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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十书盘山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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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十书

经名:修真十书。六十卷,不着编者,应出于元代。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真部方法类。

修真十书盘山语录卷之五十三

时老师在盘山普说云:大凡初机学道之人,若便向言不得处理会,无着摸,没依倚,必生疑。为心上没工夫,便信不及,则必不能行,行不得则胡学乱学,久而退怠。今且说与汝等:眼前见得底、耳裹听得底信得及处,行去从厅入妙,亦不误你,虽是声色,便是道之用也。如何是信得及处?汝岂不见许大虚空,及天地、日月、山水、风云,此不是眼前分明见得底,便是修行底榜样,便是入道底门庭也。且如云之出山,无心往来,飘飘自在,境上物上,挂他不住,道人之心亦当如是。又如风之鼓动、吹嘘万物,忽往忽来,略无滞碍,不留景迹,草木丛林碍他不住,划然过去,道人之心亦当如是。又如太山,巍巍峨峨,稳稳当当,不摇不动,一切物来触他不得,道人之心亦当如是。又如水之物性柔就下,利益群品, 不与物竞,随方就圆,本性澄淡,至於积成江海,容纳百川,不分彼此,鱼鳌虾蟹,尽数包容,道人之心,亦当如是。又如日月,容光必照,至公无私,明白四达,昼夜不昧,晃郎无边,道人之心亦当如是。如天之在上,其体常清,清而能容,无所不覆;地之在下,其体常静,万有利而一不害,道人之心亦当如是。如虚空广大无边际,无所不容,无所不包,有识无情,天盖地载,包而不辨,非动非静,不有不无,不即万事,不离万事,有天之清,有地之静,有日月之明,有万物之变化,虚空一如也,道人之心亦当如是。道同天地,其用若此。常体其中,工夫到日自然会得,动用合道,自有主者。若便不见言,思路绝处则失之矣。既入玄门,各宜勉之。

或问:初学修炼,心地如何入门?师云:把从来私情眷恋、图谋计较、前思后筹、坑人陷人底心一刀两段着,又把所着底酒色财气、是非人我、攀绿爱念、私心邪心、利心欲心,一一罢尽。外无所累,则身轻快,内无染着,则心轻快。内外轻快,久久纯熟,自无妄念,更时时刻刻护持照顾,慎言语、节饮食、省眠睡,表裹相助,尘垢净尽,一物不留,他时自然显露自己本命元神,受用自在,便是个元上道人也。

师示众云:修行之人,乡中便了道也休住,酒肉食了飞升也休吃,眷属便是神仙也休恋。众人爱底休爱,人都非底莫非。自己浑是莫认,睡裹得道也休睡。不是好伴休合,无益之言莫说。遇事成时休喜,遇事坏时莫忧。胜如己者学之,不如己者教之。人亏己者福也,己亏人者祸也,言过行者虚也,行胜言者实也。有欲情者人事也,无尘心者仙道也。肯低下者高也,肯贫穷者富也。返常合道,顺理合人,正道宜行,邪门莫入,通道明德,体用圆成,是谓全真也。

师云:修行之人,大忌说人长短是非、及人问兴废。一切世事非干己者,口不可论,心不可思,但说是非,便是昧了自己。若专炼心,常搜己过,那得工夫,管他家屋底事。但凡为人,须有好处,宜相仿效他。人恶处,自当回避,更莫关心,渐到休歇也。

师云: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天无不盖,地无不载,岂分别这个好、那个恶?一般盖载,一般照临。故凡在人上者,乃是天命教在上,当似天一般盖覆、安养、存恤一切在下底人,不可分你我尊卑。凡在人下者,亦是天命分定在下,当似地一般承奉於天,敬仰听从在上之人,不敢分毫怠慢。既在天地之问,必须合天地之道也,不然则分外妄作,有刑罚凶祸矣。

师云:因绿有数,非乃人为,必顺自然,安时待命。内功外行,全在自心,自能着力,自己有功。行与不行,各各自得,教门不开,须当隐伏,心与天通。教门既开,外功亦应合天应人。功不厌多,行不厌广,但在此心坚固,乃可成就也。或问曰:某下三年死工夫,可以脱得轮回么?师云:修行之人,当立庾定志,时时刻刻精进炼心,不预未来,岂敢内存胜心,便望超脱。

昔有道人初出家来,乃大言云:某观输回小可,着些工夫便是免了。有志下功,不测笃疾缠身,数年不愈,渐消其志。此岂可以胜心为之哉?

师云:参道之人不厌参问,如人行路,勤问则不迷。人问小技,无师则不得,况兹大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初机不遇,凭何了悟。苦中之大,莫过生死,不亲近至人,如何免得。故有云:古人学道非草草,侍奉真师直到老。若不知下手去处,又不亲近达人,虽有志行持,千差万错矣。

师云:修行人把自己从来心上染习得偏重底念虑,着工夫用气力缎炼,难舍着舍去,乃至此身限到也要舍,况在心上底。但是虚妄,一一除尽,便无烦恼碍也。若身外底一切事、一切物,不足留心。眼前来往,与蚊奋相似,拂去则快便。自心上难遣底遣去者,那裹便是输回种子也。昔长春真人在墦溪时,常有虎豹,寅夜往来,晨夕出入,或生怖惧,即欲藩篱。复自思惟如此境界,有此怖惧,便欲遮护,毕竟生死回避得么?却便休去。兀兀腾腾,任生任死,怖心自然无之,以至生死境中,巍然不动,种种结缚,一时解脱。此是难行处行也。

师云:修行人但见人事好处效仿者,不可见他人过,却失了自己。也不得递相是非,但存是非,自心不正,久进不得。正能掩邪,邪常谤正,凡有我相常谤人者,不明自己,及是外道邪宗也。若有正知正见,必於自己心上体究偏邪、搜求过失,若管他非,非正人也。

