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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 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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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国宇治,有茶贾宫本某,年老无子,祈神生一女,名阿清,明眸皓齿,颜如蕣花,二亲殊宠,掌玉不啻也。年及二八,以甥仁右者为赘婿,伉俪特厚。未几,二亲殁,阿清亦罹痘,颇为重患,死而苏者数。阅三、四月而痊,痘痕如蜂窠,睑反唇曲,甚极颠丑。仁右渐厌之,不复同枕席,阴购一茶肆之女为妾,置之邻坊。既而举一子,益恶阿清,怒骂苛责,代拳以鞭,殆无完肤。阿清毫不怨,谨慎能事,莫何之如。

一日,近村有祭祀,村人集为演剧,仁右携阿清行观焉。归路过宇治川堤,时前后无人,推挤水中。偶雨后,水势如激矢,与浪共去。仁右归家,遂为逃亡,不复追求也。于是纳妾为妻,衣服妆筐悉与之。居月余,其子复患痘,甚为难症,经数月渐痊,颜复如阿清,而丑倍之,夫妻忧之。

时近初秋,仁右往京收债,夜冒雨归,过宇治桥。忽见一团阴火,飘飘然自下流来,直到面前灭,腥气冲鼻,冷汗濡腋。一妇人伫桥上,俯面问曰:“妾欲到宫本氏,愿指示之。”仁右讹曰:“我宫本氏仆也,子有何故来?”曰:“妾有怨仁右者,某月某日,欺妾杀于水中,妾欲报之。”言毕举面,则阿清也,容貌狞恶,口裂到耳。仁右惊走,误触栏干而仆,阿清吓吓大哂。仁右忍痛而趋,如有物追,急叩户而入。自是手足萎腇,不能步行,每夜三更叫号曰:“阿清来矣,扑我脑我。”展转不眠,至鸡鸣少睡。诸医束手,诵经施僧,更无微验。遂白昼叫唤,曰:“阿清又来压我胸、掩我口。”病月余,终绝食而殁。其子亦病,叫号如父。

偶有村人为僧归省者,往访宫本氏,说其子及其伯父曰:“江户深川灵岩寺中有僧珂硕者,道德殊胜,为一宗活佛,能退恶灵、度迷鬼。往而请之,或有去病除祟。”伯父喜之,乃乘其子竹兜子到于江户。先是,珂硕夜坐念佛,忽有女鬼踞几前,珂硕曰:“何者半夜入房来?”女鬼曰:“妾宇治宫本氏妻,为夫所杀。”因备述颠末,愿脱患苦,得佛果。珂硕乃授十念,赐名清云尼,又授菩萨戒,鬼喜而去。数日后,宫本氏子与伯父来谒,珂硕则延坐曰:“阿清既成佛矣。”伯父惊曰:“师何以知之?”曰:“畴昔之夜,来求化脱,因授戒,除障碍,儿之病亦应平愈。”伯父与儿大喜,又受十念,身神始健。居七日,病全痊,而面色亦去丑。时珂硕名声渐喧,信徒日集数十人,厨间烹茶之鼎才容数升,不足供众。伯父与儿谋,欲寄赠斗大之鼎。归来,命工铸之。

鼎成,欲携而到江户,业务鞅掌,荏苒经数日,将理行李就途,忽然失鼎,以为贼所夺,然门户皆锁,不见携去之迹。四方搜索,无所获焉。因念师活佛也,或知鼎所在,急拉儿来于江户,直到庵谒师。师曰:“厚意惠鼎,足以供数人,子先喫茶。”伯父讶之,乃视鼎已在炉上,沸沸卷涛。二人益惊,遂入其门为弟子。鼎今在奥泽村净真寺。寺珂硕师所创立,世谓之飞鼎。是宽文年间事也。

珂硕师一代事实颇有奇谈,大约《净真寺记录》载之。或曰:“鼎重数十斤,飞到百里之外,何者负担之?”曰:“是所谓佛妙智力,不可以人智测也。”余未窥佛智,不能详其理,姑因传记志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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