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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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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奉劝做官的人,要尽忠报国。我这报国二字,不是要诸君替满洲杀害同胞,乃是要诸君替汉人保守疆土。因为国家是汉人的国家,满洲不过偶然替汉人代理。诸君所吃的俸禄,都是汉人的,自应当替汉人办事。有利于汉人的,必要尽心去办。汉人强了,满洲也无忧了。(满洲宁以天下送之外国,只恐怕汉人得势,实在糊涂极了。因为各国与满洲有甚么恩爱,各国断不肯保全满洲。)汉人不存,满洲一定要先灭。为汉人就是为满洲,专为满洲,就害了满洲(张之洞所以是满洲的罪人)。至于爱财利己,害国伤民的事,一概做不得,更不消说。我看近日做官的,又把趋奉满洲的心肠,趋奉洋人,应承洋人的旨意,比圣旨还要重些。洋人没来,已先预备做洋人的顺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以为诸君的计太左了。诸君的主意,不过想做官罢了,不知各国那里有官来你们做,他得了中国,一定先从诸君杀起。诸君不信,你看奉天将军增祺,从前诚心归服俄人,俄人讲一句,他就依一句,那知俄人今年再占奉天,遂把他囚了,如今生死还不能定。东三省的官员,平日趋奉俄人,无所不至,都被俄人赶逐出境,利益一点没得,徒遭千人的唾骂,有什么益处呢?我劝诸君切不可学,官大的倡独立,官小的与城共存亡,宁为种族死,不做无义生,这方算诸君的天职。

第二奉劝当兵的人,要舍生取义。列位!这当兵二字,是人生第一要尽的义务。国家既是人人有份,自应该人人保守国家的权利;要想保守国家的权利,自应该人人皆兵。所以各国都把当兵看得极重,王子也要当兵三年,其余的人更可想了。平日纪律极严,操练极勤,和外国开起战来,有进无退;就是战死了,那家也不悲伤,以为享了国家的利益,就应当担任国家的义务。至于卖国投降的人,实在少得很。不比中国把兵看得极轻,一操练没有,替满洲杀同胞,倒能杀得几个,替同胞杀洋兵,就没有用了。听说洋人口粮多些,那心中跃跃欲动,就想吃洋人的粮,甘心为国捐躯的,很少很少。于今中国的兵都是这样,怎么不亡呢?汉种的存亡,都在诸君身上,诸君死一个,汉人就得救千个,诸君怎么惜一人的命,置千个同胞不救呢?人生终有一死,只要死得磊落光明,救同胞而死,何等磊落!何等光明!千古莫不敬重大宋的岳爷,无非因他能替同胞杀鞑子。诸君若能替同胞杀鬼子,就是死了,后人也是一样敬重,怎的不好呢?

第三奉劝世家贵族,毁家纾难。世家贵族,受国家的利益,较常人多些,国家亡了,所受的惨,也要较常人重些。明朝李闯王将到北京的时候,崇祯皇帝叫那世家贵族,各拿家财出来助饷,各人都吝啬不肯。及李闯王破了北京,世家贵族,都受了炮烙之刑,活活烤死,家财抄没。当时若肯把少半家财拿出来助饷,北京又怎么能破?北京没有破之前,武昌有一个楚王,家资百万,张献忠李闯王兵马将到,大学士贺逢圣告老在家,亲见楚王道:"人马尽有,只要大王拿出家财充饷。"楚王一金不出。张献忠到了,先把楚王一家,放在一个大竹篮内,投到江心,张两面长围,尽把武汉的人驱入大江。打入楚王府中,金银堆积如山,献忠叹道:"有如此的财,不把来招兵,朱胡子真庸人了!"又有一个福王,富堪敌国,也不肯把家财助饷,被贼捉去,杀一只鹿和福王的肉(福王极肥胖)一同吃了,名叫福禄酒。后来满洲到了南京,各世爵都投降了,只想爵位依然尚在,那知满洲把各人的家财,一概查抄充公。有一个徐青山,系魏国公徐达的后代,后来流落讨饭,当了一个打板的板子手,辱没祖宗到了极处了。明末最难的是饷,倘若各世家贵族,都肯把家财拿出来,莫说一个流寇,十个流寇也不足平哩!先前以为国家坏了,家财仍旧可以保得住,谁知家财与国一齐去了,性命都是难保。虽要懊悔,也懊悔不及,真真好蠢呀!波兰国被俄、奥、德三国瓜分,俄国把波兰的贵族,尽数送至常年有雪的西伯利亚,老少共三万余口,在路死了一半。既到那处,满目荒凉,比死去的更惨万倍。庚子年联军进京,王爷、尚书被洋人捉去当奴隶拉车子,受苦不过的,往往自尽。瓜分之后,那惨酷更要再加百倍了!我看现在的世家贵族实在快活得很,不知别人或者还有生路,只这世家贵族,一定是有死无生。外国人即或不杀,本国的兵民断难饶恕你,况且外国人也是不放手的。近看庚子年,远看波兰,就可晓得了。只要把架子放下来,每年要用一万的,止用一千,所余的九千,来办公事。降心下气,和那平民党、维新党,同心合德,不分畛域,共图抵制外国,一切大祸可免,还有保国的功劳,人人还要爱戴,没有比这计更上的了。如若不然,我也不能替诸君设想了。