凡住丛林,云集方来,岂得人人一等,个个同条。喻如泰山,万物毕备,有不材者,有成材者,有特立者,有依附者,有灵苗瑞草也,有荒榛刻棘。种种不同,随性任运,自有次第。山体巍然,元无拣择,一一含摄,流水种石,茂林丰草,兽走禽呜,尽如神仙妙用。彼各相资,如蓬如麻,不扶自直,天地长久,各得成就。若欲绝长补短,变青作黄,岂惟各不得安,抑亦失其本性也。

师因众议住持山门,乃云:修行之人住持山门,须量气力,运动简省,轻快过日,不可与世俗一般,争名竞利,却失了当初本心,却忘了性命大事因绿。当权外而实内,遇难处宁奈,愈磨炼此心,不肯处肯者,若处当者得心安,稳处不动,接待十方,自利利他,安心积行二功行两全矣。若不炼心,认物为我底,则一向怪贪,习性窄隘,罪过寻俗,误却前程矣。

师到长真观,夜坐对众普说云:初心出家,未能独立,虽仗丛林,或结伴道友,递相扶持,不至偏颇。然有三等:有云朋霞友,有良朋知友,有狂朋怪友。凡有志节,炼心地,究罪福,绝尘俗,逍遥方外,同志相求,遂为笃友,此等谓之云朋霞友,以其心与云霞相似,尘事碍他不得故也。又有习学经教,琴书昤咏,高谈阔论,褒贬是非,此等谓之良朋知友,以其不炼心、亦不能作恶故也。又有一等不治心地,不看经书,不顾罪福,出语乖讹,作事诳荡,触着一毛便起争斗,夸狂逞俊,恃力持胜,欺压善良,相率成党,此等谓之狂朋怪友。此三等人身谢之后各有安置去处,随其功业,各得受报。其云朋霞友,升入无形,游燕玉京,或为神仙,或为天官。其良朋知友,尘心未尽,不出人伦,往复受报。其狂朋怪友,受了十方供养,全无功德填还口债,或堕邓都,或堕旁生输回苦趣,若到如斯,悔之何及?聪明达人,细细思之,各寻长便。

师因劝众住丛林,乃云:丹阳真人有词云:学道住丛林,校浅量探,选择其善作知音,如是未能明至理,挈领提衾。凡在丛林,递相指发,提纲振领,共修无上心地,大法门非小事。有等无见趣底,不寻知友,不住丛林,馒说云游,不论心地,千山万水,南去北来,空费草鞋,只寻便宜自在处,触着磕着,又早走。如此出家,不知甚么是自己紧切处,不知怎生过日,只图自在便是了也。殊不知,前面有底生死,决定到来,看你着甚枝梧。岂可因循过日,虚度时光也。当初出家,图个甚么?

师云:修行之人,性有利钝,性钝之人不可坚执,宜住丛林,低下存心,与达理明心底人结绿纯熟,自然引领入道,渐次开悟。若自性钝滞,又无见趣,每日与同类相从,交结尘俗,尘绿熟,久必退道,或遭魔境作地狱,见无人救援,一向沈堕,深可痛哉。师云:出家人久居丛林,朝夕训诲,尚且乖疏因循不进,道心渐臧,尘事日增,放荡猖狂,不能虚静。况在俗中孤行独立,尘情荏苒,爱境缠绵,障道因绿,头头皆是,不自知觉,虽遇圣贤,不能劝化。百端扭捏,诳惑闻间,迤迄沈沦,福消业长,渐渍探重。若肯回头,犹能救得。合尘背道,无可奈何,地狱不速矣。

师因人议:住山乃修行之人,物来要识破,境来要应过,应过一番,便同应过一举。昔有道人住山,草衣木食,誓不下山,以为屏尽尘俗之累。一日,或有二人各持兵仗来索饮食,先生便煮山果以待之,果及软,其一人就釜中手取而尝,怒而言曰:此等与人食?便欲触去釜底。先生初不言,见此二人怒色兼以恶言激切,先生密谋,乃因事出外,探得所藏之棒,手按大呼云:二人出来,尔等未必近得我。二人出门笑曰:先生住山,养成如此胜心,不如下山作俗人去。二人遂行,望之忽不见。先生方疑是圣贤校勘,悔之而已。此是境上试不过也。

师因众议不动心,乃云:昔山东有道人,於师父处自言炼尽无明火。师云:无明火尽则心不动,便是好人。他日,师父密遣试之。日暮,造门,庵门已闭,其人厉声以杖大击其门,先生内应已声不顺,勉强开门,来人形状躁暴,先生见之,颜色已动。又至堂上,其人不解屦,跳上坐,殊无礼貌,先生大怒,深责其人。其人拱手笑日:某非敢如此,师父使来校勘先生不动底真心,今未及试已见矣,不须再勘。其人大暂,无言可对。大抵修行人虽有工夫,岂敢自矜,不觉时便勘脱其实。到灰心槁形,则却无自夸之念,既自夸,便勘脱矣。便直饶到得不动,向上更有事在。

或问曰:守圆之人其功如何?师云:昔长春师父在京时,行至一观,后有坐园者。其众修斋,次,有人覆真人言:圆中先生欲与真人语。真人法旨,令斋毕相见去。不意间,真人因出外,寻及圆所,以杖大击其门数声,园中先生以为常人,怒而应之,真人便回。斋毕,众人复请以相见,真人曰:已试过也,此人我心尚在,未可与语。遂去之。大抵居静本为性命事,大收拾固济涵养为功,遇境不动,乃是验也。今此击门之声是境,应者是心,心若忘我,如同灰灭,有明亦无大焰。遇境不动,安祥应过,便是心上有工夫也。今闻些子虚声,便早动心,一切恶境怎生过去。虽居圆中,济甚么事。受人供养,口债怎生还得,却不如於众中琢磨,炼此顽心,他日镶尽金出,却是个有见趣底人也。

