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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纠葛在军事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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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团到伦敦后,苏格兰场不能不进行取证,不然证人将飞回日本。警方的审讯场所借用斯宾奈旅馆会场。

审讯主题是关于在苏格兰的莱本湖畔发生的两名日本妇女被杀事件。这种审问形式稍微有些变化。

担任审讯的是发生罪案国的英国警察当局,其次序排列如下:

伦敦警察厅刑侦科:探长格里福托·休兹及探长助理格林·爱邦兹;

苏格兰金罗斯警察署:警长爱德华德·伊恩哥尔顿;

担任记录的警察二名;

日本方面是驻法使馆桐原参赞以旁听人资格列席,尚有驻瑞士使馆已在伯尔尼的第一等秘书高濑和二等秘书臼井参加。

作为参与人身份,列席的有王冠旅行社常务董事广岛淳平和旅行评论家江木奈歧子。

受审的是由王冠旅行社组成的全部28名“玫瑰旅行”团员加上导游门田良平和讲师土方悦子。

28名团员虽然现在还是参与人,但由于审讯结果会发现嫌疑犯,所以28名参与人同时也是潜在的嫌疑犯。

门田眺望着这一组彩色照片般的窗景,室外的寒冷空气似乎透过玻璃窗流入了会场。这不是巍峨的雪峰的视觉作用,而是慑于这个“审判庭”的气氛森严。

门田对土方悦子还保留着不信任感,星野加根子在游览时密告的事,肯定是事实。

坐在江木奈歧子旁边的是广岛常务,门田看着这并排的第三个人,他那侧面上着实流露出沉痛的表情。

“现在开庭。”休兹探长庄重地咳了一次说。

休斯起初简单地了解了二十八团员的身份。

团员们逐个简单叙述了自己的情况。旁侧负责记录的警察记下的是江木奈歧子滔滔不绝的翻译。

“室友组成以后,她们相互之间的感情融洽吗?”

门田意识到审问者在说藤野由美和原澄子的事,他叙述了被杀的那两个人闹别扭的事。

“藤野由美和原澄子闹别扭的原因是什么呢?”休兹探长眼里闪出冷冰冰的光。

“原澄子说过藤野由美有不洁之感。”

“当时,原澄子希望什么人为新室友呢?”

“是多田真理子小姐。”

静寂的会场的参与人之间,开始了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土方小姐,”休兹探长对土方悦子说。

“刚才门田先生说的确是那么回事吗?”

土方悦子站起来说:“确实如此。”

“团员什么时候还在湖畔,什么时候回旅馆的?”他问。

“我想差不多九点钟左右吧?以后大家也是那么说的。”

他问土方悦子,“你一直等到最后吗?”

“不,我伤凤了,很早就回到房间去睡觉。”

“土方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到湖畔去的?”

“我没去湖畔。由于门田感冒了,他八点左右回房睡觉后,差不多过了40分钟,我回到房间,看着书就睡着了。”土方悦子回答。

“这么说来,门田和你都没有最后看见团员回来吗?”

“嗯,我看这样做是有理的。我们要是一直在大伙儿的旁边待着,看起来象是在监视大家似的,那天晚上,门田和我都没有责任,很早就离开了,听任大家自由行动。”

休兹探长让金罗期警察团警长爱备华德·伊恩哥尔顿概略叙述案件发生后的侦破情况。

听完后,休兹探长不慌不忙地用质询的眼神看着广岛淳平,高濑一秘翻译了他的问题:

“广岛先生,现在是不是请你讲一下你所掌握的有关被害者藤野由美和原澄子的身世。”

广岛用力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看了一下,向大家说明了他的意见。

他讲完之后,休斯探长站了起来。他点燃一支烟,讲了起来。

“现在重复一下伊恩哥尔顿警长的话,就象诸位听到的那样,关于这个案件的几个疑点,我将其整理之后,得出了凶手不是复数而是单独作案,不是来自外部的人员,而就在这个旅行团内的这样的不幸结论。从凶手非常缜密地计划进行杀人的手段看来,这是个极其聪明能干的人。

“现在进一步仔细分析一下伊恩哥尔顿警长举出的疑点:即凶手恐怕既得到藤野由美又得到原澄子的信任。这两个虽是室友,却不很友好,可又对凶手寄予信赖之感。关于两名被害者房间钥匙的问题,藤野由美的16号房钥匙是在房里发现的,原澄子的34号房钥匙则在和尸体一起的手提包里。这两把存放在服务台的钥匙,是在两个被害之前取出的。凶手考虑要在作案中设置障碍,我想是伪装成她俩在9点钟左右从湖畔回来了。

每个团员的房间都是单间,要是钥匙从服务台取走了,大家会相信,每个人都回到了房间。

格里福托·休兹探长冷漠的眼光,宛如静静荡漾着的微波,在众人席位上来回扫视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仔细地逐个窥伺着妇女们,似乎在等待着有什么反应。

可是,众人那边虽然传出了嘁嘁喳喳的骚动之声,却没有休兹探长期待的那种显著的反应,因而无法取得识别嫌疑者的线索。

休兹深长正想问门田,却又改变了主意,把目光投向众人席间。

“如果有可能的话,多田真理子是否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随着高濑的日语翻译,多田真理子大声地答允着,她在大家好奇的视线注视下。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羞耻的表情,甚至感到被众人环视十分光彩,因此,面带者夸耀之色。

“你是否可以说明一下有关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饭店蒙受的灾祸?”

门田望着多田真理子那信口雌黄的神情,她万万不会料到原澄子曾说过自己在说谎,而在这里暴露出来。

高懒一秘的翻译刚结束,多田真理子马上举起手来。休兹探长虽摸不清就里,却神色若定地用眼光许可她发言。

“有一个问题,”多田真理子站起来说,“休兹探长说我受到的灾难和莱本湖的杀人案无关,那么,在安科雷季机场藤野由美买的红宝石戒指丢失一事,是不是也与杀人案无关呢?”

