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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拒恶少巧力保贞 卧破庙神明垂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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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雪花当日背了阿莲,一路上女粉男装,逃至江西省广信府玉山县所管的江村地方,不数日盘费用尽,无可度日。

因听得左大人军营中有槍炮内用的槍弹须用女工锉磨,每日工钱可得百文 ,现在由县发出,何不领些来我二人锉锉这个亦可度日。阿莲说亦好。

于是二人捡了一个破庙安身,雪花便至玉山县内领铅弹,是日便领了三百颗,幸有木桶现成装好,雪花脚大善挑担,便将领出的铅弹挑回破庙中。当日二人锉了一日便将三百颗铅弹锉好。

次日天明赶进城交割了,又领出三百颗挑出,仍回原路。顺便至大街衣铺中买了条布被。原未雪花逃难时多时不曾有被睡。及将被买回,阿莲见了自然喜欢,赶将破庙中墙角边一片泥地扫得干干净净,用草铺垫了,然后再用被铺上。

雪花即去煮饭,二人吃了便展开被说:“我二人多日不曾有被睡,又恐不能度日。今既有铅弹可锉,二人衣食皆靠于此,又有被睡,又不愁长毛追来,今夜好脱了衣服作褥子好好睡一夜。”阿莲听了说好。于是人关好了放心睡倒。

二人到此时痛定思痛,便想到一家人如此分散,不知各人生死如何。雪花便想到华如此时不知逃在何方,又想:“阿莲亏我将她背了逃难,不然如此小脚,一日走不到二三里,早被长毛杀了。”又想:“将来不知如何结局,此人本是我当时救了她的命,今日依我度日,日后还交她二哥,却不知此重担今日却在我身上。”又想:“华如许收我为偏房,我又失身于华如,哪有再嫁人之理。只不知住在此处何日归家。”雪花因前后想想,心上事来睡不着,这边阿莲亦睡不着。

雪花便问:“小一姐为何睡不着?”

小一姐说:“逃难时日夜辛苦,亦不知睡与不睡。今日安稳睡,反有点胆怯,便睡不着。”

雪花说:“我陪妳睡有何怕处?”雪花便起来爬至阿莲这边同睡,阿莲摸一着雪花周身圆紧,皮肉细结,便说:“难怪妳有力气;会走路背我,我不如妳,妳摸一摸一我的身上。”雪花伸手一摸,觉得阿莲身上到处如丝绵一般,虽皮肉丰一腴,人极长大,却通身摸不出骨节。心想:“这种人是一点吃苦不住的,如何得了。”

两人睡了一息,不觉天明了,赶紧起来将铅丸搬至庙中间,坐台阶上。阿莲嫌台阶不好坐,仍坐在被上锉。雪花独自一个在庙中台阶上锉。不意玉山虽无长毛,防堵营勇却是有的。

看官知道,大凡营勇总是要营官约束,无事不许出营方不闯祸。若营官号令不严,不是一奸一婬一便是掳掠,这是营勇到处的恶刁。这日雪花正在锉弹丸,庙中来了一个营勇,起初在正殿看看不曾看见雪花,及走到台阶,一眼看见雪花。这日雪花未曾包青布,虽未装扮,而品貌本是出众的,又且单衣薄衫,愈显出自顶至踵一个玉琢的美人。雪花见他看了并不理他,这营勇便问雪花锉这弹丸几文钱,雪花想:“我不应便是我无礼,我应看他如何奈何我。”

便答道:“锉了看,听周大人给的。”

营勇看见她两只手臂并手指一概肉一色晶莹,禁不住蹲下来亲近她。雪花亦不惧,并不退缩了分寸。营勇还说她是好惹的,便说:“我一爱一妳这手好,与我看看。”

雪花说:“有什好看。”营勇见庙里无人,并不知墙角边内尚有阿莲,却不知阿莲早看见营勇缠住了雪花,已怕得心里如几个铅丸吞在心头一般,又想:“雪花尚未怕,我又什怕。”

