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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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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孛老同旦儿上)(孛老云)老汉王文用的父亲。自从孩儿做买卖去了,至今不见回还。天那,我这河南人多少在外做客的,怎么再没一个顺便稍封信儿来家也?(旦儿云)父亲且自宽心,这早晚回家也不见的。(邦老上,云)某乃铁幡竿白正。自杀了王文用,连日连夜走到这河南府东关里红桥西。问人来,这是王文用家,这个门儿便是。待我唤他一声:家里有人么?(孛老云)媳妇儿,门首有人叫哩,你去看咱。(旦儿云)我去看来。(见科,云)君子,你寻问谁哩?(邦老云)大嫂,你这里是王文用家么?(旦儿云)你问他怎的?(邦老云)我是他的伙计,替他寄一封书在此。(旦儿云)好也。我对俺父亲说去。(旦儿见孛老科,云)父亲,有王文用同做买卖的伙计稍的信来也。(孛老云)是真个?我看去。哥哥,请家里坐。(邦老云)老人家敢是王文用的父亲么?(孛老云)我是他父亲。哥哥是谁?(邦老拜科,云)我是他认义的兄弟,与他一搭里做买卖,他利有百倍。他偶然跚破脚,在后边慢慢的行哩,着我先寄个信来。这个敢是哥哥的浑家,就是我的亲嫂嫂一般。老伯,我走的饥又饥,渴又渴,你井里打些水我吃。(孛老云)我到井上打水去。(邦老云)我跟将老伯去。(孛老上井打水科,云)我打这水咱。(邦老做推孛老下井科,云)去。(孛老下)(旦儿哭科,云)我那父亲呵!兀的不痛杀我也!(邦老云)兀那妇人,不要啼哭,你丈夫是我杀了,你父亲又被我推在井里,也死了。我这一来单则为你,你与我做了浑家罢。(旦儿云)我至死也不随顺你。(邦老云)你若不随顺我,我一刀就杀了你,你自寻思咱。(旦儿云)且住者,他若杀了我呵,俺父亲与丈夫的冤仇,谁人来报?罢、罢、罢,你依的我一件事,我便随顺你。(邦老云)你且说出来,好依的我便依着你。(旦儿云)我丈夫新亡了,我若随顺了你,你也不吉利。如今待我丈夫百日之后,那其间与你成其夫妇,永远团圆,也不是迟哩。(邦老云)也罢,我则要个吉利。你一百日之后,我和你成其夫妇。我今日钱也有了,媳妇也有了,你这房子产业都是我的。凭着我一片好心,天也与我半碗饭吃。(同下)(净扮地曹引鬼力上,云)小圣地曹的便是。今日在森罗殿上对案,还有天曹不曾来哩。鬼力门首觑者,尊神来呵,报复知道。(鬼力云)理会的。(孛老上,云)老汉王文用的父亲。颇奈白正无礼,将我孩儿王文用杀了,又将我推下井里,又谋了我家媳妇为妻。老汉死于非命,今日告地曹走一遭去。(见净做跪科,云)尊神,老汉特来告状。(净做跪科,云)老官儿,请起,请起。(孛老云)尊神是地曹判官,老汉是亡魂冤鬼,尊神请起,我是告状的。(净云)你原来是告状的,我错认了是我的姑夫。你告谁?(孛老云)老汉河南府人氏,姓王,是王从道,嫡亲的三口儿家属,有个孩儿唤做王文用,又有个媳妇儿。我孩儿因做买卖去,利增百倍,有铁幡竿白正,图了他财,又算他性命,又将老汉推在井里死了,又要了我家媳妇儿,地曹与老汉做主咱。(净云)你才说是谁推在井里?(孛老云)是铁幡竿白正推我在井里。(净云)既是他推你在井里,可怎么不打湿了衣裳?(孛老云)湿是湿的,热身子焐干了。(净云)你端的死了不曾?(孛老云)我死了。(净云)既是死了便罢,告他怎的?(孛老云)尊神,你使些神通,拿将他来折对咱。(净云)凭着我也成不的,你且这里伺侯者。等天曹来呵,你告他,不争你着我去拿他,我怕他连我也杀了。(孛老云)我不曾见你这等神道。(下)

(正末扮太尉引判官、小鬼上)(正末云)吾神乃东岳太尉,掌管善恶生死文簿,到森罗殿上对案,走一遭去来。(唱)

【正宫】【端正好】我将这带鞓来搀,我把这唐巾按,舞蹁跹两袖风翻。我只见霜林飒飒秋天晚,觉一阵冷气侵霄汉。

【滚绣球】你道为甚么森森的透骨寒?却元来是茫茫的云雾繁,遮断著红尘无限,刚则见衰草斑斑,兀的不是地府间、黑水湾?早来到这奈河两岸,兀的不是剑树刀山?两只眼紧把冤魂来觑,一只手轻将他鬼力扌班,何处也蹒跚。