多田真理子详细叙述了那个戒指丢失的事。

这时有人举手要求发言,休兹探长用眼对着那儿作出许可的表情,一个中年妇女站了起来。

“我叫星野加根子。”她对翻译自报了姓名,“刚才说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买的红宝石戒指一事,与事实不符,它并没有丢失,而是藤野由美退还给了商店。这件事是我目击的。”

探长着问:“星野,我对你的话挺感兴趣。当时只有你一个看见了吗?”

星野加根子露出置信不疑的神色。

“与共说还有目击者,倒不如说是受到藤野信任,代办戒指退货的人,她就在这儿,就是坐在门田先生的旁边的土方悦子。”

休兹探长对纤小的土方悦子发问:“土方小姐,对刚才星野加根子的发言,你是怎么认为的?”

土方悦子站起来。

“刚才星野加根子说的全都是事实。”

土方悦子的回答刚结束,妇女之中又一次传出了叹息声,探长问:

“那你为什么至今还全部隐瞒呢?”

“那是藤野由美要求我对大家保密的。藤野由美买了那么贵的东西,马上就后悔了,说要是退货的事让大家知道了,也挺难为情的。”

“可是,当事人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说出真实情况来。”

“探长先生,说出真实情况的机会到处都会有的吧?那丢失戒指的话题消遁之时,再特意把它提出来就大可不必了。但现在藤野由美既然已经死了,过于格守死者的信约也是用不着的。”

探长撑着臂肘交叉起双手指,间:

“土方小姐,你对门田先生讲过那些情况没有?”

“没告诉过门田先生。”

“为什么呢?”

休兹探长的质问,实际上也就是门田听到星野加根子的“告密”以后想问土方悦子的话。

“门田先生是这个团体的负责人。本来也可以讲给他听的。”土方悦子立刻说,“不过,隐瞒那件小小的事件,是为了维护死去的藤野由美的名誉。说明白些,是为了维护她的虚荣心。就是这个意思……何况,戒指之事和莱本湖畔的杀人案也没有什么关系。如若我考虑到这件稍微有些关联的话,我还是会和门田讲清楚的。”

为此,探长环视着在坐的人问:还有其它类似的事故吗?那也许会成为我们重要的参考线索。”

大家都没发言,回答的是沉默。

伊恩哥尔顿警长向休兹探长要求发言。

探长同意,他于是说:“我从刚才土方悦子小姐的发言中感到某种兴趣。为什么呢?关于被杀害的藤野由美的行动不是自发性的,而有其它因素。根据星野加根子的发言,土方不得己才讲出来,她始终还对这个旅游团的负责人门田先生保持沉默。她说隐瞒安科雷季商店退还戒指一事,是为了维护藤野由美的名誉。我觉得这种说法多少有些不自然。由于藤野由美不知是被谁杀害的,她至少应该将这件戒指的事告诉门田先生,引起他的注意,这难道不符合正常的感情吗?显然,土方小姐在我们于莱本湖搜查之时,也没提起那件事。”

伊恩哥尔顿接着又侃侃不绝地说下去,“我刚才已经谈过菜本湖畔的杀人案侦破过程,还想指出一些其中的若干疑点。”

“我考虑杀害两个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可以认为这个人在这个团体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相互关系紧张的藤野由美和原澄子两人都信任凶手。”

“这两名被害者共同亲近的人物,对谁都不会偏颇而取平衡,想象得出,可以说是个不偏不倚的中立人物。这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份呢?我想,譬如提供率领这个旅游团的导游。导游出于其义务或是职业性的原因,能够接触任何一个团员,自然也受到每个团员的信任。

a和b虽然不和,但都会对担任导游工作的人有信任感,对导游说的话,也高兴地亦步亦趋,甚至会将自己的私事去告诉那个人的。照这么考虑的话,那个人物从条件方面自然就被限定了。我在这儿不得不指出,具有这种资格的应该是土方悦子小姐。”

满场轰然,这般冲击波就象地震般地轩然作响。被指名道姓的土方悦子,在一瞬间用眼光扫射般地看着伊恩哥尔顿的脸,现出了何等悲壮刚毅的表情!

伊恩哥尔顿继续说着:

“试将土方悦子对照一下方才陈述的条件,她的环境完全符合,而且她说在22日晚8点40分左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本职认为,没有一个团员目击她八点四十分进入了房间,因为那时所有的团员都还在湖畔未回旅馆。她虽然称从8点40分进入自己房间睡觉了,可没人能证明,从这方面不得不说,无法提供不在现场证明。

“在这儿,本职觉得可以设想,土方悦子小姐与莱本湖杀人案中有着重要的关系。试述其行动如下:土方悦子先分别到房间里访问了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在其极力主张下,两个人都答应深夜逗留在莱本湖畔。以本职的想象,她或许从中斡彷两个人的不睦,其他的团员不可能参预到这种行动中去。她在晚上10点到12点这期间,先将藤野由美推入湖中使其溺死,接着她又走近站在别处的原澄子,同样地乘其不备袭击溺毙后,利用前面提到的从旅馆后门口推放杂物的手推车,把尸体搬运到倒扣的游艇旁,又将尸体从手推车上卸下来,然后以把手代替杠杆,撬起游艇,将尸体塞到船肚底下。”

“她从后门走进旅馆的走廊,就象她把那辆手推车拿起那件事可以证明的那样,她对后门里的通道是十分熟悉的。”

“然后,她用从服务台取水的钥匙打开了藤野由美的16号房,进屋以后把从湖里采集来的鳟鳞藻屑倒满洗脸盆,再把水从排水管里放走。我想把鳞藻挂在排水管上是她设的圈套。这是只要用手指头就能完成的简单动作,她企图以此蒙蔽我们去搜查线索。”