师云:昔长生真人堂下有当厨者,众皆许其柔和低下,未曾见动心。真人知之,令人试之,密使人早晨於厨所用什物,移之他处。其人造粥,渍米及釜,急求匕杓不得,以至溢出,乃大动心。真人见之,教云:有饶溢尽,只是外物,何销坏心。其人方省,礼谢而已。

师因有作务,普说云:昔束堂下有张仙者,善能木匠,不曾逆人,谦卑柔顺,未尝见怒形於色,众皆许可而尝赞叹,遂问於真人。真人曰:未也试过,则可喻比黄金不炼过,不知真伪。一日令造坐榻,其人应声而作。工未毕,又令作门窗,亦姑随之,已有慢意。

工未及半,又令作合子数个,其人便不肯,遂於真人前辨正,欲了却一事更作一事。真人乃云:前因众人许汝能应人不逆,未曾动心,今日却试脱也。修行之人至如炼心应事,内先有主,自在安和,外应於事,百发百中。何者为先,何者为后,从紧处应,粉骨碎身,惟心莫动。至如先作这一件又如何,先作那一件又如何,供是假物,有甚定体。心要死,机要活,只据目前紧处应将去,平平稳稳,不动不昧,此所谓常应常静也。

师因作务有动心者,乃云:修行之人,外绿虽假,不可不应。应而无我,心体虚空,事来无碍,则虚空无碍万事,万事不碍虚空,如天地问万象万物皆自动作,俱无障碍。若心存我相,事来必对,便有触拨,急过不得,筑着磕着,便动自心,自心既动,平稳不得,虽作苦终日,劳而无功也。居大众中,及有作务,专防自心,不可易动。常搜己过,莫管他非,乃是功行事,临头上便要承当。诸境万尘,不逐他去,自已明了,一切莫魔。如此过目,初心不退,自获大功也。

师因人论居圆环堵也,中起一屋,筑园墙园之,别开小牖以通饮食,使人供送也。绝交友专圆意修行也。一日,众人请出,随意行止。其旧友见而问曰:师兄向静处得来底,於闹处可有未?知师兄得到端的不动处也未?其人傲然,良久不言。友人进云:某有试金石,可辩真伪,师兄试你数年静处得来底心,看如何也?其人云:静处有甚么可说。友人曰:似恁么则披毛带角,还他人口债去也。其人忿然大怒,以至出骂,友人笑曰:此是园中得来底,果试出矣。其人遂怒,终身绝交。此人盖不曾境上炼心,唯静坐百年,终无是处,但如击马而止者,解其绳,则奔驰如旧矣。

师云:昔束堂下遇雨,知事人普请不择老幼搬逐,众皆竞应,惟一老仙安坐不出。事毕,大众团坐,欲斜老仙,有言於长春真人者,真人呵之云:坏尽伪坏直几何,一人炼心端的到休歇处,如宝珠无价,且量各人心地用事去。大抵教门中以得人为奇也。

或问曰:某於山中独行独坐,亲见山神报未来事,是真么?师云:常人之心,依着万尘,蒙昧不明。初机出家,磨炼尘心,偶然得静,乍得静境,便生别个景象,神头鬼面,认得心地,乃自欢喜,歌无不休。或有自见知未来事者,或空中闻人预报前事及有应验者,或有亲过去师真神人来到目前嘱付心地事者,若有心承认,便是着邪,若不除去,养成心病,无法可疗。岂不闻古人云:见闻觉知,亦是病患。况是眼见耳闻心思底,皆属声色境界。岂不闻古人经云: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言之不可及,思之不能至也。今於声色上认为真,便是落邪道也。昔有道人静坐中,或觉口中有酒味,又梦见人送酒,明日果有人送酒来。此是心空神应,不为奇特,认之则为着邪道也。又有道人,坐中忽然神出,外游数百步复回,乃见本形依然端坐,如是数次、亦不为奇特,乃与平常念头出外一般,只为些子分明。若认为功,便是着邪也。俚语云:万般祥瑞不如无平常安稳,却合道。

师云:修行之人,静中境界甚有多般,皆由自己识神所化,因静而现,诱引心君。岂不闻古人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心欲遣识,识神尚在,便化形像,神头鬼面,或乱心主。若主不动,见如不见,体同虚空,无处捉摸,自然消散,无境可魔,无物可坏也。昔有道人,心得休歇,一日坐间,忽见恶鬼无数,乘空而来,其人安定此心体若太空,冥然不辨,拚此身任死任生,其魔自散。为有主在,寂然不动,岂有魔魅。妄心未尽,故显此相,体性湛然,则泯自矣。

师云:昔有住园者,闻人说地面,既入园中,要见地面,心存此念,随念应现,不知是假。耳裹闻底属声,眼裹见低属色,心上想低属妄。便见金童玉女、真仙圣贤,现形白日,亲亦是虚妄境界。妄念所作,便认是地面,更不可破除,馒糊一世,着邪着祟。殊不知地面是古人心行到平稳休歇处,故有此名。如人住处,治平荆棘,扫除瓦砾,其地平整可以居止,名为地面。修行之人,心地平稳,事触不动,便是个不动地面;万尘染他不得,便是个清净地面;露出自己亘初法身一分分朗朗,承当得,便是个圆明地面。凡言地面,亦有边际去处,若到无地位、无方所、绝名言处,乃所谓玄之又玄也,如此,岂可以眼见耳闻心想底便是了哉?

