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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情中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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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于寡妻

《南齐书·谢朓传》:谢眺,字元晖。南齐明帝建武四年(公元年),他被朝廷任命管理南徐州事务,曾告发王敬则谋反,甚得明帝的嘉奖与赏赐。王敬则的女儿是谢朓的妻子,时常怀揣刀刃,要找谢朓报杀父之仇。谢眺躲着不敢见她。待到谢眺升为吏部郎时,沈昭略对他说:“您的人品与地望,足以担当此职。只是遗憾您现今却遭受寡妻的刑罚。”谢朓被政敌诬告下狱,临刑前叹息说:“我没亲手杀死王敬则公,但王公却是因我而死啊!”

非姻也仇也

《黟县志》:胡春娇是城南胡应迁的女儿,许配给汪家儿子为妻。胡应迁因事被汪家凌辱,以致抱愤而死,于是春娇不肯嫁给汪家。汪家率众前来抢亲,春娇闭门断发,以示决绝之心。汪家上诉官府。春娇当堂诉说:“我与汪家不是姻亲,而是仇人。我誓不事奉仇人。”县令对她的这番言语十分赞赏,顺从了她的志节。从此,春娇自食其力,精心抚养侄儿胡宗淮,终享天年,八十四岁高龄才去世。县令为她旌表门庭。

推妇堕井

《云南通志》:永昌施甸长官司,是旧广彝州,其地名为铁毛嘴,有口枯井,深不可测。明代弘治戊午(公元年)冬天,有位姓庄的指挥官出外打猎,放鹰隼去追捕野鸡,结果鹰隼与野鸡都掉进了枯井中。庄指挥率众赶到井边,鹰隼与野鸡一下从井内飞了出来;但忽然听到井中传出呜呜的声音。仔细察听,原来是人的声音。庄指挥命手下人放下绳索,将井内人拉出;一看,是位妇人。只见她所穿衣服遇风便破碎,已经气息奄奄了。给她喂粥,一个多月后,她才说她是大理人杨拱的妻子张氏,跟从丈夫到施甸经商。丈夫素来厌恶她,于是骗说送她回娘家省亲;行至这口枯井边,突然将她手脚捆绑起来,推人井内,又扔下大石块,幸亏被井壁突出部分挡住,得以免死。后来她挣断了绳索,捧井底泥水喝,苦熬了四十多天,连头发也快掉光了。庄指挥将此事上诉于直指官。直指抓来杨拱,痛打了一顿,并将张氏送回家。

集将使择

《谈薮》:金兀术见有个部卒的妻子很美,便杀死部卒,霸占了他的妻子,并且对她十分宠爱。金兀术佩有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平日睡觉时也枕在头边。有一天,金兀术正安睡时,那位部卒之妻偷取匕首就要行刺。金兀术惊醒后责问,部卒妻坦然回答:“我要杀死你!”金兀术再问:“这是为什么?”

部卒妻慷慨答道:“我丈夫被你杀害,我要为他报仇!”金兀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忍心杀掉你。我为你再找一个丈夫吧!”随即便集合诸将,让部卒妻从中自由选择新丈夫。

部卒妻选中了其中一人,金兀术就将她嫁给了那位将领。

因儿复仇

《齐东野语》:吴愈,字季谦,起初做鄂州邑尉时,常常抓获一些劫盗,进行审讯。说是往年有位某郡副长官,乘船过江时被强盗杀害。强盗见他的妻子有姿色,便胁逼说:“你能顺从我吗?”那位官员妻子回答说:“你能顺从我,我也顺从你。不然就杀死我算了!”强盗问她有何条件,官员妻说:“我跟随丈夫多年,如今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有一个儿子,才出生几个月,我想把他飘浮到江中,或许能有好心人,将他救起哺养,但愿能为丈夫留下根苗。你答应我这样做,我跟从你决无反悔”。强盗应允了。于是,官员妻便将儿子装进一个黑漆团盒,塞进衣物,并在儿子身边放置二斤银子,然后推到江水中飘流而去。

十多年过去了。有一大,强盗撑船到了鄂州地面,带家室到某寺庙设供进香。来到一间僧房,官员妻突然看见架子上放着一个黑漆团盒,不禁大惊,差点晕倒。官员妻骗那强盗说:“我的病又发作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来打扰我。”