“事实上,本职的部下刑警丹比斯也不知不觉地上了当。丹比斯一发现徘水管上的鱼鳞藻屑,就推定最初的罪行是在这儿施行的,然后用手推车运走尸体,再投入水中。本职最初也赞成了丹比斯的推测,认为是把藤野的脸浸在洗脸盆水里,使之窒息死亡后,又把尸体投入湖中,造成看起来第二现场就像是第一现场般的假象,这可以说是利用侦缉人员心理的骗术。”

“最后,我留意到刚才听到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退还戒指一事,土方悦子不应对门田先生缄口不言这件事,但土方悦子却没有这样做,这就能清楚地表明她的诡秘心里。”

“如上所述。关于两起杀人案的动机,我们尚且未能推测。就象多次提到的那样,我们不十分清楚被害者的身份和环境,系人的原因相当重要,由于被害人平素的生活环境和状况纷乱见杂,我们英国警察是不可能进行这方面的调查的。虽然有关于他们的报告,可是,若罪犯能自己讲述那些情况的话,我们就能及早得以了解。有关两名被害者身份的调查报告,一个月以后才能从日本送到。我想这将成为本职陈述具有价值的根据。

“本职在此遗憾地明言,土方悦子小姐作为重要嫌疑人应该留在这儿。我主张要行使审讯的权利。”

室外的冥冥晦暗,似乎将土方悦子沉浸到了不祥的处境中去了。大家也都陷入了颤悸和沉默之中。

土方悦子在众人沉郁的凝视中站立着,她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她迅即又站稳了。面对着休兹探长,要求发言,江木奈歧子用悲痛的表情,准备正确地翻译作好记录。

“方才伊恩哥尔顿警条的话相当有意思,我十分敬服他的洞察力,但遗憾的是对照我却是谬误千里,我不准备在这里逐条反驳了。因为这样实在麻烦,即无意义又浪费时间。”

土方悦子多少带着挑战的口气,又在人群中引起骚动,有的人惊叫出声来,有的人则和邻座窃絮语。

“我对探长有一个要求,”土方悦子说,“这是翻译人员的问题,据伊恩哥尔顿警长指出,目前我还处在相当于嫌疑者的地位,时时格外关心我,并为嫌疑者翻译的江木奈歧子先生,对于我有诸多难堪不便。”

“那么,请谁为你翻译呢,土方小姐?”探长问。

“门田先生,因为门田先生一直和我在这个团体里共同活动。了解全部细微末节,又熟悉性格。门田先生要是注意到我说明的不足之点,我想他还可以补充。”

探长审视着土方悦子的脸,在她的发言之中,存着需要门田协助作出没有事实根据证明的意思,站在“被告”席上的她,在要求“辩护人”。警条的眼瞳里说出了她是个口舌伶俐的女人的感想。

“好的,我知纳土方小姐的求,门田先生,就请你试一下好吗?……麻烦江木奈歧子长时间的翻译,谢谢”

休兹探长,回道对坐在自己一排顶端驻瑞士使馆的一等秘书说:

“高濑先生,就请你旁边的二秘其他参考人翻译,可以吗?”

“好的,承探长之邀。臼井二秘是否可以承当这项翻译任务?”

白皙肥胖的日本外交官表示了承诺。

一切准备工作刚结束,休兹探长照例用一声咳嗽代替了木槌。

“那么,先请土方悦子发言。”

土方悦子挺直纤小的上身,发出比平时稍高几度的声音。

“我刚才说过,遗憾的是和伊思想性哥尔顿警长的理相悖,即女团员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与菜本湖不幸的两起杀人案无关。而且,可以说在这个罪案中,一个奇妙的外来现象起了枪扳想作用。那就是哥本哈根芋家饭店发生的多田真理子极其普通的事,被铃木先生大友渲染、刊载在日本《体育文化新闻》上,一来,敦分铃木先生,在伦敦开始了我们玫瑰旅行的采访活动,这些情况刚才都已经说过了。……详细情况可以向铃木打听。

土方悦子说完,又对铃木莞尔一笑,“铃木先生,你在温莎城遇到门田时说过,那篇新闻报道与代的实际通讯稿有出入,是日本《体育文化新闻》编辑部虚构捏造的吧?”

担当翻译的门田不由得同意般地点头称是。

“是的,我是这样对门田说过。”铃木回答,答完能上能下上倾耳着臼井的翻译。

“日本《体育文化新闻》的这则消息,和你送去的通讯报道内容不一样吗?”

“是的,不一样,报社编辑部改写过我的稿件。”

土方悦子从右面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打了开来。

“这是在瑞土时,我从希思罗机场给日本发出两个电报的一份回报,是日本《体育文化新闻》的编辑局长发来的回电。在伯尔尼的伯尔潘才收到这份电报,是广岛常务到这个旅馆来时带来的,回电的内容说,报道完全采用铃木通讯员的电话稿。编辑未加任何润色,总编的名字叫川岛。”

铃木络腮胡子的脸膛上,现出惊愕之状,对土方电报核询之事感到意外:“我想川岛总编可能认为你那份询问的电报是盘诘,就推倭责任般地发了这么个回电,事实上我说的是对的。”

“好吧,接受你的话,既然不能在此判断谁是谁非,那就等回国以后调查吧,”土方悦子把电报放人左边的口袋里,继续说下去,“在温莎城,铃木先生采访了这个旅游团。可铃木先生一见面就问我,你是土方悦子小姐吗?那是怎么回事?”

“我记不清楚是不是那样说过。”

“是那样对我说的,那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所以记得很清楚。铃木先生,你是在哪里,什么时候,从谁那儿听到我的全名的?”

“喔……我想那是以前在无意中听到的。”

“就叫人大惑不解了。和你分手以后,我就问门田先生,是否把我的姓名告诉过铃木先生,门田先生说,他根本没有说过,门田先生,是吗?”

