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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 《狂言十番》各篇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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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皮》附记

狂言是古代日本的一种小喜剧,发达于室町时代,正当十五六世纪;现在共存二百余篇,至于作者姓名,都失传了。狂言是高尚的平民文学之一种,用了当时的口语,描写社会的乖缪与愚钝,但其滑稽趣味很是纯朴而且淡白,所以没有那些俗恶的回味,这一篇曾经英国的日本学家张伯伦译出,收在《日本古诗》里边,摩尔顿教授在他的《文学之现代的研究》里也曾说及。现在据“名著文库”《狂言二十番》译出,系鹭流的本子,与《狂言记》的和泉流稍有不同。民国十年十二月十五日附记。

《伯母酒》附记

这篇也是从《狂言二十番》中译出。所云伯母(oba)本兼指父母的姊妹与父母的兄弟之妻,今姑从原用汉字写作伯母,不复强为分别。狂言虽用口语写成,但系四百年前的话,而且又非江户地方的言语,与近代的东京话颇多差异;有疑惑的地方承羽太君代为查考说明,特表感谢。十二月十日附记。

据《狂言记》卷二和泉流本,结末如下:

侄儿 咦,今年的酒真好呀!喂,你不许向这边望。你要望,便拿来嚼了!喂,醉了醉了。

你靠近这边,让我当枕头好睡觉。

伯母 呀,你不就是侄儿么?

侄儿 阿呀,惭愧惭愧!饶了我罢!

本篇中插图系从《狂言记》中取来,所画的即是这个场面,与本文所说略有不同,鹭流与大藏流都没有枕膝而眠这一节。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再记。

《立春》附记

狂言是日本古代的一种小喜剧。当初中国的散乐传到日本,流行民间,后渐用于社庙祭礼,称曰猿乐,搬演杂艺及滑稽动作。十三世纪以后逐渐变化,受了古来舞歌等文学影响,成为一种古剧,及足利时代经将军的提倡,遂进于文艺,其文词曰谣曲,其技术曰“能”,即fenollosa所介绍于西洋的thenoplay也。猿乐中滑稽的一部分则分化而为狂言,于两剧之间演之,使“能”的优人可以乘间更衣化妆,而且庄谐对照,更增兴趣,正与英国的“间剧”(interlude)相似。能乐之剧文词华美,多用成句,叙述英雄事迹,宣说佛法功德;狂言则用当时的口语,描画社会上的乖缪与愚钝。狂言中的公侯率皆粗俗,僧道多堕落,即鬼神亦被玩弄欺骗,与能乐正反,但其滑稽趣味很是纯朴而且淡白,没有那些俗恶的后味。狂言现存者共约二百八十篇,以和泉流为最通行。今所译一篇系据《续狂言记》卷五所载,并参考大藏流本。

此篇原名《节分》,所说是日本追傩的风俗。古时模仿中国,扮方相氏于除夕逐鬼,春夜撒豆即其遗风。东京现在还在举行,据《东京年中行事》卷上说,唯几处神社向存此俗,民间系近来复活者。俗以立春日为岁始,虽过了年,至立春始云长了一岁,故于前晚追傩。神社中以二人扮赤鬼青鬼,神官执杖谴责,鬼各求恕愿归山去。“岁男”撒炒豆驱鬼,唱道:“福里边,鬼外边!”云云,大家竞拾豆子如其岁数;在平常人家只是撒豆唱咒,没有别的仪式。森鸥外的小说集《涓滴》中有一篇《追傩》,描写京都的这种风俗。

日本所谓鬼与中国不同,乃是魔鬼,大抵獠牙双角,据运庆所雕像,脚上只有两指,并非亡人的鬼魂。这篇的意思并不如宗教的憎女家那样要说明女人可畏,连鬼也要上她的当,更不是说她的贪痴;这无非写出她的胜利以博一笑,鬼只是一个障害,障害愈大则胜利的程度也愈大,所以用这个古怪的鬼者即由于此,正如被欺的丈夫一样,倘若有人以为意在攻破迷信,那未免是认真太过了。十四年一月十八日译了记。

