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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制胜倚双雄头陀殒命 出奇探间道勇将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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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鲍提督苦念玉琴、剑秋之时,魏大钟却上前禀告道:“大人不要忧虑,大钟在河北时,结识当地豪杰甚多。在大名府那边有宗氏弟兄,都是有高深武艺的英雄,大钟可以去请他们来帮助。只要他们答应,何愁不能战败袁彪?”鲍提督听了,欣然问道:“你且说那宗氏弟兄是何许人物?魏壮士如此夸赞,一定不错的。”

魏大忠又道:“他们俩是黄河两岸有名的人物,一向住在大名城里。兄名宗亮,别号一盏灯,善使杨家枪法。弟名宗寰,善使双锤,能用暗器,别号八臂哪吒,马上步下,十八般兵器,件件都精,江湖上谁不知道宗氏弟兄?他们又有一位好友,卫辉府的云中凤萧进忠,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大钟也有些认得,只是没有和宗氏弟兄一般相熟。

“在前十年时,宗氏弟兄给当地大吏猜嫌,致有不利于他们弟兄。而大钟有一位至戚在大吏幕府中,很得大吏信任,所以宗氏弟兄曾托大钟去设法消弭。大钟代他极力排除困难,消除猜嫌,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宗氏弟兄感激我的情意,留大钟在他们家里一住两月,彼此非常莫逆。只因他们淡于利禄,怀着绝技,自甘隐居,不肯为人使用,一辈子遂未能取得黄金印,封侯立功。不过江湖上的豪杰却没有不知道河北大名府宗氏弟兄的英名的。大人这里需要能征惯战之辈,大钟亲自往大名府走一遭,十分之中倒有八九分把握的。”

屠开在旁边听着也说道:“魏兄说得甚是。宗氏弟兄的武艺非常高强,远非我们所能望其项背。有他们到来时,还怕袁彪、陆翔等猖狂吗?他们弟兄虽然杜门不出,不事王侯,高尚其志,然以魏兄的情面去邀请,不愁他们不肯徇魏兄之请了。”

鲍提督听了二人之言,转忧为喜,立即舒展愁眉,向魏大钟说道:“魏壮士之言一定不虚,我就修书一封,烦魏壮士明日便骑快马入关一行,克日把宗氏弟兄请来,相助我们同破螺蛳谷,他日魏壮士的功劳当推第一。”

魏大钟道:“请大人今晚把书信写好,明晨大钟即可上道。”说罢,遂和屠开等退出帐去。

这天夜里,鲍提督吩咐幕府写好一封谆切恳至的书函,盖上自己的图章。一到次日清晨,大钟进帐来听令,鲍提督将一封书递给大钟,另外预备几件厚重的礼物,叫两个差官跟着魏大钟同去邀请。大钟和差官带上礼物、书信,别了鲍提督,各骑快马,立即上道,昼夜兼程赶奔大名府去。

鲍提督自魏大钟去后,吩咐部下严行防备,轻易休要出战。晚间巡逻更严,恐怕袁彪等要来劫营。袁彪自和鲍提督等鏖战一场,虽觉鲍提督兵力雄厚,非穆里武可比,但也非绝大劲敌,所以次日又令法空、法明和陆翔一同出谷挑战。却不见官军迎敌,不知是什么缘故。一连三天,鲍提督那边并无动静,袁彪不信鲍提督败了一阵就不敢交锋,遂差人去探听,也探听不到半点消息。猜度鲍提督也许到省里去请兵添将,等到援师一至,再要攻打的。

年小鸾献计道:“他们不来攻打我们,岂能一辈子和他们厮守?不如夜间前去劫营,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袁彪道:“鲍提督非寻常颟顸之将,安有不防备我们去夜袭的?”

