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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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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伟大、尊贵的叙利亚城市安条克的平原上,基督徒收获了这场胜利。之后,勒皮主教和其他王公于科布哈的军队逃跑后,结束了屠戮,回到了这座城市的防御墙内。他们清洁了突厥人曾以其渎圣的仪式亵渎过的圣徒彼得的大教堂,去除了所有污秽,极尽庄重地重建了被毁坏的神圣之圣坛。在至高崇敬下,他们恢复了主耶稣基督的像和圣徒的画像。突厥人以对待活人的方式弄瞎了它们的眼,以泥沙覆盖,将其遮盖了起来。他们令大公教神父复归其位,于此处执行神圣的奥秘。这些人来自所有教士之中,既有希腊人,也有拉丁人。然后,他们命令,以最纯净的紫色布料和贵重的丝绸,以及所发现的,留在安条克中的饰品,制作十字褡、法衣、大圆衣及各种装饰,以供永生上帝的教会使用。神父和助祭用它们在圣彼得的圣殿中主持礼拜。抑或,当他们在礼拜日的游行或著名的节日中时,会穿戴着它们,吟唱着赞美诗和圣歌,前往主耶稣基督的母亲,圣玛利亚的礼拜堂。这座距离圣彼得不远的礼拜堂,迄今为止,一直没有受到这些突厥人的侵害,完整无损。在突厥人征服了这座城市后,这座礼拜堂被当作礼物和一种特许,留给了那些只能留下来的基督徒。这座城市的宗主教是一位至虔诚的人[1] ,在突厥人被基督徒封锁、围困住后,经常被突厥人用绳子捆绑起来,活生生地悬挂在防御墙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突厥人这样做,就是为了增加基督子民的痛苦。他们还经常凭着镣铐伤害他的双脚。基督徒体面地使他复归于自己的教座,在完全的顺服和虔敬下,使他成为了安条克教会的牧首。

2.于是,在优先考虑并安排好这些神圣之事后,他们委任博希蒙德为城市的领主和护佑者,因为他为了有关这座城市的事情付出了很多,并且,他也在塔楼和防御墙上,为抵御突厥人的入侵付出了极大的辛劳。获得了城市的权力和统治权后,博希蒙德住在了位于山中高处的要塞中,将他的人派驻在那里卫戍。在那里,他们再未遇到突厥人的抵抗。因为,在获悉自己人的溃逃和毁灭后,桑萨多尼阿斯和卫城里的人一起从山中逃走了,留下了一座没有防备的空城堡。事实上,普罗旺斯之地的伯爵雷蒙德,占有之欲沟壑难平,无休无止。雷蒙德强占那座在奥龙特斯河上桥旁的塔楼——它朝着圣西蒙港的方向——并将自己的卫戍驻守于此。他还迫使此部分的城市服从于其统治。然而,其余的王公,公爵戈德弗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诺曼底王公罗伯特及其他为这座城市付出过不少辛劳的人们,完全没有试图去控制这座城市,抑或分享它的岁入或贡金。他们并不想违反同君士坦丁堡皇帝所达成的协议和庄严的誓言。确实,他们向皇帝发过誓,如果安条克被占领的话——因为它就像尼西亚一样,属于他的王国——他们应将它,连同所有附属于他王国的城堡和城市,都归还给他,他们还要恢复他的至高君权。从此以后,博希蒙德开始妒忌伯爵雷蒙德,不过,仍旧是在背地里。

3.这些王公关切协议和誓言的信守,在上帝赐予的这场胜利不久后,委派埃诺伯爵鲍德温,连同“显贵者”休——他是法兰西国王的兄弟——带着信函前往希腊皇帝处,去问明,为何皇帝会如此恶毒地对待上帝子民,为何在如此的困境中,他未施以所承诺过的援手。迄今,皇帝都不可能发现基督徒对他有过欺骗或诡诈。此外,这两人被赋予了使命,去向这位皇帝指出,军队的王公已经从所有的承诺和庄严的誓言中解放出来了。因为,出于胆怯和逃跑之人的怂恿,皇帝言而无信,没有兑现任何承诺过的帮助。上述的这两位王公,接受了他们兄弟的信函,经罗姆中部赶往皇帝那里。在罗姆,在尼西亚附近,他们偶然间落到了特科波佣兵的伏击中,左右两侧都无法逃走。特科波人是邪恶的种族,名义上被称作基督徒,但事实上并不是,他们是由突厥人父亲和希腊人母亲所生。于是,特科波佣兵看到落入他们手中的这些人后,突然间冲向了他们。据说,他们用箭矢射中了位于休前面一点的鲍德温。一些人声称,他还活着,被俘虏,被他们带走了。但是,在这天,如此显贵和虔诚的一位王公是如何死去的,人们不得而知。走在鲍德温后面一点的“显贵者”休,目睹了鲍德温灵魂所遭受的折磨,就从路上折回,向着毗邻山区的一片树林疾驰而去。他躲避在这片树林中,逃离了毒手。[2]

4.这之后,满载着食物的船只自四面八方频繁造访圣西蒙港,朝圣者因上帝的胜利,从野蛮人的围困中解放了出来,正享受着令人喜悦的丰富食物和各种必需补给。这时,安条克城内发生了一场极其致命的瘟疫,基督的军队中,数不尽的人——既有尊贵的首领,也有贫贱的大众——被它夺去了性命。在这场致命的灾祸中,受人尊敬的勒皮主教首先于8月的朔日被击倒,丢掉了性命。贵族和出身低微的人,为他哭泣,悲恸异常,将他带到圣彼得大教堂安葬,就在主的矛被发现的那个地方。于是,在如此尊贵的教士被安葬后,这场非常严重的瘟疫流行更广,愈演愈烈。基督徒的军队开始被死亡所削弱,以至于在6个月的时间里,差不多每天刚到拂晓的时候,就会有至少30名或50名或100名贵族和贫民撒手人寰。在这场严酷的灾难中,埃施的亨利——他是位出身高贵的骑士——病倒了,死于图柏赛腊城堡,被以大公教的方式安葬于此。哈默斯巴赫的莱因哈德,一位事迹和出身都非常显赫的骑士同样丧了命,被葬于使徒之首,圣彼得大教堂的前庭。此外,许多人——既有骑兵也有步兵,既有贵族也有贫民,既有修士也有教士,既有渺小之人也有伟大人物,甚至还有超过100000名女性,未受武器屠戮,却被毁灭了。

5.同时,许多人因和平和胜利而欢喜,避开了这场致命的灾祸。但是,就在他们为了必需品而频繁造访埃德萨,希望从鲍德温手中获得些什么的时候,受到居于阿扎泽(azaz)城堡的突厥人众多的埋伏和攻击,总有人被俘虏、带走。一天,一位叫福尔贝特(folbert)的人——他是出身于布永城堡的一位显赫骑士——正带着自己美丽而优雅的妻子,连同其他的兄弟一起前往埃德萨的路上时,意外地落到了埋伏的突厥人的手中。就在此地,他和其他的人,在经过了并不激烈的抵抗后,被击败并被斩首。他的妻子因美貌而在突厥人眼中讨得甚大的欢喜,被俘虏,带去了阿扎泽城堡。城堡的王公,即领主,吩咐体面地对待她,他想用她来换取大笔的赎金。不久,一个著名的突厥骑士前往阿扎泽城堡的领主那里当佣兵,垂涎于福尔贝特被俘的妻子的美貌,因无限的爱慕激动不已。为了她,他强烈地恳求城堡的领主,将她作为礼物赠予他,结成婚姻,以替代佣金。于是,此事就这样做了。

6.这个突厥骑士,因这场婚姻而喜悦,对阿扎泽领主的敌人施加了比他惯常多得多的伏击和战事。他还频繁地劫掠阿勒颇城。这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属于某个名叫里德万的突厥王公。他经常将那些企图劫掠财物的逐利者抓为俘虏,或者在击败他们后,将其斩首。事实上,在阿勒颇的里德万和阿扎泽王公间,彼此敌对,充满仇恨。几天后,里德万因为上述的这个骑士和阿扎泽的军队总是与他作对而恼怒,将听命于他的突厥人从阿勒颇城内的各个地方召集起来,意欲在商定的日子,以一支强大的军队围困、征服阿扎泽。得知此事后,阿扎泽的王公焦急地盘算,如何才能召集一支能够用来对抗里德万征召的成千上万之人的辅助军力。