【倘秀才】摩弄的这玉带上精光灿烂,拂绰了罗襕上衣纹可便直坦,我与你登涩道七林林过曲栏。我也曾坐观十万里,日赴九千坛,我沉吟了几番。

【呆骨朵】我将这唾津儿润破窗儿盼,(小鬼报科,云)报的尊神得知,有东岳太尉来到也。(净云)我接待尊神去。(正末唱)我探着手将小鬼揪翻。三吊脚捉腰,两个指可便掐眼。只一拳直打的他天灵烂,这一回倒做的我浑身汗。(净劝云)上圣息怒,(正末云)放手。(唱)我正待劈头毛厮扯撏,不争你攀臜膊强拆散。

(净云)鬼力,将酒过来。(鬼力云)酒到。(净做递酒科)(云)上圣满饮一杯。(正末唱)

【倘秀才】见地曹手捧着温良玉盏,我这里忙擎起花纹象简,(净云)上圣,许久不会了也。(正末唱)我和你间别来早已数载间。绝音信,少平安,今日得见面颜。

(净云)上圣请坐。(净拿文卷递科)(正末云)这一宗是何文卷?(净云)这一宗是个开剪截铺的。将那好段子大尺儿量进来,小尺儿卖出去。如今勾将来,左肋下打三千铜锤,右肋下打五千铁棒,还着他托生去。(鬼力云)可着他变做个甚么?(净云)可着他变个蚂蝗。(鬼力云)因何变个蚂蝗?(净云)要长也随的他,要短也随的他。(正末云)这一宗是何文卷?(净云)这一宗是个开洗糨铺的。把人的好衣服或是洗白,或是高丽复生缣丝,他着那铁熨斗都熨破了。我勾将他来,左肋下打三百铜锤,右肋下打五百铁棒,着那厮也还托生去。(鬼力云)他托生去可变个甚么?(净云)可变个铁匠。(鬼力云)因何变做铁匠?(净云)要硬也随的他,要软也随的他。(正末云)这一宗是何文卷?(净云)这一宗是个花园子,在生之日,按四季栽种树木,伤枝损叶。勾至阴间,左肋下打三十铜锤,右肋下打五十铁棒,还着他托生去。(鬼力云)他可变个甚么?(净云)直着他钟鼓司筋陡房里托生去。(鬼力云)可怎么着他在筋陡房里托生去?(净云)这边栽也由他,那边栽也由他。(正末云)这一宗是何文卷?(净云)这一宗是铁幡竿白正图财致命,杀了王文用,又将他父亲推在井里,又谋了他妻子,要了他家财。(正末云)我是看这宗文卷咱。(唱)

【伴读书】检生死轮回案,是谁人敢把这天条扞?我奉着玉帝天符非轻慢,将是非曲直分明看。从头儿报应真希罕,这的是天数要循环。

(净云)上圣,止有这宗文卷利害。(正末唱)

【笑和尚】你、你、你,将文卷细细脡,我、我、我,将争面轻轻按,是、是、是,小字儿叠千万。要、要、要,一行行亲过眼,便、便、便,一字字莫摧残,来、来、来,我一件件从公干。

(净云)上圣,这铁幡竿白正在世间,无般不做,无件不为,业贯将满,除天可害。(正末唱)

【醉太平】你道他是天生就鹰鸇的羽翰,狼虎的贼心肝,这几年家作业在阳间,并没些忌惮。眼见得王文用在明晃晃刀头上遭危难,王从道在黑洞洞井底下何时旦,还将他花朵般媳妇儿只待要强奸,有这许多的罪犯。

(云)既是铁幡竿白正有这般罪犯,你可怎生不着鬼力勾将来勘问?(净云)上圣不知,我也曾几番家着鬼力去迷那厮,争奈他十分凶恶,所以上不敢近他。(正末云)我与你拿去。(唱)

【煞尾】则我这硬邦邦指爪将那厮头稍来挽,粗滚滚麻绳将那厮脖项来拴。丢天灵剪子腕,着凌迟受磨难,那怕他泼顽皮绰号做铁幡竿。只消我这一对儿拦关,把那厮死狗也似拖将来我直着见了您眼。(下)

(净云)上圣去了也,我也跟着趁打伙,捉拿白正跑一遭。(唱)

【幺篇】我将这厮琅琅铁索把那厮肩膀绑,沉点点铁棍将那厮臂膊搪。打碎天灵共眼眶,踢折蛮腰和脑浆。(做嘴脸科)(鬼力云)怎么做这个嘴脸?(净唱)把那厮直拿到酆都那边,着他慢慢的想。(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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