或问曰:学人本谓生死事大,求之不明,其意如何?师云:一念无生即无死也,不能如此者,盖为心上有情,性上有尘,搬弄生死不停,欲求解脱,随过即追,追之又追,以至丝毫不存。源本清净,不逐声、不逐色,随处自在,虚静潇洒,天长地久,自明真宰。盖心正则事事正,心邪则事事邪,内既有主,则人爱底不爱,人嫌底不嫌,从来旧习,般般勒转,六识既空,真宰常静,更有何生死可惧。若到如此田地,却有一向没收没拾、伏藏不住、似着邪祟底一般。向外驰骋,狂狂荡荡,便是神气散乱,作主不得,便认作真欢真乐,却不知无欢之欢乃真欢也,无乐之乐乃真乐也。学古之人行歌立舞,殊不知当时亦是解枯释别有得处,以此自乐,岂肯纵心颠蹶,以诳惑人世哉?

师因众论智藏开时,辞源涌出,乃云:修行之人,初心离境,如镜乍明,智藏忽开,举意成章,不可住着。若心印定,不感而用,变成狂惠,则了无功,只是神用,非道体也。不可驰骋以为伎能,但涵养则有功也。

或问曰:未来过去则不问,如何是见在心?师正视云:此不是见在。复低头云:此不是见在。又问云:你会得也未?其人笑云:会不得。师云:大开眼着一个见在也不识,更说甚过去未来。

或问曰:既往者不追,未来者不预,见在当如何?师云:灭动不灭照,更要会得这个灭动底是谁,得则权柄在手,灭也由你,不灭也由你。或问曰:如何是定性?师乃移位近前,正身默坐良久云:你问甚么定性?其人不省,傍有先生起而稽首谢之。师云:张公吃酒李公醉。其人尚未悟之。

师云:学者不寐,本以炼心为事,若不收心,济甚么事。至如赌博、奕棋、纺绩、罗磨之人,夜夜不睡,则是得道底人也?此等之人,十二时中利心诱引,只是贪财搅扰心灵,如蚊奋喱肤,故不得眠。修行之人不同於此,睡是一欲,若不换过,滋长邪妄,暗昧不通,盖属阴界。如人防盗,端然坐待,其盗自退。专以炼心,恐致流荡,谓此一心,本无定体,在阳则明,在阴则暗,熟境不存,无为清净,性珠明了,此所以昼夜不寐也。

师云:修行之人,为此顽心。自从无始以来,轮回败骨,如山之积,万生万死,以至今日方省前非,欲求解脱。是以昼不敢食,夜不敢眠。炼此顽心,要般般尚俗颊倒,方可中用。若不炼心,见人不睡也,如此做造,心念如毛,触着便发烟火,至如百年不睡,济甚么事。顽心不尽,依旧轮回。欲要换过此心,不论昼夜,时时刻刻,动裹静裹,把这一片顽心裂教粉碎去,方可受用。元本真灵与天地相似,然后动也是道,静也是道,开口也是道,合口也是道,要别求甚么,便是个脱洒底道人也。

或问曰:自来修行之人,必先立志,如何是志?师云:每在动处、静处、一切境界裹,行住坐卧,念念在道,逢魔不变,遇害不迁,安稳处亦如此,铁脸处亦如此,拚此一身,更无回顾,精进直前,生死不惧,便是个有志底人。故经云:强行者有志。

师云:修行之人须要立志节,及至有志节,却为固执,固执则事物上不通变,及至事物上变得,却便因循过日也。以此,学者如牛毛,达者如麟角。大抵学道之人先要归宗祖,决要有志节,须要识通变,专一勤行,久而不已无不成也。

师云:道人炼心,如铸金作鸡,形像虽与鸡一般,而心常不动,独立於鸡群,鸡虽好斗,无有敢近傍者。体道之人,心若聚寒灰,形如曳槁木,天下之心虽有好争者,不敢为争矣。故经云: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或问云: 向上一事,人人俱足,更缎炼作甚么?师云:凡心未炼,喻如石铍中有白金,未经缎炼,只是顽石。

置之大冷洪炉,炼去滓秽,分出真物,既已成金,.不复为炉。修行之人,亦复如此。将来蒙昧染着之心便同顽铲,以志节为大冷,以惠照为黑炭,殷恋缎炼,一毫不存,炼出自己本初无碍底冥心。既已成真,不复为假,当自保护,坚固收藏,会得受用,此便是亘古圆明底无价宝珠也。

师云:自来学道之人,必须苦己利他,暗积功行。若复迷心,非理行事,不惟有辱教门,抑亦自招殃咎。为身为口,不清不俭,与俗无异。如受用十方汗血之物,未是便宜,乐中受了,苦中还他,生死到头,更无伎俩支吾。既居门下,可不炼心。

或问:人皆取乐,道人就苦,何也?师云:世人不知真乐,以心肯处为乐,被欲心引在苦处,便认苦为乐,每日用心计度,专求世乐,不得,忧苦胶扰心灵,永无自在,是谓大苦。学道之人不求世乐,心存大道,遇苦不苦,无苦则常乐,心得自在。凡有乐则有苦,无乐则无苦,心无苦乐,乃所谓真乐也。

或问曰;学道之人甘受贫寒,其理安在? 师云:若但认贫苦饥寒为是,则街头贫子、艰难之人,尽是神仙也。盖修行之人,'以道德为心,以清静为念、削除诈伪,贪求妄作一时遣尽,忘形忘我,身外之物,未尝用心。故有云:遮皮盖肉衣,更选甚好弱。填肠塞肚饭,更择甚精粗。唯究生死炼心为事,故不藉形骸之苦也。