7.这时,就在各种商议期间,那个娶了基督教妻子的突厥骑士,在这位妻子的鼓动下,催促阿扎泽王公,这样说道:“您是否看到,里德万正从四面八方将突厥军力集合起来,意欲以数以万计的大军围困、征服您和您所占据的这座城堡?现在,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建议的话,那就不要犹豫,赶快伸出右手,同基督军队的公爵戈德弗里缔结友谊,在击败了科布哈之后,他正牢牢地占据着安条克。这样的话,您可确信,在至关紧要的时候,您将会获得基督徒同盟的全部帮助。您已然知道,在武功和勇猛上,基督教民族要优于所有民族,他们的忠诚和荣耀,无人能相提并论。所以,您不要忽视这个建议,您要毫不迟疑地欣然接受他的友谊。这样的话,在您同他结盟之后,您会发现,所有基督徒都将自愿提供给您全部帮助。”这位王公意识到这个建议是明智的,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抵挡里德万和他那数以万计的军队。他派遣一个信仰基督的信使——他是叙利亚人,有着绝好的口才——前往安条克,去见戈德弗里公爵,这样讲道:

8.“阿扎泽王公向伟大的王公,公爵戈德弗里致意,祝万事顺意。在我们的人的建议下,我们准备与您达成彼此间的和平及友谊,建立起忠诚和友爱,并共享我们战争所必需的全部武器。我们发现,您是一个力量强大的王公,并且,您能够为与您结盟的人提供支援,您也不会因为轻率而解除诚信的盟约。因此,先于所有人,我们选择了您,与您会谈,寻求您的帮助。我们达成协议,凭借如此的承诺:您将永享我们不变的信任。阿勒颇的里德万成为了我们的敌人,他从各处集合起了突厥援军,很快就要带着强大的军力、为数众多的军队来到我们的阿扎泽城堡。我已然决定,不靠着其他突厥王公来迎击、抵抗他,而是向您求援,如果您不拒绝信任、帮助我的话。”在听完这名使者的讲话后,公爵戈德弗里采纳了自己人的建议,质询所提和议的诚意。他犹豫不决,唯恐突厥人背信弃义,会以邪恶的诡计对他和他的人造成伤害,在某个邪恶的借口下破坏协议。

9.阿扎泽的王公从他的使者的陈述中获悉,公爵和他的人对此协议心怀顾虑,不是十分相信突厥人的承诺。他将自己非常疼爱的儿子,名叫马胡麦特(mahumeth),当作人质送到了公爵那里。这样的话,从此以后,他就能在彼此间所建立的和约及协议上获得更多的信任。在将他的儿子收为人质后,公爵同他达成了信任和友谊,以不变的誓言承诺,帮助他对付所有的敌人,永不食言。因此,在做出了这些承诺后,他决定,将于某天集合基督教的军队,前去救援,对付里德万,在主上帝耶稣基督的帮助下,击溃围困阿扎泽的突厥军团。当公爵诚心诚意地承诺了这些后,阿扎泽王公的使者们非常高兴,欢喜不已。他们立刻将随身带着的两只鸽子——可爱温驯的鸟——从衣服中拿了出来。他们将公爵的答复和可靠的承诺记在了纸上,然后用线系在了这些鸟的尾巴上。他们将鸽子从手中放了出去,以将这些好消息带走。公爵和所有陪同他的人,都对放走这些鸟感到吃惊。不过,使者立刻解释了用鸟来传递消息的原因:“尊敬的公爵阁下及您的拥趸,不要对我们释放鸽子感到惊奇。我们并非孩子气地、漫无目的地将它们送出去。放它们出去是有原因的。它们快速、不停歇地飞翔,能迅速将您对我们王公守信的消息送走。这样一来,不管我们在路上是得了运气还是受到妨碍,它们都能确保您的帮助万无一失。此外,这些鸟带着信件被先行放走还有另外的原因:如果将信件放在我们的衣服中,被我们的突厥兄弟发现的话,我们的死期就到了。”这些鸟已经带着托付于它们的信件飞走了,忠诚地返回了阿扎泽王公的御座和餐桌。阿扎泽王公如他平时习惯的那样,亲切地收回了这些家养的鸟。他将信件从它们的尾巴上解了下来,打开阅读公爵戈德弗里所提密事,知晓了他支援阿扎泽的日期,以及将要救援他的基督军队那成千上万的庞大数量。

10.在通读、知晓了信的内容后,他确信了戈德弗里的友谊和诚信。他以大量的军事武装固守阿扎泽城堡,并从各地召集了众多的突厥人前来支援。这时,里德万率着一支有着40000突厥人的强大军队,进入了阿扎泽平原,在城墙周围扎下了帐篷。他日复一日地猛烈攻击着防御墙和塔楼。就在他停留于此5天后,戈德弗里到来了。他率强大的军队从安条克出发,他们带着漂亮至极的旗帜,穿戴着锁子甲和头盔,有骑马和步行的弓手,用3天时间走完了路程。公爵的兄弟鲍德温被他的信使召唤,率3000名战士从埃德萨出发,微风下,旌旗飘扬。在经过了一天的行程后,鲍德温与他会合。但是,博希蒙德和雷蒙德很是嫉妒,愤愤不平,因为阿扎泽的王公首先向戈德弗里派去了使者,达成了同盟,并为了相互间的诚信,将自己的儿子送与他做人质。因此,他们拒绝动身,不愿参与到公爵的这次征伐中去。

11.在行进了一天的路程之后,公爵看到这些王公因为嫉妒留了下来,哄劝、告诫、谦卑的请求都无法说服他们过来,他再次向他们派去了使者,这样说道:“你们是军队的支柱和领袖,不向我们——你们的基督教兄弟——施以援手,用虚假的借口与我们背道而驰,这么做是不合适的。因为,迄今为止,不管是在怎样的险境或不测中,我们从未让你们失望过,相反,在这次的旅程中,我们甚至总是准备为你们而死。请你们完全相信,如果你们今天仍不行动,不为此项事业向我们提供帮助的话,我们将成为你们的敌人,我们将不再有义务插手与你们有关的任何事情。”博希蒙德和雷蒙德看到,整个基督教军队都响应公爵戈德弗里的号召,坚持要前往阿扎泽,公爵和其他的兄弟们向他们表达了愤怒,他们意识到对自己的兄弟行事不公,感到了懊悔。他们召集起了大约4000名同伴——骑兵和步兵一样多,沿着大路,随戈德弗里而行,在阿扎泽地区同他会合。集合在一起的王公和他们的军队,共计有30000名战士。里德万和跟他一起围困阿扎泽的人,得知基督徒的队伍已经到达了附近的平原,从营地的远处看到黑暗中发光的火焰及腾起的烟雾。商议后,他们达成一致,将营地从封锁中移走。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对付如此众多的人。他们中的约10000人,绕了一个大圈,沿着所知的小径,在山中行进,用箭矢从基督教军队尾部攻击军中在最后面跟随着的朝圣者们。突然间,600人受到了袭击,恐慌不已,死于剑下。公爵和他的人对此并不知情,他们走在前面很远,相隔2罗马里。

12.当公爵和他的人得知了这个残忍的消息后,纵马疾驰,加紧赶路,在阿扎泽地区的一座山谷中遭遇了这些突厥人——他们正从这场屠杀中返回。基督徒用矛和剑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杀戮。在这些人被摧毁,从山上、浓密的灌木丛中逃走后,公爵和其他的首领前往阿扎泽城堡。阿扎泽的王公带着300名穿戴着闪闪发光的头盔和锁子甲的战士前来迎接他们,为公爵所做的,帮助他们成功打败敌军的所有事情,向他多次致谢。在此地,于在场所有人的眼前,协议更新了,在永恒的友谊下,他同公爵联合了起来。他承诺,坚定不移,永远不会疏远同公爵的伙伴关系,也不会疏离基督徒的友谊和亲善。公爵在自己人的建议下,同他立约,将镶嵌着绝妙的金银的头盔,非常漂亮的锁子甲赠予了他。布永的赫布兰德,尊贵的骑士,战功赫赫,以前总是穿戴着它们作战。就在里德万逃走,不再包围阿扎泽的时候,这座城堡的王公受到公爵和所有同行首领的亲切褒奖。恢复了安宁后,军队返回了安条克,所有的王公都住在了那里,生活在胜利、伟大的和平之中。

13.在这之后,前述过的那场疫情越发扩大、愈演愈烈。许多的王公,同普通人一道,即将死去。公爵戈德弗里想起以前同国王亨利四世——罗马人的第三任皇帝——征伐罗马期间,曾遭受过非常相似的灾难的折磨,在8月的那次瘟疫中,500名最为强壮的战士,以及许多的贵族丧了命,许多人同皇帝从罗马城撤离。现在,他因相同的瘟疫而恐慌,从安条克撤走,退往帕科阿德和科嘉·瓦西尔的山区,住在了拉沃德拉城和图柏赛腊城。在围困安条克之前,这两座城市被他的兄弟鲍德温所征服,在他迁往埃德萨之后,它们被留给了他的公爵兄弟。

