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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野纂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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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勇士

近有二贾过山东者,路迷东西,误入终南山中,猿啼虎啸,令人惊悸。二贾自意其必死也,望烟炊而进焉,得草庐,有老妪讶之曰:“尔何来耶?吾儿勇且武,遇之则死,宜速去。”二贾求哀,老妪不得已而止之。俄有勇士以铁杖肩:二物,前一虎后一鹿,矫矫而归。入其室,老妪语之曰:“适有二贾,吾援焉以候,请见之。”二贾为通其姓氏,且告以失道艰辛之状。勇士怜之,遂出酒肉以为饷,了无害意。翌旦,二贾告行,勇士送之,及半途而返,且告之曰:“勿语吾姓名,恐见知也。”

●木介

正德己巳冬十二月,吴中大雪,冻死者塞途,白胥门河以及震泽水不流澌,或有事,辄涉冰以行。偶从来者,问湖海冰山之状,或告曰:“尚有木介焉。”曰:“何以言之?”曰:“濒海有树,其水激而飞集,树皆冰也,是之谓木介。”识者以为兵兆云。

●安化伏诛

安化王真鐇据宁夏,潜图不轨,与逆瑾交通,誓书约为内应。而宁夏都指挥何锦辈又从而附之,假伪符以号召,诸路官军具有形迹。俄有诏率兵讨之,擒瑾辈并槛车真鐇,械递京师,得其状。初不出于寘鐇,而瑾实先之,则瑾其首诛耳。瑾以中贵得幸,权倾中外,大肆诛杀,以胁善类。观者侧目,皇上赫然斯怒,密用廷臣计,遂籍其家,得玉琴狮蛮带及金宝奇物无虑亿万。以正德庚午八月赐寘鐇死,仍加瑾以极刑,其门下士若张文冕等悉就显戮。

●兰溪节妇

钟氏者,浙之上虞人也,年甫笄而归兰溪孙景云。景云以进土令玉山,病革且死,孙氏环室而号之几绝,复苏曰:“吾终以身殉可也。”绝粒者数曰,其姑慰之不能释。家人卜以九月二十曰发丧,孙氏知之,遂点检殉葬仪卫,自座灵外,更设一座以自待。忽语其姑曰:“若无伯叔则当奉舅姑,今伯叔俱在,妾无虑矣。”语毕而其姑在醉中懵如也。翌旦往叩之,则就缢矣。年止二十有五,众皆流涕。部使者为之奏闻,得建祠致祭焉。

●蒋焘灵

吾友蒋焘,少负才,以文章知名,乙卯科试南都,不利辄死。先是,焘梦入元冥,作赋有“清虚玉府”之句,盖凶兆也。死后降灵于其家,其母徐氏进之,则应声曰:“吾不死,若拈弄吾典籍,若举恸皆令吾悲。”一曰又曰:“吾得从先君游。”甚有赖徐氏,又将追逐之,而焘蔑如也。年止十七,所著有《东璧遗橐》,其文皆艳语,虽老儒不能及。

●叶湘尸

洞庭贾者叶湘,挟千金以市布。买一舟行至淀山湖,曰就瞑,舟人利其有也,酌以酒且绐之曰:“前此则近贼巢,不若是地舣舟之为安也。”湘然之。方就枕,而操戈者突至,湘授首,遂沈其尸于湖中,而人不知也。家人以湘未归,诹诸卜者得凶兆,寻即其所往而求之,见有荡浆者悠悠然出芦苇中,从而问曰:“若见湖中莩乎?”则曰:“有之。”指示而得,盖湘魄也。第不知谋自何人,置不问。已而京口有操舟者仓皇失措,且自诬以神语,有司擒之,勒其实,即杀湘者也。移檄检之果然,卒抵罪。予友阎起山为作传,以著其事。

●李贞伯谏草

李应祯先生当宪庙时,以中书舍人供奉内阁,有诏命缮写佛经,祯辞以不可。其奏略曰:“臣闻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未闻有所谓佛经者也。”宪庙可其奏遂寝,至今谏草犹存。余尝从陈氏得观之说者,谓其鲠直,有古内史之风焉。

●张淮牡丹百咏

张淮先生善吟咏,晚而孤贫,就馆琴川钱氏。时牡丹盛开,钱戏之曰:“一夕而百咏,成中峰例也,先生能仿而和之否乎?”淮操笔赋之,及成则漏下五鼓矣。主人叹赏,以为牡丹未有赋百篇一韵者,而先生独能之,亦一奇也。从是诗名益振。会金肃公子以诗接战,淮应口而酬之,肃遁去,其诗在今有板行者。

●徐武功神术

武功伯徐呈雅奉摩利诸天法。当英庙初,或中以飞语,英庙特加严刑以核之,理不能堪,遂借水以试其术,俄而雷电交作,震殿一角。上以其冤,而天监之也,遂赦之,不知堕其术中矣。

●黄白米歌

戴章甫冠子表兄也,尝作黄白米二歌示予。予询其故,则曰:“吾不堪时事之多舛也。”是时中贵李广当国,求幸者或以黄金或以白金贿赂,行而公道微,故作此语耳。

●成器哭刘球

刘球学士以避难隐居姚江几数年,从学者曰众,而名始闻当涂。以其异党也,廉得之竟置于法。有成器先生者,姚之名儒也,特悯其忠,为作文以祭之。登灵绪山,望空而哭者三。祭毕,辄书祭文数通,分呈藩臬,迹其所为。若谢翱、王炎午之于文,信国皆非有为而为之者。后数年,而球之子佥事釪以提学至造其庐而拜之,执子弟礼甚谨。至今山上有祭忠台在焉。

