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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Salamander soll gluhen(火精啊,猛烈燃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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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水又继续做推门的动作,铁门被完全推开,左右两边的墙上排列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古代时钟。室外的光线逐渐延伸变弱,与室内的黑暗交接,几个钟面闪动着诡异的如波光般的光芒,这是摆动的长钟摆发出的忽明忽暗的亮光。在这阴森如墓室般的空气中,充盈着时代尘埃的静谧,各种各样的时钟每一秒跳动的声音都保持完美,没有人出声打破这种安静,可能是因为人们都在紧紧地憋住自己的呼吸吧。

就在此时,中央的象嵌[113] 柱上挂着的一个玩偶时钟突然发出了类似发条松开的声音,然后响起了古典音乐。自鸣琴[114] 弹奏出的优雅乐声驱散了阴郁的鬼气,同时一种钝重的拖曳的声响再次传入众人耳中。

“快!开灯!”熊城最先回过神来,怒声大叫。

真斋扭开墙上的电灯开关,果然印证了法水神奇的猜测。

在房间里面一侧的长柜上,仰躺着津多子夫人,她双手放在胸口上,处于垂死的状态。她那种匀称的美丽仿佛陶质的贝德丽丝的死亡之像。那种拖曳般的钝重声响显然是从津多子旁边发出来的,伴随犹如阴森低鸣般的鼾声,还有激烈的喘息声……啊!毫无疑问,法水推测已经死亡的津多子夫人还活着,尽管生命的光彩已经从皮肤上消失,体温低到接近尸体,却还有十分微弱的心跳与呼吸。

除了面孔,她的全身都被毛毯缠起来,犹如一具木乃伊。

此时,自鸣琴的乐声停止了,两个幼童模样的玩偶挥动右手的槌子轮流敲钟。时间正好是八点。

“是水合氯醛,”法水嗅了嗅她的面孔,明确地说,“瞳孔变小,味道也错不了。还活着是最重要的。熊城,津多子夫人如果顺利恢复,也许能为这桩事件带来一丝转机。”

“没错,我原本对药物室的调查不抱希望了。”熊城露出苦涩的表情,“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差不多是惨烈的幻灭。那个最具有鲜明动机的女人又出了状况,我甚至想叫你找个灵媒来帮忙了。”

正如熊城所说,从遗产分配的角度来看,排除某个人物之后,押钟津多子夫人应该具有最充分的杀人动机,也许能够找到某个脆弱的破绽。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她不仅变成了悲惨的梦中人物,并且颠覆了法水的推测,陷入了微妙的昏迷状态。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样无法预料的逆转一直在发生!

检察官也吁出一口气,生气地说:“令人震惊的事一件接一件发生,在这二十个小时之内,已有两人死亡、两人昏迷。目前的问题在于数字盘被转动以前发生了什么,津多子夫人一定是在那之前被弄昏,再被送到这里的。”

他笃定地望着法水,继续说:“法水,如果知道药量的大致情况,就可以推测出咽喉什么时候喝进了药物吧?我觉得肯定有什么问题,昏迷绝对有复杂的内情。”

检察官同样对津多子夫人的动机问题十分在意。

“你真是观察入微,”法水满意地点点头,“只是重要的不是药量多少,而是凶手到底是不是想杀害这个人。”

“什么,难道凶手不想杀她吗?”检察官不由得重复着,随即表示反对,“可是凶手也可能弄错药量。”

“支仓,根本问题不是药量多少,只要使她昏迷,并且把她丢进这个房间,基本上就可以致死了。因为,大量的水合氯醛能明显降低体温,加上这个房间四面都是石头和金属,内部环境的温度已足够低,如果再打开窗户让冷空气进入,那么这个房间的温度将降到足以冻死人的程度。你也看到了,凶手不仅没有这样做,并且还把她用毛毯包裹成木乃伊般御寒,这种手法实在令人不解。”

法水依旧习惯从本就极端奇特的迷雾中找出更为奇异的疑点。

然而果然如他所言,窗户锁扣上的锈蚀如石笋般黏附着,而且室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法水淡然地看着津多子夫人被人送走,担忧地说:“明天休息一天之后应该就可以进行讯问了吧?不过,有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很在意,凶手为何要将津多子夫人囚禁起来呢?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我总觉得凶手的目的是防止她意识恢复之后说出什么,所以采取了如此阴险的手段。而且,如果认为这是凶手的破绽,那么可能又会陷入凶手的阴谋之中。”

可能眼见法水揭穿了令人震惊的真相,在这大约十分钟内,真斋变得憔悴无比,双手无力地操作着轮椅,一脸的哀愁,仿佛想说些什么。

“田乡先生,我明白,”法水轻轻示意,阻止了他,“对于你所采取的措施,我会向熊城先生解释。对了,昨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津多子夫人不见的?”