《发迹》附记

此篇据《续狂言记》译出。十四年一月二十七日。

《花姑娘》附记

这一篇见《狂言记》卷五,系和泉流本,原名《花子》,本拟沿用,唯因此二字在汉文亦有意义,容易相混,所以改用现在这个名目。

“冠者”系古代仆人之称,照次序称作太郎冠者(tarokwaja)次郎冠者(jirokwaja),犹云老甲老乙,因无适语,故仍其旧。

“罗刹”本云“山神”(yamanokami),系呼妻之嘲笑词,大抵含有妒妇悍妇的意思。

“正是流言云云”一首语意双关,至不易译,原文如下:

“itodonatatsuorifushini

tasoyatsumadookirigirisu?”

itodo意云本来正是,又可训作灶马;kirigirisu本系蟋蟀,此处借用作戛戛叩门之意。这种双关的言辞的游戏在日本韵文中是常喜用的,但在翻译上便决不可能,现在只留存其第一义而已。

狂言重在演作,文句只是一种台本,唯因滑稽之轻妙,言辞之古朴,在后世看来也是很好的文学作品了。译文虽勉欲保留原本的趣味,却终于不很成功。今将《狂言记》木刻插画转载在这里,聊示本来质素之致,与中国的小丑戏迥乎不同。近时有山口蓼洲的《狂言百番》出版,上卷中《花子》一幅尤有精采,唯因系三色板,惜不能复制转载也。十四年二月十日记。

《偷孩贼》附记

绍明兄:

纪念刊的稿子已经豫约了三个月,到现在日期已迫才急忙的写,等于未曾豫约。我近来愈觉得自己的空疏,对于一切研究批评都不敢下手,自己又别无什么意见可说,所以觉得作文是一件难事。——在《燕大周刊》上又不好像在别处的胡说乱道,所以愈难。现在只好译了日本《续狂言记》里的一篇,聊以塞责。这虽是中古的喜剧,没有什么大意思,但也还好玩,或者还足供研究中国古剧者的参考。这篇里的主人公是一个可爱的贼,令人想起西班牙伊班涅兹的短篇《意外的利益》(见《现代小说译丛》)。十四年三月三日,作人白。

《柿头陀》附记

这一篇据《狂言二十番》译出,系鹭流原本。《狂言全集》卷三中所收系和泉流本,并附有大藏流本,词句繁简不同,比较看来觉得都有点不及鹭流,所以不取。此篇原名《柿山伏》(kaki-yamabushi),山伏是一种僧侣之称,伏处山野,修炼法术,又称“修验者”,今译为头陀。

“夜看,远看,笠下看”,系古代俗谚,谓在此时不易看清,便愈觉好看,据《谚语大辞典》引《倭训栞》云,与欧阳公句“红粉尤宜烛下看”大意相似,但此处只是说看不明白而已。山伏会变成鹰云云,也是当时的俗说。“上大人孔乙己”原本系五十字母歌诀的首二句,不能翻译,姑以趣味相近的这两句话替代,虽然《千字文》的“天地玄黄”或者在性质上更为近似。十四年五月十二日记。

《雷公》附记

这一篇从《狂言二十番》中译出,系鹭流狂言之一,较和泉大藏诸本更有趣味。它的好处在能把威严凶猛的雷公写得滑稽可笑,却是古朴醇厚,没有一点恶俗气,这正是中国人所不能及的了。七月一日。

《工东当》附记

这是日本四百年前的一篇小喜剧,今据《狂言二十番》所收译出,系鹭流的狂言,通行的狂言集中均不载。题名原为《丼礑》,读作dobukacchiri,系取篇中投石子测深浅的声音,今改译如上:此三字见傅孟真君诗《深秋永定门城上晚景》,在《新潮》一卷二号中。瞎子这样地吃亏,实在也觉得有点对他们不起,但我们“要知道”,残废与弱败照例是民众的嘲笑的对象,这也是莫怪的事。好在我们并不是劝大家这样对付瞎子,所以讲道德的人们也可以安心罢。十五年五月二十三日记。

近日读赵与时《宾退录》,见卷五引《岭外代答》记“俚字”,云“丼,东敢切,以石击水之声也”,日本所用即取此义。日本有一种磁钵亦称作“丼”(donburi),《坤斋日钞》云,“本邦器物中有丼,盖大器而中盛物少许,井中投物之象也。”八月十五日补志。

《金刚》附记

这一篇也系鹭流,从《狂言二十番》译出。“日本文学大系”中《狂言记外编》亦收此篇,但甚简短。“乙”有名曰甚兵卫,与普通之例不合,在狂言中大抵人物皆不用名姓也。十五年八月二十日,译了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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