14.事实上,在这两座城堡中,有些亚美尼亚兄弟以修士的习惯献身于上帝,遭受了帕科阿德的战士的许多侮辱,这些战士就居住在与前述过的拉沃德拉和图柏赛腊地区毗邻的城堡中。他们看到这位公爵是个喜好和平、富有正义感的人,就来见他,控诉他们所遭受的不公,控诉帕科阿德的卫城,控诉那些城堡以及它们为患的居民。至虔诚的公爵被基督的穷人们的控诉打动,并且,他没有忘记这个帕科阿德在基督徒仍旧围困安条克城墙时对他做过的不义之事。他被激怒了,计划为所有这些事情报仇。这个帕科阿德曾经抢劫过鲍德温——公爵的兄弟——的使者许多奢华的礼物、金钱和其他的东西,当时他们正从帕科阿德的土地和家乡经过。他有恃无恐地将所有这些东西送给了博希蒙德,以同他缔结友谊。因此,公爵现在被这些不义及穷人的控诉激怒了,从自己的随从中选出50名战士,穿锁子甲,带盾牌,持矛,带着弩炮和亚美尼亚弓手出发,前往附近的卫城,帕科阿德的犯罪的强盗就住在那里。他带着全部力量到了那里,发动了突然袭击,用火焰摧毁了它,将之夷为平地。在他的命令下,在那儿发现的20名战士被弄瞎,以作帕科阿德胆敢施加于他和基督的穷人的傲慢和不义的惩罚和报复。同样地,因为科嘉·瓦西尔对基督徒造成的各种侮辱和不公,他的卫城和城堡受到了控诉,在公爵军力的进攻下,那些地方被征服,并被夷为平地。

15.于是,在公爵戈德弗里从阿扎泽返回安条克,将他的人质马胡麦特留给安条克的信者看管,起程赴图柏赛腊和拉沃德拉,鲍德温也带着他的人返回了埃德萨后,军中许多人去了埃德萨城,他们中既有尊贵之人,也有出身低微的人:内勒的德罗戈、图勒的雷纳德、贝济耶的加斯顿、沙特尔的富尔彻及其他的首领和随从。他们或百人为一组,或50人为一组,有的骑马,有的步行。他们想要服军役,从成了这座城市和这个地区的公爵及王公的鲍德温那里挣得报酬,打算在他那里待上一段时间。事实上,他们承受着非常大的困难,他们的必需物资被长期的征战消耗殆尽。他们涌向那里,人数和力量与日俱增,最终,差不多整座城市都被高卢人围了起来,为他们提供食宿款待。日复一日地,鲍德温赠予每个人大量的礼物,有拜占庭金币、银塔兰特和器皿。鲍德温凭着战争及冲突,征服了许多地方,击败了所有反对他的人,征服了周边的突厥人及所有的民族,直到这片土地上的贵族及强权者都与他缔结了协议为止。

16.罗哈斯——即埃德萨城——的12位王公及本地人意识到,这些法兰克人正以如此的方式从安条克及所有的地方蜂拥而来,在各种行动和技艺上都卓尔不群,其建议被置于自己的之前考虑,鲍德温跟法兰克人在处理这片土地上的各种事务和工作时,比平时更加地忽略他们和他们的决定,他们激愤不已,对他和他的人非常恼火。他们以为自己会被这些人完全驱逐出去,因此,他们对于让鲍德温成为这座城市的公爵和领主感到非常不满。于是,他们秘密谋划,向突厥人派去了使者,密谋背叛鲍德温,或是杀了他,或是将他连同他的人一起从城里赶走。就在他们秘密地频繁开会,准备此事时,他们中的一个叫作恩珠(enzhu)的人,一心一意地对鲍德温保持着忠诚,将诡计的发起者和谋划者详细地透露给他。出于这样的原因,鲍德温必须要夜以继日地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的人,以及城市的入口,不因被出卖而受到伤害,以免突厥军队发现他们缺乏准备,疏于防范,有机可乘。鲍德温透过这番诚实的叙述,以及他们变得不友善的表情,明白了:他们正在谋划一场巨大的叛变。他将一队效忠于他的高卢人组成的家族武装派了去,命令将所有共谋作乱的人抓起来,关押到监牢中,将他们全部的财富及众多的金钱运到他的宫殿中,为了军役,他毫不吝惜地将它们偿付给了自己的随从。

17.此后,许多天过去了,这些人为了性命和肢体的平安,极力祈求,向他做了许多的辩解,通过求情的人,为了赎回自己主动交出了不少的礼物。在自己人的建议下,鲍德温一直在力争有更大的收获。他从探子口中得知,这些人在附近的城堡和筑垒中藏匿了大量的财宝,使得这些贵重之物避开了基督军队的耳目。最终,因为雇佣士兵,以及他赠予了他人数量庞大的礼物——不仅给予了高卢的贵族,还给了低微之人——鲍德温的财富被消耗殆尽,于是,他同意接受谢罪礼充作囚犯的赎金。他仅仅拒绝了两个人的谢罪礼,他命令将这两个罪大恶极、犯有叛逆罪的人弄瞎;将民众中若干共谋犯罪者的鼻子、胳膊或脚砍掉,赶出城去。从每个人那里收来的,不少于20000拜占庭金币——或30000拜占庭金币,或60000拜占庭金币——的赎金被放到了公爵鲍德温的金库中。此外,还有驴子和马匹、银质器皿和许多贵重的装饰品。自此以后,公爵鲍德温在埃德萨城中变得受人敬畏,他的名声一直散布到了这片土地的边界。

18.鲍德温的岳父——他叫塔普努兹——看到鲍德温如此报复那些叛变的人,并没收他们的财物、折磨他们的肢体,非常害怕,找到机会,逃往他在山中的城堡,不再返回,唯恐因自己所拥有的金钱而遭受死刑。索罗吉亚城的巴拉克,盼望着从鲍德温手中夺回这座城市,或者夺取些利益。他因为高卢人涌入后,鲍德温的心思完全倾向于他们而感到沮丧,开始暗自于心中谋划诡计,要用诡诈的建议将鲍德温引向毁灭。最终,他找到了一个邪恶的诡诈之法,以为可以欺骗、毁灭了他。一天,他去见鲍德温,仿佛极尽忠诚,这样说道:“我知道您是一位有着强大力量、非常勤勉的人,不吝惜于奖赏自愿为您服军役的人。因此,我暗地里发誓,不仅将我、我的儿子和妻子托付于您的手中,而且还要将我的阿马查城堡移交给您。有了它,您就能征服非常大的一片土地。您可以选个最合适的日子去接收它。”鲍德温完全相信了极其恳切、忠诚地同他讲话的这个人,因能接管这座城堡感到欣喜不已。他定了一个日子,在那天,按照巴拉克的话,这座城堡会被毫无妨碍地移交给他。

19.这时,随着日期临近,心怀鬼计的巴拉克将100名有武器和锁子甲保护的突厥人带入了阿马查城堡,在城堡各处的房屋中设伏,想要在鲍德温和他的人进城后活捉他,使其臣服。鲍德温没有察觉他的诡计,于这天动身,径直前往阿马查城堡,带上了200名战士,这些人身体强健,可以应对所有军事战斗。他们认为巴拉克准备移交这座城堡,就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巴拉克再三请求,施以甜言蜜语的哄骗,奉承他,想让他带上从同伴中选出的一些人,进入并接管城堡,并将他想留下的忠实的随从交给自己看管。鲍德温差不多听信了这个阿谀奉承的人,已然准备带上自己的一些同伴上山进城,吩咐其余的人留在外面。但是,一些明智的高卢人根本不相信巴拉克的话和承诺,单独将鲍德温带到一边,强烈责怪他这么快就相信了这个突厥异教徒的话,还在巴拉克没有给予任何担保或人质的情况下,就同意带着一小队人进入城堡。

20.最终,经历许久的犹豫不定,做了众多商议,加之基督徒不让鲍德温本人进入城堡,双方做出决定:鲍德温和同伴们在山谷中等待,先派他所信任的12名同伴去接管卫城,由他们去接收钥匙和门闩,切实地将卫城置于鲍德温的统辖之下,并将巴拉克的人排除在外。立刻,12名去接管卫城的人被选了出来,带上武器,穿上锁子甲,进入了阿马查城堡和塔楼。他们即刻发现自己陷于埋伏之中。100名突厥人从房屋里猛冲出来,持着武器和箭矢包围并抓住了这些人: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如此众多的突厥人。这12个人中,只有两人在经过一场勇猛、激烈的战斗后,从敌人手中逃脱。他们突然逃入了一间有窗户,能够俯视到山谷的上层房间,拔出宝剑,英勇地抵御追来的敌人,同时,从窗户伸出头去,竭力警告正同自己人站在山脚下的鲍德温当心诡计。他们喊道,10个人已经因虚假的诺言被俘虏了,而他们自己显然正处于死亡的险境。

