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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探消息齐集日报馆 声罪讨传布北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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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鄂军都督黎元洪见领国中立,办事不致掣肘,当又传檄各省,声明此次起义宗旨,全在革除满廷秕政,俾免灭亡之惨。各省见了,起初都束置高阁,不甚留意,后来见报纸上载着,鄂省外府州县如沔阳、黄州、宜阳等处次第响应,基础渐渐成立,方晓得他有些作为,不比寻常的捣乱派。素来倾向排满的一班志士,都来暗通消息,民间望着黎元洪三个字如同祥麟威凤一般。凡是手握兵权的,都心怀观望起来,每日又看见报纸上竭力鼓吹,说是民军举动如何文明,所到之处,非但秋毫无犯,而且秩序照常,市廛不改,真有古来王者之师,伐罪吊民之意。中国的兵士本来是最怕打仗的,现在听说民军所到,不用交锋,而且可以得光复反正的美名,哪个不欢迎呢?又大半都有人先来运动接洽,许下他成功之后,有许多升官发财的权利,自然人人乐从,个个起动,这是内地的情形。

至于讲到上海,虽然不过一个通商埠头,其关系的重要却比省会地方还加十倍。一来是各国观瞻所在,二来又是交通的枢纽,五方人士聚集荟萃,脑筋中早灌输文明思想,平日间与外人接近,眼看着法国的民主,美国的自由,心中何等艳羡。

忽然听说中国接踵而起,居然步两国的后尘,永远脱离专制淫威,心中何等快活。但有些读过欧美历史的,以为法美两国独立都是苦战经年,或延长至十余年,不知牺牲了多少金钱,抛掷了多少颈血,始得大功告成。中国地方如此辽阔,人心如此涣散,但求民军不至失败,已属万幸,断非旦夕间所能集事,从前的太平天国便是明证。想着消息最灵通的只有报馆,一纸电到,号外飞传,然而仍嫌其太缓。遂聚集多人,植立各报馆门外,引领跂足,等候信息,甚至通宵达旦,毫无倦容。望平街一带万头攒动,交通为之阻滞。一见民军得手,便拍掌欢呼,互相庆幸;设遇小挫,则戟手叫骂,馆中玻窗每为击碎。观于人心之向背,胜败之数,不待智者而决矣。

再说荫昌奉命督师,不敢怠慢,催趱大兵,按站行走。不到一星期,忽然奉到一封廷寄,原来朝廷又起用了袁世凯,特授湖广总督,所有鄂省军队,以及各路援军,统归该督节制调遣。这道谕旨一下,人人看了都觉诧异,因为袁世凯乃是趋奉慈禧太后的人,替太后设计,把光绪皇帝拘禁瀛台,以致光绪抑郁无聊,得病而死。所以摄政王载沣一朝大权在握,先拿了他的政柄,斥回乡里。袁世凯面子上虽然不敢违抗,心中岂有不切齿痛恨之理?正想要借事报复,难得机会,忽然在这国家危急存亡之秋,畀以整军经武的全权,责令他奠安国祚,这不是天夺其魄么!试问古往今来,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能像郭于仪这种宽宏大量的能有几人,何况袁世凯还别怀着野心勃勃待发呢。当下诏旨传到河南项城,袁世凯看罢哈哈大笑道:“足见得朝廷无人,显露着临时抱佛脚的态度,我老袁岂是随你们任意呼来喝去的,此时乐得再施展我欲擒故纵的手段,不怕他不奉我若神明。”当下用电复奏,推说足疾未痊,不能上路,深恐贻误事机,速请收回成命。摄政王看了早已明白,当初命袁世凯退休时,本借着足疾二字,现在他便用这两字来推托,隐隐的针锋相对,其情甚为可恶,但也无可如何,只得传旨催促荫昌,从速规复武汉。荫昌自以为身为陆军大臣,不能不养威蓄望,到了信阳州便将大营扎下,旌旗遍野,粮草充足,派出统带马继增等几员大将直向汉口进发。黎都督得报,也发兵抵御,分配督战队发。

第一敢死队乃是熊炳焜统领之督战队,位置在刘家庙车站附近;罗洪升统领一营,为林翼枝统领之督战队,位置在姑嫂树附近。

第二敢死队为谢元恺统带之督战队,此外尚有督战各队,随谢统带同行,各给令箭一枝,见有临阵脱逃或不听命令之兵士,由各该队迅明,就地正法。

都督令谢元恺率该标先在刘家庙附近开始上船,限一日夜到谌家矶附近登岸,力攻敌兵左背,所用干粮,尽向粮台支取。

令熊炳焜率该协一标马队、一大排、野炮四尊、工程队两队,先固守刘家庙北面附近,次日破晓时拔队向三道桥北上,力制敌人,保护谢元恺容易上岸。令林翼枝率该协一标拔队前进,守姑嫂树附近。再令姜明经统领指挥汉口所有炮队,在刘家庙姑嫂树一带选占阵地,次口破晓时,开始向三道桥附近射击。