门田翻译了这席话,问休兹探长是否可以回答土方的质问。

“可以,请。”

得到探长的许可,门田用日语回答,接着又翻译自己的话来:“如同土方小姐所说的,我没有把土方悦子的名字告诉过铃木先生。”

土方悦子对探长说,“门田先生刚才说的话相当重要。门田先生以我为代理助手一直进行着共同的行动,故而清楚我的言行。我想随着这次审问的进行,门田最适应翻译工作,你们必要时将取得门田先生自己的证言。因此,门田先生充当我的翻译,还能成为证方。”

“好的,答应你的要求。”

“谢谢探长,……既然门田先生回答说没有将我的姓名告诉过铃木先生,那么,团员中有谁把我的姓名告诉了铃木先生呢?如果有的话,请发言。”土方悦子环顾女团员,无人发言。

“当然没有一个人。即使团员知道我的姓土方,但谁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叫悦子。在为募集这次旅游活动印刷的小册子上,有讲师江木奈歧子先生的大名,而没有我的名字。原因是正当截止这个旅游团的玫瑰旅行募集工作时,江木先生有其它重要的工作不能作为讲师参加,马上就让我来替代。……广岛先生。是吗?”

广岛在座席上首肯:“确实如此,没错。”

“团员们既然不知道我的全名,门田先生也没有对铃木先生说过。而其他四社记者,在温莎城也不知道我姓土方,也没人这么喊过我。……不是呀?”

“这么着,铃木先生说他模模糊糊地记得是无意中听到了我的全名,现在可以得出归纳性的结论,这是还没来到英国的事。……然而,由于铃木先生的记性不好,这个问题后面将还要讲。”

土方悦子接着说,“门田先生第一次见到铃木先生是在哥本哈根的一家名叫比兰哥丹的小酒店,那是第二天早上门田先生告诉我的。”

门田点点头,将其译成英语。

“那时,门田先生问我,是否读过江木奈歧子先生的《白夜之国·一个女人的旅行》,我说拜读过。门田先生又问,在那本书里是不是有丹麦女郎托尔珀尔珊和作者一起邀游北欧的文章?我回想着那本书,回答说觉得好象是作者在日德兰半岛旅行时写的。”

通讯员铃木一语不发地坐着,由于探长没有提出其它的有关这方面问题,他摆出不屑置理的架势。

土方悦子又接着说下去:

“作为普通的出国旅行,在旅途中看到的人名不容易留下印象。不仅是陌路相遇的一面之交,更不用说几天中一起旅行的外国女郎。我想她的名字自然容易会出现在著书成文之中,尤其是托尔珀尔珊小姐在日德兰半的旅行中担任江木先生的翻译,将江木先生的英语译成丹麦语使得先生能和当地人交谈。”

“土方小姐,那本书的写作方法与这次事件有什么密切关系呢?”休兹探长不可思议地插话。

“我认为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也可以成为一个参考资料。总之,托尔珀尔珊小姐将江木先生的英语译成丹麦语,可以断定,托尔珀尔珊小姐是会说英语的。然而在哥本哈根小酒店里和铃木先生在一起的托尔珀尔小姐,却没有用英语对门田先生说过一句话,都是铃木先生用日语说的。”

门田译完土方悦子的话,心想,那个丹麦女郎紧挨着铃木坐着,确实没说过一句英语,不仅如此,而对着自己的那两个人时时用难以听到的嘤嘤细语交谈着。

门田想到自己在这个“法庭翻译的同时还是个“证人”,那是得到休兹探长认可的,应该明白地将自己目击到的和听到的事讲出来。

“请教一下铃木先生,”土方悦子再次问通讯员,“你最近什么时候回过日本?”

“我在这三年里没回过一次日本。”

门田回忆起铃木是这样说过,对他点了点头。

土方悦子接着说:

“明白了。然而你是看过4月10日出版的《朝日新闻》上江木先生写的《加书峡湾地方的旅行》,这篇文章与事实至少有五处有出入,你是在哪儿看到4月10日有《朝日新闻》呢?”

“我想,肯定是在我居住的阿姆斯特丹读到的,只要在有日本人的欧洲城市,都会有日本代表性的报纸《朝日新闻》。”

“但是,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即使在阿姆斯特丹也不会有很多的《朝日新闻》。你说在阿姆期特丹读到的,会不会有什么错觉呢?”

“不,虽然不能确凿地回忆,我确定是在阿姆斯特丹的什么地方读过那份报纸。”

“说起来4月10日出版的还是最新的报纸。而且我回想起我曾把那篇文章剪了下来,但那不是《朝阳新闻》报,而是它的副刊《旅行特集》。这本书究竟有没有在欧洲发行,只要请警察调查一下,马上就会有分晓。

一听到“报纸副刊”这个词,铃木似乎吃了一惊,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回答说:

“在哪里看到的,实在记不清了。”

门田在翻译时惊叹不已。

“归纳以上的话,你坚持说在三年里没有回过日本,事实上你在今年回日本探过亲。那正是组成这个团体的时候。我想这一点,只要由日本警方调查就会清楚。”

铃木什么也没说,沉默起来。他那与众不同的额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土方悦子把身体恢复到原状。

“向休兹探长报告,现在可以推定有一个人持有杀人意图,那就是这个通讯员。他处在易于接近窥伺对方的立场上。首先,对象是玫瑰旅行团,下一个焦点就是团体中的对象。可是,报刊通讯员怎么也无法接近妇女旅游团。为要接近就得创造机会。这种机会,作为通讯员自然是可以设法得到的,那就是以前屡屡提到的哥本哈根发生的多田真理子的奇遇。姑且不谈那个事件是怎么回事,但对通讯员却是件幸事。写出耸人听闻的报道是幸运的偶然机会。”

“那通讯员为什么要写重大失实的报道呢?是通讯员功名心所致的,还是打算期待读者反应呢?我认为这位通讯员的情况不属于这种范畴,他的目的在于创造时机接近旅游团,因而才发稿将哥本哈根旅馆的多田真理子奇祸,写成带有极其刺激的煽惑人心的文章。