21.鲍德温从他们焦急的呼喊声中得知,事情的发展截然相反,巴拉克的诡计暴露无遗。鲍德温因自己人被俘悲痛异常,备感折磨。但是,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将他们解救出来。这座城堡坐落于峭壁的顶上,是人的计谋或力量都无法征服的。最终,因为这些如此杰出的人的不幸而痛苦万分的鲍德温,猛烈地指斥巴拉克不义的诡计,提醒他想起自己发过的誓言。鲍德温告诉他,如果他能归还俘虏,他就能获得大量的黄金和拜占庭金币,以作他们的赎金。但是,巴拉克拒绝了所有东西,只要索罗吉亚城。鲍德温以主上帝起誓,绝不会将这座城市交给他,即使当着面把所有俘虏碎尸万段也没用。巴拉克完全不听鲍德温的要求和警告,除了索罗吉亚外,不管提出什么东西,都不接受。鲍德温返回了埃德萨,因自己被俘的人感到悲痛不已,非常哀伤。从这天起,鲍德温开始极端地痛恨突厥人和他们的主意、帮助及萦绕不散。

22.在这之后,没过多少天,萨莫萨塔的巴杜卡——他本应将妻子和儿子交给鲍德温做人质,但他施以诡计,拖延了许多天——进鲍德温的王宫阿谀奉承。鲍德温下令,让高卢人将他抓了起来,砍掉了脑袋。鲍德温将沙特尔的福尔贝特,连同100名可靠善战的战士派驻在索罗吉亚城。这样的话,他们就能长期进犯侵扰阿马查,竭力地去还以颜色,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为被俘的兄弟报仇。于是,一天,福尔贝特率着他的人出发,去阿马查的土地上劫掠强夺。他们预先派出了一些同伴,引诱突厥人从卫城前往福尔贝特设伏的地方,然后,双方交战,6名突厥人——他们是巴拉克的战士——被俘虏并被带走。巴拉克为了赎回被俘带走的人,归还了鲍德温的6名同伴,但是他仍然监禁着6个人,直到鲍德温动身前往耶路撒冷。这之后,由于疏忽,还因为巴拉克的看守长期的倦怠,4个人逃走了。他命令,将杰拉德——他是鲍德温的心腹和亲信——连同皮赛洛(pisellus)——他是维桑的显赫尊贵的骑士留代拉德姊妹的儿子——一同斩首。

23.当戈德弗里因为遍及安条克各处的致命灾祸广泛传播,正待在拉沃德拉和图柏赛腊的时候,就在这场瘟疫横行的时候,从多瑙河畔的雷根斯堡(regensburg)城和莱茵河畔的其他城市召集、集合起来的,出身德意志的1500人,经海路坐船,抵达了安条克城,进入了圣西蒙港。他们是来扩充这支前往耶路撒冷战斗、支援的基督教大军的。然而,就在这支队伍于8月同新近胜利的朝圣者混合起来后,他们同样被这场致命的灾祸所吞噬、毁灭,以至于似乎这1500人中没有一人幸免。

24.同时,在基督徒胜利后,安条克国王亚吉·西扬的儿子桑萨多尼阿斯,以3000拜占庭金币的代价从威廉译[3] 那儿赎回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威廉是一位贵族,是普罗旺斯伯爵雷蒙德的同伴和同胞,他在第一波进攻进入安条克的时候俘虏了他们,当时天刚亮,他们还在熟睡中。还在这个时候,在拉塔基亚被希腊国王的特科波佣兵俘虏的,布伦之地的吉内梅(guynemer),在长久的束缚和长期的囚禁之后,在公爵戈德弗里的要求下被释放,返回了安条克。但是他已经遭受了严重的刑罚。此外,阿扎泽王公的儿子,被送到戈德弗里那里做人质的男孩马胡麦特,既受到他的12名仆人殷勤的守护,也处在戈德弗里臣属精心的照料之下。他留在安条克,所需物资由公爵家族供应,时刻无缺。事实上,在看到公爵和其他的权势者因为迫在眉睫的灾祸而从安条克迁往他处后,有人声称,这样大量的死亡来自这个地方的疾患,有人则称是来自8月的瘟疫。于是,在9月初,非常多的人动身前往前述过的圣西蒙港,以作逗留。在突厥人被杀戮,科布哈逃走之后,海员们再次乘船来到这里,带来了生活必需的物资,将物资卖给贫困的人们,应有尽有,十分充足。

25.在这个月的中旬之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万物都如惯常的那样,在睡眠的松弛中恢复的时候,一次惊人的显圣在天穹展现于所有夜间值守的人的面前。星星仿佛从天空的各个区域集中到了一起,紧密地聚集在一个有1个阿提乌姆(atrium)[4] 宽、3个犹格(juger)[5] 大小的空间里,散发出炽烈的光亮,就像被堆积在一起,于锻炉中熊熊燃烧的煤炭。在长时间骇人的闪耀迸发之后,它们逐渐黯淡,在筑墙城市的环形下,以王冠的样式环绕天际。它们很长时间内就一直如此保持着环形。最终,它们分裂开来,在环形的一边呈现出一条通道和路径。基督徒的守夜人被这番有所象征的景象吓坏了,大声地喊醒所有沉睡的人,起来看并议论这个征兆的含义。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并对这预示着什么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看法。有些人声称,这意味着,耶路撒冷城里挤满了大量的异教徒,它因为他们的力量和聚集逐渐消散、衰弱。因此,最终,它显现出了一个供基督之子们进入的通道。有的人则称,这是仍旧将军力聚集在一起的基督的军队,因神圣的虔诚热情而炽烈发光。最终,它被分散到了被异教徒不公正地占有的土地和城市中,将强有力地压制、统治耶路撒冷和安条克的周边。有些人则说,这象征着现在大规模的死亡和众多的朝圣者,他们像云一样聚集在一起,日益伤亡损耗,变得越来越少。因此,他们各有各的看法,互相争论。但是,因上帝的意愿,如他们所说的,这次显圣的意义转向了好的方向。在10月,当8月的炙热缓和后,戈德弗里公爵及所有的基督教同伴,受到召唤,从各地返回了安条克。雷蒙德伯爵、佛兰德斯的罗伯特、诺曼底王公罗伯特、博希蒙德和其他的王公聚集一处,始终留在安条克。他们达成了统一的意愿,并采取行动。他们分散开来,动身前往位于安条克周围的土地和城市,对抵抗和反叛者施加封锁包围,迫使其屈服于他们的管辖。

26.因此,他们率武装阵列,首先前往资财非常丰富的阿博拉(albara)城。他们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征服并占领了这座城市,将其中发现的突厥人、萨拉森人斩杀于剑下。然后,紧随着这场胜利,雷蒙德伯爵、诺曼底王公罗伯特、公爵戈德弗里的兄弟尤斯塔斯、佛兰德斯的罗伯特、成为了安条克王公的博希蒙德转向马亚拉(ma’arra)。这是一座突厥人的城市,充满了武器和军队。戈德弗里、博希蒙德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仅仅在那里待了15天,然后,这三人返回了安条克。他们离开了在马亚拉城周围的伯爵雷蒙德和诺曼底王公罗伯特、尤斯塔斯和坦克雷德,以及他们数以千计的随从。然后,在数日之后,公爵戈德弗里集合起40名全副武装并骑马的同伴,动身前往埃德萨城,这座城市距离安条克有7天的路程。在那里,他的兄弟,率领自己全部附庸占据这座城市的鲍德温,与他在广阔的幼发拉底河对面的半途中会面,彼此间做了会谈。于是,博希蒙德——他的心中充满了对雷蒙德伯爵极大的嫉妒和愤怒——因公爵戈德弗里离开、雷蒙德外出而看到了机会,令号手发出信号,将自己的同伴召集起来,以强大的军力猛攻那座毗邻着费尔纳桥的塔楼,用战斗和弓箭手将伯爵雷蒙德留在塔楼中的战士打败了,将他们从卫城和城里驱逐了出去。因此,他独自掌控了安条克。

27.在这之后,公爵戈德弗里同他的兄弟会谈完毕,道了别,率领着上述的那40位同伴,即刻赶路,返回在安条克的兄弟、王公们那里去。他在图柏赛腊、拉沃德拉及其他地方受到了和平慷慨的招待。然后,他很快就进入了一个人称“主教之地”(episcopate)的地区。在此地,一天,他坐在一处泉水旁,临着草地,青草艾艾,跟同伴们吃着早餐,将装满葡萄酒的皮囊,以及其他随身用骡子、马匹装载着的生活必需品拿了下来。正当他在这儿同自己人安全地吃早餐的时候,他从派出去侦察突厥人伏击的男孩们那里得知,100名突厥人正躲藏在一座鱼类丰富的大湖旁长满水草的沼泽地中,就在一座山旁,距离安条克城有5罗马里远。他们隐蔽在那里,等待着这位公爵回来。当突厥人的伏击暴露了之后,公爵即刻推迟了野餐,立刻跟年轻的同伴们上马,拿上武器,穿上锁子甲,赶去迎敌。同时,突厥人也未迟疑,掉转马头迎着他们,大胆地用箭和弓同他们交战。然而,胜利的命运被赐予了人数虽少,但为性命而战的公爵和他的人。最终,公爵和他的人获胜了,用长矛刺穿了逃跑的突厥人,并将一些人斩首,将他们的人头悬挂在马鞍上,随身带着,连同战利品和他们的马匹,运往安条克城。在这位公爵发现博希蒙德成为了整座城市的王公后,向他和其他的首领及兄弟们讲述了在路上,上帝为他所做的全部事情,以及如此众多的突厥人是怎么被这样一支小队伍打败、毁灭的。

