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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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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扔掉烈酒的时候,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一艘船在礁石尽头附近从航道上向他们开来。那是一艘白色的船,上面有一个暗黄色的舱房和一片挡风玻璃。

“船来了,”他说。“快干啊,韦斯利。”

“我不行。”

“从现在起,我会记住的,”那个人说。“在这以前,情况可不一样。”

“行啊,记吧,”那个黑人跟他说,“我也什么都不会忘的。”

这会儿,活儿干得快了,汗水从那个人的脸上直淌下来,他不停地望着那艘船在航道上慢腾腾地径直开来,用他那只好手提起盛在一个个麻袋里的烈酒,从船边上扔进海去。

“翻身,”他伸手拿起那个黑人的脑袋底下的那一袋,胳膊一转,从船边上把它扔进海去。那个黑人坐起来了。

“他们来了,”他说。那艘船几乎对着他们的船的一侧。

“是威利船长,”那个黑人说。“还带着游客哩。”

在白船的船尾,两个穿法兰绒衣服、戴白布帽的男人,坐在钓鱼座位上,在拖钓;一个戴毡帽、穿防风夹克衫的老人握着舵柄,把船紧挨着那片停靠着运酒船的红树丛旁开过。

“你好吗,哈里?”那个老人经过的时候,嚷着说。那个叫哈里的摇摇他那条没有受伤的胳膊,算是回答。那艘船继续开过去;那两个在钓鱼的人望着那艘运酒的船,接着跟那个老人说话。哈里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会在航道出口的地方掉转船头回来,”哈里跟那个黑人说。他下舱去,拿了一条毯子回来。“让我把你盖起来。”

“你把我盖起来的时候是该快到了。他们免不了会看到这些酒的。咱们还能干些什么呢?”

“威利是个好人,”那个人说。“他会告诉城里的人,咱们在海上这儿。那两个钓鱼的人不会打搅咱们的。咱们有什么可以引起他们的关心呢?”

他这会儿觉得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就坐到掌管舵轮的座位上,用两条大腿紧紧地夹住右胳膊。他的两个膝盖直打哆嗦;随着一阵阵哆嗦,他能感觉到他的上胳膊里面的碎骨头在摩擦。他分开两个膝盖,把那条胳膊挪出来,然后让胳膊耷拉在他身旁。他坐在那儿,他那条胳膊耷拉着,这时候,那艘船沿着航道开回来,经过他们。那两个坐在钓鱼座位上的人在说话。他们收起了钓竿;其中一个拿着一具望远镜在望他们。他们离得太远了,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哪怕他听到了,对他也没有用嘛。

出租的钓鱼船“南佛罗里达”号开在女人礁航道上,让那两人曳绳钓,因为风浪太大了,没法开到外面那座礁石那儿去钓鱼;威利·亚当斯在船上想,原来哈里昨宿横渡海湾去了。这小子胆子可真大。他一定挨到了彻头彻尾的攻击。船倒确实是一艘海船。你想想看,他的挡风玻璃是怎么砸烂的?我再怎么也不会在昨宿那样的黑夜里渡海。我再怎么也不会从古巴去运酒进来。现在,他们全都是从马里埃尔[马里埃尔(mariel):古巴比那尔德里奥省一城市。]把酒运进来的。那儿没有人管,完全开放。“你说什么来着,老板?”

“那是艘什么船?”其中一个坐在钓鱼座位上的人问。

“那艘船吗?”

“是啊,那艘船。”

“啊,那是艘基韦斯特的船。”

“我的意思是说,那是谁的船?”

“我怕不知道,老板。”

“船主是个捕鱼的吗?”

“呃,有些人说他是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样样都干一点儿。”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先生。”

“你刚才管他叫哈里来着。”

“我没有叫。”

“我刚才听到你管他叫哈里。”

威利·亚当斯船长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个跟他说话的人看。他看到一张高颧骨、薄嘴唇、肤色红彤彤的脸,长着一双洼得很深的灰眼睛,在帆布帽底下望着他,嘴角上流露出轻蔑的神情。

“我那么叫他,一定叫错了,”威利船长说。

“你能看出那个人受伤了,博士,”另一个说,把望远镜递给他的伙伴。

“这我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那个被称为博士的人说。“那人是谁?”

“我怕不知道,”威利船长说。

“得了,你会知道的,”那个嘴角上流露出轻蔑的神情的人说。“记下船头上的号码。”

“我记下了,博士。”

“咱们过去看看,”那个博士说。

“你是医生[在英语中,医生和博士是同一个字。]吗?”威利船长问。

“不是医学博士,”那个灰眼睛的人跟他说。

“要是你不是医生的话,我不会开到那儿去的。”

“干吗不开过去?”

“他要是要咱们过去的话,会向咱们发信号的。他要是不要咱们过去的话,咱们就别去管闲事。在这儿,人人都只管他们自己的事儿。”

“好吧,那么你不妨只管你的事儿。把我们送到那艘船上去。”

威利船长继续把船开在航道上,那艘两汽缸的帕默尔船在平稳地噗噗噗地前进。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听到了,先生。”

“你干吗不服从我的命令?”

“你到底以为你是哪号人物?”威利船长问。

“这没关系。按照我跟你说的话办。”

“你以为你是哪号人物?”