“很晚了,因为她缺席了神意审判会,大家才注意到她消失了。”

真斋不再焦躁,从容地说道:“大概傍晚六点左右,押钟博士打电话过来,说自己要搭乘当晚九点的快车去参加神经学会的一个会议,地点在九州岛大学。津多子夫人走出电话室的时候,有一位仆人看到了她,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电话里的内容也是我们打电话去她家时,对方告知的。”

“原来是六点到八点之间……那么应该调查每一个人在这个时段的行动轨迹,也许会发现火枪之类的东西。”熊城急切地说。

熊城凭借直觉得出结论。法水吃惊地望着他,说道:“开什么玩笑!就算你的体力无限充沛,但那位狂妄的诗人,怎会轻易把不在场证明放在这么陈旧的轨迹上?”

法水对熊城的提议不屑一顾。之后,他将视线集中到古代的时钟,似乎想用放大镜仔细鉴赏一番。

这里收藏了新巴比伦王国[115] 的罗萨斯太阳时钟,以及俾斯麦群岛上达克达克演讲社的棕榈树时钟。水钟系列则包括雕刻了托勒密王朝历代的统治者、奥西里斯和马阿特诸神、塞奥斯和纳亚的蛇鬼神的格登西比乌斯型时钟,以及公元五世纪柔然族[116] 的碗形刻计仪,共有十几种。还有雕刻了霍亨斯陶芬[117] 家族祖先—— 佛雷迪里克·霍恩·休莱因的徽章,以及极其罕见的扯铃型沙漏。至于早已在中世纪西班牙绝迹的东西,像油时钟或火绳时钟之类,则是毕亚利·巴夏[118] 带回的战利品,或者是法兰西旧教徒的首领—— 吉斯公爵亨利一世[119] 奉献的东西。

另外,最早使用钟摆的时钟大概有二十个,在庞大的海盗船船腹刻着时钟与圆形的七曜[120] ,尤为引人注目。根据所刻文字的内容可知,这是伦敦商业冒险者联盟公司给威廉·塞西尔[121] 公爵赠送的礼物。这些应该可以算是搜集古代时钟举世无双的成就了。但是,在正中央的位置,还有一个仿佛位于王座的至高无上的玩偶时钟,它的台座由黄铜制成,立柱是奥斯曼城楼的风格,面板镶嵌了海人兽(人鱼),上面是克特雷式的高塔。这个时钟没有类似近代时钟的那种数字盘,塔上的圆形栅栏里面有一个钟,两旁各有一个身穿荷兰哈勒姆地方传统服饰的男童女童玩偶,相对站着。每小时整点之时,卷起的发条就会开始松弛,内部的自鸣琴发出音乐声,音乐声一结束,两个童子玩偶便挥动木槌轮流敲钟报时。

法水把时钟侧面两扇对开的门拉开,上半部分是自鸣琴装置,下半部分是时钟的机械室。门的内侧还有特别的细字篆刻,右侧的门背后写的是:

天正十四年五月十九日(罗马历法天主诞生以来一千五百八十六年),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赏赐此钟和大键琴。

左侧的门背后也刻了文字,内容如下:

天正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罗马历法天主诞生以来一千五百八十七年),耶稣会圣保罗教堂在果阿[122] 接受了圣方济各·沙勿略[123] 主教的肠丸,收藏在此遗物盒内,成为童子的一只手臂。

那应该称得上耶稣会殉教史上一首流淌着鲜血的诗歌吧!然而沙勿略主教的肠丸所具有的重要作用,法水最初并未注意到。他当时感动于悠久的历史,仿佛被灵掌定住般茫然呆立,全身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他凝视着篆刻的细字,很久之后,才用梦吟般低沉的声音开口:“啊!没错,沙勿略主教在广东的上川岛死去后化成了美丽的尸蜡。原来他的肠丸与遗物盒变成了童子玩偶的右臂。”

然后,他换了一种语气,向真斋询问:“对了,田乡先生,这间时钟室看起来一尘不染,是刚打扫过吗?”

