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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集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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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御制文二集卷三十五

杂着

读伯夷列传

夷齐不食周粟盖谓义不仕周受禄贫饿以终其身而死耳自司马迁有采薇食之遂饿死首阳山之言而谯周古史考遂举野妇之语以实之後世率谓夷齐果不食而饿馁以死夫夷齐大节固在不仕周而不在死与不死也而迁乃更举顔渊盗跖之事谓天之报施善恶有或爽者夷齐之死有或怨者此则大谬而不可以不辨也盖穷通夀天人事之适然而善恶邪正天道之至公千载之下以夷齐顔渊为何如人以盗跖为何如人则夷齐之死固不怨使其怨当早食周粟而求生矣杀身成仁者岂皆怨乎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迁实未知此耳彼其犯国法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愤懑不堪怨天尤人谬论天道之是非是以迁之心为夷齐之心而夷齐必不若是也余故以为大谬而不可以不辨也

读金史

辽金元三史人地名音译讹舛鄙陋失实者多因命儒臣按同文韵统例概行更录盖正其字弗易其文以史者所以传信示公不可以意改也兹閲所进金史见其中文法乃多有未当者如称元兵为大兵大军以元臣修金史理固宜然而於大兵大军等句下或接称上或称朝廷则又皆叙金朝事略无界限分别使浅学者观之几不能辨其为何代语是乃文义不佳之故然此犹小疵非若人地名之谬误宜改仍其旧可也至若崔立传赞云其志方且要求刘豫之事我大朝岂肯效尤金人者乎金俘人之主帝人之臣百年之後遂启崔立之狂谋以成青城之烈祸云云直是痛加诋斥实为非体夫一代之史期於传信若逞弄笔锋轻贬胜国则千秋万世之史皆不足信是则有关於世道人心者甚大推之明修元史类此者应亦不少然史书流传已久难以厘正亦不得不仍其旧若我本朝修明史於当时贤奸善恶皆据事直书即各篇论赞亦皆核实立言不轻为轩轾诚以作史乃千秋万世之定论而非一人一时之私言予向命纂通监辑览於明神宗以後仍大书明代纪年而於本朝定鼎燕京之初尚存福王年号此实大公至正可以垂示天下後世岂若元托克托等之承修金史妄毁金朝者之狃於私智小见所可同日语哉书此以揭重刋金史之首抑亦有慨於前而所以深诫於後也

读左传季文子出莒仆

季文子出莒仆是也而左氏有过辞然鲁之襄仲独非仆之类乎其事即接襄公之立不闻文子有讨贼之诛何独严於仆而恕於仲乎且偻数元恺四凶谓尧不能举贤而舜举之尧不能去恶而舜去之审如是则尧何以为巍巍荡荡则天之大圣乎盖其贤其恶或者当尧之时尚未甚彰而其举其去亦因之而有所待千载之下岂可轻议哉况舜之协帝皆出尧之所授则舜之所举即尧之所举舜之所去即尧之所去耳邱明博於纪事但逞其文藻而昧於知理读其文者斥其浮夸资其强识而於是非去取之间断之以理可也

读孟子滕文公章句下

陈代欲甹小节以见诸侯而举枉尺直寻之喻孟子辟之是也然所称王良之事余不能无温公之疑焉猎与战其不可以车行余既於咏御之诗论之矣北人言舟南人言马必不能得其欵要章章甚明驰射之事自应属北方射生手今即使北方射生善操弓挟矢立之车中将见颠簸支屈不能命中吾恐其皆为嬖奚之终日而不获一禽而谓南方之人能之乎且驰之者在御而射之者在人御者即范其驰驱而射者不中御者亦无如之何也御者范驰驱而射者即屡中无是理也且羿与由基世所谓善射者也使王良范驰驱以御皆一朝而获十焉亦得谓之君子乎或曰古者禽兽多而疆界平故可以车猎何言之甚哉且恨御之道不传而世无王良也若然今之南苑即所谓禽兽多而疆界平吾将试之其不可行立见矣呜呼是果无王良乎是果无王良其事乎

读宗泽忠简集

偶閲宗泽忠简集爱其乞回銮诸疏不忍释手既终卷乃知章凡二十四上而高宗漠然也夫南渡去今六百余年读其疏者未尝不嘉其血诚赏其卓识叹其孤忠欲为堕泪而彼时为之君者听宵小深入之言怀优游苟安之计屏之而弗顾是尚得为有人心者哉以致捐中原弃赤子谬曰我终能延赵氏一脉於余杭呜呼人而至此是诚不知有五伦之事而天良丧尽者矣虽汪黄谬论有以慑之使高宗无偏安之心有必为之志亦焉能动听则後之秦桧倡和议而称一德亦必有以早窥其心曲也或曰宗泽之心虽诚以彼时南北之势较之金源之衅其真可乘河北之民之心其真可信乎则兴复之举固未易言也曰然复讐其要也兴复其次也不共戴天不反兵高宗於此盖两兼之矣徒跣以从不顾一巳之成败利钝可也而居临安翫湖山称侄於讐以徒得归葬之骸骨是诚何人哉尝谓人君者