再令严振朝队官指挥汉口所有马队,由姑嫂权树大道向敌右翼搜索,通报第一第二敢死队。部署既定,遂于 日开战,当由都督颁行训令,军士聚而观之,上写道:一、各军士于战斗时务必确见有敌人,方准放枪,以免糜费子弹;二、于战线上,虽要敏捷,必有沉着之性质,方有益于事;三、战斗之胜败,全在精神,各军士务必鼓舞志气,将胡种灭尽;四、军队赖乎军纪,各军士务必服从上官命令,方得完全之效果。

这天上午九时光景,与清军遇于刘家庙路线上。只见张彪拥着残兵,与援军会合一处,约有一镇人。民军亦出炮队步队,约一镇与之对垒。一将亲自督战,立马阵前,就是军事参谋官胡汉民。清军列阵向前,佐以火车,民军蛇行以进,愈接愈近,不上一刻,只见清军先锋已如狼似虎的猛扑过来,势甚凶猛。

民军暂避一边,待他再进,然后迎头猛击。果然清军长驱直进,看那援军的旗号,晓得是河南兵,战术很是平常。民军遂突开一炮,炮弹正中火车头,轰然一声,车身飞裂,清军犹冒死前进。民军再开连珠炮,清军愈进,民军接连再开。每开一声,清军应弹而倒的,总有数十人。只听炮声隆隆,约有四点钟之久,清军弹药已尽,只用枪头乱刺,民军仍开炮不绝。毕竟炮火猛烈,清军血尸山积,余兵逃入火车,开机飞驰而去。战场寂寞,旁边有铁路工人一群,大呼撤路撤路,不上一刻,撒了十余丈,众欢舞曰:“看清军如何来得。”

少顷,清军果飞驰转来,不道铁轨已毁,只是开足机关,向前过来,震天一声,顿时车皆翻倒,兵士压于车中。民军乘势开炮,打得清军动也不敢动,正如釜中之鱼,听人烹杀而已。

民军又闪出一支奇兵,从旁路抄出,这时清军稍有几人接战,原来寡不敌众,又被民军四面逼拢,虽欲奋斗,已入重围,遂大败而逃。时已钟鸣两下也。四点钟两军续战,清军驻于平地,民军屯于山上,彼此轰击。清军江心之炮舰,有楚同、楚有、楚泰、楚谦、建安、建威,同时助战,民军一炮打到兵船上,船身受伤,复又陆路相攻。有两点钟之久,两军停战,清军退出三十余里。是日战两次,共计清军死三千余人,民军亦死三四百人,号声响处,民军收队而归。

日黎明,两军复战。清军依着停车场,民军出步队一营、炮队一营、马队一营、敢死队一千人、临时复得精兵五千人,相战约一点钟,清军稍退。民军奔近清军营垒,举枪攻打,听得营中一无动静,疑有埋仗,齐声呐喊,直冲而进,仍不见一人出来抵敌。乃向各处搜查,实系逃遁一空,只剩火药六箱,快枪千余支,子弹数十箱,白米二十余包,银洋十四箱,新式皮鞋皮带军装号衣及一切军用器物,不计其数,民军正得其用,纷纷扛抬回营,欢喜无量。

次日 日,下令至头道桥。下午三点半钟,乘火车前进,到了头道桥,即下车备战。及至四点钟,才看见造纸厂前有清军一簇,仔细探听,知是斥堠兵,彼此相离有一里多路。民军右翼斥堠李某率兵前进,猛力抵御,开枪一排,早把清军打退。

正想奋勇向前,随得斥堠长孙某报告,清军现有两队占领二道桥。民军大队得报,行至铁路沟堤边,乃紧要所在,遂令前队躲在沟堤下,炮兵渐渐射击,清军退至三道桥。五点钟时,民军支队长谢某,添派步兵两队追往,与前队合拢一处,对准敌阵,开枪数排,清军用机关炮轰来,民军略有死伤,仍猛力进攻,不稍退却。清军散开,望去渐散渐远,知是逃窜,遂过三道桥,见战地遗下机关炮一尊,快枪无算,俱成为民军之战利品。到了六点钟,清军已四散无踪,民军乃上火车,带了所得枪炮,运回刘家庙驻扎。

日,民军斥堠来报,清军列阵山上,欲用大炮击下,将民军歼灭。民军随命敢死队奋勇前往,只见山上清军果排列得不少,队长道:“居高临下,现在已被敌军占守优势,非用计破之不可。”因选 人潜至山前,伏在铁路堤下。清军在山上只能望远,逼近脚下反看不见,只是开起大炮乱轰,弹子全落在堤外河水里。敢死队在堤下,将将头向上开去,却是一打一个着。战了约一小时,清军虚糜子弹无算,并未打着一人,检点阵前,自己人却伤亡得不少,连忙拔旗逃遁。民军在后追赶不舍,以少胜多,更觉精神百倍。

