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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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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为国者,必度其君可与共患难、可与同安乐而后者为,故功成而无后忧。晋厉公与楚共王争郑,晋人知楚有可乘之隙,栾武子为政,欲出兵击之,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范文子不欲,请释楚以为外惧。武子不能用。夫文子非苟自安者也。厉公侈而多嬖宠,诸大夫富则凌上,国有大功,则君臣不相安,乱之所自生也。既谋之不从,出而遇楚,犹欲避楚而归,既胜反国,曰:“乱将作矣,吾不可以俟。”使其祝宗祈死。逾年而厉公杀三却,立胥童。栾书杀胥童,弑厉公。文子虽死而免于大难,子孙与晋国相终始。范蠡事越王勾践,反自会稽,扶人民,厉甲兵,七年而杀吴王夫差。归未及国,知越王之难与同安乐也,扁舟去之,卒免文种之戮。若二子者,可谓有先见之明矣。范文子至于自杀,范蠡至于逃亡而不顾,何则?所全者大也。晋武帝既受魏禅,中原富强,群臣用命。吴孙皓以淫虐失众,有亡国之衅。晋人习于长江之险,以为未可取也。羊祜为襄阳守,知其不能久,陈可取之计,武帝纳之。祜又进王浚、杜预,以成灭吴之功,后世皆称其贤。吾尝论祜巧于策吴,而拙于谋晋。何以言之?武帝之为人,好善而不择人,苟安而无远虑,虽贤人满朝,而贾充、荀勖之流以为腹心,使吴尚在,相持而不敢肆,虽为贤君可也。吴亡之后,荒于女色,蔽于庸子,疏贤臣,近小人,去武备,崇藩国,所以兆亡国之祸者,不可胜数,此则灭吴之所从致也。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常亡。故人常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祜不虑此,而锐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或曰:“吴灭而晋乱,此天命,非人事也,而羊祜何罪焉?”吾应之曰:为国当论人事,使祜不为灭吴之计,孙皓穷凶而死,吴更立君,则长江未可越也。吴既不亡,则晋之君臣,厉精不懈。是吴不灭,而晋不乱也。不犹愈于吴灭而晋乱乎?祜之将死也,武帝欲使卧护诸将,祜曰:“灭吴不须臣自行,但吴平之后,当劳圣虑耳。”推祜此言,盖亦忧在平吴矣。忧在平吴而勇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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