷、王胜打开窦玉的箱子查看,果然有绢一百匹。于是窦玉分别赠给二人三十匹绢,央求他们不要将这事说出去。窦玉说完就逃走了,谁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

房杜二相国

房相国玄龄、杜相国如晦微时1,尝自周偕之秦,宿敷水店,适有酒肉,夜深对食。忽见两黑毛手出于灯下,若有所请2,乃各以一炙置手中3。有顷复出若掬4,又各斟酒与之,遂不复见。食讫,背灯就寝。至二更5,闻街中有高声呼王文晸者,连呼不已。忽闻一人应于灯下,呼者乃曰:“正东二十里村人有筵神者,酒食甚丰,汝能去否?”对曰:“吾已醉饱于酒肉,有公事去不得。劳君相召。”呼者曰:“汝终日饥困,何有酒肉?本非吏人,安得公事,何妄语也!”对曰:“吾被界吏差直二相6,蒙赐酒肉,故不得去。若常时闻命,即子行,吾走矣。”呼者谢而去。二君共喜,识之7,竟同入凤城8,诏为名相焉。

【注释】

1 房相国玄龄、杜相国如晦:二人均曾担任唐太宗时期的相国,因房玄龄擅长谋略,而杜如晦处事果断,因此人称“房谋杜断”,后世以房玄龄和杜如晦为良相的典范。

2 请:请求,要求。

3 炙:烤熟的肉。

4 掬:两手相合捧物。《礼记•曲礼》:“受珠玉者以掬。”

5 二更:二十一点至二十三点。更,旧时夜间计时单位,一夜分为五更,每更两个小时。

6 直:当值,轮值。《晋书•庾珉传》:“珉为侍中,直于省内。”

7 识:通“志”,记住。《礼记•檀弓》:“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

8 凤城:京都的美称。

【译文】

相国房玄龄、杜如晦未显贵之时,曾经一起从周地到秦地去。晚上住宿在敷水的旅店,正好有酒肉,深夜对坐而食。忽然看见两只长着黑毛的手从灯光下伸出来,好像有什么请求,就各自拿一块烤肉放在这两只手里。过了一会儿,手又伸出来,像要双手捧着东西的样子,房、杜二人又各自斟了一杯酒给他,于是就消失不见了。吃完饭,二人背对着灯就睡觉了。到了二更的时候,听到街道上有高声呼唤王文晸的声音,呼声连续不断。忽然听见一个人在灯下回应,呼喊的人就说:“正东二十里有村人祭神的筵席,酒菜很丰盛,你能不能去?”回答说:“我已酒足饭饱了,还有公事去不了。有劳你告诉我。”喊的人说:“你整天被饥饿所困,哪来的酒肉?你本来不是官吏,怎么会有公差,为什么要说谎呢?”回答说:“我受阴间官吏差遣来给二位相国轮值,承蒙他们赐我酒肉,所以不能去了。若平时听到呼喊,假如你去,我就跟你跑去了。”喊的人告辞而去。两人都很高兴,记住了这件事,最后他们同入京城,做了宰相,成就了一世英名。

钱方义

殿中侍御史钱方义1,故华州刺史、礼部尚书徽之子2。宝历初3,独居常乐第4。夜如厕,僮仆无从者。忽见蓬头青衣者,长数尺,来逼。方义初惧,欲走,又以鬼神之来,走亦何益,乃强谓曰:“君非郭登耶5?”曰:“然。”曰:“与君殊路,何必相见。常闻人若见君,莫不致死,岂方义命当死而见耶?将以君故相害耶6?方义家居华州,女兄依佛者亦在此7,一旦溘死君手8,命不敢惜,顾人弟之情不足9,能相容面辞乎?”蓬头者复曰:“登非害人,出亦有限,人之见者正气不胜,自致夭横10,非登杀之。然有心曲⑪,欲以托人,以此久不敢出。惟贵人福禄无疆,正气充溢,见亦无患,故敢出相求耳。”方义曰:“何求?”对曰:“登久任此职,积效当迁⑫,但以福薄,须得人助。贵人能为写金字《金刚经》一卷⑬,一心表白,回付与登,即登之职,遂乃小转,必有后报,不敢虚言。”方义曰:“诺。”蓬头者又曰:“登以阴气侵阳,贵人虽福力正强,不成疾病,亦当有少不安。宜急服生犀角、生玳瑁⑭,麝香塞鼻,则无苦矣。”方义到中堂,闷绝欲倒,遽服麝香等并塞鼻。尚书门人王直温者,居同里⑮,久于江岭从事⑯,飞书求得生犀角,又服之,良久方定。明旦召经工⑰,令写金字《金刚经》三卷,贵酬其直⑱,令早毕功。功毕,饭僧赞叹⑲,回付郭登。