“我还在想,在温莎城,通讯员随各报记者执拗地采访着。那时我偶然目击到藤野由美被通讯员采访的情况。出于对新闻记者采访的厌恶感,我希望他和藤野由美的谈话时间能短些。而藤野却巴不得通讯员的采访谈话能够长些。他们从大街走向人迹稀少的胡同里,究竟采访什么事,因为离得相当远。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莱本湖畔的凶犯,也是将藤野由美长时间阻留在湖边的。这实在是与那次采访雷同的事。团员至迟九点钟回到旅馆后,藤野还晚了一个多钟头。

“我将这件事和在温莎城看见的通讯员过长的采访联系起来看,那不是单纯的采访活动,而是通讯员想要把什么事讲给藤野由美听。能不能可以认为他是在说服劝诱她呢?倘若那么推理的话,藤野由美顺从他的意见,留在莱本湖畔的解释,就顺理成章地成立了。

“可是,还有一个被害者原澄子,我想她也是被通讯员说服来到湖滨的。她不是留下来的,而是去的。通讯员如何试探说服原澄子的呢?我有一个推测留在以后再说。我想,凶手计划让原澄子回了一次房间,设法让她以后再去一次湖畔。

“原澄子过了九点从湖畔回了一次旅馆,那时她是一个人。我认为是她从服务台的服务员处把自己房间34号钥匙和藤野由美的16号房钥匙一起取了出来。

“同时取起两把钥匙的应该是日本妇女,不是藤野由美就是原澄子,根据凶手在洗脸间设下的圈套考虑,可以推定藤野没有从湖衅回过自己房间。这样,两把钥匙就是原澄子从服台取走的。总之,是原澄子协助凶手取起了藤野的16号房钥匙。

“这个推定产生了另一个推测,那就是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同时留在湖畔,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想,凶手先告诉藤野由美,室友原澄子是破坏藤野今后前程的危险人物,这话可能在温莎城游览时就开始讲了。那时对她采访谈话用了很长时间,实际上那是在进行说服劝诱。由于凶后以后接近了旅游团周围,可以断定不断有那种说服劝诱的机会。

“我想,藤野看到原澄子,已经忘却了和她有特殊接触的事。因为直到份敦的旅馆为止,藤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十分明显的是,提出变更室友的只是原澄子,而藤野则什么也没说,可以断定,藤野不知道原澄子是札幌的原妇产科医院院长的妻子和那家医院原先在千岁町的事,其理由就是在配团员的团员表里,仅仅只有团员名字而没写上身份及其它事项。

“只要原澄子说出一句话,没准就会破坏她的好事。她就会成为家庭中的累赘。

“藤野认为,或许对方会葬送对社会有益的自己的前程,为了保障自己的生活,要协力杀害这个寡妇。

“湖滨的杀人顺序究意如何进行,恕我不能详尽推察。和刚才伊恩哥尔顿的推理相悖,我想原澄子是先被推人湖里的。这样推定是有理由的。其一就是将原澄子的尸体放人游艇底下的事。迄今为止,虽然认为把手推车当作杠杆撑起倒伏的游艇,将尸体放进去,即便靠一个人的力量是可以的。但是,两个人行动的推定会自然些。

“接着,原澄子被凶手用已经说过的方法淹死了。那时她带来的两把钥匙还放在手提包里,凶手从包里取起一把16号房的钥匙。

“然后,凶手和藤野由美一起把原澄子的尸体拖上湖岸,塞人了倒伏着的游艇之下。那辆手推车将其代用杠杆,以被认作是单独作案,这是凶手的狡黠。至于也被牵联进了这个案子,我这倒不害怕,而是明白了伊恩哥尔顿警长的那席话,也中了凶手的圈套。

“杀害原澄子后,凶手又突然袭击剩下的藤野由美,将其推入湖中溺死,这恐怕也是操纵凶手的人所谓‘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杀害两个人’的理论吧?

“藤野由美的16号房钥匙,因为已经被凶手在握。他从岸边取得鳟鳞和藻片,装在尼龙袋之类的容器里,带进了旅馆的后门,用钥匙打开了16号房门。进屋以后,屋门从外面关闭则自动锁上。这时,两邻及前边的房间里的人都在梦酣之中,不会听到任何音响。

“然后,凶手再次从鳟庄的后门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旅馆。那时,就和等候在旅馆附近的伦敦女郎凑聚在一起,让金罗斯旅馆服务员认为是情人散步归来似的。

“伦敦女郎可能会回答,她和他在10点左右离开金罗期旅馆外出散步过,过了11点挽臂‘散步’回来。由于他间接协助了情人的罪行,为了情人,亦为了自己,可能不会提供不利的证言,但只需借助于苏格兰警场高明的侦破手段,我想能突破伦敦女郎的伪证。

“这儿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藤野由美会协助凶手杀害原澄子?我认为,这是解决这次事件动机的要点。”

大家信任地倾听着她的话,眼看着她独自推翻了杀人者的嫌疑,而使自己的辨论站住了脚。在没有一辩护人的异乡之域,她竟是那样地滔滔不绝,长篇大论。不过,门田的翻译也配合默契。

“原澄子说过,同室的藤野由美是生理方面的不洁,并以此作为更换室友的理由。她多次向门田提出,这里面会不会含有特殊的意义呢?所谓生理方面的不洁,到底是什么呢?我认为,原澄子在这方面总是有什么隐而不言的理由。”

“其次,我有机会多次听到过藤野由美的英语,她讲得相当纯熟,我们可能还不及她的水平。当然,在正常情况下是难以听得到的,只是在跟外国人片刻的会话中才能听到。例如在机场、人鱼像边、科隆堡城垣,就说着相当流利的英语,我就在一旁倾听。