“是的,昨天正好打扫过。通常是每个星期打扫一次。”

走出古代时钟室后,真斋首先请法水帮忙解开他陷入惨败的疑云。听到真斋的询问,法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对他说:“你应该听说过德恩或者格拉哈姆的黑镜魔法吧?”

他吐出一口烟圈,接着说道:“之前我也说过,楼梯两旁的那两具中世纪盔甲是关键。虽然它们只是装饰品,本身也没多重,但是你们都知道,它们在七点钟,也就是仆人们就餐的时候,一起‘飞’到了楼梯的走廊。我最初就是根据它俩都持有的旌旗被调换,推断出盔甲的变化即是凶手的杀人宣言。又因为还有些疑虑无法释然,于是特别将两支旌旗与后方的加布里埃尔·冯·马克思的《解剖图》进行比较。当然,从画中的两位人物那里看不出津多子夫人的藏身之处,不过,当时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被两支旌旗所遮住的画面上方,有标识指出通往大马士革的路。那一带乍一看有笔刷拍打留下的特别颜色或线条的块状,也就是说部分色彩混杂。所谓点线描绘法,就是利用原色的细线和点交错排列,来取代色彩之间的混合。保持一定距离观看,观看者的视觉系统会对分解的色彩做出综合的反应。如果距离稍前或稍后,都无法实现,因为统一感被破坏,画面变成无法描述的混乱。这也就是当时莫奈绘制鲁昂大教堂的技法,只是这里的画面更加有章可循,内部隐藏的理论也更加深奥一些。”

法水停下来将铁门关闭,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来做个实验,看看那混乱的色彩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熊城,请你按照我的要求关掉墙上的三个开关。”

熊城依照法水的吩咐,最先熄掉《解剖图》上方的灯,然后是右边德·托利所绘的《一七二〇年马赛的黑死病》右上方的灯。这样楼梯走廊上只剩下左边杰拉尔·大卫所绘的《希萨穆尼斯剥皮死刑图》侧面水平照射到《解剖图》上的那盏灯,然而那盏灯的开关却在楼梯下方。这样一来,刚才的视觉平衡完全被打破了,《解剖图》显现出炫目的亮光。

等到灯全部熄灭以后,法水拍拍手,说道:“好了,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接下来,众人都两眼发红地直直注视着眼前,然而除了炫光,什么也没出现。

“到底在哪里,是什么东西?”熊城着急地一直跺脚。

这时,真斋不经意地回过头,看向后方的铁门,却猛地抓住了熊城的肩膀,门上有什么东西!

“看,是德蕾丝!”

这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现象容易被认为是魔法造成的,尽管前方的画面都被掩盖在极其炫目的亮光之中,但是后面铁门的上方却映出一张线条分明、来历不明的年轻女性的美丽面孔。更令人惊骇的是,毫无疑问,她就是黑死馆里那位被称为“邪灵”的女子,德蕾丝·西诺莉。

法水对旁人的惊恐并不理会,开始分析妖艳幻影产生的原因:“你应该明白了吧?田乡先生,从特定的距离看,杂乱的色彩会统一起来。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关于点线描绘法的理论只代表综合分裂色彩的距离,也仅仅把这种色彩隐约地映现在这扇漆黑的铁门上。实际上,这其中还要用到其他技巧,远高于其基础理论阶段。简单地说,就是出现于本世纪初的属于黑暗视野照亮法的一种技巧,叫作螺旋体染色法,研究者是绍丁[124] 与霍夫曼[125] 。

“螺旋体是一种无色透明的细菌,用一般的透视法不能在显微镜下观测到它的实体,因此邵丁与霍夫曼研究出一种方法,即在显微镜底下设置黑色背景,调整光源方向,让光线从水平方向传过来,终于出现被透明细菌反射的光线。在当前的场景里,关键就是眼前位于左边的《希萨穆尼斯剥皮死刑图》旁边的水平光线。如此一来,问题的实质从色彩转化为亮度,于是亮度较高的颜色,如黄色或者黄绿色,或者因为对比产生的高于原始亮度的颜色,其亮度就会接近白光,而其他色彩则呈阶梯状逐渐变暗。而黑镜又成为表现亮度差异的决定性因素。

