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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近代哲学之极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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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

假若说西洋哲学史上只有两个哲学家的话,这两人应该一是柏拉图,一是康德。假若只许举一个哲学家的话,恐怕康德却比柏拉图更够资格些。一部整个西洋哲学史,几乎不过是预备康德和发挥康德。研究哲学倘若由康德入手,便可说是得着一把逢锁即开的钥匙(master key)了。

康德(immanuel kant) [164] 以一七二四年即中国清雍正二年,生于东普鲁士之哥尼斯堡(konigsberg),以一八〇四年即中国清嘉庆九年,享寿八十而卒。纪晓岚和康德同年生,后康德一年而卒。这正是中国学者为清廷所牢笼,把聪明睿智束缚于考据训诂的时代,近代欧洲的哲学思潮却达到了极顶。康德的一生是奇异的,他未尝离过哥尼斯堡一步,一生受学于斯,掌教于斯。他曾教过各种科学,其中也有地理,但他并未见过海,虽然离海很近。他的生活规律极了,在一定的时候构思,在一定的时候和友人用膳,在一定的时候出外散步。因此村人常以见他散步作为时刻的标准,因为那一定就是下午三点半钟了。倘若散步遇雨了,却就见他那老仆赶着忙忙将雨具送去,因为他知道他的主人不会因落雨而破坏了散步的课程。他一生多病,可是因为生活的规律,得享遐龄。他不曾结婚,无家事之累,所以得终生治学,实现了柏拉图、亚里斯多德所理想的哲学家的生活。他死时,人们以他《实践理性批判》中的两句话:“在余上者星辰之天空,在余内者道德之律则”(der bestirnte himmel ueber mir und das moralische gesetze in mir)作为了他的墓志铭。他的胸襟何等高贵、庄严!他的父系亲属的祖先是由休姆的故乡苏格兰迁入德国的,所以他一面有英人分析的、批评的头脑,一面有日尔曼人神秘的、宗教的热情;由前者他遂能予哲学界以若干恰中肯綮之问题,由后者他遂能予文艺界以若干精力弥漫之鼓舞。

按照一般研究康德思想发展的人的分法,以一七七〇年(康德四十六岁)为界限,此前称为批判前期,此后称为批判时期。他的名著自然是三大批判,所谓《纯粹理性批判》(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成于一七八一年;《实践理性批判》(kritik der praktischen vernunft),成于一七八八年;《判断力批判》(kritik der urteilskraft),成于一七九〇年。这些都成于所谓批判时期。这时他已六十多岁了——真是世界上罕有的大器晚成的天才!不过他在一七七〇年却作过一部《论感觉世界与理智之形式及原则》(de mundi sensibilis atque intelligibilis forma et princilpus),其中已含有《纯粹理性批判》的端绪和规模了,自此至《纯粹理性批判》之出版,差不多一个字没写,他的十年沉默,正是他的十年酝酿。因此,人们便以一七七〇年为界,作为康德思想发展的分水岭了。

批判前期与批判时期的著作,无论在形式上,在内容上,都有它的特点。普通人读康德的书,都觉得它枯燥、沉闷、冗长,实则这只是康德批判时期的著作之风格才如此的。批判前期的文章却是非常轻快、精悍而富有风趣在。批判前期的文章,很多征引;在批判时期就很少很少了,这是因为他的思想已入于成熟而独立的境界故。康德早年所受影响绝大的人物是牛顿和卢骚,这在第一期里还时常见到那两人的影子。在第二期里,对他思想有很大作用的自然是休姆。

康德思想的两个要点,是立法性(gesetzlichkeit)和主观性(subjectivitaet)。他的知识论、伦理学、美学,都是如此。他不讲什么是真,什么是善,什么是美;但却讲如果是真,如果是善,如果是美,都是要什么法则?至于这些法则,是在客观上吗?却不是的,乃是在主观上。康德认为这一点很重要,所以他在《纯粹理性批判》的序上,自诩为是哥白尼的功绩。有人认为康德是经验派,根据是他在《纯粹理性批判》中的第一句话,即知识与经验以俱始。要知道康德固非不讲经验,但他所指的却是经验所循的法则。经验所循的法则,在康德看,并不是由经验得来的,却是先验的、超验的,这就是康德哲学被称为超验哲学之所由来,亦即被称为批判哲学之所由来。经验是主观的,康德讲的即主观的法则。分而观之,康德所讲的是主观性与立法性;合而观之,则康德所讲的是主观之立法性。这是康德哲学的核心。影响了康德,使彼处处要寻法则的习惯的,是牛顿的自然科学;影响了康德,使彼处处想到主观方面的,是卢骚的革命情绪。对于自己、对于别人、对于整个人类的尊严性之认识,这是卢骚思想的基础。康德思想实与卢骚默契处甚深,所以无怪乎他为耽读卢骚的教育小说《爱弥儿》而忘了规律的散步了。康德在本质上实是一个热情诗人!一般人之不了解康德,殆尤甚于不了解柏拉图,但我不能不同样吁请了,只是你们不接近柏拉图、康德,却并非柏拉图、康德不接近你们!