师云:修行之人,有一分工夫,便有一分胜心,有十分工夫,便有十分胜心。既有胜心,则有我相,我相胜心作大障碍,如何得到心空境界,灭也却要重添央烈。把自己身心挫在万物之下,常居人后,自念千万不如人者,然后可以遣却矜胜之心。心同太虚,则无我也,无我则与道相应矣。

师云:修行之人收拾自心,如一尊雕木圣像,坐在堂中,虽终日无人亦如此,应盖簇拥亦如此,香花供养亦如此,往来毁谤亦如此。惟此,木像通灵通圣,活泼泼地明道德,一切事上物上却不住着也。

或问:某念念相续,扫除不尽,如何即是?师云:朝日扫心地,扫着越不静,若要心地静,击下曹蒂柄。其人拜谢。

师云:修行人当初出家,为此性命事大。岁久不觉为物所搬,却学口头仗俩、百种所能为奴作婢之事。何以知之?但凡伎艺必欲人前程,似此不是为人所役也?岂是清净无为主人之事。所以道智者所用而愚者用之,巧者不为巧者所使而拙者使之,辩者说之,默者、听者仔细详之。孰忙孰闲?凡欲修行,心地明白而守愚拙,则天下之智巧者,皆为之使用矣。

或问曰:修行人有言知觉,又云是病,其旨如何?师云:真知以不知之知,真觉以不觉之觉。元本真灵蒙昧,万却今方省悟,乃名为觉,一切知见,皆从此生。若言有知有觉,又专欲常知常觉,乃是自缠自缚,无病自炙也。若一向不知觉,却透入别壳也。

既悟本宗,知觉皆是用处,常用即用,不可为常也。

或问日:学人如何是觉性?师云:指东画西,这般虚头且休,不如下些实工夫去。谓如心上有底、眼前有底情欲烦恼,人我无明等。喻以面前有天眼大瑁璃滑井,若丝毫不照顾,便堕在裹面,万劫不得出,若先见,又识破,方欲下脚,急须退步照顾底,便是你觉性也。若分明堕在人我穿裹,犹自指空画空,说向上事,如此干甚觉性事。

或问日:出家人学古人公案者,有学经书者,有云古教中照心是否?师云:修行人本炼自己从凡入圣,出家以来却不肯以为事,只向他古人言句上搜寻,纸上文字裹做活计,寻行数墨,藤葛自缠,费尽工夫,济甚么事。及至阎老唤来,一句也使不得,一字也使不得。一字使不得,却不如百事不知、酩酊过目底却有些似,把如着恁寻趁底工夫,向自己本分事上寻趁,则不到得虚度时光。如何是己本分事,只这主张形骸底,一点灵明从道裹禀受得来。自古及今,清争常然,更嫌少甚,自征理得明白,便是超凡入圣底凭据,若信得及,便截日下功理会,自家亦如此公案,更数他人珍宝作甚么。快便自受用去,管取今以后不被人瞒也。

师云:修行之人,正眼不开,员机不发,但向别人踪迹上寻觅,言句上裁度,终无是处。喻如无眼人,虽闻人说日月之光,终不自见,只是想像。盖不曾向自己心上着工夫也。

或问日:昔闻丹阳师父以悟死而了道速,其旨若何?师云:修行之人,当观此身如一死囚,牵挽入市,步步近死,以死为念,事事割拚,虽有声色,境物纷华,周匝围绕,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念念尽忘。此身亦舍,何况其他,以此炼心,故见功疾,死中得活,不生不死。学道初机,救护生死,当作是念。人生顷刻一息不来,便是死地,递相救拔,不可因循也。

师因有病者至极不能得去,乃普说云:修行之人,先须识破万绿虚幻,次要识破此个形骸一堆尘土,平日事上脱洒,临行必得自在。昔东山有一庵主,临终缠绵淹延,不能脱离,使人问长春真人:往日但着於外绿,物境上未曾修炼,以此缠绵,不得解脱。乃寄与语云:身非我有,性本虚空,一念不生,全身放下。庵主闻此语,若有省,乃嘱众弟兄云:我以外缘所昧,以此心地无功,修行不决,今劝汝等,各各下功修炼身心,究此生死大事去。言讫遂终。又有一道人,临死不央,询问众人日:我如何去得?或曰:想师真其人。想数日又去不得,或曰:想虚空者。其人又去不得。有一老仙闻而视之,其人举似前想底事,今亦去不得,老仙呵曰:来时有个甚,去后想个甚,安以待命,时至则行矣。病人闻语,稽首谢之而卒。大抵修行人,一切外绿目前权用,自己本实,要实下工,物裹事裹过得脱洒,临行怎得不脱洒。物上事上滞着染着,临行怎得脱洒。急当修炼生死,难防有日到来,外绿何济,各请思之。师因有一道人病,普说云:修行之人饮食有节,动静有常,心神安泰,别无妄作,偶然得病便是天命,岂敢不受。亦有自己运数之行,或因宿缘有此病魔。先要识破这个四大一一是假,病则教他病,死则教他死,心意宁奈,从他变化。心不在病,则重病得轻,轻病则愈,自性安和,恶浊气散,亦是还了病债,亦是冲过一重关节。若不解此,心必不安,但有病患,即心狂乱,声唤不止,叫痛叫疼,怨天恨地,又怨人不扶持,恨人不求医,慎人不合药,责人不问候,一向专起无明,黑暗业心,见底无有是处,不知自己生死已有定数,假饶张张皇皇,还免得么?分外心乱,不自安稳,又不知心是身之主人,心亦不宁,遍身皆乱,岂不闻古人云:心荒意乱,地狱之门,分外招愆。如此处心,轻病即重,重病即死,浊乱其性故也。若事事不节,过分成病,是病因自作、自作自受,更怨他谁。心地下工夫,必不如此,各请思之。