强盗出去了。官员妻乘机秘密地询问僧人从哪里得到这个盒子,僧人说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江边拣到此盒,里面装有婴儿,还有银两;于是将婴儿收养抚育,为他四处求乳觅食,而今已经长大了。僧人叫来那个养子,官员妻仔细端详,见他酷似其父,于是便对僧人讲述事情的始末,并且告诉说,只要到官府将此事告发,捕获强盗,就可以立功受赏,这桩冤案也可以昭雪了。僧人前往鄂州邑尉吴愈处告发。吴愈发兵一举捕获了强盗,并取回官员的儿子还给那官员妻。吴愈因此也升了官。

王魁

《摭言》:王魁应举落第,失意而归,前往山东莱州。朋友请他到北市游玩,走进深巷里一小宅,见到一位姓殷的绝色艳妇。那殷氏妇上前给王魁斟酒,说道:“我名叫殷桂英。酒乃是天下之美禄,足下既得我桂英,又饮天禄,这是您明春登第的祥兆啊!”说完,她取下围在脖子上的罗巾,请王魁在上面题诗。王魁挥毫题写道:谢氏筵中闻雅唱,何人戛玉在帘帏。

一声透过秋空碧,几片行人不敢飞。

桂英说:“您只管在此读书学习,四时的生活所需,我来为您操持。”从此,王魁便早上出去,晚上回到这里安身。

过了一年,皇帝下诏招揽贤才。桂英便为王魁操办赴京应召的需用。临行前,他们来到州北的海神庙。王魁对着海神发誓说:“我与桂英,誓不相负;若生离异之心,就让神处死我!”

王魁到达京城,写诗寄给桂英说:

琢月磨云输我辈,都花古柳是男儿。

前春我若功成去,好养鸳鸯作一池。

后来科考发榜,王魁果然考中了第一名。桂英写诗祝贺他说:人来报喜敲门急,贱妾初闻喜可知。

天马果然先骤跃,神龙不肯后蛟螭。

海中空却云鳌窟,月里都无丹桂枝。

汉殿独呈司马赋,晋庭惟许宋君诗。

身登龙首云雷疾,名落人间霹雳驰。

一榜神仙随驭出,九衢卿相尽行迟。

烟霞路稳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时。

夫贵妇荣千古事,与郎才貌各相宜。

接着她又作诗说:

上国笙歌锦绣乡,仙郎得意正疏狂。

谁知憔悴幽闺质,日觉春衣带系长。

还写诗说:

上都梳洗逐时宜,料得良人见即思。

早晚归来幽阁里。须教张敞画新眉。

王魁接到这些诗笺后,心想:我已高中,怎可让一娼妓玷辱我的名声?因而他竟然没给桂英回信。而此时,王魁的父亲已与崔家约定儿女亲事。

待到王魁被授以徐州佥判一职时,桂英欣喜地想:“徐州离这里不远,该回来看我了!”于是,她便再次派仆人带着书信去找王魁。信使到时,王魁正坐在公堂上处理事务,他勃然大怒,把信扔到地上,不接受。桂英得知后,绝望地说:“王魁竟然对我如此负心,那我就用死来回报他吧!”随即挥刀自刎而死。

后来,王魁在南都试院,夜里见有个人从灯烛下走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殷桂英。王魁问:“你一直还好吗’桂英说:“是你轻恩薄义,负约渝盟,让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王魁说:“这都是我的罪过。我为你多给僧人施舍,为你多念佛经,多烧纸钱,你饶我一命,行吗?”桂英坚持说:“我只索要你的性命才算了结,别的我不管!”王魁打算自杀,被母亲撞见。

母亲责问他说:“你怎么这么荒唐啊!”王魁说:“我每天跟冤魂打交道,被逼无奈,只有一死了之”。母亲便召请马守素道士为儿子王魁做道场,超度亡魂。马守素做梦到了官府,见王魁与桂英站在那里,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有人告诫马守素说:“你该明白内情了。不要再为王魁做什么道场了。”几天后,王魁到底还是死了。

刘翠翠

《剪灯新话》:刘翠翠是江苏淮安的一个民家女子。从小聪颖,能通诗书。父母称许她的志向,让她入学读书。同学中有个叫金定的男孩,与翠翠同岁,也很聪明俊雅。同学们开玩笑说:“同岁者当为夫妇。”刘、金二人私下里也以夫妇自许。

金定赠翠翠诗道:

十二阑干七宝台,春风到处艳阳开。

东园桃树西园柳,何不移来一处栽?