现在只就康德成熟期(即批判时期)的思想作一介绍。

第一是《纯粹理性批判》。《纯粹理性批判》中首先问的是,什么是知识?只有观念(如人、地、热等)不足为知识。必须几个观念连起来,有了主词、宾词,换言之,即成为一个判断了,才成为知识。因此所有知识必须是判断(虽然所有的判断不一定是知识)。判断又有两种,一是分析的,只分析一个观念而没有加入新成分的,如“物体是占积的”,这不足为知识;二是综合的,如“地球为一行星”,行星一观念可离地球一观念而存在,这回之合起来乃是一桩新的事件,这才是知识。所以,只有综合判断才可以构成知识。但是却并非所有综合的判断都可必然地成为“科学知识” 165 ,科学知识又须在任何情形之下按之而皆然才行,那就是说,主词、宾词之间的联系须不为偶然的,而为必然的才行。例如物热则胀,在各时各地皆然,就是一种必然命题了,只有这样才是科学知识。

但是我们何以知其必然呢?靠经验是不够的,经验不会把所有例证都给我们。因此,一个后验的判断(a judgment a posteriori)不足以构成科学知识。那么,只有建诸理性基础之上而后可,亦即必根据于观察、同时又须根据于理性而后可了,这也就是必须为一个先验的判断(a judgment a priori)而后可。所以,科学知识乃是一种先验的综合判断。先验的综合判断是如何成立的呢?亦即科学知识的成立要怎样的条件呢?这是康德批评主义的中心问题。康德认为感官供给判断的资料,理性却把这些资料连起来。任何科学的判断必须有这两种成分。观念论者是忘了生而目盲的人不能有颜色的观念了,感觉论者是忘了白痴纵然敏感也不能了解一种科学的命题了。这就有因为前者忽略了感官成分,后者没注意到理性的、先验的成分。因此,《纯粹理性批判》中便分为两部分,一论感觉,一论真正理解。

论感觉的一部分称为《感觉力批判》,或《超验的感觉论》(transcendental aesthetik)。什么是感官知觉(sense-perception)或康德所谓直观(anschauung)的条件呢?像知识之构成的一般情形一样,直观也是靠两种成分的,一是先验的,一是后验的。后验的成分是接受来的原料,先验的成分是去改变原料的形式。这种形式有二,一为领悟外界的形式,即空间(space);一为领悟内在的形式,即时间(time)。空、时二者乃理性之原始的直观,先于一切经验而存在着。康德的根据是数学:数学中之算术论时间,由时间相续而成数;数学中之几何论空间,由空间相隔而成形。算术与几何都是有绝对的必然性的,七加五等于十二之可靠性,与三角形内角之和等于二直角之可靠性,都不是有限的经验所可供给,乃是源于理性的。但此等真理所关者为时空,所以时空二直观为先验的。时空不是知觉的结果,而是知觉的先验原则,而是知觉的先验条件。时空并非知觉的对象,却是去知觉对象时的方式,这种方式乃是早存在于能思想之主体中的。时空是人类主观的一副眼镜,但却是拿不掉的一副眼镜,所有万物为人所知觉时便都已经过了它的透视了,因此,人类所知者只为万物之假象(appearance)而已。至于万物之真相,所谓“物之自身”(thing-in-itself),却是永远不可知的。

论理解的一部分称为《理解力批判》,或《超验的逻辑》(transcendental logic)。照康德的看法,知识的一般能力分为感觉力和理解力。感觉力产生直观,理解力则对直观加以改造。理解力中又分而为二,一为依先验律则而对此等直观加以联合之判断力,二为置吾人判断力于普遍观念之下之整理力。前者所关即理解(verstand),此方面之论述称为《超验的分析》(transcendental analytic);后者所关乃狭义之理性(vernunft),此方面论述称为《超验的辩证》(transcendental dialectic)。

在《超验的分析》中,他说判断的构成,也是源于理解力中有一些先验的作用的,这些先验的作用,即是凭以判断的一些形式,即所谓范畴(categories)。范畴一共十二个,这是因为判断有十二种。那十二种是:在量的观念上有:普遍(如人皆有死)、特殊(如某些人为哲人)、单独(如孔子为一圣人);在质的观念上有:肯定(如人生如朝露)、否定(如灵魂不朽)、限制(如灵魂乃不朽之物);在关系的观念上有:确然(如神至公道)、假定(如倘神公道,则将惩彼凶顽)、选择(如希腊人或罗马人为古代之领袖民族);在姿态的观念上有:疑问(如行星上或有人类)、确说(如地球为圆形)、必然(如神必公道)。十二范畴可纳之于四,即量、质、关系、姿态。四者中尤以关系为最要,因为一切判断皆表示一关系故。知识能力虽有许多成分,但终有其统一,统一之者即自我(ego)。被认知的万物,乃是经过自我的改制的,万物之本然乃是不可知的。现象是“我”制造的,故在内而不在外!法则是“我”给的,而不是原有的!秩然的宇宙乃是人类理性的创作而已。