“在这儿我不得不提起对藤野由美十分抱歉的事:与其说藤野讲的是英语,倒不如说是美国话,藤野由美的美国语里,揉入了某种特殊的措词和单词,那是不太文雅的gi美国语(美国兵使用的粗野卑俗的美国语)。总之,藤野由美使用的是非常熟练的gi美国语,我觉得这件事可以推测藤野由美曾经置身于使用这种语言的环境之中,比如在战后相当长的时间里,留驻日本的美军兵士驻所的基地里。在那里驻军使和的gi语的会话,影响了基地周围的青年男女。

“那么,我想把话题调转一下角度,我代理了江木先生,突然被选定为这个旅游团的讲师,那是江木先生推荐的。我以前到欧洲旅行过一次,能再度去欧洲是我的夙愿。所以当我一听到要当代理讲师,有这么个好机会,就就参加了。

“但是,江木先生为什么要突然辞退讲师呢?先生说是要和某家有名气的出版社会撰写文章而不能担当已经承诺了的这个工作,不过。这里面又多少有点微妙之处。

“我有不少朋友在各家出版社里工作,在委托先生工作的《女性思潮》编辑部里恰巧也有朋友。我就试着向那位朋友打听了一下。可我的朋友却不知道要求江木先生干这类工作。我曾想,或许是出版社不对外泄露自己的计划。可是,就是有这种出版计划的秘密,即使没有传入我耳中,江木先生真是受到编辑部的委托吗?

“姑且不谈这些事。江木先生辞去讲师的情况,我也颇有兴趣,为什么呢?因为那时正好是决定这个玫瑰旅行的成员的阶段。我作为江木先生的代理人被选后,就向门田先生打听此事的原委。用门田先生的话说,江木先生已经看过报名截止后的团员名册。

“在这儿设想一个假定的情况:假如在名册上登载的团员之中,有江木先生所不中意名字,先生和这些人一起去欧洲实在索然寡兴,先生就不会不讨厌这次旅行。

“尽管江木先生已经应诺了,但因在团员名册中有对江木先生有害的人,于是先生用另外的理由,回避了这次活动。

“所谓有害,说起来大概是对先生的将来有害的意思。我想江木先生以出版社有新任务为口实,而在团员名册里发现了藤野由美和原澄子的名字,那才是忌避担任玫瑰旅游团讲师的原因。”

江木奈歧子的脸色陡然变得灰白,但那细桃的眉纹丝不动,听着“高足”土方悦子的发言和门田忠实地译成的英语。

“我这儿还有一份从日本发来的电报。”土方悦子说着左面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来。

“我在希思罗机场发的又一份询问电报,是关于原妇产科医院的事。原妇产科医院是原澄子已故的丈夫开办的,现在由其弟开业。札幌医师会长的复电称,该医院在昭和32年新建搬迁至现在的札幌市内,原先是在千岁町。所渭千岁町,就是现在的北海道玄关机场,它的前身也就是众所击知的美国空军的“基地之镇”。据札幌医师会长的电文,千岁町的原妇产科医院是个规模很小的医院。原医院的发展,可以说是建筑在千岁时代的基础上的。

“考虑一下在基地周围以美军为对象的特殊职业的女性,妇产科医院和美国空军基地的关系就容易理解了。

“在这种场台说起这类事,不由得使我难为情。千岁町基地的女性频繁地出入该地的原妇产科医院之事,只要想到妇科疑难之症和中止妊娠问题,这一类治疗和中止妊娠手术,可能会收取患者的黑市医疗费。原医院在搬迁札幌之前,即昭和32年前,在千岁町从那些女性身上发了不义之财。我想这也是这家医院发达扩展到札幌市区的秘密。

坐在席上悠闲自得的多田真理子,开始变了脸色。

“可以推定,原澄子嫌恶藤野由美不洁的真实理由,是由于藤野由美在千岁时代是原妇产科医院的患者。原澄子在这个旅游团里,看到藤野由美,就恢复了她曾经是患者的记忆。作为医院院长之妻,和曾经受过治疗的基地女郎同宿共眠,肯定是不能忍受的。藤野由美由于岁月的漫长,加之原澄子在医院里是众多护士之一,记忆已经淡漠了。如若藤野由美回想得起来的话,也会希望更换室友的。原澄子不仅记得藤野由美的脸,也许还记得她的名字。为什么呢?我忖思她曾经在暗帐上登记过患者的名字。

“那么,江木先生在名册看到原澄子和藤野由美的名字,就马上辞退了讲师,那又有什么因果关系呢?江木先生是要回避原澄子呢,还是要躲避藤野由美呢?

“我认为这两个人都是先生忌避的对象,说起来,江木先生当时也生活在熟悉该两人的环境之中。

“原澄子只记得千岁町时代妇产科医院的患者,藤野由美没准也记得住这么个人,坪内文子原先是江木奈歧子的名字,在多数人的记忆中已然消失了。

“可是,仅仅根据笔名还不能判明,当时认识她的人,一看见她的脸,立刻就能断定是坪内文子。江木先生在名册中发现了原医院院长之妻原澄子和藤野由美的名字,察觉到这种危险,立刻辞了退了讲师。”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又克制住了,扭曲着身体。

土方悦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咬紧着牙关,不久,她仰着脸似乎没有看见呆若木鸡的江木奈歧子,凝视着休兹探长又侃侃长谈起来。

“如上所述,铃木先生之所以了解玫瑰旅游团的30名团员人数,可以推溯在我们组团时他回日本‘探过亲’。铃木先生批评《朝阳新闻》4月10日刊出的江木先生的文章里有几处错误,这份报纸的副刊是否到过阿姆斯特丹还是个疑问。要是铃木先生回过国,就能理解他有读到这份报纸的机会。4月10日的报纸,是在玫瑰旅行的团员名册确定以后出版的,正好是江木先生辞去讲师推荐我之后不久。

“团员的人数以及我的名字叫土方悦子的事,是铃木先生‘探亲’之时和先生见面时听说的。既然装作不知情况,一方面没向门田先生打听团中的人数,一方面又不留神脱口叫出我和姓名就显得失态。