翠翠和诗一首道:

平生每恨祝英台,情抱何为不早开?

我愿东君勤用意,早移花树向阳栽。

后来,翠翠年长,不再上学读书。每逢父母为翠翠议亲,翠翠就悲泣不食。父母问女儿实情,翠翠起初不肯说,过了许久才告诉父母说:“西家有个金定,我早已将自己许配给他了。

父母若不相从,我只有一死而已,誓不嫁给别人!”父母不得已,应允了女儿的要求。刘家富而金家贫。翠翠父母有意招赘金定。于是选择吉日结婚。一切花费,包括聘礼都是女家自备,迎女婿进门,刘、金二人相见,欣喜之情难以言喻。新婚之夜,翠翠于枕畔作了一首《临江仙》赠给金定。其词曰:曾向书斋同笔砚,故人今作新人。洞房花烛十分春。汗沾蝴蝶粉,身惹麝香尘。

殢雨尤云浑未惯,枕边眉黛羞颦。轻怜痛惜莫嫌频。愿郎从此始,日近日相亲。

金定也次韵相和道;

记得书斋同讲习,新人不是他人。扁舟来访武陵春。仙居邻紫府,人世隔红尘。

海誓山盟心已许,几番浅笑深颦,向人犹自语频频。意中无别意,亲外有谁亲。

二人相得之乐,虽然是孔雀飞在赤霄,鸳鸯畅游绿水,也不足以充分形容。

未到一年,张士诚兄弟在高邮起兵叛元,攻陷了淮东诸郡。

翠翠被张士诚部将李将军所掳。元顺帝至正末年,张士诚又向元朝纳款称臣,愿奉元朝为正统。道路开始畅通,旅行可以无阻。金定于是辞别金、刘两家父母,出外求访妻子翠翠。一路上草行露宿,行囊空竭,常得向人乞讨,但金定寻妻的决心没有松懈。到达浙江湖州,李将军在此镇守,正当其贵重事,威焰赫赫之时。金定仁立李府门前朝内窥望,很是踌躇,。将进而未能,欲言而不敢。守门的人感到奇怪,便问端的。金定回答;“小生是淮安人。丧乱以来,听说我的妹妹在贵府里,因此不远千里而来,想见妹妹一面,别无他意。”守门人说:“既然如此,那么你姓甚名谁?妹妹的年龄、相貌如何?说给我听听,我好核实。”金定答道:“小生姓刘,名金定。妹名翠翠,识字能文。当时失散时,妹妹刚刚到十七岁,以岁月计之,今年已有二十四岁了!”守门人听完后说:“府中果真有一个刘氏,淮安人,二十多岁,识字,会写诗,性情慧巧。李将军对她最宠爱。你说的不假。我先去里面禀报,你在这里暂等一会。”一会儿,里面传今让金定进府。李将军在厅上坐着,金定跪拜行礼。拜毕,具道事情的缘由。李将军乃一介武夫,信而不疑。即刻命僮仆去告诉翠翠:“你哥哥从乡下来到,可出来见见。”翠翠应命而出,以兄妹之礼在厅前相见。两人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悲咽而已。李将军对金定道:“你既然远道而来,路途疲倦,暂且在府中休息。我慢慢为你安排一个适当的安身处所。”于是赠给金定一套新衣服,并在门西小书房内设帷帐,铺衾席,让金定住下。第二天,李将军对金定说:“你妹妹既然能识字,你也通书吗?”金定说:“我在乡下,以儒为业。”李将军大喜,委任他做记室(秘书)。金定性情温和,言行谨慎,自我约束,应上接下,关系都很融洽。大家都喜欢他。代替李将军回信,也能曲尽其意。李将军大以为得了一个人才,因而待之甚为厚重。