陆翔道:“让他们有防备也好。我们若去劫营,可以伺隙进攻。万一他们严备时,我们不妨整旅而退,不要轻进。我们的目的是要试探试探他们的兵力,以便如何进攻。”

袁彪道:“陆兄说得甚是,我们去攻击也好。”

于是,到了晚上,大家饱餐以后,袁彪分兵三路,令陆翔、戴超率二百儿郎为左翼;法空、法明二头陀率二百儿郎为右翼;自和年小鸾率三百儿郎为中军,留欧阳弟兄守谷。黄昏时悄悄把人马移动出了螺蛳谷,分头杀向清兵营里去。

鲍提督刚要睡眠,忽有人报称东边营里被螺蛳谷盗匪冲入。这是李威所统部下,鲍提督便叫李威休要轻进,只须把鸟枪弓弩向对方射去。同时又传令西营的屠开,也是如此办法。一面又令鲍文远等快快调集弓箭手预备,自己披甲上马。

袁彪已和年小鸾杀至营前,呐喊之声震天动地。鲍文远令弓箭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只顾放箭。袁彪本待冲入,却被乱箭射住。鲍提督已指挥人马从两旁抄袭过来。袁彪知不可侮,急忙退兵。鲍提督也不敢来追。法空、法明右中翼杀至清军西边营里时,只听梆子声响,箭如雨下。法空等见清兵果有防范,黑夜里恐反要损折自己的儿郎,遂收兵而去。只有东边清营,因陆翔等进兵神速,被螺蛳谷人踹破了几重营寨,后来也用乱箭射住。陆翔等数次三番冲突不进,也只得退转谷中。

袁彪便对诸人说道:“这样我们已试到了鲍提督的兵力了,锐气未挫,举措有方,我们尚不可加以轻视。最好诱他们杀入谷中,方可出奇兵拦截。”

陆翔道:“鲍提督非穆里武可比,瞧他是个很稳健持重之辈,决不易使他入彀的。”

年小鸾道:“隔一天我们不妨试试看。”

次日,鲍提督仍坚守不出,不来攻打螺蛳谷。一方面他因昨晚险些受螺蛳谷的暗算,所以将部队重新调整,叮嘱一切小心防备。又派人往省里去乞援。过了二天,袁彪忍不住又想出谷去试行他的计画,他先叫陆翔、年小鸾、戴超、欧阳弟兄率领众儿郎在谷内要道口埋伏,自和法空、法明两头陀率四百名儿郎出谷,来到清军营前摆下阵势,擂鼓呐喊。

鲍提督本不欲出战,因螺蛳谷内静寂了两天,今日忽然整旅出战必有缘故,自己不得不出去一观虚实。即令儿子文远领一千精锐埋伏在寨后,倘然见自己人马退下,敌人来抢营寨时,便可出而截击。安排后,方和屠开、李威率领大队官兵出营应战。

袁彪提刀跃马,见了鲍提督便说:“我们今天可以决一雌雄,后退的不是好汉!”屠开早扬起双斧,虎吼一声,跳过去照准袁彪马足便砍。袁彪把刀护住马足,回手一刀,刺向屠开头上。屠开左手斧架住刀,右手斧又向袁彪身上劈来。袁彪舞刀和他酣战在一起。法空、法明左右冲出,李威迎住法空,捉对儿的厮杀。鲍提督也接住法明厮杀。他手中的一对儿黄金锏上下翻飞,丝毫没有破绽,恰和法明的双刀战个平手。李威的一枝枪也颇不弱。法空的月牙铲虽然使得疾如风雨,也占不到半点儿的便宜。

六个人在阵上酣战良久,袁彪佯作力乏虚晃一刀,回马败走。屠开不知是计,喝一声:“草寇往哪里走!”飞步追敢上去。法空、法明见袁彪退走,也各跳出圈子往后退下。鲍提督觉得法明的刀法尚未散乱,忽然退走。而袁彪的武艺本是很高强的,今日如何会不济事?莫非其中有诈,和我一样的用意吗?螺蛳谷中的人马已很快地向后撤退,屠开、李威奋力追赶。

鲍提督在后赶上,细察螺蛳谷的人马步骤一些也不零乱,退得很快,明明是诈败了。遂令屠开、李威迅速止步,休得穷追,以免中计。李威、屠开只得奉命不追,徐徐退回。鲍提督便对二人说道:“螺蛳谷中诸匪首本领都好,尚有一个姓陆的今天也未出战。况且上次他们奋勇酣战,今日怎么不敌起来呢?当然是有意诈败,引我们入彀。我们须要稳重,切不可上他们的当。好在并无什么损伤,不如回营歇息吧。”遂收兵回营,鲍文远的埋伏也即撤除。

袁彪等一路败退入谷,本想诱敌,却见清兵止住不追,便知鲍提督十分精明,果然不上自己的钩。也即撤除陆翔、小鸾等埋伏,对他们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鲍提督决不肯冒险轻进的,我们须得好好儿和他周旋呢。”