【注释】

1 殿中侍御史:自魏晋之后的监察官之一。唐代时属殿院,执掌殿廷仪卫以及京城纠察。

2 钱徽(755—829):字蔚章,吴兴(今浙江湖州)人。贞元进士,元和初入朝。长庆元年(821)典选进士舞弊,为段文昌等弹劾,由礼部侍郎贬江州刺史。后迁华州刺史。大和元年(827)任尚书右丞,以吏部尚书致仕。

3 宝历:唐敬宗李湛的年号(825—827)。

4 常乐:唐都长安城内一个区。第:本指古代按一定品级为王侯功臣建造的大宅院,后也通称上等房舍为第。

5 郭登:唐代厕神之一。郭登信仰可上溯到中唐时期,晚唐时流传甚广,流行地域包括长安和江南一带。

6 将:或。唐孟郊《上常州卢使君书》:“将有人主张之乎?将无人主张之乎?”

7 女兄:姐姐。

8 溘(kè)死:忽然死亡。战国屈原《离骚》:“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9 顾:但是。人弟之情:这里指弟弟对于姐姐的情分。

10 夭横:意外夭亡。

⑪ 心曲:心事。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章表》:“原夫章表之为用也,所以对扬王庭,昭明心曲。”

⑫ 积效:过往积攒的业绩。

⑬ 金字:用金粉书写的文字。

⑭ 玳瑁(dàimào):一种海洋脊椎动物,其甲片可入药。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玳瑁生海洋深处,状如龟鼋而壳稍长,背有甲十三片,黑白斑文相错而成。”

⑮ 里:里弄,街巷。

⑯ 从事:任职。唐韩愈《张中丞传后序》:“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屡道于两州间。”

⑰ 经工:抄经的写手。

⑱ 直:工钱。唐柳宗元《送薛存义之任序》:“受若直,怠若事。”

⑲ 饭僧:向和尚布施斋饭。信仰佛教的人通过布施僧侣修善祈福的行为。

【译文】

殿中侍御史钱方义,是以前华州刺史、礼部尚书钱徽的儿子。唐敬宗宝历初年,他一个人在长安常乐坊居住。一天晚上去厕所,没有童仆跟着。他忽然看到一个蓬头黑衣人,有好几尺高,向他一步步逼近。钱方义开始时感到很害怕,就想跑,转念一想鬼神来了,跑又有什么用,于是就强作镇定地说:“您不是厕神郭登吗?”对方回答说:“是的。”钱方义说:“我们分属阴阳两界,为什么要见面。我常听人说只要有人看见您,没有不死的,难道是我命本该死才看见您的?还是因为您本来就想害死我呢?我家在华州,姐姐也在这里皈依佛门,我一旦突然死在您的手里,我的命本不足惜,但做弟弟的情分还没尽到,能容许我向姐姐当面辞别吗?”蓬头人又说:“我郭登不害人,出来的次数也很有限,那些看见我的人活不了,是因为他们阳气不足,致使夭亡,不是我郭登杀的。可是我有件心事,想要托付于人,因此好久不敢出来。考虑到您是贵人福大命大,正气充盈,即使看见我也不会有祸患,所以才敢出来向您求助。”钱方义说:“求助什么?”郭登答道:“我担任现在这个职务很久了,根据业绩应该升迁,但因为我的福气很少,所以必须得有人帮忙才行。贵人您要是能为我用金字抄写《金刚经》一卷,并且诚心表白,回向给我,那么我的职位就能稍有升迁,以后一定报答您,我不敢说谎。”钱方义说:“好的。”蓬头人又说:“我的阴气侵夺了您的阳气,您虽然福分很盛,不至于得病,但也会有稍微的不舒服。您需要马上服用生犀角、生玳瑁,用麝香堵塞鼻子,这样就没有痛苦了。”钱方义来到厅堂中,就感到极端憋闷,几乎站不住,于是就立刻服用了麝香等药物并堵塞鼻子。他父亲的门人有位叫王直温的,与钱方义同住在一个街巷,曾长时间在江岭任职,飞书向他求得生犀角,又服用了,很久才安定下来。第二天一早钱方义就找来抄写佛经的人,命他们抄写了三卷金字《金刚经》,并且给他们比平时高得多的报酬,让他们早点抄完。完工后,还向和尚布施了斋饭,赞扬歌叹,然后回向给郭登。