然而,金定来到李府,本来是为了求访妻子翠翠的。自那日在厅前一见之后,就再也没与翠翠相见了。闺阁深邃,内外防范颇严。想递个消息进去,总也无便可乘。数月间,光阴茬苒。已到九月,西风夕起,白露为霜,天渐寒冷。金定独处空斋,终夜不寐。于是他吟诗一首道:好花移入玉阑干,春色无缘得再看。乐处岂知愁处苦,别时虽易见时难!何年塞上重归马?此夜庭中独舞鸾。雾阁云烟深几许,可怜辜负月团圆。

诗成,书写在纸片上,拆开布衣领口将纸片缝在里面。金定给小奴一百钱,让他把布衣交给妹妹翠翠,说是天气冷了,帮着缝纫一下好御寒。小奴遵嘱照办。翠翠理解了金定话中之意。她拆开衣领见到诗纸,大加伤感,吞声而泣。她也写了一首诗。缝在衣领内,付还给金定。其诗云:一自乡关动战锋,旧愁新恨几重重!肠虽已断情难断,生不相从死亦从。长使德言藏破镜,终教子建赋游龙。绿珠碧玉心中事,今日谁知也到侬!

金定得诗后,知道翠翠以死相许,便不再存团圆之望。但从此更加抑郁,以致感伤成病,卧床不起。翠翠听说后,便请求李将军让她探视哥哥。获准后,翠翠才得以到金定床前问候。

金定此时奄奄一息,翠翠用手臂扶金定坐起。金定慢慢抬头侧视,凝泪满眶,长吁一声,奄然死在翠翠手臂上。李将军也感到哀怜。将金定葬于道场山麓。翠翠送殡而归,当晚即得病,拒绝饮药,辗转衾席,将近一月。有一天,翠翠在病榻上对李将军说:“我弃家相从于你,已有八年了。流离外乡,举目无亲,只有这个哥哥,不幸又一病身亡。我这病必定不得好。我死后,请你把我埋在哥哥墓侧,使我在黄泉之下,有所依托,不至作他乡孤鬼!”说罢便瞑目了。李将军不违翠翠的遗志,把她葬在金定坟墓的左边,宛然像东西两个小山丘。

小溪县令妾

《夷坚志》:蜀地某书生到东边办事,出成都,乘船赶路,停泊在江渎庙。天还没亮,这位书生顺便进庙中拜谒,望见正殿内先到了一位妇人。书生怀疑那妇人是鬼,甚为恐惧。他慢慢镇定下来,靠着窗户朝内窥探,只见那妇人正焚香拜谒神灵,并且一边哭泣一边祷告说:“妾身本来是京师人,早年丧父,随母入川,嫁给成都人某氏为妻,至今已有七年光景,生下一儿一女。丈夫去年前往叙州小溪做县令,没带家眷同行,也没寄来书信。最近,我才听说丈夫已经背负前盟,另娶了一位女子。我穷困孤独,难以存活,四顾茫然,又没有亲戚可以去依靠。我早思晚想,唯有一死可以了结这段孽缘。希望大王洞见此心。”说完,她即用剃刀自刎,顿时倒地身亡。书生见此场景,既惊且怪,又害怕受连累,迅速地跑回船上,急命船家解缆前行。路过小溪县时,县令是书生的同乡,正在江亭中迎候。

闲谈时,那县令提及家事,说是先前买了一位小妾,留居老家中,一直也没空回去迎龋书生简单地描述了一下那小妾的容貌和事迹,县令惊奇地连连称是,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生便对县令讲述了在庙中的所见所闻。县令听完后似有所见,惊愕万分,低头不语。不一会儿,县令两手颤抖,连杯子也端不祝县令对书生说道:“刚才你的话才说完,那女人就站在你身旁。眼见得我的性命难保了!”说完便登车离去,回到县衙就一命呜呼了。这件事发生在宋孝宗乾道元年(公元年)。