“我认为江木先生和铃木先生以前是认识的,那是在江木先生撰写旅行记在北欧旅游之时。托尔珀尔珊小姐虽然作为江木先生的向导兼翻译在丹麦陪同旅行,但这种旅行不会只是两个女人。我想还会有一个人存在,那就是铃木先生。因为铃木先生是托尔珀尔珊小姐的情人。……也许江木先生和翻译托尔珀尔珊小姐在一起,没有铃木先生。江木先生来到丹麦,在哥本哈根和铃木先生邂逅相遇,结成了亲密的关系,亦未必是过于臆测。

“反正这是任何人也不清楚的事,这篇旅行记故意隐瞒了这个问题。江木先生不提及托尔珀尔珊小姐的名字,只模糊地记叙了‘和翻译一同旅行’,而隐瞒了另一个人。旅行记隐匿了托尔珀尔珊小姐的名字,我认为是出于一种防御的心理。在哥本哈根的小酒店里,托尔珀尔珊小姐刚要对门田先生谈些什么,就被铃木先生止住了的事,谅未也能推测刚才的事情。

“据门田先生说,铃木先生看了江先生写的《朝日新闻》的随笔,激烈的抨击了在那篇旅行记中至少有五处错误。为会么他要对江木先生的著述施以强烈的批评呢?为什么要在门田先生面前吐露出这样的话呢?一般来说,江木先生作为讲师参加门田先生的团体,出于礼仪是不能这么批评的。相反的是,铃木先生在门田先生面前指责挑剔江木先生的著作,意图是不让门田先生察知他和江木先生之间的关系。我想这件事也是帮助自己推测的有力材料……”

土方悦子说到这里,江木奈歧子站了起来。

“休兹探长,”她竭力抑制着自己失掉理智的慌乱,虽然后边露出一丝微笑。

“刚才土方悦子的陈述,完全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这是对我的恶意中伤,重大的中伤。”

伊恩哥尔顿警长显出恍惚莫测的状态,休兹探长随着抗议者的发言,即席质问:

“你是否打算全面否定土方悦子的陈述内容?”

“不,探长,承认其中一部分是事实。”江木奈歧子用焦躁的声调回答。

“承认哪一方面是事实呢?”

“我的本名是坪内文子,笔名是江木奈歧子,这是事实,不过,笔名当然不是化名。”

“土方悦子说的是否完全是事实?”

“很少。其中很细微的一部分。”

“你和这位日本《体育文化新闻》及其它日本周刊杂志通讯员铃木道先生认识吗?”

江木奈歧子用证人般的态度仔细端详着铃木的脸。

“不,不认识,现在第一次在这儿看到他。”地明确地回答探长。

“铃木先生,对吗?”探长问络腮胡子铃木。他的表情可能被那浓密的胡须掩蔽住了,看起来变化不大。

“我也是今天在这个席座上第一次遇到江木奈歧子。”

探长继续对铃木先生讯问:“您是否认识土方悦子提到的、门田先生在哥本哈根小酒店里遇到和你在一起的托尔珀尔珊小姐?”

“那是我的女友。”

“你是否知道几年前江木奈歧子在丹麦旅行时,托尔珀尔珊小姐担任江木先生的翻译兼向导之事?”

“那是托尔珀尔珊小姐以后无意中告诉我的。”

“土方小姐推测你也参加了那次旅行。”

“愚蠢的推测。我当时到西班牙、葡萄牙、摩洛哥周游了约一个月,根本没有在哥本哈根或是丹麦。”

“你在4月10日前后回过一次日本吗?”

“回过国。”

铃木显然说过假话,但有当时的通航护照和民航乘客名册作证,他只好承认了这一点。

“可你在哥本哈根遇到门田先生时,不是说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国吗?”

“那仅仅是寒暄的措词,也是为了表现对日本的乡愁,对从日本来的旅行者感情方面的安慰。”

“你在东京会见过江木奈歧子吗?”

“没有遇到过,就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也没有事需要见面。”

“你回国的理由呢?”

“我接到家里的通知,说是在日本西部广岛县的母亲病重,探亲完毕,就以特约通讯员身份和东京的日本体育文化新闻社及几家周刊杂志社会各处商谈工作。”

“你哪一天从日本出来回哥本哈根?”

“4月13日乘sas客机,14日到达哥本哈根。”

“你是否在东京读到了《朝日新闻》副刊登载的江木奈歧子的随笔?”

“想起来了,确实是在东京读到的。”

“莱本湖发生日本妇女被杀案时,你是否住在附近的金罗斯旅馆?”

“是住在那儿。”

一旁座席里不期发生了忍俊不禁的笑声。

铃木除了承认当时回过一次国外,全部否定了土方悦子的推测,休兹探长暂时中止了对他的提问。

休兹探长和旁边的助理探长悄悄地商量了一会儿,又将视线投向土方悦子。

“土方悦子小姐,你推测莱本湖的共杀案是江木奈歧子唆使当时回国的朋友铃木道夫先生实施谋杀。可是江木和铃木即使在丹麦旅行之中坠入情网,但铃木先生仅仅受情人委托,怎么就会有施行两起重大杀人案的心境呢?如此看来,我认为动机不强,没有说服力。

“你说得对,这一点我也反复考虑过,现在我想起门田先生告诉我的话,在哥本哈根的小酒店里,铃木先生这么对门田先生说:‘我准备结束这种在欧洲流浪的不安定的独身生活,那希望的脚步声现在已由远及近了’门田先生问及是不是指回日本结婚的事,铃木先生说,‘不,不一定说是结婚,形式是多种多样的。’”