28.在公爵戈德弗里胜利返回后,过了一段时间,基督的子民都在私下抱怨,他们只是被耽搁在安条克城,根本不继续前往耶路撒冷的旅程。正是因为对耶路撒冷的向往,他们离开了故土的海岸,经受了如此众多的困苦。在人们中间,出现了巨大的纷争,许多人不再追随公爵戈德弗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博希蒙德,不相信他们给出的不久之后就会前往耶路撒冷的答复和话语。最终,上述的王公意识到,人们已经不耐烦了,并逐渐地不辞而别,于是,他们开始禁止任何人从海路返乡,在诸港口的各处布置看守。他们决定,在圣烛节[6] 召开会议,讨论人们的这些不满。因此,在安条克,在被召集到一起并做了讨论后,所有人——不分贵贱——决定,于3月的朔日一同前往拉塔基亚——它在基督教的掌控之下,然后,在那里将周围的军力聚集起来。这样,他们就不必忌惮任何性命之忧,不必再拖延前往耶路撒冷的旅程。

29.同时,伯爵雷蒙德受困在马亚拉城周围,长达5个星期的围困。他待在那儿的队伍中的所有人也是如此。他们在这座城市周围扎营了很久,受到了突厥人的猛烈阻击,遭受了一场大饥荒的折磨。这没什么好惊奇的,因为经过了长时间对安条克及现在这些城市的围困,周围大部分地区的食物都被耗尽了,多数居民带着他们的财产、牧群,逃到了山里。在雷蒙德的军中,以及以雷蒙德为首的联军中,有10000人。这讲来惊奇,听来可怕。这些城市周围饥荒的苦难愈演愈烈,以至于——这事说来都邪恶,更不必说做了——因为你们所听说过的匮乏,基督徒不仅不畏惧于吃杀死的突厥人或萨拉森人,还将抢来的狗用火烹煮着吃。但是,这又有什么好惊奇的呢?什么宝剑都没有在长期饥饿时那般锋利。

30.因此,伯爵雷蒙德看到因饥饿越发衰弱的人们的痛苦和悲伤后,集合起骑兵力量,动身进入山区,不时地将大量的劫掠品、食物带回来,上帝的子民总是能靠着它们重新振作。就在此地,于黎巴嫩的群山和沙漠中,许多基督徒受迫于这样的匮乏,外出寻找食物,被突厥人发现、屠杀。经常有出自大马士革的伏击,那是突厥人的一个特殊的据点。他们骑马冲向那些远离军队、围城,分散开来四处徘徊的人,屠杀一些人,用致命的箭矢射穿其他人。于是,伯爵雷蒙德得知了他留在城市周围的人因突厥人的伏击而遭受的灾祸,怒不可遏,想尽办法去终结这样的罪恶。因此,他去进攻位于山中的塔拉姆里亚(talamria)城堡。他用一队勇敢的人征服、毁灭了这座城堡,连同其中发现的突厥人。他带走了这座城堡的木材,用它们修建了一座攻城塔,用来征服上述的那座筑有城墙和防御墙的马亚拉城。在造好这座攻城塔,放置好其他装置后,不长时间,这座城市就被攻克了。它被伯爵和其他的王公——罗伯特、坦克雷德、尤斯塔斯——征服、摧毁。持着盾牌,身穿锁子甲的基督教战士占据了城市的中心,勇猛地击退了突厥人,保护住了自己,并将他们击杀于剑下。他们追击一些逃到卫城的突厥人,将他们烧死,然后,在那里平静地待了3个星期。在那里,除了大量的油之外,他们只找到了很少的食物。伯爵休的儿子林格洛兰德,一个非常勇敢的年轻人,因疾病被留在了这座城市,丢掉了性命。他的尸体被安葬在了使徒圣安德鲁的大教堂中。

31.在前述的马亚拉城被征服、摧毁后,前述的王公们的军队来到了一座名为“欢乐”的峡谷。在那里,他们找到了大量的必需物资,在8天的时间里,将因为饥饿而疲惫、虚弱不堪的身体恢复了过来。就在此地,他们攻占了山中两座有突厥人和萨拉森人居住的城堡。之后,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征服、占领了一座名叫托尔托萨(tortosa)的城市,并将它置于伯爵雷蒙德的掌控之中,由他来看守。随后,他们继续自己的旅程,进入了一座峡谷,名为“骆驼谷”。在那里,他们获得了战利品和大量的食物,然后动身,前往一座不可被机械和人力所征服的,名为亚卡(arqa)的城堡。他们在那里扎营,宣布要停留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征服守卫,攻占了这座卫城为止。最终,于此处,他们布置了投石的机械和装置,还有大量的石头,用来攻打塔楼和古代城墙,意欲恐吓、吓跑被围在这座城堡内的战士。但是,他们发现,那些防御者不屈不挠、不可征服。里面的异教徒,也用投石机投射石头,轰击、抵抗着。他们还用箭矢和石头对基督徒造成伤害。里布蒙的安塞尔姆是一个非常尊贵、好战的人,正当他猛烈进攻卫城的守卫时,从这座卫城内飞出的石头击中了他,造成头骨破裂。王公们,因为兄弟、战友安塞尔姆——最显赫的人——的死,以及被围突厥人的抵抗而悲痛、烦恼。他们计划着用自己的技艺,挖空城堡围墙地基下的山石,这样一来,在地基连同防御墙、城墙一起倒塌后,在防御墙、城墙、卫城上的异教徒同时会被垮塌的石头、建筑掩埋、死亡。然而,这次的努力徒劳无功。因为,里面的人从相对的一侧挖掘、打洞,用他们的器具阻碍基督徒的工具,使得其工作无法奏效。

32.在这里,在这场围城中,发生了一场关于圣矛的争论和质疑:主的侧肋是不是被这把矛洞开的,许多人心存怀疑,他们之间产生了分歧。出于这样的理由,最初的发现者,那位透露此事的人,从火中穿过。如人所说,他走了出来,没有受伤。普罗旺斯伯爵雷蒙德本人及雷蒙德·皮莱,将他从那些嫉恨之人的手里及逼迫中解救出来。自这天起,他们和他们的全部军队都崇敬着这支矛。在这之后,有些人讲述,这位教士被这次试炼的火焰折磨得很厉害,他很快就死了,被埋葬了。因此,这把矛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受信者的崇敬,他们相信,它的发现更多地归于雷蒙德的贪婪和有意为之,而非任何神圣的真实。就在马亚拉、托尔托萨、亚卡周围的围城正在进行的时候,男孩马胡麦特——他被父亲、阿扎泽的王公作为人质送到了安条克,被托付给公爵戈德弗里监护——害病而死。戈德弗里依照异教徒的习惯,给他包裹上了贵重的紫衣,送还给了他的父亲。他诚心诚意地告知这并非他的罪过,因为男孩并非因为他的疏忽而死。他申明,自己为这个孩子的死感到非常悲痛,就像他的兄弟鲍德温死了一般。王公友善地接受了公爵的歉意,并且,他从自己家族的人——他们被他派去,做男孩的守卫——那里搞清了真相。他完全没有改变所承诺的忠诚,他依旧坚持着同公爵本人,以及他的兄弟鲍德温所达成的全部协议及和约。