女伶孟思贤

《续补侍儿小名录》:蜀地有名叫孟思贤的女伶,长得巧丽聪慧,是王制侯爷的宠姬。王制有名爱将叫伊宙,在衙门效力。两人常常到思贤住处游玩取乐。伊宙是故仆射伊慎之子,长得风流潇洒,又善饮酒,很得思贤的爱悦,于是两人私通,常常幽会。庭院深深,门障户锁,思贤竟翻墙穿户去与情人相会。王制得知此事后,也无可奈何,便把思贤赶出了侯府。伊宙这才正式收纳了思贤。伊宙曾宠爱过家中一位叫解儿的女奴,思贤对此很是忌妒。有一天,思贤杖打解儿小腿,打得出血现骨。解儿受伤太重而死去。第二年,也就是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年),军中发生变乱,伊宙中箭身死。思贤无依无靠,再度投奔工制。王制心里暗喜,说:“还是要来投靠我吧!”他立即命手下人用小刀猛刺思贤两腿;待思贤痛倒在地后,又猛捶猛打起来。王制一边观看,一边走近前来对思贤吼道:“看你还能翻墙穿户跟伊宙鬼混么?”到晚间,就将思贤关在地下室里。思贤整夜呼喊道:“解儿,解儿,你难道不能让我快点死吗?”思贤忍受不住痛楚,第二天晚间就死了。她和伊宙一同被埋葬在邢州东门外。

王八郎

《夷坚志》:唐州比阳有个富商叫王八郎,他每年都要到江淮一带去做大买卖,迷恋上了一个妓女,因而每次回家都与妻子吵闹,越来越憎恶,并下决心要将妻子赶出家门。王妻是个聪明人。生下四个女儿,已嫁出三个,小女儿才几岁。她揣度不可轻率离开王家,于是装做低三下四的神态对王八郎说:“我与你夫妇二十多年,女儿出嫁,外甥也有了。而今你要赶我走,我到哪里去安身呢?”王八郎又出门去做买卖,将那妓女带回,干脆在附近巷中客馆里租间屋子住下来。王妻在家,逐渐卖掉家中值钱的器物,将钱积攒起来偷偷藏着,弄得豪富的王家一贫如洗,室内空空如也。王八郎回家见此情景,越发大怒道:“我和你再也不能和好了,今天我们就一刀两断!”

王妻这时才振振有词地说:“果然如此!我非去告官不可!”

随即她便揪住丈夫的衣服,拖跑到县衙。县令判决他们离婚,并对半分割家财。王八郎想要小女儿,王妻上诉说:“我丈夫是个无行之人。他抛弃发妻而与娼妓鬼混。小女儿若归他,必定弄得流落他乡的下场!”县令赞许王妻的大义,将王家小女儿判给她。王妻带着小女儿搬到另一村子居住,买些坛坛罐罐陈列在门口,像是在做小买卖而借以糊口似的。有一次,王八郎路经这里,还不忘旧日夫妻恩情,好心地对前妻指点说:“某物可赚大利,何不购来买卖呢?”王妻并不领情,对这位前夫大声喝斥说:“我俩既已决绝,便是形同路人,怎么还跑来干预我的家事呢!”随即绝情地将前夫赶走了。从此,两人便断绝了联系。王家小女长大成人,嫁给方城田氏为妻。王妻的积蓄,这时已经超过十万缗,尽数交与小女儿带到了田家。王八郎一直和那妓女混在一块,不久客死于淮南。几年后,王妻也去世了。葬埋母亲之时,王家小女记念起父亲的尸骨在外未归,便派人到淮南迎取,打算将父母合葬在一起。人们将王氏夫妻二人的尸首洗涤干净,穿上殓衣,并排放置在卧榻上。看守的人稍一懈怠,转眼间两具尸骸的位置变成东西相背了。王家小女得知此事,开始还以为是偶然发生的,边哭边将父母尸骸挪回原来的位置。怎知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前状。唉!夫妇之情份,死生离合,如此一对怨偶!然而,这二人竟还能同葬一穴,也是难得啊!