●陈韩二贵相

吾苏陈僖敏公镒、韩都御史雍并为郡庠弟子,未第时,会郡守进香城隍庙,二公职当分赞,先期而至。有丐者私相语曰:“适见城隍迎丞相前导而出,往常在此未尝见也。”二公阴然之,后果相继第进士为显官,皆以勋名终。然则享爵禄者,神明预识于尘埃中矣。

●杨尚书厚德

希颜先生杨翥,尝讲道於胥溪之上,生徒弥众。杨士奇自庐陵来,邂逅闲以求馆事,公叩其中而器之。乃告主人曰:“吾不足为若师,尚当求我之所师者以师之。”遂辞去。主人询其所谓师者,盖指士奇也,竟延之。公初与士奇不相善,而家具贫意之,所交惟以义相让,而士奇德之。迨入阁,首以公荐人翰林,寻拜礼部侍郎进尚书。时公在京邸,邻有恶少侮之,公不为意,至虑以驴鸣骇,其幼子而转售之,恶少为之感化。其厚德如此,至今乡人犹能称之。惜乎家无噍类,而家乘世守之物,往往流落人间可怪也,呜呼,岂天之于作善者食其报耶!

●杨和王神像

余读《宋史》,知杨和、王沂中之忠深,以隔于异代不得亲见为恨。偶过友人家,得其当时所画像而观之,其躯长六尺有奇,而魁岸且勇,两颐间髯奋如戟,首蝉冠,玉带紫袍,中拥皋比而坐,神采凛凛,令人见之有生气。外别有一像,貌不类尼姑,而服则似之,识者谓高宗尝赐二妃于王,而此其一也。或曰:“王好杀,其一妃厌之,出为比邱尼云。”

●文交木伐梨

博平故多梨,甚美而硕,土人岁一贡,率以为常,而蒙害者甚众。至交木作县,悉斧去,谓其利微而害大也。交木讳林,字宗儒,其仲子壁与余交,尝道其事,为笔之以告司牧者。

●北寺浮图灾

浮图九级坐奠吴城,卧龙街上,作为雄镇。正德壬申五月六曰,有火自空而来,流为乌,其声殷殷,然与雷相薄,而风雨随之,火愈炽。延及如来示寂像,亦入毗荼,自内城而外,烟焰烛天,见者骇目。次曰往观之,则向来金碧之饰,土木之费荡然尽矣。因叹息久之,以为佛有灵乎?有灵则护之,胡乃自灭如此?遂循廊而行,得一碑,为宋濂撰。相传创于孙吴,再新于萧梁,又再新于赵宋,所谓东坡施金龟以藏舍利者即其所也。未几,流闻曰急,俗以为兆而竟不验。然则浮图之兴替常也,奚怪焉?

●吴甘泉数学

吴甘泉,长洲吕山人也。博物洽闻,于书无所不读,而尤精于数。其学主先天加一倍法,而以时曰占之吉凶成败之理,具有左验。时都御史俞公谏抚吴都谍报者曰至,公以为忧,延甘泉而问焉。甘泉以数推之曰:“贼必来,来未及城而败,计其时盖中秋节也。”已而果然。余将举山妻葬事,而甘泉适至,试以葬曰阴晴卜之。甘泉曰:“自午而前半阴,晚乃雨。”至期卒如所言。所著《数书》十卷,时人称之曰甘泉先生。

●尹罙头

尹髼头者,不知何许人。手持一杖,披羽袍翻然而行,见者以其童颜鹤发有仙风,争延致之,叩其中不答。或以年问,则曰:“吾历绍兴以来,盖三百十有一岁矣。”郡守林公世远闻而异之,一曰召见,亦嗒然不答,惟曰:“吾宋人,吾宋人,于今何有?”寻遁去。近有自天台来者,亦云见之。

●郎山奏捷

霸州文安剧贼刘宠,拥众数千横行江北,所至郡县悉皆风靡,朝廷命将征之,而势益猖獗。正德庚午秋八月,吾乡水村陆公完以都御史摄将权提兵,自山东而下,昼击夜驰,穷追罔惮,侦其税驾,弃马而舟渡江,抵郎山据险。公曰:“此贼左计也。”约来曰举兵,而风雨猝至。贼众以不习水战,望洋而惧。公又曰:“此天亡贼也。”遂冲涛而进,登郎山,躬自督战,擒渠魁,歼丑类,一夕而空之,海水尽赤。盖自提兵以来,未有如郎山之捷者也。公将献俘于朝,而先枭其羽翼者以示众。于是驻节于苏,而韩公不得专美有宋矣。

●盛氏变怪

盛早为吴世医,家官正科,其家故无恙。忽有鬼啸于梁者,早以为祟,命羽士治之。方步虚而瓦砾随至,昼夜扰扰,室家靡宁。或以猪首献而食之,辄吃吃有声,类能言者。家人欲穷治之,而莫之能也。厥后三子相继夭折,祟亦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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