这天以后,袁彪据守不出,鲍提督也不攻打,相持了许多日子。省里又调派两员大将,一千步兵前来援应。两将都是守备出身,一个姓靳名大霈,一个姓周名达。周达以前也曾在鲍提督麾下效力的。鲍提督得了这支生力军,自己的军队本没有折挫,所以兵势格外雄厚。

袁彪在隘口山上瞭望官军又添了营帐和旗号,以为鲍提督添了兵将必来攻谷了,下令众人严备,但是依然不见什么征兆。便又派陆翔、戴超出去挑战,清军仍不理会。

袁彪很有些奇异,便对欧阳弟兄说道:“鲍提督只是不攻,莫非他正在那里行使什么诡计吗?我们螺蛳谷的正面地势曲折险要,又有你们把守住,料他们断难攻入。鲍提督也许在那里探寻间道,要想攻我们的不备呢。按我们的山寨形势,最好也没有了。外面人很难明了谷中途径,倘然走错了,无异自来送死。只有两条小路不可不防,一条是从小羊山通此的间道,一条是后山的摩天岭。这两条路比较起来,当然是小羊山近便一些,可是山中草木塞道,虎豹逞威,十分难走。摩天岭那边樵夫很多,也许有人甘心作汉奸,去引导他们。但摩天岭此处路途遥远,他们也有深入重地的顾虑。鲍提督既是稳重者流,也许不会行险以侥幸吧。好在这两处我早已派儿郎们在那里守望巡逻,他们若来,我们便要杀得他们一个不回。”

陆翔道:“准是这老头儿在那里找寻间道了,我们须要好好提防。”

螺蛳谷中人纷纷猜测,谁知鲍提督正在伸长了脖子盼望宗氏弟兄早早到临。这一天,鲍提督正坐在军帐里披阅兵书,侍卫报称魏将军已自大名府驾返,求见军门。鲍提督便问:“可有人同来?”侍卫答称:“有的。”鲍提督连忙整冠束带,亲率文远、屠开、李威等众人出迎于辕门之外。

魏大钟风尘满面,两个差官上前拜见。鲍提督说了一声:“辛苦你们!”让他们起来后,魏大钟便介绍了宗亮、宗寰上前相见,说道:“大钟此去尚幸不辱大人使命,已把二位英雄请来了。”

鲍提督见了宗亮年纪已有五旬以上,颔下胡须甚长,身躯很是健硕,面上精神饱满,双目奕奕有神。宗寰个子生得很高,人较宗亮略瘦,面色白晰,年纪还不到四十岁,鼻梁里有一点很大的黑痣。弟兄二人都穿着蓝布的袍子,朴素整洁,一种磊落光明的景象一望便知。见了鲍提督长揖不拜,鲍提督请宗氏弟兄入帐,分宾主坐定,献上香茗,寒暄数语。

鲍提督先对二人说道:“久闻二位英名,渴慕殊深。此番干城奉上峰之命,征讨螺蛳谷,本望一鼓而下,歼彼小丑。无奈匪首摩云金翅袁彪等,都是勇敢善战,奋不畏死。又仗着他们的地势险峻,负隅不下,因此干城心中焦灼,不遑宁息。遂烦魏壮士特地到贵邑来请二位侠士出山,助干城一臂之力,同破螺蛳谷。干城不胜感激。”

宗亮便道:“某弟兄山野武夫,无才无能。承蒙大人不弃,厚礼敦请,又有大钟兄再三促驾,所以立即到此,愿效犬马之劳,听凭差遣。”

鲍提督笑道:“二位言重了。待破螺蛳谷后,请二位大驾至兴京一游。二位到此,干城愉快何如!”