33.于是,就在这年3月的朔日跟着到来后,公爵戈德弗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博希蒙德及所有仍旧留在安条克的王公,如他们所宣布的那样,将自己的军队集合于拉塔基亚,约有20000名的骑兵和步兵。随后,他们在杰拜拉(jabala)城附近扎营。它位于海岸,富有财物。基督徒在其周围施加封锁,要进攻、赶走驻守于其中的萨拉森人及所有异教徒。然而,博希蒙德带着他的人返回了拉塔基亚,然后折回了安条克。他总是焦虑、多疑,生怕因诡计或恶行而丢掉了那座无法为人力征服的安条克城。迅即,在听说了阿博拉和马亚拉的毁灭,以及突厥居民所遭受的杀戮,还有当下亚卡正遭受的长期围城和攻击后,萨拉森的战士和市民做了商议,提出给公爵戈德弗里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无数金钱,以换取杰拜拉城连同它的市民、葡萄园、所有的农产品不受损害,且基督徒的军队前往他处。这个提议被上述的王公们完全拒绝了,唯有这座城市,连同钥匙都被交给基督徒掌控方可。因此,市民和城市的行政官意识到,上述的王公们不会被金钱或任何贵重的礼物所贿赂,将营帐移走。于是,他们秘密地向在亚卡的伯爵雷蒙德派去了信使,他武功卓著,强大有力,在异教首领当中威名赫赫。他们想要他接受这些被公爵和其他人拒绝的金钱,以求他能够请求或用其他的手段,说服基督教王公们从围城中撤走。伯爵雷蒙德对金银总是贪得无厌,仔细考虑着诡计和花招,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些王公从围困杰拜拉中叫回来,为了收到的金钱,将市民及他们的葡萄园、农产品解救出来。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他们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于是,他捏造了一个理由:大马士革数量庞大的突厥人,同萨拉森人、阿拉伯人及所有的异教徒做了商议,决定立即同正在亚卡的雷蒙德交战,所有带着众多精良装备的人,已然进犯到了他的界限之内。在这番捏造后,他派使者去见上述过的那些已然在杰拜拉周围待了一个星期的王公,请求他们赶快到亚卡来支援他。否则,他和那些同他在一起的兄弟,将无法于异教徒手中逃脱死亡的险境。然后,同样的殉教落在他们身上,亦是可以预见的了。

34.在听了伯爵雷蒙德使者的话,以及据此人所言的,众多异教徒到来的危险和恐怖后,公爵和其他的同伴赶忙一致决定,所有人的心和言语,都因这样的想法提振了起来:“基督徒的大军唯有在安条克,完整、不分开的情况下,才能自保,免受异教徒无数民族和武器的伤害。然而现在,大军一部分留在了安条克,一部分在这儿围困杰拜拉,一部分离开了,为了征服敌人的城堡和城市,去了亚卡。因此,我们的人的力量被削弱了,现在无法对抗那数以万计的异教徒,正如伯爵雷蒙德的使者告知我们的那样。如果命运多舛的话,我们在亚卡的军力会被毁灭,毫无疑问,我们也会迎来相同的厄运。我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攻打并征服杰拜拉,因此,此刻我们不得不留下这座完整无损的城市,带着营帐和军队去帮助在亚卡的自己人,与我们的同伴一起迎战异教徒。如天国所愿,就如此做。”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决定是好的、有益的,便都拥护支持,于是他们将营地搬走,不再围困杰拜拉,公爵戈德弗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及其他所有人都动身上路,带着武器和所有的战争装备,约3天后,他们到达了亚卡,去增强基督教同伴们的军力和资源。他们从坦克雷德和其他许多人那里得知了真相:根本没有异教徒的大军和威胁,伯爵雷蒙德谎称敌人集结,并现在将他们召来支援,别无他图,就是为了能获得金钱。这些钱是杰拜拉的居民为了自己获救而承诺给他的,以确保基督徒能撤走对城墙的封锁。

35.因此,这些王公意识到自己被这个诡计和虚假的消息蒙骗了,怒不可遏。因为此事,他们断绝了同雷蒙德的交往和联系,与他隔开2罗马里扎营。他们不帮他攻打亚卡,也不与他做任何友善的交流。此外,于此地,就在亚卡,因为一笔钱,拜占庭金币的佣金,在伯爵雷蒙德和坦克雷德之间出现了严重的不和。这位伯爵因为军事役,本应付给他这笔钱,但是,他并没有偿付给坦克雷德与其经营、领导下的战士所付出的辛劳、物力相配的报酬。就在公爵戈德弗里和其他首领到达此处的当天,一直提醒伯爵这笔佣金,但未得到任何有希望的答复的坦克雷德,同公爵站到了一起,忠实地依附于他,在军事上完全服从。他宣布与伯爵完全决裂,由此开始,他要对伯爵给他带来的伤害进行报复,他将不遗余力地以计谋、各种手段去伤害这位伯爵的同伴和朋友。结果,伯爵雷蒙德看到,公爵、佛兰德斯的罗伯特及所有跟他们一起的人,都对自己不满,因为,他因贪婪而堕落,以虚假的消息误导了他们。他开始用自己的阿谀奉承、狡诈来缓和公爵的愤怒。他精于此道,自孩童时就已受了这样的教导。由此,他最终抚平了除坦克雷德之外所有人的愤怒。然后,伯爵给公爵送去了一匹价格高昂、体格漂亮的马,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更完满地安抚公爵的情绪。这样一来,他就能用这些礼物唤回公爵,同自己一同进攻亚卡。他知道,公爵是一个非常克制、友善的人,如果能与他和解,安抚妥当的话,其他人也会重新变得友善、和睦。刚刚达成和解的王公们,除了坦克雷德,自此时起,也投入力量攻打、围困亚卡城堡。自公爵到达那里之后,他们已布阵4个星期了。

36.最终,因为难以忍受的辛劳、城内坚定到难以想象的防守,以及生活补给的短缺,所有攻城的人都疲倦不堪,不再挖掘山石。公爵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的人,私下有了抱怨,所有人都说,他们无法再在这儿继续围城了,这座城堡难以于一年内被机械及武力所征服,纵然之后它能被饥饿之剑攻克。因此,所有人——不分贵贱——坚决地催促公爵,将营地从围城中移走,并如他们所宣誓的那样,继续前往耶路撒冷的旅程。正是因为对耶路撒冷的渴望,为了拜访主耶稣基督的圣墓,他们才从故乡的海岸跋涉而来。另一方面,伯爵雷蒙德用所有的方法和承诺予以抵制,想让他们再跟他逗留一段时间,直到这座卫城及被围在其中的异教徒,被力量或计谋俘获为止。他详述道,里布蒙的安塞尔姆陨落、死于此地,他的众多同伴也因这些萨拉森人而被毁灭,有些是被杀死的,有些则死于非常严重的创伤。但是,任凭各种花言巧语或承诺,他根本不能阻挡他们的夙愿和心意。雷蒙德宣称,他和他的人要留在这个地方,直到敌人的卫城垮塌、被摧毁,为他那些被杀的人报了仇为止。

37.结果,伯爵坚持着这样的意图,用各种手段拖延兄弟们离开。一天,公爵戈德弗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坦克雷德,以及他们所有的追随者,用火烧了自己的营地,动身出发,不再围困亚卡。雷蒙德军中的许多人也跟着他们走了。他们也因为长时间的消沉乏味而疲倦不堪,不愿停留在亚卡,这尤其是出于他们一直以来对前往耶路撒冷的渴望。事实上,从开始算起,他们同这位伯爵一起,已经在亚卡城堡周围待了两个半月了。伯爵看到,所有人都跟着公爵走了,自己的军队不复存在,没多少人留下来帮助他,不管是否愿意,他都要去步公爵和其他人的后尘。他和其他人,带着自己的辎重,进入了的黎波里(tripoli),也就是的波拉(tripla)城的地界,这座城市位于海岸附近。在此地,所有人都远离城市扎营,如此庞大的一支大军,并没有损害土地上的作物,以及城市居民的葡萄园。事实上,这座城市的调停人和信使,之前曾频繁地前往亚卡,去见上述的王公们,带去了众多的礼物,并且承诺,如果他们能够饶过这座城市和它的财产,并且不会在这儿做他们曾经于阿博拉、马亚拉及其他城市做过的事情的话,还会给予更多的礼物。因为这个缘故,军队和整个领导层都远离城市驻扎,要看看,突厥人要以怎样的协议、和约,或者礼物来安抚他们,使彼此间达成友谊。人们于此地吸吮一种小的甜芦苇,人们发现,它遍布于平原之上,非常丰富,他们称之为“祖克雷”(zucra)。[7] 基督徒喜欢这种芦苇有益于健康的汁液,在尝过之后,因为其中富含的甜味,他们几乎吃不腻。在农民辛勤至极的劳作下,每年都种植有这样的草。在收获的时节,当地人用小臼将成熟的作物捣碎,将滤过的汁液置入自己的容器中,直至凝结,硬化,有了雪或白色的盐的样子。他们将这些结块刮下来,或同面包相调配,或溶于水中,当作调味料。对那些尝过味道的人来说,它似乎比蜂巢还要甜,更有益健康。有人说,它是一种蜜,是国王扫罗(saul)的儿子约拿单(jonathan)于地表之上发现的,他不听话,大胆地去品尝。[8] 在围困阿博拉、马亚拉和亚卡期间,受困于可怕饥饿的人们,靠着这些甜味的小芦苇极大地恢复了体力。