“按理说,胶质颜料自身都会产生炫光,然而现在胶质颜料不仅被夺走了色调、被吸收了炫光,并呈现出对比鲜明的黑白单色画面,完全是这扇门的缘故,也就是黑镜的影响。所以,即便是相近的色彩,如果与亮度最高的色彩进行对比,一定会变得暗了几分,德蕾丝脸庞的线条才能那样清晰地绘出。

“田乡先生,霍尔克洛夫特[126] ,或者古籍收藏家约翰·宾卡顿他们的作品,你应该读过吧?其实,如果仔细剖析从前的魔法博士德恩或者格拉哈姆的黑镜魔法的话,都是同一个原理。不过,三个开关同时关掉,这里变成一团漆黑之后,出现德蕾丝影像的意义是什么呢?”

法水休息了一会儿,点燃一根香烟,踱着方步接着说明:“那就是所谓的破除邪道、彰显正理之眼。这大概是算哲博士以保护这些世界级藏品为目的,在把数字盘锁进铁盒之后,又秘密设计了这种有戏剧效果的装置。那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请各位想一想,刚才那三盏灯平常都是保持明亮的状态,假如有人想悄悄潜入这个房间,为了不被人发现,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关闭手边的三个开关,让这一带变得漆黑,对吧?在打开铁栅门时,之前被头顶灯光阻碍的部分会突然变为恐怖的影像出现在漆黑的铁门上。但是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背后的《解剖图》只是色彩发生分裂,炫目的光芒完全被遮盖住,因此无法判断影像来自何处,必定会令人大吃一惊,以为出现了妖怪。就是说,胆量小又极度迷信的歹徒如果之前受到过惊吓,自然会非常害怕,所以才会在昨夜将盔甲武士悄悄抬到楼梯处,想用两支旌旗盖住令他恐惧的地方。田乡先生,这的确是风精的演出部分中最低劣的一出宫廷闹剧。”

检察官搓着冰冷的双手走近法水,说道:“法水,你简直太厉害了,你不仅是汤姆森,你简直可以说是伟大的安东尼·罗西诺[127] 。”

“唉!那是来自风精的讽刺吧!”法水黯然地叹息一声,“那男人被诗人波亚·罗贝尔嘲弄。《浮士德》的文章并不是暗号。”

※ ※ ※

至此,事件发生后的第一天,在留下堆积的重重矛盾之后终于画上句号。第二天早晨,所有报纸都以渲染的笔墨报道了这件事情,说这是日本前所未有的神秘杀人事件。尤其是在事件刚刚发生一天,就找来一些不着边际的所谓推理小说家,漫无目的地发表了一堆无用的推理感想,可见媒体也意图把这桩事件炒作成一起与降矢木家族有密切渊源的神秘事件。

法水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有去黑死馆。他这样做,有两个决定性的理由:一是遗嘱内容的公开需要押钟博士在场,但他被找到并从福冈赶回东京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二是津多子夫人身体情况虽然好转,却还不能够接受讯问。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大概也能推测出,法水希望在安静的冥想中得到某个答案。

这天上午,法医学部门公布了解剖结果。其要点摘录为以下几项:丹尼伯格夫人的死因明显是氰化物中毒,令人吃惊的是,毒物药量高达零点五克;另外,重要的尸光与伤纹形成的原因目前尚未查明,只在尿液中发现了蛋白质的成分;至于易介,他的死亡时间正如法水的推定,有关他不寻常的缓慢窒息的原因,以及与死亡时刻相关的脉搏和呼吸等问题,目前还无法确定。因易介是佝偻症患者,引发一些偏见,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最古典的卡士巴·李曼的自我绞死法,提出易介是在死前被割伤之后企图自我窒息的论调,这完全是一种无理的市井臆测。

第二天一早,法水突然通知各大报社,表示会在支仓和熊城的见证下公布易介的死因。

法水的书房极其简朴,四面全是成堆的书,但光是书房墙上的那幅铜版画装饰就足够令人震惊了,那是目前称得上稀世珍品的一六六八年版本的《伦敦大火图》。平时他总是站在这幅图前面,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最爱的中外古今火灾史,可是今天房间内挤满了大约三十位记者,当他拿着草稿打开门时,几乎寸步难行。