第四奉劝读书士子,明是会说,必要会行。我看近来的言论,发达到了极处,民权革命,平等自由,几成了口头禅。又有甚么民族主义,保皇主义,立宪主义,无不各抒伟议,都有理信可执,但总没有人实行过。自瓜分的信确了之后,连那议论都没有人发了,所谓爱国党,留学生,影子都不见了。从偏僻之处,寻出一二个,问他何不奔赴内地,实行平日所抱的主义?答道:"我现在没有学问,没有资格,回去不能办一点事。"问他这学问资格何时有呢?答道:"最迟十年,早则五六年。"问这瓜分之期何日到?答道:"远则一年,近则一月。"呵呵!当他高谈阔论的时候,怎么不计及没有学问,没有资格?到了要实行的时节,就说没有学问,没有资格。等到你有了学问资格的时候,中国早已亡了。难道要你回去开追悼会不成?这学问资格,非是生来就有的,历练得多,也可长进。试看日本当年倾幕的志士,有什么学问资格,只凭热心去做,若没有这等热心,中国从前也曾有有学问有资格的人,可曾办出什么事来?所谓瓜分之后,也要讲学问,是为瓜分以后的人说话,不是为现在的人说话。若现在的人不多流些血,力救中国不瓜分,只空口说说白话,要使后来的人在数百年之后,讲民族,讲恢复,那个肯信。只有现在舍死做几次,实在无可如何了,那后辈或者体谅前辈的心事,接踵继起,断没有自己不肯死,能使人死的。那诸葛武侯"出师表"上,所谓"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汉不伐贼,王业亦亡;与其坐以待亡,不如伐之。"又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所逆睹"的话,我们应该常常讽诵。有人谓大家都死了,这国一亡之后,遂没有人布文明种子了。这话我也以为然。但总要有一半开通人先死,倘若大家都想布文明种子,一个不肯死,这便不是文明种子,乃是奴隶种子了!布文明种子的人,自有人做,人所不为的,我便当先做,这方算是真读书人。

第五劝富的舍钱。世间之上,最能做事业,最能得名誉的,莫过于家富的人。盖没有资本的人,随便做什么事,都是力不从心。譬如现在要拒洋人,枪炮少得很,如能独捐巨款买枪炮千枝万枝;或因军饷不足,助军饷捐,那功劳比什么人都大几倍。其余开办学堂,印送新书,以及演说会、体育会、禁缠足会、戒洋烟会、警察团练等事,都是没钱不办,有能出钱办的,其功德大得很。更有不要助捐,于自己有重息,于国家有大利的一桩事,如果资设立公司,修设轮船、铁路、电线,及各种机器局、制造局、采炼各矿,这些事体,多有大利可得,为何不办呢?把银钱坐收在家,真是可惜。把这些钱会用了,就能取名得誉;不会用了,就能招灾惹祸。你看自古换朝的时候,受尽苦楚的,不是那富户吗?"扬州十日记"上所载,满兵将到扬州,那些富户一文钱不肯出,及城破了,争出钱买命。一队去了,一队又来,有出过万金,终不免于死的。我乡父老,相传明末的富户,被满兵捉去,把竹丝所做的大篮盘,中穿一心,戴在颈上,周围点火,要他说出金银埋在何处。尽行说出,仍旧以为不至有此数,就活活烧死。又某小说书所载:"有一富翁,积金百万,不肯乱用一文,恐怕人偷去金银,四布铁菱角,因此人喊他叫做铁菱角。满兵一到,把骡马装运金银,不上半天,就干干净净。那人见一世辛苦所积,一朝去了,遂立时气死。"满洲入关的时候有什么饷?偏偏有人替他积着,早若是拿出来打满洲,满洲那里还有今日呢?犹太人会积财,只因没有国,所有的都被别人得去。英国占印度,所有富户的田租,一概充公。于今印度每年有赋税二万八千万两(中国只有赋积八千万两),三分之一,是从前富户的田租。日本占台湾,有一个姓林的绅士,有数千万的家资,用他一家,也可敌住日本。私地向日本投降,献银数百万,日本一入台湾,他在台湾的产业,皆是日本人了。诸君当知国保了,家财自在,国若不保,家财断不能保住的。列位此刻尚见不透,没有日子了。