后月余,归同州别墅。下马方憩,丈人有姓裴者1,家寄鄂渚2,别已十年,忽自门入,径到阶下。方义遽拜之,丈人曰:“有客,且出门。”遂前行,方义从之。及门,失丈人矣。见一紫袍牙笏,导从绯紫吏数十人俟于门外3,俯视其貌,乃郭登也。敛笏前拜曰:“弊职当迁,只销《金刚经》一卷4;贵人仁念,特致三卷。今功德极多,超转数等,职位崇重,爵为贵豪,无非贵人之力。虽职已骤迁,其厨仍旧,顷者当任实如鲍肆之人5。今既别司,复求就食,方知前苦,殆不可堪。贵人慈察,更为转《金刚经》七遍6,即改厨矣。终身铭德,何时敢忘!”方义曰:“诺。”因问丈人安在。曰:“贤丈江夏寝疾7,今夕方困,神道可求人,非其亲人,不可自诣,适已先归耳。”又曰:“厕神每月六日、十六、二十六日例当出巡8。此日人逢必致灾难,人见即死,见人即病。前者八座抱疾三旬9,盖缘登巡毕将归,瞥见半面耳。亲戚之中,须宜相避。”方义又问。曰:“幽冥吏人,薄福者众,无所得食,率常受饿。必能推食泛祭一切鬼神10,此心不忘。咸见斯众,暗中陈力,必救灾厄。”方义曰:“晦明路殊,偶得相遇。每一奉见,数日不平⑪。意欲所言,幸于梦寐。转经之请,天晓为期。”唯唯而去⑫。及明,因召所敬僧念《金刚经》四十九遍,又明祝付与郭登。功毕,梦曰:“本请一七,数又六之⑬。累计其功,食天厨矣。贵人有难,当先奉白。不尔,不敢来黩也⑭。泛祭之请,记无忘焉。”

【注释】

1 丈人:古时对老年男子的尊称。《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何晏《集解》引包咸曰:“丈人,老人也。”

2 鄂渚:即鄂州,治所在今湖北武昌。

3 导从:古时帝王、贵族、官僚出行时,前驱者称导,后随者称从,因谓之导从。唐薛用弱《集异记•裴珙》:“有贵人,导从甚盛。”

4 销:需要。五代冯延巳《金错刀》:“只销几觉懵腾睡,身外功名任有无。”

5 顷者:从前,往昔。《汉书•元帝纪》:“顷者有司缘臣子之义,奏徙郡国民以奉园陵,令百姓远弃先祖坟墓,破业失产,亲戚别离,人怀思慕之心,家有不安之意。”

6 转(zhuǎn):诵,读。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素公不出院,转《法华经》三万七千部。”

7 江夏:古地名。唐时治所在今湖北。寝疾:卧病。

8 厕神:司厕之神。

9 八座:古代中央政府的八种高级官员。历朝制度不一,所指不同。唐代以六部尚书、左右仆射为八座。后世文学作品中多以指称尚书之类高官。

10 推食:把自己正吃的食物让给别人吃。形容对他人的热情关怀。泛祭:古人祭食之礼,祭品各置其处。如果不按规定分置,而是远散祭品,即谓泛祭。《左传•襄公二十八年》:“叔孙穆子食庆封,庆封泛祭,穆子弗说,使工为之诵《茅鸱》。”晋杜预注:“礼,食有祭,示有所先也。泛祭,远散所祭,不共。”唐孔颖达疏:“祭食之礼,各有其处……故知泛祭为远散所祭,言其不共也。”