话虽如此,但人类的理解力究竟不能达到宇宙的本然,所以在《超验的辩证》中,就论到理性的限制了。康德说在判断力(即理解)之外,还有置吾人判断于普遍观念之下的整理力。此等普遍观念即一些普遍观点。此等整理力,乃理智范围中最高之能力,亦即狭义之理性。此“理性”所具之普遍观念即:物之自身、绝对、宇宙、灵魂与神。普遍观念之作用与先验的直观——时空——诸范畴同。观念即凭以整理判断而归为系统者。所以,狭义的理性乃最高的综合能力、系统能力。科学即由感觉力、判断力与“理性”而成者。

普遍观念亦为先验的,乃一种先天的综合,故不能离开能思想之主体而独立存在。理性只可以知现象,而不能知本相。如神、灵魂与作为绝对全体之宇宙等观念即非现象;因其非现象,故其究竟非理性所知。同时此等观念亦不接受感觉所供给之材料,如范畴然;此等观念乃最高之规范(norms),乃有统整作用之一些观点(regulative pointe of view)。万物之本相不可知,可知者唯万物之现象,但此知万物之“现象”之“我”可知吗?却仍不可知;故我们所谓世界,乃两不可知物之联合,乃假说中之假说,乃梦中之梦罢了。

这都是《纯粹理性批判》中所讲的。

第二是《实践理性批判》。康德在以上《纯粹理性批判》中所得到的,自然是怀疑论的归宿,但这不是康德整个思想的归宿,康德整个思想的归宿是见之于《实践理性批判》。康德并不想降低理性的地位,但却要给它一个应有的地位。理性的作用乃是统整的(regulative),而不是建设的(constitutive)、创造的。建设与创造乃是意志(will)所有事,意志是我们能力的根本,也是万物的根本。这是康德哲学的主要思想。

原来康德并不否认物之自身、灵魂、神等的存在,只是否认单由理智可以证实之而已。在任何形式下的理论理性(theoretical reason)之武断,康德是皆所反对的。只有实践理性(即意志)始具有形上学的建设能力。但意志犹理解,自有其立法性在,不过道德律则只是自我约束,不是他人强迫,所以是自由的。现象界无自由可言,自由唯存于现象界背后之超越世界中。由纯粹理性已知自由存于绝对界,但由实践理性则更确然肯定之。在时空中者自属决定的,然时空非客观实在,乃一种主观知觉之方式,故决定论不能统驭一切。为理想或善意而服役之自由即康德之神,神与不朽在纯粹理性中所不能得一客观存在者,在实践理性中皆各重得一肯定。因实际生活中为主者终为实践理性之故,是以吾人行为时应觉吾人之自由、灵魂之不朽、神之存在、诸事皆若已证实者然。

上面是《实践理性批判》中所讲的。

第三是《判断力批判》。《判断力批判》是要作《纯粹理性批判》和《实践理性批判》之间的桥梁的。原来康德以为在理解力和意志之间,还有作为二者联系之审美的、与目的论的感觉(the aesthetical and teleological sense)在。理解力之对象为真,其所论及者为自然、并自然间之必然性;意志之对象为善,其所论者为自由;审美的、与目的论的感觉之对象则居间于真与善,居间于自然与自由,此即目的性与美。康德所以叫作“判断”的缘故是,审美的、与目的论的感觉在当然(what ought to be)与实然(what is)间,在“自由”与“自然之必然性”间所建立了的那种关系,正如逻辑上成立了的一种判断然。

《判断力批判》中第一部分是《美学》(aesthetics)。美感建诸一主观基础,犹理性与意志然。理性构成真,意志构成善,美感则构成美。美不在客观,美为美感之产物。凡为美者,在“质”上为悦人的;在“量”上为悦一切人的;在“关系”上为悦人而超利害、超概念的;在“姿态”上其悦人为必然性的。美与壮观(sublime)有别,美为理解力与想象力间和易平静之感,壮观则予人以搅扰,予人以激动。美必有形式,壮观则为形式与内容间之不能谐和。壮观生于理性与想象之冲突,因理性所意想者为无限,而想象则有其一定之限度故 [166] 。

《判断力批判》中第二部分是《目的论》(teleology)。目的性有二种,一为主观的目的性,其予人以快感系直接的,而不需任何概念之助者,此即物之美者之所由构成;二为客观的目的性,其悦人为间接的,乃借助于一种经验或间接推理者,此则物之有效用者(das zweckmässige)之所由构成。例如同为一花,可由艺人观之,为审美判断之对象,那就是好看的一朵花而已;亦可由博物学者观之,则为效用判断之对象,那便成了治什么病的药了。

上面是《判断力批判》中所说的。

三部《批判》所论,实以绝对的精神主义(absolute spiritualism)为归,这也就是他之自诩为哥白尼的功绩处。哥白尼给天空找了一个中心是太阳,康德却给现象界找了一个中心是我们主观!