正走着,只见乡民数人前来报告道:“清军知民军在后追赶,已埋伏在桥下,等民军过桥时,好出来邀击。”民军停步,不向前追,改用节节进攻法,将面前敌兵扫除既尽,然后一步一步的攻打过去。清军见民军不来上当,不能久支,遂退出三道桥。民军探桥下确无埋伏,这才过桥,将桥边四面把守,然后让大队直向滠口进发。适遇清廷援军大至,号称一镇多人,民军不过两标,彼此激战数小时,炮火猛攻,各不相下,为开战以来所未有,两军死亡无算。清军无心恋战,民军乃立招降旗于阵前,清军看见,纷纷弃械逃来,立在招降旗下,希图保全性命,阵前几不能容。当下点名人册,约有三千余人,两军方才收队罢战,诸将回到武昌报捷。元洪听说四日之间连战五次,均系民军得利,十分欣慰。

正休战间,接到宜昌来电,该处义勇队于 日三更时起义,焚烧东门茅棚为号,同时军警联合接应,倾向民军,现已将荆宜施道吴芨孙驱逐出境,其余府县各官亦皆弃职而逃,各衙门仓库均派兵驻守,统计只杀满员二人,余均安然无恙,听候训示。元洪见报大喜道:“宜昌是川鄂门户,首先举义,可以免吾西顾之忧矣。”一面复电嘉奖,一面将捷电传示各营,无不欢声雷动。因连日大战,自九月初一日起,两军停攻,休养兵士,刘家庙车站,仍紧紧守住。此间虽然休息,湖南、陕西两省却都在这两天光复。陕西护抚钱能训用手枪自击,伤而未死,被家人救出。湖南巡抚余诚格带了家眷僚属逃走,九江也闻风响应,举马毓宝为都督。俱纷纷电达武汉,互相联络,以作声振,登时军心稳固。黎元洪便亲自提笔作了一篇檄文,布告天下道:粤惟我祖轩辕,肇开疆土,奄有中夏,经历代圣哲贤豪之缔造,成兹文明古国。凡吾族今日所依止之河山,所被服之礼教,所享受之文物,何一非我先人心血颈血之所遗留?故睹城邑室宫,则思古人开土殖民之惠;睹干戈戎马,则思古人保种敌忾之勤;睹典章法制,则思古人贻谋教诫之殷。骏誉华声,世世相承,如一家然。父传之子,祖衍之孙,断不容他族干其职姓。何物满人,敢乱天纪,挽弓介马,竟履神皋。始则寇边抄掳,盗我财物,继则羡我膏腴,耽我文绣,利我国土,遂窥神器。惟野蛮之不能统文明,戎狄之不能统华夏,少数之不能统多数,故入关之初,极肆凶威,以为恐吓之计。我十八行省之父老兄弟诸姑姊妹,莫不遭逢淫杀,靡有焜遗。若扬州,若江阴,若嘉定,屠戮之惨,纪载可稽。又复变法易服,使神明衣冠,沦于禽兽,而历代相传之文教礼俗,扫地尽矣。乃其焚毁书籍,改窜典册,兴文字狱,罗致无辜,秽词妖言,尊曰圣谕,戴仇养贼,谬曰正经,务使人人数典而妄其祖,是其害乃中于人心风俗,不但诛杀已也。呜呼同胞!谁无心知,即不能忆父老之遗闻,且请观于各省驻防之谁属,重要职权之谁掌,其用意可揣知矣。二百六十年,奸淫苛忍之术,言之已不胜言。

至今日则发之愈迟,而出之愈刻也。今日者海陆交通,外侮日急,亦有家室,谁不图存。彼以利害相反,不惜倒行逆施,故开知识,则为破其法律,尚武技,则为扰其治安,于是百术欺愚,一意压制。假立宪之美名,行中央集权之势;借举行新政之虚说,以为搜括聚敛之端。而乃日修园陵,治宫寝,赉嬖佞,赏民贼,何一非吾民之膏血。饥民遍野,呼吁弗灵,哀鸿嗷嗷,是谁夺其生产而置之死地?且矜其宁送友邦,弗与会族之谬见,今日献一地,明日割一城,今日卖矿,明日卖路,吾民或争持,则曰干预政权,曰格杀勿论。甚且举吾民自办之路,自筹之款,一网而归之官。呜呼!谁无生命,谁无财产,而曰托诸危疑之地,其谁堪之?夫政府本以保民,而反得其害,则奚用此政府为!况乃淫德城类,有玷声华者耶!本政府用是首举义旗,万众一心,天人共愤,白魔所指,瓦裂山崩,故一二日间湘噪声赣粤同时并举,皖宁豫陕亦一律响应,而西则巴蜀,已先克复,东南半壁,指顾告成。是所深望于十八行省父老兄弟,戮力共进,相与同仇,还我邦基,雪我国耻,永远建立共和政体,与世界列强,并峙于太平洋之上,而共享万国和平之福。此又非但宏我汉京而已,将推此赤心,振扶同病,凡文明之族,降在水火,皆为我同胞之所必怜而救之者。呜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我神明各族,不乏英杰挺生之士,曷勿执竿起义,共建洪勋,期于直抵黄龙,叙勋痛饮,则我汉族,万万世之光荣矣。我十八行省父老兄弟其共勉之。

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日布后面盖着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的印信,向武汉各处分投张贴,远路各省,也都用电报传达。正是:四方同树共和帜,一檄能当百万师。

不知两军开战后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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