或问:道人亦有病,如何是别处?师云:昔者丹阳师有疾,而医者不能诊其脉,壶丘子端坐,而相者不能得其真,何也?心不在物,造化莫能移,性不着宗,鬼神莫测,况医卜之凡乎?此与常人异也。

师云:修行人日用体天法地,常清常静,明而不昧,济物利生,虽混於万缘诸境之间,真源湛寂,无有间断,自得出离生死结缚。此是一段大事因缘。奈何不悟之人,中无主宰,欲情攻於内,根尘诱於外,不得自由,四生从此而输回,六道因兹而走作,换却头皮,难同 今日也。

或问:既言和光同尘,却道不着事,如何?师云: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物是物,我是我,虽与混同,如何相着得。

或问:未来罪福,还有也无,师云:未来且莫问,据见在言之,你发一善心,欲於圣前焚香礼拜,以手拈香,其心发愿,愿家眷平安、添寿添福,此不是作善底心。使望得福,虽得福亦不知,盖修善者明修暗报,故未尝有知者。若你发一恶念,将刀杀人,才举此心,便承当偿命,此必不可於分明至公处作得。伺其暗昧不测中造下,不久败露,便当偿命,此不是望罪得罪,其得罪却明知。盖作恶者暗作明报,此则现在人为必然分明之事,况天伺察人所不知者,何方逃之?不可不戒。

或问日:天堂地狱从来有说,还真否?师云:天堂者,阳界,主善主福。地狱者,阴界,主恶主祸。古人立个天堂地狱,出自人心,人行所为,冥然相应。谓如常清常净,利益一切诸善奉行,明白不昧,便属阳界。种种诸恶,坑陷不平,旁生邪道,便属阴界。无明黑暗,逐旋增长,滓秽尘垢,皆属黑簿,人神不容。心若懊恼,众苦交煎,无人救援,便是地狱。古人云:心清意静天堂之路,心荒意乱地狱之门。喻如有一明真闻人,传说有杀人贼拦截行路,往往害玉人,心信从,退步一行,后必无害,若心不信,酩酊前进,及至山中,无事则已,若实有贼,即落奸徒,便悔之何及?地狱之说,亦如此义。大抵为恶不如作善,善纵无报,有何罪过,恶道强行,凶祸及矣。目前明白尚无改悔,何况幽冥,岂得预知也。

或问曰:有人云业通三世,果有否?师云:岂不闻古人有言: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还宿债。昔有人背生恶疮,痛不可忍,脓众交流,寻於无人处自缢而死。似此之人,自己性分又不了,又不肯承受宿世脓血债负,虽自致死,再出头来亦是偿他。何以知此为宿业邪?昔有一显官,不欲言其姓名,但道因果足矣,其性酷虐,但不喜,随从奴仆即加捶挞,一日坐尻上忽生痒痛,搔之则去皮,渐次血肉分裂,如新拷掠者,痛不可加,以致命终,以是知脓血债负必然还报。岂止此事,乃至大小喜怒、毁谤、打骂、是非、见面相嫌,皆是前因所结旧冤,现世要还须当欢喜承受,不敢辨证,承当忍奈,便是还讫。但有争竞,便是抵债不还,积累更深,冤冤重结,永无了期。况复天意好还,乃至人问恩怨相伤,无非冤债。昔长春真人住长真观日,忽值大兵北还,远藏匿以避。逢一贵宦,与真人素相识者,家世奉道,自言夫人被虏,欲罄家资,赎令出家,拜问。真人悦然不可其事,议间,兵去已远。他日贵宦且询不可之意,真人日:夫人与昨虏之主人有三年宿债,今既相对,乃前绿也,三年后却还,来此出家。后果三年放还,得簪裳,出家,来诣观参见真人。以从来奉善却得入道,贵宦方信,拜谢而已。

师云:道无言说,惟指善恶,善则成就无上出世因绿,有天堂,无地狱。恶则堕落无边苦趣,有地狱,无天堂。分此两途,盖由迷悟,悟则剎那成圣,迷则永劫沈沦。幸得人身,宁不思之。或问:如何是祸福?师云:积木成林,积石成山,积水成海,积善成福,积恶成祸。祸福之源,本自一心,积心方成,可不慎之。

或问:如何出得罪福因果?师云:罪福因果,属阴阳之壳,若你出得阴阳之壳,则无罪福因果也。如何是阴阳壳?但凡心上一毫头许私邪利欲恶便属阴壳,有一毫头许善念便属阳壳,在阴则有恶报,在阳则有善报。若曾炼心体如虚空,初无善、无恶、无丝毫挂碍处,作得主则祸福着他不得,因果缠他不着,便是个出阴阳壳底人也。在家之人未曾有一古念在心,十二时中只图财图利,你死我活,坑人陷人,一片无明,黑暗业心,只堕在阴壳裹,阳道上也去不得,怎生出得阴阳壳,便待要无罪福无因果,不亦难乎?你自造下,怎生沉得,所以低头合眼,教他阎老理会去也。

或问:未来托生之下端的如何?师云;人生一世,随情自造,成个来世底模子,作善底造下个善模子,作恶底造下个恶模子,以至尽此报身一性离劫。这个壳子如铁镕成金汁,造物者倾在自造底模子裹,或为人,或旁生,自作自受去也。造物者岂有心教你作旁生?岂有心教你为六道?是你一生自造底壳,落在其中逃闪不得。先有此性,便有此物,谓如狼毒者为蛇,悭吝者为犬,淫杀者为豕,贪暴者为狼,大抵皆类此。天地之问万形万状,不可言尽,故古人云:同於金石,化为金石;同於水火,化为水火。其言信也。瞬息之问,一失人身,万劫不复,曷不思之?