魏大钟在旁也说道:“这次去得真巧,再迟一步,他们贤昆仲将有衡湘之行,便不可及了。幸大钟极力说项,方才请得二位到此,这是大人的洪福。可惜行期急促,卫辉府云中凤萧老英雄那边没有去请了。”

宗寰道:“萧进忠老英雄的武艺是著名于黄河南北,为家兄至友,彼此相稔。若得他来,必破贼了。”

鲍干城道:“有二位到此,已足破袁彪而有余了。异日倘有机会,再可求见。现在省中又派一千兵马前来,有靳大霈、周达二位将军前来协助,兵势也格外雄厚,来朝可以大破螺蛳谷,打破多日的沉寂了。”

这天晚上,鲍提督又在营中设宴,为宗氏弟兄洗尘。除邀魏、屠二壮相陪,并宴请靳、周二将。宾主欢聚,举觥痛饮。宗氏弟兄的酒量殊宏,能各尽四五斤不醉。夜间,鲍提督特择精美的营帐,为二人下榻。且差马弁二名,随侧同候。次日,鲍提督遂分军为三:请宗氏弟兄和李威,率领人马为左翼;靳大霈、周达和鲍文远为右翼;自己和屠开、魏大钟率弓弩手,及骑兵五百为中军,准备攻打螺蛳谷,再和袁彪等决斗。扑通扑通放起三声号炮,三路军队浩浩荡荡奔进谷前。

袁彪在谷内,听得号炮响,探子报导:“清军大队人马,已杀奔谷前来了。”袁彪对陆翔等说道:“鲍提督久不出战,此番倾师而来,其势必然厉害。我们须努力对付。”陆翔道:“怕他做甚?他不出战,我们奈何他们不得。今日既来讨战,凭小弟之力,必刺死老贼。”欧阳仁、欧阳义久未应战,今日也很踊跃应战。恰好年小鸾微有不适,袁彪遂叫戴超和她留守。自己和陆翔、欧阳兄弟、法空、法明两头陀带六百儿郎出谷去迎战。

瞧见今日鲍提督的军容非常气盛,旗帜鲜明,鼓角怒号。便吩咐自己弟兄当心迎战,休要大意。靳大霈是清军中新来之将,贪立头功。手舞双刀,纵马出阵。欧阳仁久未作战,今天在阵上,也要显显本领,遂拍马挥刀,径取靳大霈。一个儿双刀,一个儿大刀,刀光霍霍,盘旋飞舞。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靳大霈本是勇将,屡征土匪有功,他不信螺蛳谷盗匪如此厉害。鲍提督按兵不动,他已忍无可忍,所以在宗氏弟兄前,要卖弄他的勇武。凑巧欧阳仁也是要在陆翔前立功,两个人狠命肉搏。

屠开瞧得起劲,发一声怒吼,使开双斧杀出阵来。小子龙陆翔,纵马挺枪,拦住他喝道:“贼子休要逞能,吃我一枪!”屠开双斧早已打到陆翔马腹之下。陆翔把马一拉,让过屠开的斧,手中枪已挑到屠开的脸上,屠开将斧架住。马上步下,彼此酣战。

宗氏弟兄在左翼,见右翼中军均已有人出战,自己是被人家特地请来作战的,如何袖手不动作壁上观?休说向魏大钟交不出帐,鲍提督也要疑我们无能呢。况又眼见陆翔一枝枪龙飞凤舞,屠开有些手忙脚乱,足见螺蛳谷中大有人才呢。这样一想,宗亮、宗寰立即一齐出阵。欧阳义使动大刀,法空头陀舞月牙铲,抢先出来。欧阳义迎宗亮,法空敌住宗寰,交起手来。

鲍提督眼睁睁地要看宗氏弟兄的武艺,所以抱着黄金锏,徐徐放马出阵,态度从容地在阵前观战。

只见宗亮的一枝枪,浑身上下,都是解数。使开来果然与众不同,把欧阳义包围在中间。而宗寰的一对紫金锤,也如两团紫云,旋转如天际流星,法空极力抵住。斗到分际,宗亮趁欧阳义的刀砍入时,把枪忽地向上一挑,拨开欧阳义的刀,自己的枪乘势刺入欧阳义的腰眼。欧阳义慌忙收回刀来架格时,宗亮忽然把枪望下一沉,斜转枪杆,在欧阳义的小腿上敲了一下。欧阳义喊了一声:“啊哟!”翻身跌下马鞍,早被四五名清兵过来按住,擒回去了。

袁彪大惊,挥动三尖二刃刀,一马冲至。大喝:“老头儿,你是何人?休逞威风!快快放还我的弟兄。尔识得摩云金翅袁彪吗?”