38.壮丽富有的的黎波里城的统治者,意识到信者的大军已然在城墙、城门前驻扎了许久,派人前往军队的首领公爵戈德弗里、伯爵雷蒙德、佛兰德斯的罗伯特、诺曼底王公罗伯特那里去,请求他们接受自己的礼物,让他和平地占有自己的土地,不受他们的侵害。还有朱拜勒(jubayl)城、亚卡城堡,亦是如此。最后,在达成协议后,这位统治者怀着伟大的友谊,前往王公们的营帐。他用礼物及和睦的言语满足了他们,他还答应让一位老人做引路人,因为靠近海岸的山区中的路径错综复杂,不为人知。这个引路人,由一条蜿蜒的路径,诱使他们从沿海走入艰险的山路,这条小径非常狭窄,以至于只能一个人跟着一个人,一头牲畜跟着一头牲畜行进。这座山从山脉中一直向大海绵延而出,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在这座山的顶上,有一座塔楼,由一座门的上方突出,它被横着建在了道路上。塔楼的居所中可容纳6个人,在他们的防守下,所有活在天空之下的人都不可能通得过。不过,面对这支军队,以及的黎波里统治者的向导,这时没有人对要通过的人们横加拦阻。在靠着他们的萨拉森向导和同行旅者征服了这些极为艰难的狭窄山路后,他们回到了通往海岸的道路上,到达了朱拜勒城,的黎波里城市的统治者曾为这座城市说过情。军队离开了朱拜勒,依照承诺,不损害它。军队离这座城市仅1罗马里远,在一条淡水河畔过了一夜。次日他们依旧停留在此处,等待那些因行走在陡峭乱石间而筋疲力尽的虚弱大众。

39.此后,于第三天,他们拔营,再次沿着海岸继续前行,然后,被带回到了某座山中令人惊异和难以置信的狭窄路径上。据说,因为突然而至、迅猛倾泻而下的暴雨形成的洪灾,这条山路被侵蚀出了洞,人们要通过,就必须从那儿穿越过去。这座山被离得极近又极为频繁的海浪拍打着,以至于人不能向左或向右转身,以免有人可能脚下出错,径直跌入大海的深渊。他们走完了这段隘路,并由群山中再次穿过了一座塔楼,跟上述过的那座塔楼一样坚不可摧;这两座塔楼都是空的,没有卫戍,因为那些萨拉森守卫心生对上帝,而非人类的恐惧。到了晚上,他们到巴里姆(baurim),即贝鲁特(beirut)城附近留宿,那位萨拉森同伴——也是同行者——总是走在前面,引导着他们。贝鲁特的居民们在得知基督徒到来,军队已然驻扎在城市的平原上之后,向上述的王公们送去了令人满意的礼物,还有和平的话语,如是说道:“我们恳求你们,不要损毁我们的树木、葡萄园和庄稼,而是和平地通过。如果你们有好运,实现了占领耶路撒冷的意愿,我们会尽全部财物侍奉你们。”王公们对贝鲁特居民的这些恳求、承诺和礼物感到满意,他们率基督教全军拔营,再次沿着海岸继续前行,经过了同样的隘路、乱石丛生的崎岖之地。此地一直受到海洋风暴的猛烈拍击。

40.在从这些隘路走出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平原上,那里有座城市,叫萨吉塔(sagitta),即西顿(sidon)。在那里,他们留宿于一条淡水河的岸边。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大量的石头。在他们之中,无数虚弱、贫穷的人,疲倦不堪,躺下休息睡觉,一些人被叫作“塔伦塔”(tarenta)的蛇[9] 咬到,丢了性命:由于难以忍受的干渴,他们的四肢开始难以想象地膨胀破裂开来。此外,这里还有萨拉森人,仗着己方的力量,从城市出来,大胆地挑衅这支军队,杀戮在这座城市的区域内寻找补给、必需物资的朝圣者。但是,萨拉森人受到了基督教骑兵的猛烈阻击,一些人被武器杀死,一些人将幸免于利器的希望寄托于波涛中,被湍流淹没,溺水而亡。因此,毫无疑问,为了给基督徒报仇,大军封锁了这座城市,想要摧毁它,但是,因为渴望向耶路撒冷进发,他们掉转了方向。在西顿这个地方,正当许多人受到上述毒蛇的危害,因即将死去,而产生了巨大的悲鸣、哀号时,当地人教会了他们这样一个疗法:被蛇咬到的人,都要去找军中相当高贵、有权势的人,被咬的伤口在被他的右手碰触、抚摸过之后,扩散到肢体中的毒就不再有危害。同样地,他们还学会了另外一种疗法:被咬到的男人应该立刻同女人交媾,被咬的是女人的话,也要同男人如此交媾。这样,他们就可从毒的各种肿胀、高热中被解救出来。基督的子民还从当地人那里学会了,动手敲砸石头,使得它们彼此间不断发生撞击,或者反复打击盾牌,制造噪声,这样一来,蛇就会被这样的噪声、喧闹所威慑,同伴们就能安然入眠,免受蛇害了。翌日破晓,一位基督教兄弟——他是一位门第高贵的骑士,名为沃尔特,来自威尔瓦(verva)城堡,从队伍中召集起自己的一些同伴,动身前往山里,抢夺了大量的劫掠品。他将它们收集起来,派扈从和一些同伴将它们送往军中。他急于在一处四周都被群山环绕的地方做更广泛的搜寻,在通过了一条狭窄、难行的通道后,他看到了萨拉森人非常之多的牧群和财物。在那里,他被萨拉森人包围了。直到今日,人们都不知道他怎么丧命的。

41.然而,上述的王公们,以及他们的整个队伍,不知道这位显赫的骑士为何会逗留在边界之外。在第三天,他们仍旧停留在西顿城地区,看看这位可敬的骑士能否从山中回来,抑或能否发现关于他下落的线索。但是,在一连两天都杳无音信之后,他们继续前进,不再驻扎于城前。由此,他们始终行进在平原上。随着向导,他们径直来到了提尔(tyre),这时,他们称这座城市为苏尔(sur)。他们扎营于此,在遍布于旷野的平原间驻扎了下来。在此地,有一眼泉水涌出,泉水被一座筑有墙的拱形建筑提升到了高处。因此,在其源头水流的推动力、充沛的水量下,流过来的水如此之多,全军都消耗不尽。[10] 第二天,他们离开了提尔,到达了一座名为普托梅达(ptolomaida)的城市,此时的人们称其为阿克(acre),因为这座城市是上帝的以革伦(accaron)。他们离开了海岸右侧的阿克,在从此地流入大海的一条淡水河畔待了两天。在这里,分出了两条路径:一条路自左侧,经由大马士革、约旦河,通往耶路撒冷;另一条则一直由右侧沿着上述的海岸前进,进入耶路撒冷。他们发现,在50000人中,只有20000人适于战斗,于是决定:决不能通过大马士革。这既是因为居住于大马士革的突厥人的数量,也是因为那里的开阔平原——在那儿,离着很远他们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敌人看到,受到围攻。出于这样的原因,他们决定走位于大海、群山之间的沿海道路。在这条路上,他们受到右侧的大海及左侧高不可攀的群山的保护,能够自信地通过,他们经过了海法(haifa)城,这座城市因盖法(caiphas)得名,从前,他是犹太人的大祭司。在这天,他们安营驻扎于恺撒里亚(caesarea)界内。它原本是斯特拉托(strato)城,后来希律(herod)重建了它,为了纪念恺撒,他称其为恺撒里亚。在这里,泉水由山脚下涌出,经开阔的平原流入到这座城里,公爵戈德弗里和佛兰德斯的罗伯特将帐篷安置于这片平原上,驻扎于此。伯爵雷蒙德和诺曼王公罗伯特也在这条河畔安营,但因这座泉水所形成的非常大的一片沼泽的阻隔,他们在后面,距离很远。他们在这里停留了4天,极为虔诚地庆祝五旬节的礼拜日——同时,也是圣灵降临之日[11] 。

42.于是,在经过了前述的这些未受损害的城市后,在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他们在前面提到过的,恺撒里亚科纳利的界内及广阔平原内,在巴勒斯坦人的地方继续着自己的旅程。星期四,他们扎营于拉姆拉(ramla)——也就是拉姆内斯(ramnes)——城的河畔。他们在这条河道的岸边安置帐篷,决定度过一夜。佛兰德斯的罗伯特,以及来自贝济耶的武人加斯顿,从同伴中集合起500名年轻的骑士,被派了出去,前去侦察城门和城墙。城门洞开,没有上锁,他们进了去,发现城里没有人。因为,在听说了围困、占领安条克时异教徒所遭受的痛苦、不幸后,所有市民,带着他们的孩子、妻子、牧群、财宝,从基督徒面前逃离到了群山和荒漠之中。于是,这样一来,在发现拉姆拉城既没有市民,也没有武器之后,他们立刻派信使返回到扎营于河岸上的大公教子民那里,召唤所有人进入、占领这座城市,休养遭受巨大而长期辛劳折磨的肢体。朝圣者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后,立刻动身前往城市,在其中休息了三天,靠着发现的葡萄酒、大量的谷物、油重振了精神。他们安排一名叫罗伯特的人在那里做主教,将基督教居民留在城中,他们要耕种土地,主持司法审判,恢复田地、葡萄园中的硕果。