康德的哲学一出,立刻为许多哲学家所欢迎,虽然不一定完全懂得。宣传康德哲学的人,主要的有大诗人席勒(schiller),他发挥的是康德的美学,还有菲希特,他发挥的是康德的伦理学。

康德哲学中原有绝对唯心论的成分。所谓“物之自身”既不能意想,即不能认为一实在,亦即不认为系任何实有之物,那么,它岂不是只是存在于能思想之主体中,和时空及诸范畴同为主观之物了吗?亦岂不是现象中之不可知物和我们自身中之不可知物,就是一物了吗?“物之自身”和自我(非现象中之自我,乃超时空的自我)亦岂不一而二、二而一了吗?但康德却没说这样显明。持这样显明的主张的是菲希特。康德的哲学不啻是和一七八九年的大革命一样,对形上学有极大的破坏性,但是菲希特、谢林、黑格耳这般革命巨潮中的产儿一出,却又在断垣废墟中将形上学重建了。

菲希特(johann gottlieb fichte)生于一七六五年,卒于一八一四年。他曾到过哥尼斯堡,就学于康德。他是唤起德人反抗拿破仑最力的一人,他那时的《告德意志民族演讲》(reden an die deutsche nation),就是现在让我们外国人读了,也都为之动容。他的学说,是形上学的原则和伦理学的原则乃是同一的。最高的原则不是实体而是义务(duty),不是“是什么”而是“应当怎么样”。宇宙就是纯粹意志的化身,也就是道德观念之象征。这意志,这观念,便是物之自身,也便是真正的绝对体。知识是自我的创造物。唯心论外无哲学,先验方法外无方法。哲学不在产生事实,而在创造真理。客观世界并非自我之限制,乃是自我故意去创造出来作为自我奋斗的手段的。所以消灭自我,便是消灭世界,命中注定我们是要为不朽事业而奋斗的。自由为最高真理,为最高实在。真正自由在创造其自身,实现其自身。自由之实现其自身,须于时间中行之,故时间为自由之必须助手。但自由之实现其自身,靠单独的个体(经验的自我)是不够的,却须实现于人类社会中,这便是政治权利的所由来。讲自由而归到全体(社会或国家),这是代表我们所说西洋的一种文化传统处 [167] 。照菲希特看,行动是一切,知识是手段。实践理性是一切,纯粹理性是手段。菲希特的哲学,像赫拉克利图斯一样,是极富有革命性的。但原动力自然是发自康德!

菲希特的学说又影响了谢林(friedrich wilhelm joseph schelling)。谢林生于一七七五年,卒于一八五四年。他曾在耶纳 [168] (jena)等地方做教授。耶纳是那时浪漫主义运动的中心,菲希特、黑格耳,都和谢林相遇于此。谢林是一个早熟而多产的天才。但思想不很一致,他前一期的思想,自称为消极哲学(negative philosophy)。他这时认为自然与精神乃是同一绝对体之二重表现,并非“我”产生“非我”,亦非“非我”产生“我”。斯宾耨萨的本质(substance)实是包括“我”与“非我”之一种非人格的理性。自然是存在着的理性(existing reason),精神是思想着的理性(thinking reason),如此而已。二者发展的原则乃是一样的。“自然”有生命,否则如何产生生命呢?所谓无机界实是植物界的萌芽,而动物界不过是植物界发挥到高处。原来自然间并无死物,亦无静物,一切是生命,一切在变,一切在动。当精神为理智或事业时永不能实现绝对体,却只有在为自然中或艺术中之美感时始能之。艺术,宗教,与神之启示(revelation),实是一事,乃较哲学为尤高者。哲学意想神,而艺术即是神。知识为神性之“理想的存在”,而艺术则为神性之“实际的存在”。他后一期的哲学,自称为积极哲学(positive philosophy)。他的积极哲学始于一八〇九年,他三十四岁了。他这时的主张是一种主意论(voluntarism),他说绝对体就是原始意志。生存欲望(desire-to-be)乃在一切之先,即神亦非例外。谢林的思想启发了黑格耳和叔本华。但都源于康德。倘若学司马迁赞美老子的话,便不能不说:“而康德深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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