宗亮打个哈哈道:“你就是袁寨主,老夫此来,本要收拾你们这些狂寇,仔细一个个被我擒住。你可知大名府的‘一盏灯’宗亮不肯轻易让人,还是快快投降,免得老夫动手吧。”

袁彪怒道:“且斗一百合再说。”说罢,当先一刀向宗亮顶上劈下。宗亮微微一笑,举枪护顶,拦开袁彪的刀,还手一枪,直望袁彪胸前刺来。袁彪连忙收刀架住,觉得宗亮的枪沉重而迅速,与众不同,遂施展平生本领,和他对垒。宗亮见袁彪武艺精熟,是个劲敌,便使出杨家枪法来。上下左右,尽是斗大的枪花,枪法神妙莫测,不可抵御。袁彪识得这是著名的杨家枪法,精于此事的当世没有几个,今天逢到能人了,悉力抵御。战到七十合以上,却自难解难分。

宗寰见法空的月牙铲很是不弱,遂即晃一晃锤,即向后败退。法空贪功心切,飞步追去,忽见宗寰回身将手一扬,便有一物向自己头上落下,其快无比,不及躲避,正中脸门。乃是宗寰生平善用的铁索飞抓。有五个铁指已嵌入肉中。法空尚欲挣扎,宗寰将飞抓用力一拉,法空挡不住,惨叫一声,跌倒地上。法明在后瞧见,忙舞动双刀赶来援救。早被宗寰一锤,结果了法空的性命。法明见法空惨死,心中又悲又恨,挥双刀直取宗寰。

宗寰见死了一个头陀,又来一个头陀,不由大笑道:“怎的螺蛳谷中独多头陀,好!索性待你家宗爷一起送你们往鬼门关去做伴侣吧,也免得你的同道为鬼寂寞。”法明愈怒,手中双刀直上直下地向宗寰砍去。宗寰喝一声:“贼秃,我岂惧你!”也摆动双锤杀过来,两锤两刀搅作一团。

魏大钟见屠开和陆翔已斗一百余合,斧法有些错乱,便挥动手中狼牙棒过来助战。屠开见魏大钟到来,便跳出圈子,让魏大钟和陆翔对战。周达也挺起方天画戟来助靳大霈,双战欧阳仁。欧阳仁抵敌不过,回马败走。李威、鲍文远也杀上阵来。袁彪一人抵敌宗亮,已是费尽气力。又见欧阳仁败走,敌将逞威,知道今天不能恋战了,也虚晃一刀,退下阵去。法明跟着退下。

鲍提督大喜,把手中黄金锏一指,下令全军速进。大小三军,跟着一齐杀将过来。袁彪等大败,退回隘口。戴超闻得败北,赶忙预备檑木,滚石,接应袁彪等入谷。待到清军掩至时,檑木滚石一齐放下。鲍提督攻打一番,见谷中守备甚严,恐怕自己部下受到死伤,遂收兵回营。把擒来的欧阳义派人严密监禁,待捉住了袁彪等众人,一齐押解上省。又设筵席款待宗氏弟兄。

鲍提督道:“出兵以来,未尝获胜。今日仗贤昆仲之力,杀败袁彪,生擒欧阳义,击毙头陀,足使螺蛳谷匪党胆寒。二位英雄果然名下无虚。适才宗亮义士大战袁彪,宗寰义士连敌二头陀,枪法、锤法都很高明。而宗亮义士的杨家枪法,可称天下无敌。干城非常佩服,理当敬贺。”遂斟上两杯酒,敬给宗氏弟兄喝。

宗氏弟兄慌忙起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宗亮说道:“这是仗军门的威武,愚兄弟何足称道也!”就各个还敬鲍提督一杯。李威、靳大霈等众人也各举杯畅饮。兴尽而散。

次日,鲍提督分兵为三,轮流向螺蛳谷攻打。袁彪坚守不出。法明等都要请战,说师兄法空死得可怜,宗寰用暗器伤人,也不显得真本领。自己也会飞镖,当为法空复仇。

袁彪道:“昨天我们锐气挫折,敌军气盛,今日不可应战。且待稍款,别出奇计以破之,必为法空禅师复仇,并想法救回欧阳义兄弟。”陆翔也愿出战,袁彪只是不许。

官军一连攻了数天,袁彪等小心防守。官军因仰攻之故,徒然损失一些兵马,不能得手。

这一天,袁彪坐在帐里,一手支着下颏,独自转念,心中很是沉闷。此时年小鸾娇躯已愈,走过来对袁彪说道:“你一向自命是个英雄豪杰,为什么见官军如此惧怕?”