⑪ 不平:这里指身体不适。

⑫ 唯唯:恭敬的应答声。《汉书•司马相如传》:“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言之。’仆对曰:‘唯唯。’”唐颜师古注:“唯唯,恭应之辞也。”

⑬ 六之:增加六倍。

⑭ 黩(dú):多次,频繁。

【译文】

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钱方义回到了同州别墅。下马后正要休息,有位姓裴的老人,家居鄂州,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忽然从大门外进来,直接来到阶下。方义赶忙给老人行礼,老人说:“有客人,暂且跟我出门来。”于是老人就向前走,钱方义跟在后边。等到了大门口,老人就不见了。只看到一位身穿紫袍拿着象牙笏的人,穿红紫衣服的随从有几十人,在门外等候,低头看那人的长相,原来是郭登。郭登收起笏板上前拜谢道:“卑职待要升迁,只需《金刚经》一卷;贵人您心地仁厚,特别抄来三卷。现在我的功德极多,越级升迁了几等,职位尊崇,爵位高贵,这些都仰仗贵人您的帮助。我的职位虽然已经迅速升迁,但厨师还是原来那一个,先前那位厨师,实在就像是开臭鱼铺子的。现在一旦脱离原职,再去吃他做的饭,才明白以前的生活是很痛苦的,几乎不堪忍受。贵人您能体量明察,再为我诵读七遍《金刚经》,我就能换个厨师了。我将终身铭记您的恩德,什么时候都不敢忘记!”钱方义说:“好。”又问那位老人在哪里。郭登说:“那老人在江夏病倒了,今天晚上正处于病危状态,神道求人,不是他亲近的人,不能自己前来,刚才已经先回去了。”又说:“厕神每月六日、十六日、二十六日依例要出去巡查。这一天谁要是遇见厕神,就一定会有灾难;人要是看见他,就会死掉;厕神看见人,人就要生病。上次的一个八座已经病了三十天,大概是因为我巡查完将要回去的时候,见过一面。亲戚之间,也应该回避。”钱方义接着又问了一些问题。郭登说:“阴间的差役,大都福报薄,没有地方搞到吃的,常常挨饿。您若真心关怀他们,连同他们一块祭祀,您的善心我们不会忘记的。所见的全部差役,他们都会暗中帮助您,一定能让您避免灾祸。”钱方义说:“阴阳两界不同路,相遇一次都是偶然的。但每一次与您相见,我都会不舒服好几天。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希望您能托梦给我。关于让我为您诵经的请求,天亮为期。”郭登便恭敬地答应着离开了。等到天亮时,钱方义就召集来自己所礼敬的和尚念了四十九遍《金刚经》,又明确把美好愿望回向给郭登。念完经,钱方义梦见郭登说:“本来请您仅念七遍,您却将数量增加了六倍。这功德累积起来,可以

享用天厨了。您要有难,一定先告诉我。不然的话,我不敢频繁地来找您。泛祭的请求,不要遗忘了。”

复言顷亦闻之,未详其实。大和二年秋1,与方义从兄及河南兄不旬求岐州之荐2,道途授馆3,旦夕同之,宵话奇言,故及斯事,故得以备书焉。

【注释】

1 大和:唐文宗李昂的年号(827—835)。

2 岐州:北魏太和十一年(487)置。治雍县(今陕西凤翔南,隋移今凤翔)。辖境在今陕西周至、麟游、陇县、宝鸡、太白等地。

3 授馆:为宾客安排行馆。《周礼•秋官•环人》:“掌送逆邦国之通宾客……舍则授馆。”

【译文】

我李复言先前也听到过这件事,但不清楚详情。大和二年秋天,我跟方义的堂兄和河南兄不旬到岐州请求推荐,在路上为他们安排住宿,一天到晚在一起,夜里谈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说到了这件事,因此我才能把它完完整整地写出来。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