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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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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许多象杜·库德赖先生一样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杜·布斯基耶先生的胜利之上的人,便叫自己的老婆给杜·布斯基耶唱赞歌。那些尖刻无情的话,真叫老姑娘烦透了:

“你真是有福气,我亲爱的,嫁了一个这么能干的人!有的女人嫁给没有魄力、管理不了自己的财产、指导不了自己子女的男人,这些人受的罪,你就受不着了!”

“你的丈夫使你成了此地的王后,我的美人!这个人哪,他永远不会叫你处境艰难!他在阿朗松驾驭一切呢!”

“可我希望他为公众的事少操点心,而……”可怜的女人说道。

“你这人真够挑剔的,亲爱的杜·布斯基耶夫人!没有一个女人不羡慕你有这样的好丈夫呢!”

这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人们不理解她并开始责怪她。她在内心给自己的美德找到了驰骋的广阔天地。她生活在泪水之中,在人们面前却总是露出平静的面容。一个念头一直折磨着她:“我本来爱的是德·瓦卢瓦骑士,却身为杜·布斯基耶之妻!”对于一个虔诚的灵魂来说,有这个念头,难道不就是一桩罪过么?阿塔纳兹对她的爱情,也以悔恨的形式伫立在那里,追随她直到梦中。舅父的亡故使她悲痛异常,使她的未来更加痛苦。因为她总是想到,当舅父看到科尔蒙家政治信条和宗教信条发生变化时,心中一定感到非常痛苦。不幸常常如晴天霹雳一般骤然袭来,就象格朗松太太家里遭到的不幸那样;但是,在老姑娘身上,不幸持续时间很长,象一滴油一样,只有慢慢将衣料浸透以后才会消失。

铸成杜·布斯基耶夫人不幸的狡猾匠人,是德·瓦卢瓦骑士。他一心想叫她破除对于宗教的幻想。骑士在恋爱上那么在行,他也象看透了光棍汉杜·布斯基耶的心思一样,看透了结了婚的杜·布斯基耶的心思。但是要抓住这个城府很深的共和党人很不容易:他们刚结婚时,有些人与科尔蒙家断绝了关系。对于这些人,杜·布斯基耶的沙龙自然关上了门;对于德·瓦卢瓦骑士,杜·布斯基耶的沙龙自然也关上了门。其次,他这个人现已不怕成为笑柄了。他手中握有巨额财产,他在阿朗松说一不二,他对自己的老婆关切的程度,就跟理查三世看见他赖以夺得战役胜利的坐骑死去时,表现的关切相同。为了讨丈夫欢心,杜·布斯基耶夫人早已与德·埃斯格里尼翁家断绝了关系,再也不到埃斯格里尼翁家去了。但是,她的丈夫到巴黎小住,留下她一人在家的时候,她拜访了阿尔芒德小姐一次。结婚两年以后,正好赶上德·斯蓬德教士逝世,她们在圣莱奥纳尔教堂参加为教士作的悼亡弥撒。走出教堂时,阿尔芒德小姐向杜·布斯基耶夫人身边走去。待人热诚的阿尔芒德小姐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去安慰痛哭流涕的继承人。她们从圣莱奥纳尔教堂一起走到林荫道,一面谈论着亲爱的故人。然后,她们又从林荫道走到禁止杜·布斯基耶夫人入内的公馆。阿尔芒德小姐正谈在兴头上,就把杜·布斯基耶夫人拖进公馆。可怜的女人心情很悲痛,可能愿意与她舅父那么喜欢的人谈谈她的舅父。其次,她也想接受老侯爵的问候,她已经差不多三年没见过老侯爵了。当时是中午一点半钟,她在公馆里见到了前来吃晚饭的德·瓦卢瓦骑士。骑士一面向她问好,一面抓住她的双手。

“啊!亲爱的德高望重的夫人,”他用激动的语气对她说道:“我们失去了我们圣洁的朋友。我们分担了您的哀痛。是的,在这里,人们也和您家里一样,深深感受到您的损失……甚至更有甚之,”他又加了一句,那是暗指杜·布斯基耶。

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表示哀悼的话。在这之后,骑士十分殷勤地抓住杜·布斯基耶夫人的手臂,挎在自己的胳膊上,十分可爱地紧紧靠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一扇窗子的窗口。

“您总还过得幸福吧?”他用慈父般的声音说道。

“嗯,”她双眼低垂,说道。

赛布洛夫公主的女儿、德·特雷维尔夫人和年迈的德·卡泰朗侯爵夫人由阿尔芒德小姐陪同,走过来和骑士聚在一处。她们正好听到了这个“嗯”字。这几个人后来都到花园里去散步,等待着开饭。杜·布斯基耶夫人被悲痛弄得痴痴呆呆,竟然没有发现这几位女士和骑士正在玩弄一个好奇心的小把戏。“我们这回算逮住她了,让我们摸清谜底吧!”这些人互换的眼神中,就写着这么一句话。

“要让您的幸福十全十美,”阿尔芒德小姐说道,“您一定得有孩子,要有一个象我的侄子那么漂亮的男孩……”

一滴泪水在杜·布斯基耶夫人的眼中滚动。

“我听说,这事是您一个人的过错,听说您害怕怀孕?”骑士说道。

“我?”她天真地说道,“用下一百年地狱作为代价,能换一个孩子,我都干!”

这样提出的问题,激起了一场辩论。在德·特雷维尔子爵夫人和年迈的德·卡泰朗侯爵夫人引导下,辩论进行得十分巧妙。这两位夫人死死缠住可怜的老姑娘,以致老姑娘不知不觉便将他们夫妻的秘密透露了出去。阿尔芒德小姐挎住骑士的胳膊走开了,以便让这三位妇女谈论婚姻的事。杜·布斯基耶夫人当时已经从自己婚姻的种种失望中醒悟过来。由于她还是“愚不可及”,便说了许许多多有滋有味的天真幼稚的话,使得那几个听她心腹话的人大为开心。最初一段时间,科尔蒙小姐捏造的婚事使全城的人觉得可笑。不久,大家对杜·布斯基耶的伎俩稍有所闻以后,杜·布斯基耶夫人还是得到了所有女人的敬重和同情。科尔蒙小姐迫切需要结婚而又嫁不出去那段时间,人人都嘲笑她。待到每个人都知道她严格的宗教原则使她处于什么样的不同寻常的境地时,所有的人又都很敬佩她。“这个可怜的杜·布斯基耶夫人”的称呼,便代替了从前“这个好心的科尔蒙小姐”的称呼。就这样,有一段时间,骑士把杜·布斯基耶搞得那样令人讨厌,滑稽可笑。但是,久而久之,这个可笑的人也显得不那么可笑了。待到每个人都把坏话说尽了,恶意中伤自然也就厌倦了。后来,到了五十七岁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共和党人也象许多人一样,似乎应该退隐了。这种情况更加剧了杜·布斯基耶对德·埃斯格里尼翁家的仇恨,以致到了复仇的那一日,杜·布斯基耶是那么冷酷无情。杜·布斯基耶夫人得到命令,永远不许踏进这家的门槛。为了对德·瓦卢瓦骑士过去整他进行报复,杜·布斯基耶刚刚创立《奥恩通讯》时,便在该刊物上塞进了如下的一个小广告:

兹有德·蓬布勒通先生者,如能揭示其流亡国外之前、流亡期间及以后生活,给予一千法郎固定收入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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