袁彪道:“我早已探听明白了,前日和我们交手的乃是大名府的宗氏兄弟。一个名唤‘一盏灯’宗亮,一个名唤“八臂哪吒”宗寰,都是江湖上著名的人物。我以前也曾听人家谈起,本领果然高强。鲍提督此番大约特地请他们来相助作战的,所以有恃无恐。可惜法空头陀死在他们手里,而欧阳义也不幸被他们擒去。无论如何我早晚必要报仇的。”

年小鸾道:“若要复仇,趁早出战。我听说欧阳仁因他兄弟被擒,心中非常发急呢。那八臂哪吒宗寰也并非真的三个头、八只手臂的天神天将,何必畏敌如虎,贻人讪笑?我现已强健,也愿出去一战,瞧瞧宗氏弟兄究竟如何。”

袁彪道:“我生平也经过不少强敌,实在宗氏弟兄非他人可比,你千万不要小觑他们。”

小鸾把嘴一噘道:“我终不信。我们可以尽起山寨人马,和他们背城一战。否则,这样困守,岂是解决的良策?鲍提督前番不战,是等待宗氏弟兄,你如不战,又等候什么人前来相助呢?你真是个傻子。”

袁彪笑道:“你说我傻子吗?我想鲍提督兴师动众,利在速战。我们可以以逸待劳,坚守山谷,不和他战,等他师劳力竭,然后一战,突破他们。”

小鸾冷笑道:“你这个念头转错了。他们有省里的接济,怕什么师劳力竭?倘若我们被困半载,粮食便有缺乏之忧,那时候儿郎们人心散乱,还能够破敌吗?所以我们亟须把他们杀退,早求解围。”

袁彪被小鸾说得正是无法,忽然寨中解大元、马魁差人前来谷口报信,据螺师谷后摩天岭下有农人来报告消息说,昨天有一小队清军前来捉去山中樵夫数人,一个都没有放回,不知是何用意。那边农人因和寨里感情甚好,怕受官兵搔扰,所以来此报信。大概清军想从那方面进兵也未可知,故向袁彪请示。

袁彪听了这报告,便对小鸾说道:“清军捉去樵夫,其用意亦不难揣知,大约他们前面攻打不进,想从间道来偷袭我们的后路,所以捉去樵夫,即要他们引路。鲍提督确有智谋,我也思虑到这么一着。摩天岭倘有疏失,我们险要便无所用,山寨将被他们捣破了。幸亏这条路既远而又难行,纵有樵夫引路,亦非片刻可达。我们得信较早,尽可预防。”

小鸾道:“好啊。鲍提督那厮想来捣我们的后路吗?管叫他来时有路,去时无门。这样我看你再能不战吗?”

袁彪笑道:“当然要战。我想待他们深入时,用奇兵破之。你且准备厮杀吧,会如愿以偿的。”小鸾大喜。袁彪遂叫人请陆翔、戴超、欧阳仁、法明等四人进来,把这事告诉他们知晓。

陆翔道:“这几天没有厮杀,闷得慌,难得他们送上门来,小弟必为法空师复仇。”袁彪遂留欧阳仁,戴超守住隘口,叮嘱他们:“严守无战。鲍提督若从后面进袭,谷前必然也要加紧攻袭,彼此呼应,乘虚而入的。你们千万不要出战,待我们去破了他们偷袭之兵再说。”欧阳仁、戴超一齐答应。

袁彪遂留三百人在谷口,自和法明、陆翔、小鸾等一行人,带领精锐健儿回到寨内。解大元又将这事报告一遍。袁彪立即和陆翔、小鸾又去后山摩天岭前,相视一番地形,然后回去。决定机宜。先令解大元率健儿十人,带着号炮去摩天岭上隐蔽处埋伏下。若见清军上岭时,即可点燃起号炮来,休要声张,直要等到他的人马下岭时,接连放他数十声,以便我们动手。又令马魁带数十名鼓手到山谷深处,分散埋伏下,听号炮响时,便四下里擂起鼓来,一以助声威,二以疑敌兵。解大元,马魁二人都奉令而去。

袁彪遂请陆翔、年小鸾各领一队人马,埋伏山坳里,听号炮声便可杀出,敌住官兵。他和法明各领二百人马,绕道至摩天岭东崖下埋伏,专待官兵退时出来击截。分派已定,只待厮杀。