第六劝穷的舍命。中国的穷民,最占多数,于是他们常常想天下之乱,以为天下乱了,这些富户,与他一样的受苦。更有不肖之辈,存一个乘浊水捉鱼的心事,不知天下乱了,富户固然吃亏,穷民也没有便宜可占。平时尚能用人力挣几个钱,刀兵四起,那一个请你来做工?况且洋人占了天下,愈加了不得,他最重的是富户,最贱的是穷民。他本国的穷民,不把在人内算数,何况于所征服的敌国,一定见富者穷,穷者变牛马。我听见多少人说,洋人也要人抬轿担担,那怕没有工做,要担什么心?不争主权,只要有奴隶做。我也没有话和他说了。但是洋人一切都用机器,人工一定不要,一般穷民怎么得了。他因为本国人多,无地安插,所以远远抢占别人的土地。中国的人,住得无处安针,最多的又是穷民,不把你们害尽,叫他到那里去住?我晓得洋人初到,一定用巧言哄诱,还要施一点小恩惠,但是到了后来,方晓得他狠。试问他费了许多的金银,用了许多的心力,不是谋害你们,他为别的什么呢?他有恩惠,怎么不施在本国,来施你们?把饵钓鱼,不是把饵给鱼吃,乃是要鱼上钩;你吃了他的饵,他一定要吃你的肉。今日没有别法,洋兵若来,只有大家拼命死打。洋人打退了,再迫官府把各人的生计,想一个好法子,必定要人人足衣足食,这方是列位的道理。

第七劝新旧两党,各除意见。于今的时候,有什么新旧?新的也要爱国,旧的也要爱国,同是爱国,就没有不同之处。至于应用的方法,总以合时宜为主,万不能执拗。即有不合,彼此都要和平相商,不可挟持私见。诗经上说得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现在甚么时候,还可做那阋墙之事么?我有新旧之分,在洋人看起来,就没有新旧,只要是汉人,一样的下毒手。故我剖心泣血,劝列位总要把从前的意见捐除,才是好哩。

第八劝江湖朋友,改变方针。那些走江湖的,种类很多。就中哥老会、三合会、各省游勇,最占多数。想做大事,也有不少。没有志气,只想寻几个钱度日的,也有好多。着等人就是起事,也没有什么思想,不过图奸淫掳掠四字。或者借个名目,说是复明灭清,或者说是扶清灭洋。一点团体没有,上的上山,下的下水,一切事做不出来。穷而无计的时候,丧灭天良的,也就降了洋人,替洋人杀起同胞来,和东三省的马贼一样。我不怕洋人,就怕这等不知祖国只图一己的人,我实在要吃他的肉。但江湖的豪杰,一定是爱国的男儿,平生愤恨外族侵凌中国,所以结集党羽,无非是想为汉种出力,打救同胞;决不是为一人的富贵,做洋人的内应。须知做事以得人心为主,若是纪律不严,人人怨恨,这怎么能行得去呢?我起初恨各处乡团,不应该违拒太平王,后来晓得也难怪他。太平王的部下,不免骚扰民间,人心都不顺他,因此生出反对来。若太平王当日,秋毫不犯,这乡团也就不阻抗他了。所以我劝列位起事,这人民一定不可得罪的。又现在各种会党,彼此都不通。不知蚊子虽小,因为多了,那声音如雷一般。狮子最大,单独一个,也显不出威风来。各做各的,怎么行呢?一定要互相联络,此发彼应才行。我更有句话奉劝,我们内里的事情没有办好,轻举妄动,或烧教堂,或闹租界,好像请洋人来干涉,这也是犯不着。暗地组织,等到洋人实在想侵夺中国了,大家一齐俱起,照着文明排外的办法,使他无理可讲,我有理可说,不使他占半点便宜。生为汉种人,死为汉种鬼,弄到水尽山穷,终不拜那洋人的下风,这方算是大豪杰,大国民。我所望于列位的,如此如此。不知列位都以为是否?