“好吧。让你知道了吧,我是当今美国最重要的三个大人物中的一个。”

“那么,你到底在基韦斯特干什么?”

另一个人探出身去。“他是弗雷德里克·哈里森,”他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姿态说。

“我可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威利船长说。

“得了,你会听到的,”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我要是不得不把这个臭烘烘的偏僻的小城市连根拔的话,这样,这儿人人就都会听到我了。”

“你可真是个好样的,”威利船长说。“你怎么会这么重要的?”

“他是政府里最大的大人物之一,”另一个说。

“胡说,”威利船长说。“他要真是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他在基韦斯特干什么?”

“他只是来这儿休息,”那个秘书说明情况。“他将要担任总督——”

“够了,威利斯,”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现在你会把我们送到那艘船上去了吧,”他说,微笑着。他这种微笑就是留在这种场合流露的。

“不送,先生。”

“听着,你这个蠢头蠢脑的捕鱼人。我会让你吃足苦头,过不成日子——”

“行,”威利船长说。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我一丁点儿都不在乎,”威利船长说。

“这人是走私烈酒的,是不是?”

“你在想什么啊?”

“说不准有捉拿他的赏格呢。”

“我不信。”

“他是个犯法分子。”

“他有一个家;他得吃饱肚子,和养活一家子。这儿基韦斯特的人们给政府干活儿,一礼拜只挣六块半,你到底还要把谁一口吞下去呢?”

“他受伤了。这就是说,他遭到了麻烦。”

“没准儿是他自己为了闹着玩才开枪打伤自己的。”

“你用不着说这种挖苦话。你开到那艘船边去,咱们要把那个人和那艘船带去扣起来。”

“扣在哪儿?”

“扣在基韦斯特。”

“你是官员吗?”

“我跟你说过,他是什么人,”那个秘书说。

“好吧,”威利船长说。他把舵柄猛的推到另一边,掉转船头,船偏到紧挨航道的一侧,螺旋桨搅起了一团旋转的泥浆。他嘎嚓嘎嚓地在河道上开去,那儿另一艘船停靠在红树丛旁。

“你的船上有枪吗?”弗雷德里克·哈里森问威利船长。

“没有,先生。”

这会儿,那两个穿法兰绒衣服的人站着,望着那艘走私烈酒的船。

“这比钓鱼有趣,呃,博士?”那个秘书说。

“钓鱼是胡闹,”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你要是钓到了一条旗鱼的话,你拿它怎么办?你不能吃它。这事儿可真有趣。我很高兴亲眼看到这种事儿。那个人受了伤,他逃不了。海上有风浪。咱们认识他的船。”

“你真的会独自个儿逮住他的,”那个秘书钦佩地说。

“而且没有带武器,”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

“也没有联邦调查局人员胡乱插手,”那个秘书说。

“埃德加·胡佛[埃德加·胡佛(john edgar hoover,1895—1972):1924年至1972年任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臭名昭彰的反共分子,长期受进步舆论谴责。]夸大了对他的名声的宣传,”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我觉得咱们给了他为所欲为的自由。把船并排靠上去,”他跟威利船长说。威利船长分开离合器;船漂流着。

“嗨,”威利船长向另一艘船喊叫。“听着。你们别抬头。”

“怎么回事?”哈里森愤怒地说。

“闭嘴,”威利船长说。“嗨,”他向另一艘船喊叫。“听着。进城去,别着急。别管船了。他们会扣住船的。把你的货扔掉,进城去。我这儿船上有个华盛顿来的人,是个呱呱叫的密探。他说,比总统更重要哩。他要逮捕你。他认为你是走私烈酒的人。他记下了船的号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所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能确认——”

两艘船漂开了。威利船长继续喊叫:“我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你的。我也不知道怎样回到这儿来。”

“行,”走私烈酒的船上传来一声喊叫。

“我送这位呱呱叫的大人物去钓鱼,直到天黑为止,”威利船长大叫。

“行。”

“他喜欢钓鱼,”威利船长大叫,他的嗓子喊嘶哑了。“可是这个蠢货说什么你不能吃鱼。”

“谢谢,老兄,”传来了哈里的声音。

“那家伙是你的兄弟?”弗雷德里克·哈里森问,他的脸很红,可是他爱打听的心情仍然没有平息。

“不是,先生,”威利船长说。“大多数在船上的人都兄弟称呼。”

“咱们去基韦斯特吧,”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不过,他的语气不大有把握了。

“不,先生,”威利船长说。“你们两位先生租了我一天的船。我要让你的钱花得值。尽管你说我是个蠢头蠢脑的人,可我要让你坐上整整一天。”

“把我们送到基韦斯特去,”哈里森说。

“是,先生,”威利船长说。“过些时候准送。不过,听着,旗鱼可跟无鳔黄鱼一样好吃。我们经常把那种鱼卖到里奥斯去,供应哈瓦那的市场,我们卖一毛钱一磅,价钱跟无鳔黄鱼一样。”

“啊,闭嘴,”弗雷德里克·哈里森说。

“你是个政府工作人员嘛,我原以为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呢。你是不是跟我们吃的东西的价钱,或者这类事儿有牵连?不是这样吧?把吃的东西的价钱,或者别的什么的价钱抬得更贵?把粗燕麦粉的价钱抬高,把熏咸肉的价钱压低吧?”

“啊,闭嘴,”哈里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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