原来鲍提督果然因为谷前屡攻不下,想由后路抄袭。被他探听得摩天岭下,有一条山径可通螺蛳谷后面。便叫李威率领数十官兵,悄悄地从那边窥探途径。李威窥探一回,见重重叠叠的山,高高低低的树,迷茫莫辩。且喜附近正有樵夫斫柴,遂捉了几个樵夫回去,带至鲍提督面前,细细审问。樵夫们怎见过提督的尊严?早已吓得尿屁直流,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鲍提督道:“你们倘若果是良民,不通山中土匪,那么快些将螺蛳谷后山情形,和摩天岭通往那边的途径,老实告诉,便可恕你们无罪,释放回家,否则严办不徇。”其中有两个樵夫认得路径的,遂说此摩天岭,直达螺蛳谷约五十多里,因山径曲折,望之虽近,走之则远的缘故。鲍提督又问:“袁彪在那里可有人马驻守?”樵夫说:“山路险恶,外边人不易走入,所以一人也没有把守着。”

鲍提督听了,很是喜悦,暗想这个机会万万不可失去,便叫这两个樵夫引导,许以重赏。即令魏大钟、屠开率步兵四百为第一队,又请宗寰和李威率步兵四百为第二队,由樵夫引路,即向摩天岭进发,待到山寨中举火为号。自同宗亮、鲍文远、靳大霈、周达等诸将,督率三军,仍向螺蛳谷前进攻。以便内外呼应,可以大破螺蛳谷。魏、屠二人奉了鲍提督之命,带兵向摩天岭衔枚疾趋。二樵夫在前引路,曲曲折折,走向峻险的山道中。

两旁怪石罗列,大树蔽天,幽深莫测,果然是一条秘密的山径。他们是天未明就动身的,走至日中的时候,方才爬到摩天岭上,人马都很疲乏。魏大钟吩咐大家坐地休息一回,俯视螺蛳谷如在釜底,深谷怪壑,使人心胆凛栗,大家拿出干粮来充饥。魏大钟、屠开遂又督领着樵夫引导,悄悄地走上摩天岭来。等到魏、屠二人的军队下到半山坳时,宗寰、李威等也到岭上休息。魏大钟又留下数人在此指点途径,彼此呼应。

魏大钟将近走下岭时,问樵夫:“此去螺蛳谷还有多少路?”樵夫道:“尚有十数里即达后山了。”魏大钟方催动人马速进。忽听岭中四下里号炮响,声震山谷。接着鼓声怒鸣,好似有千军万马杀奔而来。魏大钟不由心惊,暗想:螺蛳谷中人,难道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们要来后山偷袭而设下埋伏吗?真是奇极了。一时不知有敌军多少,从哪一地方杀来,清军纷纷哗乱。魏大钟立即约束部下,休要乱动。

这时候,陆翔和年小鸾已从左右包抄过来,呐喊声声,大叫:“休放走了清兵!”魏大钟知道情形不妙,吩咐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快快退去。屠开气愤地大叫:“既已到此,为何不战?我不杀敌人,暂不回营了!”率领健儿十数人向前边冲去。正遇年小鸾,见是一个美丽的女盗,便挥动双斧,叫一声:“你这妇人,生得好好的,怎么为盗?不如跟着屠爷去吧!”小鸾大怒,舞剑向屠开头上猛劈,屠开将双斧迎住,二人在岭边林子旁狠斗起来。

魏大钟见屠开恋战,只得上前接应。陆翔早挺枪跃马而至,拦住他厮杀,魏大钟识得陆翔厉害,悉力抵御,酣战三十余合。螺蛳谷人渐渐包围拢来,清军不得脱身。年小鸾见屠开骁勇,暗暗藏镖在手,杀至分际,虚晃一剑,落荒而逃。屠开怎肯舍弃,飞步追去。年小鸾发出一镖,屠开莽撞,闪避不及,正中右腿,跌下地去,被螺蛳谷中人过来缚住。

魏大钟见屠开被擒,自己又冲杀不出,心慌意乱。年小鸾又上前相助。正在危急之际,宗寰等在岭上早已望见,依着李威的主张,本要火速下岭接战,但宗寰听得四下炮声数响,不知敌人虚实,恐怕后路被截。便叫李威留在岭上,摇旗呐喊,遥作声援。自率健卒百人下岭去救魏、屠二人。见魏大钟被螺蛳谷人围在核心,遂舞动双锤,杀入阵中来救魏大钟,宗寰的双锤,果然难当。螺蛳谷儿郎们纷纷后退,被他击倒了十数人,冲开一条血路,大呼:“魏兄,屠兄,快快随我来吧!”魏大钟趁势杀出,一齐望岭下奔逃。