翻译门田记起铃木在小酒店里说过的话,作证般地向休兹探长深深的点了点头。

“那席话和铃木先生当时的回国,谅来是有联系的。我认为江木先生将铃木先生急遽地叫回日本,约定和他在日本同居,他为了促成此事,江木先生大肆渲染,从而得以约束将来。

“铃木先生对门田先生说的结婚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铃木先生‘探亲’回到哥本哈根后不久,就遇到了门田先生,过于兴奋,流露出‘希望的脚步’这句话。这倒不是交易抵押,而是铃木承揽杀人。况且,江木先生要是为了原澄子和藤野由美两人堕落的话,铃木先生好不容易盼到的‘希望的脚步声’也变成终了的幻像。杀害这两个人的事,对铃木先生本人也是‘为了自己一个人’。他并不是受嘱托杀人,而是利益使他成为江木先生的同犯。”

土方悦子的发言,犹如在大家头上炸开的雷鸣,摧击得一旁的人们弯腰俯首。

休斯探长又慌慌张张地和助理探长凑在一起,让伊恩哥尔顿警长和日本警况厅派驻法国的参赞也来商议。

“令人吃惊的推论,土方小姐,……”休兹探长那贵族式的面庞上泛出潮红,回到了正面的位置,“你的推测有什么根据呢?要是没有证据,光靠推测是不能成立的,只能说那纯粹是臆测罢了。”

“是我的推测,暂时还无法证明,”土方悦子喃喃而言,耷拉着头。

“是的,土方小姐,你的大胆推测,不是臆测。那个杀人的基地,据你的推测,江木奈歧子和藤野由美当时都住在驻有美军的千岁町空军基地附近,从事那样的职业,虽然推测江木奈歧子从事过那种职业,但此事关系重大。要是单靠推测,就会给江木奈歧子先生带来极大的侮辱,江木奈歧子要是对你提出控告,你也奈何不得。土方小姐,你能够提供方才推定的证明吗?”

“……?

“要是能够证明的话,杀人动机就明显了。至于作案经过。只要审问铃木就行了。铃木的答辩里,相当部分是暖昧的。可是我们得掌握杀人动机。本职对你所述的动机原因寄予极大的关心。尽管如此,尚需要得到有根据的证明,要是没有确凿的实证,即物证,人证,就不能产生法律效力,你能够提供物证人证吗?”

满场如同在夜阑更深的荒野之中般静寂。土方悦子刚才被伊恩哥尔顿警长视为杀人犯,她凭着对本身事件的推理摆脱掉危险,而由于这个同样的推理,再度陷入了困境。

“说起来我是死心了,”土方悦子咬着嘴唇扬脸对着探长,“我迄今虽然没有充分地听过江木先生的英语,但还是有机会多次听到过。她的发音和措词,不是英语而是美国语,而且先生专门翻译美国小说,对俗语的翻译技巧特别娴熟。俗语往往易被译者误译,但先生的翻译手法实在高明正确。就是熟知美国文学的文艺评论家佐田一郎先生,也对江木先生的俗语译法赞口不绝,在gi语里俚俗之语相当多。我由江木先生的美国语联想到俗语和gi语,gi语和基地周围、基地和日本的《沃兰夫的职业)。”

“只好算是假设,”休兹探氏皱眉耸肩说,“那不过是情况证据,其说力极弱。是吗,土方小姐?据你的推理,江木奈歧子在旅游团中名册中发现了曾经在千岁町和她相同职业女性的名字,以及为那些特殊女性诊疗的妇科医生妻子的名字,唯恐会暴露自己以前的经历,而取消了原计划的旅游团讲师之职。是吗?”

“是的。”她小声回答。

“不过,江木奈歧子取消讲师不就能达到自己目了的吗?她要是不参加旅游团,藤野由美或原澄子就永远看不到她。因此就确保了她的安全。难道有唆使铃木杀害那两个妇女的必要吗?更没有必要招来杀身之祸。”休兹探长不容置辨地指责着,用拳头一个劲儿地叩打着桌子。

“休兹探长,话虽这么说,”土方悦子难堪地说,“江木先生陷入了被害妄想,好象不是通常的精神状态。我接触过江木先生,屡屡有此感觉,先生有着一种强烈的强迫观念,总是觉得自己被谁拽曳到现在境地。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失望人,即使看到我们也多少有点不正常。先生为了躲避那种错乱状态,时常服用精神安定剂一类的镇静药。”

门田翻译的词名噎在喉咙口,他从土方悦子的话里,回忆起去江木奈歧子家里责问她违约之时,她熟练的吞下镇静药的情景。

“那末是否可以认为,江木奈歧子的手提包或旅行箱里,至今还放着镇静剂呢、土方小姐?能不能找得到呢?”

“不,可能找不到吧?我想这次是不会带来的。”

“为什么呢?”

“已经没有必要了,探长,因为强迫观念的对象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已被除去,先生静心安神地追从我们来到这儿。我认为先生暂时是用不着服用镇静药的。”

“可是……尽管如此,也不过是情况判断,没有有力的证明。”

时间一秒秒地在笼罩着沉闷紧张而又恐怖静寂中过去了。土方悦子的脑袋已经伏倒了,她那纤细的身体现在就象扑在地板上似的倾斜着。被黑暗湮没了的阿依加及少妇峰似乎弯腰注视着这个窗里发生的悲剧的收场。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醉醺醺地晃悠着身体,从座席里站起来,门田和大家看过去,那是多田真理子。

江木奈歧子格外狐疑地注视着多田真理子的脸,就象从来没看见过似。

“江木先生,在团员名册里还有一个曾经住在千岁町的‘基地之女’的名字。消除了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可以安心这句话说得为时过早,还有一个留在这儿,这个名字就是多田真理子。先生,你难道不记得她的名字和模样了吗?喂,我倒还记得起先生当时的样子……虽然时隔多年,我还叫得出你的名字是坪内文子。”

多田真理子幼稚的“自我显示”,用格外天真烂漫的表情显示了她现在的“发迹”,而江木先生过去的不可告人的一部分身世,虽然如同泡沫般地曾经消逝,但随着这个“证人”的揭发,使全场为之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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