天之子也俗云子虽不肖父不可不慈予则谓

天之於天之子子虽不肖

父不忍不慈远固不可枚举近则於宋元明见之矣元得统甫八十年立国之模无足比数若宋南渡以後有明正嘉以旋其纲纪陵夷政事丛脞早应灭亡而不即亡者岂非

天父有不忍不慈之心而尚为之苟延其世以待其悛改乎然此不可恃也大君者父母之宗子而黎元者均之一家内之人也今持家者苟不顾一家之人使之颠连而无告则其父母未有不怒怒而教教而不改其父母亦必有以处之矣为君者之於民亦犹是也呜呼可不慎哉可不惧哉

读归有光易图论

有光以为易图非伏羲之书乃邵子之学似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有光不云乎八卦尽天地万物之理後之人苟以一说求之无所不通纳甲飞伏卜数只偶之类皆可以易言既如是则伏羲之卦何尝不具图之义第不可以图谓足尽卦之理可耳余谓易以传天道董仲舒云天不变道亦不变则可知易亦不变或曰交易变易正所谓变安得谓不变曰亦观之天而已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一日而周三百六十五度其至变之中不变者存焉道如是易亦如是又谁能为图以概之有光盖有见於图之局但语焉而未详耳朱子恐人求易於虚无神奇而反失实理故定为卜筮之书而每卦每爻皆注之以占之者云云审如是则江西持筒卖卜者皆可以言易矣其然岂其然乎

读王应麟困学纪闻

应麟博学多闻着书颇富而议论皆出於正是编乃随笔考订理融辞达其说经具有渊源深合内圣外王之旨偶披说易卷於凡修辞立诚阳大隂小防於未然恐以致福未尝不反覆而诵沉潜而思以为有天下国家者不可不熟读而切巳体察也独其论五阳之盛一隂生而引陈完之奔齐为亡齐者已至汉宣帝时匈奴来朝而王政君已在太子宫唐太宗即位而武氏已生於前二年宋艺祖二年女真来贡而宣和之祸乃作於女真以为易者极深研几当勿用而知有亢履霜而知有战固亦戒将然凛消息之义耶而未免失之凿矣夫为君者虑泰否之几察盛衰之运朝乾夕惕持盈危明如是而已耳必举数世之前之事以为数世之後之兆或转疑於谬悠而不信则反懈其儆惧之心非此说有以基之乎且五世八世之说出於左传本属浮夸使景公聼晏婴之谏简公从御鞅之言平公拒田常之计宣公夺襄子之权则陈氏终不能为齐侯也至於王元后武则天之事皆因汉唐之帝不能自立亦人所共知者而女真入贡於艺祖更去侵宋一百数十年使徽宗不用奸乱政及遣马政通使而复背盟金人又安能如之何哉盖祸福互倚伏治乱相循环为人君者不可不憬然悟而夔然惧若如应麟所云智者必鄙而谓诞愚者将忽而不省等而上之尧举舜舜举禹之时谓之为失天下之机可乎虽然当天下极盛之时而为思患预防之想亦为君者所当知也岂可以小疵而弃其大醇

读礼记文王世子篇

文王世子记周公抗世子法於伯禽引仲尼曰闻之为人臣者杀其身有益於君则为之况于其身以善其君乎周公优为之郑康成训于读为迂迂犹广也大也後之说经者多傅会之孔疏则以为周公之益君於身优饶於德广大而黄敏求陈祥道方慤则或以为周公委曲其身以正其君或以为迂身非直躬或以周公抗世子法为致曲是皆不衷於理夫周公摄政时成王巳为君成王不可挞故挞伯禽以警成王其理甚正而其道甚直初非有迂曲迁就之私孔頴达疏申引广大之释委曲烦言以致经义反晦偶因检永乐大典得陈懋赏集说云况止于其身以善其君乎此大人正巳而物正之事语较直截夫于诠为於义固当矣而身字解尚未能亲切因考古篆身作□子作□二字相似疑或当时传写之譌若作于其子以善其君则与周公所行适合而於理於文皆无弗合康成盖未思及子字之误为身字遂强附训释後儒亦从而为之词使孔子之言周公之事皆不得其正夫强解以误後学不可乃因强解而误孔子并以误周公则尤不可是不容以不辨但经文沿诵日久无改正之理姑记余所见如是以俟後之考古者

读王充论衡

向偶翻閲诸书见有王充论衡喜其识博而言辩颇具出俗之识其全书则未之览也兹因校四库全书始得其全卷而读之乃知其为背经离道好奇立异之人而欲以言传者也夫欲以言传者不衷於圣贤未有能传者也孔孟为千古圣贤孟或可问而不可刺充则刺孟而且问孔矣此与明末李贽之邪说何异夫时命坎坷当悔其所以自致坎坷耳不宜怨天尤人诬及圣贤为激语以自表则巳巳犯非圣无法之诛即有韪其言者亦不过同其乱世惑民之流耳君子必不为也且其死伪篇以杜伯之鬼为无而言毒篇又以杜伯之鬼为有似此矛盾处不可屈指数予故辟而诃之读论衡者效其博辩取其轶材则可效其非圣灭道以为正人笃论则不可

御制文二集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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