43.此后,在第四天到来后,朝圣者们继续沿着左侧的道路一同进发,离开了拉姆拉城。他们决定径直前往群山耸立之地,并在那里驻扎,这些山从四周环绕着坐落于其中的耶路撒冷城。但是,他们发现,此地极度缺水。一大队的扈从被派往2罗马里外的以马忤斯(emmaus)城堡,在那里,据随行的萨拉森旅者,也就是那位向导所述,有装满水的蓄水池和泉眼。他们带来的不仅有大量的水,还有许多马匹的草料。就在这里,第15次月食发生于这个晚上,以至于月亮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光亮,变成了纯血色,一直到午夜。若不是那些懂得星相知识的人做了安慰,这场月食会给所有亲历者带来不小的恐慌。[12] 他们说,这个预兆绝非基督徒的凶兆,反之,月食和月亮被血色覆盖,毫无疑问表露了萨拉森人的覆灭。

44.然后,在基督徒连同整个军队,驻扎于上述过的紧邻着耶路撒冷群山的地方,伯利恒(bethlehem)城居民的大公教使者于夜色降临后,前来见公爵戈德弗里。他们大多是在基督徒到来后,因被怀疑会背叛而被萨拉森人从耶路撒冷城驱逐出来的,他们的性命依旧面临着威胁。使者请求公爵,以耶稣基督之名,不要有任何迟疑,立刻上路,前去救援他们。异教徒在得知朝圣者到来后,从埃及各处涌向耶路撒冷,要保卫这座城市,杀死基督徒。公爵在听了使者的恳求后,得知了基督徒的危险,于当晚从营地和自己的队伍里选出了约100名穿锁子甲的骑兵,预先将他们派出,去营救那些被遗弃的、聚集于伯利恒城的基督的信者。他们依照最为正直、虔诚的公爵的命令,乘马疾驰,连夜赶了6罗马里路,在天刚亮的时候到达了伯利恒。基督教市民得知他们到来后,唱着赞美歌,做着赞颂,洒着圣水,列队而出,兴高采烈地去迎接这些基督教骑兵,亲吻他们的眼和手,并向他们诉说了这些事情:“感谢上帝,现在,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我们看到了一直渴望着的事儿:你们这些基督教兄弟,前来解除奴役我们的枷锁,恢复耶路撒冷的圣所,将异教徒的仪式和他们的污秽从圣所中去除。”

45.就在这些骑兵刚被派遣出去,从营地出发后,伯利恒的使者被派到公爵那里去的消息就传到了众首领和全军的耳中。因此,就在午夜时分,所有人,不分贵贱,立刻拔营,经艰难的道路、狭窄的山路继续上路。自这里起,所有骑兵都急于走在前面,急匆匆地赶路,以免因为庞大的步兵队伍拥堵于狭窄的隘路上,对骑兵形成巨大的阻碍。事实上,高贵和低贱之人都有着相同的心愿,他们向着耶路撒冷赶去。被先派了出去,正从伯利恒返回的那100名骑兵,在路上同他们会合,这时,青草上的露珠,就如惯常的那样,首先被朝阳的炙热蒸发了。贝济耶城的加斯顿,有先见之明,他在得知耶路撒冷的市民、战士还不清楚逼近的朝圣者的力量后,秘密地率30名精于战斗、伏击的人从军队离开。他纵马疾驰,率着自己的人进入到了这座城市的界内,到处强占、夺取劫掠品。但是,萨拉森市民和武士知道了他的胆大妄为,夺走了他的劫掠品。他们追击加斯顿和他的同伴,一直到了一座山崖的斜坡上。然而,就在这座山崖上,加斯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坦克雷德——他为了寻找补给,走在了军队的前面。加斯顿陈述,突厥人从城里出来了,并抢走了他的劫掠物,猛地激起了坦克雷德追击这些敌人的念头。于是,他们两人与同伴们的军力会合,勇猛地纵马疾驰,追击敌人,使得异教徒一路溃逃到了耶路撒冷城的门前。他们重新夺回了劫掠物,带给随后而至的军队。在看到这一大堆劫掠物,以及这些兄弟返回之后,每个人都问,他们是从哪儿带来的这些劫掠物资。他们宣称,自己是从耶路撒冷的平原上抢夺、带回这些东西的。在听到他们说到耶路撒冷后,所有人喜极而泣,泪如泉涌,因为,他们离着心驰神往的城市的圣所近在咫尺。为了它,他们遭受了如此多的辛劳、如此多的危险、如此多的死亡和饥荒。即刻,出于对所听到的这座城市的向往和对目睹圣城的渴望,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辛劳和疲倦,比平常更为急切地赶路。时间不长,大约60000名男女站立在耶路撒冷的城墙前,赞美上帝,高唱赞美诗,因喜悦而哭泣。

46.在至虔诚的基督教军队带着各种旗帜、武器聚集于这些地方后,城市的城门被埃及国王的武士关闭了,大卫塔[13] 由武装卫戍保卫着,所有市民都分散于防御墙上,阻止、抵抗大公教的子民。实际上,埃及国王违反了他派往安条克的使者同基督教王公达成的协议,他没有理由去反对他们,唯独一条:伯爵雷蒙德占领了托尔托萨城,并围困了亚卡城堡许多天。这时,基督徒看到了国王的军力,城市的筑垒,还有异教徒的抵抗,于是展开封锁,在周围将城墙包围了起来。因为公爵戈德弗里在议事、军力上都有权势,他们将他和最为勇猛善战的德意志人安排在了大卫塔一侧,相当强的防御力量充斥于此,坦克雷德同他在一起。他们决定让伯爵雷蒙德同两位意大利的主教,以及他自己的队伍,驻扎于这座塔楼的门前。然后,佛兰德斯的罗伯特、来自圣波勒的年迈的休,同自己的随从们受安排,驻扎在了平原的一处有斜坡的地方,以监守城市的城墙。诺曼王公罗伯特和布列塔尼人科南,按照同伴们的顺序,扎营于城墙前,在那里,有一座首位殉道者圣司提反的礼拜堂。奥朗日城伯爵莱曼博尔德、穆松的路易、蒙泰居的科诺和他的儿子兰伯特、贝济耶的加斯顿、鲁西荣的杰拉德、伯克的鲍德温、拉费雷城堡的托马斯,在城市周围各处驻扎下来。伯爵雷蒙德看到还能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就将自己的营地移走,不再围困大卫塔的城门,留下了一些同伴看守这些城门。他动身扎营于锡安山上,围困城市。于是,高卢的首领们在周围布设好了这样的围城,对各处做了勘察,这样,就不会有地方被留空,也能避免受到伏击。然后,他们前往橄榄山。在那里,他们同样安排了威猛之人做卫戍,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意料之外的袭击发生,粗心的基督徒就不会中了来到山脊间的异教徒的埋伏而落入圈套。然而,约沙法(jehosaphat)峡谷——城市和它的建筑耸立于其上——因为地势的困难,以及峡谷的深度,未被封锁。尽管如此,在这里,无论白天黑夜,一直都有基督教的守夜人和看守。

[1] 译者注:安条克宗主教约翰四世,是一位希腊人,1091年被任命为安条克的东正教宗主教。他的复位显现出教皇及西方教会同东正教会复合的一种愿望。

[2] 译者注:法兰西国王的兄弟休经君士坦丁堡返回了法兰西,与斯蒂芬同样在征程中半途而废。

[3] 者注:即蒙彼利埃的威廉。

[4] 译者注:atrium,一种耕地测量单位。

[5] 译者注:1英亩,更确切地说,是1个犹格(juger)的土地,犹格是罗马计量土地的单位,计28800平方英尺,也就是240英尺长乘120英尺宽。

[6] 译者注:“purificatione sancte marie”,又称“圣母行洁净礼日”或“献主节”等。这天为1099年2月2日。

[7] 译者注:这种作物为甘蔗,此前,很多欧洲人并不知道甘蔗的存在。这个时期,甘蔗已经被种植在欧洲的南部,并被作为商品,由威尼斯输入到了欧洲。

[8] 译者注:《撒母耳记上》,14:26、27、43。

[9] 译者注:这种蛇可能是蝰蛇,剧毒,在今日的黎巴嫩可以找到。

[10] 译者注:显然是罗马帝国的高架水渠。

[11] 译者注:1099年5月29日。

[12] 译者注:1099年6月5日。

[13] 译者注:耶路撒冷城的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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