解银儿

《扬州画舫录》:某公子,姿容丰美,携带百万家资,出游淮南。他先是到苏州、江宁,继居小秦淮,得以一睹大江南北诸多佳丽的丰采,而那些曲巷深闺中的女子,在他看来,大都是些村妓。如此在外游荡数年,这位公子所带的家财渐渐减少。他的族中长辈有人位居显要,见他在外流荡,败坏族风,便设计将他骗回家乡。从此,他就没有再游江南。但是,他的名声,已在江南诸妓中广为传播,久享盛誉。有个叫方张仙的人,是妓院的教曲师。时值中秋,诸妓拜月取乐,共邀方张仙前来饮酒。方张仙对妓女们说:“我在这里三十年,开始时能够辨认人的声音,而今又能辨认人的身影了。”众妓女请求试验一下。于是,将方张仙关在屋内,让他从窗间辨认在窗外走过的妓女的身影。每当走过一名妓女,方张仙就大声指示说是某人,不曾错认一个;间或有错讹,窗外人否认,他便立刻再指认另一名姓,亦无大错。有一妓女经过时,只见她的身影后跟随着一个男子,长得长颈长腿,辫发垂地;后面还跟着一名一丈多高的人,长得面貌凸凹,赤身光腿,正握拳殴打前面的人。方张仙大为惊恐,翻窗而逃,吓得汗如雨下。当时已过了半夜,院子中没有别的男人。众妓女询问他看到什么没有,他告诉了刚才看到的场面,并追问刚才从窗外走过的是谁?回答说是妓女解银儿。听说此事后,解银儿潸然泪下,说道:“从前,某公子暗地里交给我养母五千金,立下契约,买我做妾。

当时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正巧那公子的族人叫他回老家。临行前,那公子对我说:‘你等我三年,如果我没来,则听凭你的心愿。只是你千万不可损害腹中的孩子,否则,我宁死变厉鬼,也要来向你索命!’三年期限未到,我就违背了盟约。而今所见身影,必是公子无疑。”众人对解银儿劝慰了一番,各各散归。几十天后,解银儿因吐血而死。

顾五来矣

俞宗骏《艳异新编》:“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这是渔洋山人为《聊斋志异》题写的诗句。鬼这东西,是没有迹象可寻的,然而有时也确凿可据,令人毛骨悚然。请让我讲讲双顺堂巧仙之死的故事。

巧仙,三十一岁,吴地人,早寡,二十岁时流落为妓。时光流逝,人生易老。七年后,巧仙嫁给顾某。股钗分燕,破镜离鸾。三年后,顾某也死了。当时巧仙已三十岁。顾某死于秋八月,巧仙只得独守顾家,自叹难以存身,想重操旧业,琵琶再抱,又感花柳丛乃是恶道,不可再为。另外选择一位新伴侣,这是巧仙刻不忘怀的心事。最终,巧仙还是偷操旧业,与一个瘦腰生相好。瘦腰生年纪小,巧仙比他大十岁。瘦腰生并不富裕。有一天,他在巧仙处突然说起胡话来:“我死还没过周年,妻子就被你霸占了。区区两昼夜的经忏法事,还舍不得给我操办。我与你势不两立!”原来,巧仙打算嫁给瘦腰生,想延请僧人做两天的礼忏,超荐顾某的亡灵,为其求冥福。但瘦腰生却吝惜金钱,不肯操办。因而,如今顾某的魂灵才依托瘦腰生说出这样的话语。自此以后,瘦腰生整天失魂落魄,行动起来与鬼魂为伴。他历述那鬼魂的形貌,同顾某生前一一吻合。如此这样苦熬了三天,瘦腰生忍受不了鬼魂的滋扰,急切地雇条船回家乡,那鬼魂这才离去。后来,顾某的魂灵又附托在巧仙身上,说:“我不幸中途与你分离,人物依然。你不能为我守身也就罢了,曾几何时,你却要做别人的妻子。此念头不生则已,倘若你春风别嫁,我誓将携你同归冥路,决不甘心让我的枕畔人去为他人做妻。”瘦腰生离去以后,巧仙又与赵生相好,委身侍奉,一如对瘦腰生那样。自从,顾某的鬼魂紧紧缠住巧仙不放,坐卧不离其身。巧仙终日口中喃喃胡语,与鬼魂对话,不久,便重病缠身,吃药无效,不到一月竟然死了。巧仙病重时曾喊道:“顾五来了!”顾某排行老五,故有此称。巧仙在一洞天楼房养病,院中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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