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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艺文志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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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原学统篇》不信《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恐失之专断。”答曰:余写《原儒》时,欲为一小册,惟文字太简,子故疑耳。《艺文志》“《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本注云:“为五十七篇。师古曰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叙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余案《志》云:“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而得《古文尚书》及《论语》、《礼记》、《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中略 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二十九篇即伏生所传者,是时已立学官,此言安国考、见壁中书,比已行世之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也。 安国献之。献此多出之十六篇。 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据此,则与《论衡》《正说篇》所记正相反。《正说篇》云:“盖《尚书》本百篇,孔子所授也。中略 至孝景帝时,鲁共王坏孔子教授堂以为殿,得百篇于墙壁中。武帝使使者取视,莫能读者,遂秘于中,外不得见。至孝成皇帝时,东海张霸案百篇之序,空造百两之篇,献之成帝。帝出所秘百篇以校之,皆不相应,于是下霸于吏。吏白霸罪当至死。成帝高其才而不诛,亦惜其文而不灭。故百两之篇传在世间。”据此,则孔子所修之书百篇,壁中所出尚为完本,六经皆有传,孔子《书传》必在百篇之内。 因其为朝廷所秘匿,学者徒闻百篇之名而皆不得见,张霸乃出而作伪。《论衡》记孔壁出书之本末甚为详明。余作《原学统篇》特提出《论衡》记载武帝秘匿孔子《尚书》一事,颇觉其词微而婉,仅曰“莫能读者,遂秘于中,外不得见”,盖不敢显触汉朝君臣及学人之忌。此事如盛张之,不独彰武帝之过,且将推翻伏生之书,亦可由《书经》而及他经,其影响至大。 而《尚书》全部废绝,亦不忍后人绝无所知,王充之用心苦矣。余所以不信《艺文志》所载之《尚书》《古文经》者,班固作《志》全依刘歆《七略》。歆与其父向,窜乱五经,维护统治,是其惯技。向博而顽,歆慧而伪。姑就《春秋》为征,向主《谷梁》,歆立《左氏》,其不肯言公羊寿先世有口义之传,则一也。于《春秋》不惜以伪夺真,谷梁小书继伪《公羊传》而作。左氏不传《春秋》,故皆以伪乱真。 于《尚书》必为武帝隐恶,而定伏生为真传,此其阴谋也。凡作伪者,心劳而拙,易露其迹。《志》称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此据向、歆父子之文耳。《汉书》《景十三王传》:鲁恭王恭一作共。 于孝、景前二年,立为淮阳王;以孝、景前三年徙王鲁。又云:恭王初好治官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官,于其壁中得古文经传,与论衡正合。据此,孔壁出《尚书》等经当是景帝时事,而《志》称武帝末明明与《恭王本传》相反。班固作《恭王传》必有确据,而其《艺文志》则班固已明言依据刘歆《七略》。歆以发孔壁为武帝末年事,班固仍之而不改,此亦见固之能谨小节也。不失向、歆父子之真是谨小节,而同其作伪大节亏矣。 歆称安国以壁中书,考较伏生之二十九篇祇是壁中书多十六篇而已。绝不言壁中书与二十九篇有甚大不同处,即肯定二十九篇为孔子之书矣。其称安国献书武帝,则武帝使使者取视一事,将无形抵消矣。又称安国承诏作传,及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则欲掩武帝私匿壁中书,令其废绝之大恶也。至恭王坏孔宅,本孝、景前三年事,是年恭王徙王鲁,治宫室当在此年。 而向、歆父子必改为武帝末者,盖欲将孔壁出书之年特移于后。庶几此事本末完全变更,而孔子《尚书》真本消灭,汉朝君臣可无虑后人谴责矣。是故以志所说与《论衡》所记两相对照,则《志》中无有一字一句不是为武帝秘绝《书经》真本而曲意掩蔽。王充尊疑而喜考核,甚恶伪说欺人,其记武帝私匿孔壁《尚书》事定有确据。且张霸因壁中书秘而不行,遂乘机造百两篇,可见《书经》真本不传当时草野士类亦无不周知。《志》称安国所献之经传,当是安国与诸博士之徒所伪造,向、歆父子或亦不无增订,其材料当采集孔子所未修之古书。《汉书》《儒林传》称“孔氏有《古文》《尚书》,而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滋多于是矣”。据此,可见安国所有《古文尚书》必是孔子未修之古书,故曰“滋多于是矣”。若孔子所修之书,则据《论衡》说武帝已使使者取去,安国未必有副本可存,即有之而朝廷既秘之不行,安国又何敢私藏乎?故知安国所献之书必是安国采集古书而伪造,与伏生之二十九篇同一性质,其与孔子之书绝无关系可断言也。

《论语》《正说篇》称晁错受书伏生,以传于倪宽。皮锡瑞因此,讥《论衡》多传闻之失。然《史记》《儒林传》有云:“欧阳生教千乘倪宽,倪宽既通《尚书》,以文学应郡举,诣博士受业,受业孔安国。”据此文,上云“诣博士受业”,则博士非一人也;下云“受业孔安国”,盖其所归仰者在安国耳。《汉书》《晁错传》:“孝文帝时,天下无治《尚书》者。”“太常遣晁错受《尚书》伏生所。”错还因上书称说,师古曰:“称师法而说其义。” “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师古曰:“初为舍人为门大夫。” 迁博士。据此,晁错在文帝时尝为博士。倪宽诣博士受业时,晁错当已迁博士,非无交接之机。《史记》《汉书》并称倪宽初仕为张汤奏谳掾,能以古义,决疑难大狱。以此贵幸。晁错本学申、商刑名于张恢,倪宽受晁错薰陶亦不无征。错志不在经师,又以智囊被戮,为人所轻,倪宽终不肯称之。故《史》《汉》并言宽受业于欧阳生、孔安国而不及错,实则宽初诣博士时,错以朝命问学伏生,还为博士,宽未尝不请业于错也。错资性明敏,其受书于老儒,当能通大义,或不深造耳。余以为《论衡》之记载必非无据,锡瑞诋《论衡》传闻之失殆未深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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