陆翔、年小鸾哪里肯放他们逃生?随后追上。李威率众又来接应,退下摩天岭。岭下鼓声大震,袁彪和法明左右杀出,大喊:“清兵中了我们之计,休想回去!”宗寰慌忙敌住袁彪,李威战住法明,陆翔等又在后杀来。宗寰等不敢恋战,只得拚命杀出重围,逃回前山去。陆翔单枪匹马,紧追勿释,宗寰怒了,回身舞锤,和陆翔死命猛扑,两个人大战七十余合,不分胜负。宗寰虚晃一锤,回身便走,陆翔追上去,袁彪在后大喊:“陆兄弟,留心敌人暗器!”说话时,宗寰的飞抓已向陆翔顶上飞来,幸亏陆翔被袁彪一句话提醒,疾忙将马一拉,身子向后一仰,飞抓扑个空,离开陆翔身边只三四寸。陆翔吃了一惊,方才勒住马不追。宗寰握着双锤压后而退,检点人马,损折了一半。

鲍提督正与宗亮等猛攻谷口,欧阳仁等极力坚守,矢石如雨。鲍提督仰攻比较困难一些,攻了多时,希望李威等两队兵马可杀至螺蛳谷后,捣其巢穴,那么寨中必然大乱,自己便可乘虚而入了。谁知盼望良久,不见谷中火起,而隘口把守的人,依然镇定不乱,心中未免有些狐疑。李威等究竟能否直捣后寨,克奏肤功?不要反中了袁彪的埋伏,那就糟了。思至此,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忙又命靳大霈、鲍文远带领五百人马前去摩天岭接应。

谁知靳大霈等走不到二三里,魏大忠等已败退回营。鲍提督得到这个恶消息,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止住部下,勿再攻打。即命宗亮、周达断后,将兵徐徐退回大营。欧阳仁等不敢出击,让鲍提督安然退去。鲍提督回营坐定后,魏大钟、宗寰、李威三人入见,诉述败军之由,且请处罪。

鲍提督仍用温语安慰他们道:“这是我冒险行军之咎,以致中了他人的埋伏。袁彪那厮果然未可轻侮,不关你们的过失。被他们胜了一仗,不足为奇。只是屠壮士被他们擒去,很代他耽忧,未知他的性命有无危险呢。”

宗寰道:“摩天岭这条间道,途径遥远曲折,不宜行军,因此我们吃了大亏。况且以后谷中人更要严防,所以那条路是不能再去了。我们只有加紧向谷前攻打,或约他们出来换将。某等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鲍提督道:“此言正合吾意。前番一战,斩获两头领,只恐袁彪等严惮贤昆仲武艺高明,仍不肯出战罢了。”魏大钟道:“明日姑且再去一试。”

次日,鲍提督带领众人来到谷前挑战。土城上忽然射下一封信来,小兵拾得献给鲍提督看。鲍提督一读,方知袁彪昨日擒得屠开,愿于今天在阵上走马换将,要这里放回欧阳义。鲍提督正在想念屠开,当然同意。遂将这信给大钟等看,又叫鲍文远去营中押解欧阳义来,一面写好一封复函,射上土城去。

隔了一刻,袁彪、陆翔、欧阳仁、年小鸾四人押着屠开,率儿郎们出谷来,排成阵势。鲍提督这边由李威、鲍文远押解欧阳义出阵。袁彪那边由欧阳仁、年小鸾押着屠开出阵。屠开昨天被擒时,小腿上虽中一镖,没有大伤,早给小鸾敷药治好。两边通了一个口号,各放俘虏回去。

谁知李威心存不良,他乘欧阳义反缚着双手,从自己阵地跑回螺蛳谷阵上去的时候,刚才跑得一段路,他却暗暗抽弓搭矢,觑准欧阳义的后脑,飕地一箭射去,欧阳义是不防的,那枝箭一刹那间已飞至欧阳义的脑后,相距不过三四寸了,李威见此情形大喜,喝一声:“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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