再看时,雪花说:“你这人可站远些,为何要粘住我,你莫想天鹅肉吃。”那营勇便涎皮涎脸,手中拿了一元英洋与雪花,雪花不接,又加了两元亦不接,那营勇便一起将洋钱丢在雪花怀里来,雪花便立起身来,洋钱散了满地。雪花一边趿拉了鞋,手中拿了铅丸,口说:“你这人要一爱一我,无奈我不一爱一你。”

这营勇被雪花这几句话喜得心花都开了。又见雪花笑着说:“你快来,你快来。”这营勇还当叫做他有好处,便一直走来想搂一抱,不料雪花只将身一侧,这营勇来得势猛,扑个空跌倒佛桌旁。

雪花将脚踏在营勇背上笑说:“这是有名目,叫做独立金鳌。”这营勇还想雪花是与他顽的,又见她又俊俏又伶俐.早已魂不附体,又听雪花说:“你可说饶恕,若不说……”雪花说到这句息了口。

这菅勇便接着她:“不说,妳这玉美人便怎样?”

雪花登时放了脸,随手茌佛案上拿了铁烛台就打,只一下打着背脊骨,那营勇便爬不起来。

雪花又即高叫:“小一姐,不要怕,这人如此无礼,妳来看看他的号衣是那一哨,我到营官处喊冤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邻舍听见便一同进来,说:“青天白日,哪有你这个畜生到我们这里调一戏女人。”

就有一个乡绅拖他出去说:“我们送营官去办两个妤警戒警戒。”一哄去了。

尚留了几个女人与她主仆说话。内中有一个女人亦是乡宦的老婆,进来见了阿莲,见了这品貌,又看看她手脚,知是大家的女子,问起阿莲祖父的名姓,才知是和这女子的父亲做过同寅,因便亲一热起来,说:“小一姐,这破庙如何住得,搬到我家去住几日。妳家乡长毛平静,着人送妳主仆回去未迟。”阿莲听了不好推辞,便叫雪花搬被,雪花说:“今日来不及,明日将铅丸交割了再搬末迟。”

那个女子听了说:“明日搬亦使得。” 当时女子带了众人去了。

这边雪花与阿莲吃了晚饭仍叫雪花同睡,雪花人脱了衣一同睡了。阿莲便说:“雪花,日里男人调一戏妳,妳如何不怕还要同他开心?想妳不是女身,若是女身断无不怕之理。”

雪花笑道:“妳请验。”阿莲听见亦笑了。

又问:“妳为何不怕?”

雪花道:“他若动蛮,我抵得与他打,若打不过他,我就跑到营盘喊冤去。他亦是单身一个,能够阻止我么?”

阿莲道:“原来靠着脚大,若是我便要他不得。”

雪花笑道:“只是好一双小脚,看是好看,一身吃苦却不小。”

阿莲说:“都是赵姨一娘一裹的,她自已因为着脚小送了一性一命,我今日亦悔不过来,不知世间可有放脚的药么?”

雪花笑道:“我只听得有裹小脚的药,并不望见有放小脚的药。”雪花又说:“今日那个女子看了小一姐半天,此人与我家有什同寅?”

阿莲道:“此女子姓陈,她的父亲只闻得名叫亮轩,做过广东番禺县知县,听说现告老回家。这小一姐已嫁个秀才了,闻亦游幕在浙江,却不知何名何姓呢。如明日她叫我搬,何不依她,省得在这庙中凶多吉少。”

雪花道:“明日再说。”当下二人睡了。

雪花就梦见庙中旁边有一位菩萨指着雪花叫着她名氏,高声叫道:“魏雪花,妳生了这般美貌,固是命中注定,却不应蛊惑男人,希图苟合。本应与赵俏菱、魏春云同遭劫数。始念妳赤心护主,奋力拒一奸一,既无好色之心,并泯贪财之念,良心未灭,天理当昭。日后应当竭力鞠躬,助你夫主成家立业,虽劫运既终,时文当灭,汝夫魏华如受毒既深,潦倒仕途,亦不过使天下读书人见而警悟,并不埋没一世苦心,汝无怨悔。”言讫将钢鞭打下,雪花突然惊醒。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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