师示众云:人生於众,所为所作无不报应,谓如体道者得道,作福者得福,作孽者得孽,爱人者人爱之,信实者人信之,利人者人利之,害人者人害之,自高则人抑之,低下者人下之,慢人者人慢之,敬人者人敬之,恶人者人恶之,欲先则人争之,自强则人敌之。故云种兰得香,种粟得粮,皆报应之理也。若存利心,娇诈为之以取人心,则失真矣。

师云:学道心若未通,不远千里求师参问,傥若针芥相投,心地明白,更无疑虑,然后或居园堵,或寄林泉,或乞市中,或立宫观,安心守道,更无变坏,此修真之上士也。有一等出家,性又不明,更懒参问,心高好胜,自执己是,诈装高道,亏功失行,两下落空,骇人供养,不思己德如何销受,如此之人,住园也不是,乞食也不是,生死到来都不中用。盖不肯於根蒂上下工夫也。直至百年,无有是处。

师云:往昔栖山时,终日杜门,不接人事十有余年,以静为心,全无功行。向没人处独坐,无人触着,不遇境,不遇物,此心如何见得成坏,便是空过时光。若天不利物,则四时不行,地不利物,则万物不生,不能自利利他,有何功德。故长春真人云:动则安人利物。盖与天地之道相合也。

或问曰:修行之人头头要不昧,如何得不昧?师云:初心未炼,出入不知,不会收纵,遇境遇物,一向着将去,朝新暮故,直待困了方休,不明自己,便是昧了也。便与托生一般,不知不觉透在别个壳子裹,直待报尽方回,此为昧了故也。若专用知用觉,又被知觉昧了也。修行之人若能二六时中点检自己,不被一尘情点污,境上物上轻快过去,便是不昧也。

师云:凡圣同途,只因明昧,明之则圣,昧之则凡。凡人之心,不肯剑情去执,弃妄除邪,逐境迁流,随情宛转,取一时之乐,积万劫之殃,不省不思,莫觉莫悟。

师云:修行人本宗上无亏,行业上用意,物境上速过去,人事裹不住着,邪念不起纤毫不立,微尘不染晃朗虚明,不着空,不着有,不执法相,不执我见,兼众人之光明,久久相资,融通表裹,便见圣贤地位,更有甚可疑也。

师云:修行人先要明自己本宗,次要通教化。若本宗不通,如人无目,不分道路,举足差讹。若教化不明,如人有目而坐黑暗中,则有偏执。我见须要俱通,方得员应,若俱不通,如大暗中坐而又无目,何时得出也。

师云:修行人若玄关不通,心地不明,则其业识不能无为者,盖为无福德故也。乃当於有为处教门中,随分用功立事,接待方来,低下存心,恭敬师友,常行方便,屏去私邪,久久绿熟,日进一日,自有透得处。不胜如两头空檐,不能无为,不能有为,因循度日,无功无行,隐处着脚,甜处着口,闲管世事,闹处出头,恣纵身心,不惧神明,打算有日。岂不闻长春真人云:心地下功,全抛世事。教门用力,大起尘劳。目循过日,请自思之,是何人也?

或有医者问云:某行医道,活死者百余人,其果如何?师云:只饶救尽天下人,亦不如救自己生死去,世问福报有尽限,自己修炼到无生死处,此福无量。或有一匠人问云:某修大殿不征功价,如此诚心,合有何果?师云:不如清净人默坐一时辰,盖有为之福有坏,无为之福无坏。

或问曰:如何是功行?师云:合口为功,开口为行。默而得之,无喜无虑,缄口忘言处,不求人知,韬光晦边,此是合口为功。施诸方便,教人行持,利益群生,指引正道,是开口为行。

或问日:天下立教,各说异端,自是非他,邪正未知谁是?师云:此有两端:有修炼者,有应世者。修炼此心,如天地一般清诤,日月一般明白,四时一般运化,能体其事,能归其根,更莫问向上如何,只此便是正道之作用也。唯修炼者能之。若口头念诵得如法,身上装束得作相,个个堪看,便人人见喜,此是教门中应世底。枝梢花叶,干甚修炼事,干甚正道事,此是权时使用,况兼心上争人我、争财、争利,心与俗人一般,怎生得道。我是道教也。明目者识之。

这个有体用,没你我,正正当当底真心,自从亘古未有天地已前禀受得来,不可道有,不可道无,古今圣贤、天下老道,人皆得此,然后受用,千经万论及至《大藏经》,只是说这些子。上天也由这个,入地也由这个,乃至天地万物,虚空无尽际,亦是此个消息主宰也。会得底,不被一切境引将去,不被一切念虑搬弄,不被六根馒过。这个便是神仙底日用,便是圣贤底行踪,便是前程道子也。

或问:修行之人多说除情去欲,此以上更有甚么?师云:除了情到无情,去了欲到无欲,无情无欲底,则你道合这个是甚么?