第九劝教民当以爱国为主。教与国不同,教可以自由奉教,毫不禁制。无论何教的人,都爱自己生长的国。譬如天主教皇在罗马,倘若罗马人要侵夺各国,这各国的天主教人,一定要替本国抵拒罗马人。就是教皇亲来,也是不答应的。日本国从前信奉儒教,有一个道学先生,门徒很多,一日有个门徒问先生道:"我们最尊敬孔子,倘若孔子现在没死,中国把他做为大将,征讨我国,我们怎么做法呢?"先生答道:"孔子是主张爱国的,我们若降了孔子,便是孔子的罪人了。只有齐心死拒,把孔子擒来,这方算得行了孔子的道。"各国的人,不阻止外国的教,所以别人的好处,能够取得到手,没有自尊自大的弊习。但是只容他行教,却不容他占本国的土地,所以国国都强盛得很。中国人有些拼命要与洋教为仇,有些一入了教,就好象变了外国人,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反要仗着教的势力,欺侮我们中国人。不知这中国是自从祖宗以来,生长在此的,丢了祖宗,怎么可以算人呢!一入了教,还有些人平素相爱的朋友亲戚,都不要了,只认得洋人。洋人要他的国,他也允许,洋人要杀他的朋友亲戚,他也允许。唉!世间之上,那有这样的教呢?各教的书,我也读过看过,无一不说国当爱的。倘若信耶酥的道,人不要爱本国的。这真是耶酥的罪人了。我也晓得各位有因为被官府欺侮不过,所以如此的。但是中国人极多,少数人得罪了你,未必中国全数人都得罪了你,祖宗也没有亏负你,怎么受了小气,遂连祖宗都不要了。好人家请先生,不论何国都可请得的,这先生一定要敬重他。但是我这父母兄弟也是不可丢的,先生若是谋害我的家起来,我也可答应他吗?教士好比是一个先生,中国好比是我的家,教士灭我的国,怎么可应允他呢?况并不是教士,不过教士国的人呢?(各国教士不管国政)我劝列位信教是可以信的,这国是一定要爱的。

第十劝妇女必定也要想救国。中国人四万万,妇女居了一半,亡国的惨祸,女子和男子一样,一齐都要受的。那救国的责任,也应和男子一样,一定要担任的。中国素来重男卑女,妇女都缠了双足,死处闺中,一点学问没有,那里晓得救国?但是现在是扩张女权的时候,女学堂也开了,不缠足会也立了,凡我的女同胞,急急应该把脚放了,入了女学堂,讲些学问,把救国的担子也担在身上,替数千年的妇女吐气。你看法兰西革命,不有那位罗兰夫人吗?俄罗斯虚无党的女杰,不是那位苏菲尼亚吗?就是中国从前,也有那木兰从军,秦良玉杀贼,都是女人所干的事业,为何今日女子就不能这样呢?我看妇女们的势力,比男子还要大些,男子一举一动,大半都受女子的牵制,女子若是想救国,只要日夜耸动男子去做,男子没有不从命的。况且演坛演说,军中看病,更要女子方好。妇女救国的责任,这样儿大,我女同胞们,怎么都抛弃了责任不问呢?我的讲话到这里也讲完了,我愿我同胞呀!

醒来!醒来!快快醒来!快快醒来!不要睡的像死人一般。同胞!同胞!我知道我所最亲最爱的同胞,不过从前深处黑暗,没有闻过这等道理。一经闻过,这爱国的心,一定要发达了,这救国的事,一定就要勇任了。前死后继,百折不回,我汉种一定能够建立个极完全的国家,横绝五大洲,我敢为同胞祝曰:汉种万岁!中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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