或问:修行之人如何得清静?师云:心不逐物谓之安心,心不受物谓之虚心。心安而虚,便是清静,便是道也。

或问曰:道家常论金丹,如何即是?师云:本来真性,即是也。以其快利刚明,变化融液,故名金;曾经煅炼,圆成具足,万劫不坏,故名丹。体若虚空,表裹莹彻,一毫不挂,一尘不染,辉辉晃晃,照应无方。故祖师云:本来真性号金丹,四假为炉炼作团,不染不思除妄想,自然辊出赴仙坛。世之人有言:金丹於有形象处造作。及关情欲,此地狱之见,乃淫邪之所为,是乖人道、入旁生之趣矣。

师云:凡日用者,心无离念,意不外游,放而不逸,制而不拘,明心识法,去智离空,十二时中念念现前,若滞现前,亦非其理,若离现前,无有是处,会动静、知去来,般般放下,无挂无碍,便是逍遥自在底人也。但说皆非,自当消息。

或问:某老迈不能多学,乞师向上极玄极妙处说一句。师云:把你这个求无上极玄极妙底去了,则便是也。

或问曰:如何是玄妙?师云:谁教你作此问?其人拱手云:弟子自出意来。师云:惫么则你自会也。其人笑而稽首。

或问曰:识得一,万事毕。又有云,抱元守一,一者是甚么?师云:乃是混成之性,无分别之时也。既知有此,即堕於数,则不能一矣。一便生二,二便生三,三生万,如何守得,不若和一也无。故祖师云:抱元守一是工夫,地久天长一也无。向这个一也无处,却明出自己本分来,却不无也。故经云: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

师云:修行人常常心上无事,正正当当,每日时时刻刻体究自己本命元辰,端的处明白不昧,与虚空打作一团,如此才是道人底心也。积日累功自有灵验,所以见种种作为,不如休歇体究自己去。若一向物上用心,因循过日,却与俗心无异也。

师云:修行之人尘心顿歇,俗虑消忘,孤然显出自己本元真宗,便是从来先天底主人,自承当得逍遥自在。种种法界,一时透彻。若到此地,才要韬光晦迩,保护涵养之多则功多,若举意显扬,不觉暗损光明矣。

或问曰:如何是善恶?师云..一切好心皆为善,一切不平心皆为恶。人不知之善-为大善,人不知之恶为大恶。善恶都不思处,别有向上在。或问:若到清净无为处,是彻也未?师云:此以体言,似是而非也。到於端的,则不可言,不可思,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妙绝无言,方始相应,不即动静,不离动静,岂可以无为清静而定之哉。

师云:夫为道者,抱朴含淳,潜通默运,除情去欲,损损存存,於物无私,作事明白,曲己从人,修仁蕴德,丝毫之过必除,细微之功必积,是非俱泯,心法两忘,向上之机自然达矣。

师云:学道人於万事不干处,诸尘不染处,与天地相通处,向这裹体究,彻则先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不违,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或问:视听食息、手拈足行心思,此是性否?师云:道性不即此,是不离此,是动静语默,是性之用,非性之体。体则非动非静、非语非默。古人有言,大道要知宗祖,不离动静语默。若认动静语默,便是认奴作主。主能使奴,奴岂使主哉?一切抬手动足言语视听。千状万态,及良久不动,皆是奴仆,非主人也。主人堂上终不得明示外,然得其用使者,则自承当作主人矣。

师云:吾道密传,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得,以不知而知,以无得而得。世之或者以眼色求道、言语求道、威仪求道、法相求道,俱不得其大全。殊不知道无踪迹,以迩求之,非道也。复究此边自何而来,知其所来,则又非声色,非做造,非威仪,非法相者,存於中,盖.不可知知识识也。只是这个本分圆成,真真实实,合天地、合圣贤、合鬼神、合万物。如此一大事因绿,岂容尘垢声闻露迩而能见之哉?

师云:向上师真所传要妙,行事之际密合天意,岂可执一端便为道哉?以迩观之,古人用处各各不同,妙本灵源未尝有异。故人心之用,在目为见,在耳为闻,在口为言,在心为思,在手为拈,在足为行,使用不同,心体无别。况今师密旨所谓教外别传,言思路绝,悟者自得,乃是真师密传之妙也。

或问:万形万状各各不同,怎生一体同观得?师云:天是道,地是道,万物皆是道。彼亦是道,此亦是道,形像虽殊,并无不在,如何不同得?

师云:无为者,天道也。有为者。人道也。无为同天,有为同人,如人檐物,两头俱在则平稳,脱却一头即偏也,若两头俱脱去,和檐子也无,却到来本处。

师云:道无不在,头头皆是,色色皆真,惟在自己临时驱用,更别有甚么事。奈人心尘绿障重,不解根源,摘叶寻枝,随波逐浪,回机者少,迷执者多。纵有钻研,不求真实,纽捏造作,见鬼见神,头上安头,颠回倒顾,不悟幻身有限,光景难留,一息不来,如之何也?

师云:修行人行藏任分,取舍随宜,低下为心,中正为则,审动静之源,节视听之用,一斩齐断,一念真常,永劫绵绵乃无变坏。

或问:修行之人,性命之事如何护持?师云:若在万尘万事境界裹面,来去缠缚,虽相应和,要自作得主不一向逐他去,事不碍心,心不碍事,如护眼睛,但有纤尘,合眼不受,如此保护,久久见功。但心有受,却被他物引将去也,便作主不得。

或问日:如何是真常之道?师云:真常且置一壁,你向二六时中理会自己心地,看念虑生时是个甚么,念虑既生时是邪是正,邪念则便泯灭着,正念则当用着。如何是邪念?凡无事时一切预先思虑,皆是邪妄。如何是正念?目前有事合接物利生、敬上安众,种种善心不为己事,皆是正念也。其静则体安,其动则用正,不纵不拘,无昼无夜,丝毫不昧,常应常静,平平稳稳,便是真常之道也。

或问:思无染着,放旷任绿,合道也未?师云:起心无着便是有着,有心无染亦着无染,才欲静定,已堕意根,纵任依他亦惑邪见,无染无着等是医药,无病药除,病去药存,终成药病。言思路绝方始到家,罢问程途矣。

修真十书盘山语录卷之五十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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