等房间里的骚动平息下来之后,法水开始宣读手里的草稿:

“首先,我打算简要陈述一下川那部易介——也就是降矢木家的管家,死亡前后的情况。

“下午两点三十分,川那部易介在拱廊的一具吊盔甲中被发现。

他身穿盔甲,窒息而死,咽喉部位有两条形的割痕。虽然尸体的各项特征都明确显示死亡是发生在两个小时之内,但是他的窒息似乎是缓慢发生的,其过程尚不明确。而且,某仆人陈述,他曾在一点多发现受害者发着高烧,尚有脉搏,并在两点整还听见受害者的呼吸声。这时距离受害者的尸体被发现仅三十分钟,这一点委实离奇。基于上述事实,我希望在此说明自己的看法。

“关于最初的窒息,我的解释是机械造成的胸腺性猝死,也就是说胸腺遭受来自外部的某种机械性压迫。这也证明了,川那部易介具有一种非成年人的胸腺持续发育的特异体质。利用项圈勒紧颈部,静脉受到压迫,引起脑贫血,在易介陷入轻度昏迷状态时,把盔甲横向给他穿上,用胸前扣环压迫其锁骨上端。压力的位置刚好在左边的无名静脉,导致连接的胸腺静脉出现瘀血。紧接着胸腺因为瘀血肿大,导致气管狭窄,窒息渐增式地加强,最终致使易介经历长时间的痛苦后死亡。

“虽然已经公布的解剖结果中没有提到胸腺的部分,但这些事实与受害者奇异的呼吸状况有重要的因果关系。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声名显赫的法医学专家们为何没有发现这两道割痕都避开了上面的动脉血管,只是切割了胸腔的静脉呢?这里面正隐藏着凶手摧毁人类生理性原则的企图。

“把伤口切割成icon形的目的很简单,割断肥大的胸腺,使其发生收缩,同时还让受害者死后动脉收缩(即使在死后立刻割断动脉,血液也不会流出,但是如果死后使动脉收缩,血液会犹如水龙头打开一般进入或者流出静脉)导致流出的血液充盈胸腔,肺脏受到压迫排出残留的空气(关于人死后体内残留的空气量,瓦格纳、马克多葛等人的实验得出的结果大约为二十立方英寸[128] )。icon

“接下来是关于易介死亡之后有脉搏和高烧的问题。日本有关绞刑、旋转、坠落的死刑记录有不少文献存在,仅是著名的哈托曼的《活体埋葬》里,就举出了有名的铁勒·贝凯尔奇迹(按摩法勒史雷宾的妇人心脏附近引起其心跳,并使之发高烧)和匈牙利阿斯瓦尼的绞刑尸体[129] 的实例。也就是说,在窒息死亡以后,只要让尸体保持旋转之类的连续运动,尸体还是可能会出现高烧和脉搏跳动的情况。发现易介的尸体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其毙命后盔甲保持了旋转。

“综上所述,目前可以明确的是,易介的死亡时间仍是下午一点左右。至于他如何穿上盔甲这个疑点,在此不用考虑‘北条式盔甲快穿法’之类的战阵经验,毕竟,若不借助他人的力量,以易介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自己穿上盔甲。另外,此次公布的内容主要是死因推定,目前暂时没有其他关于事件发展的信息可以提供,对此我深表遗憾。”

法水念完,把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接下来记者们激动地讨论,亢奋的声音四起,法水沉默不语。没多久,熊城催促着赶走了记者们,房间内再度恢复平时的三人世界。

法水的面孔难得泛红了。他抬起头说道:“支仓,我终于得出了某种结论。虽然还只是在表面,并非完整的公式,不过,至少可以了解个体事件中的共同因素。”

另外两人的脸上都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

“对了!你之前制作过这桩事件的备忘录吧?现在请逐一对照我所提出的观点。”

检察官咽下一口唾液,取出怀里的备忘录。这时房门打开了,仆人进来交给法水一封限时信。

法水打开信封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明显的变化,他默默地把信丢在桌上。然后,检察官和熊城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忍不住一阵战栗。这不就是浮士德博士的第三次挑衅吗?纸上的德文显然和先前的笔迹一致。

salamander soll gluhen.(火精啊,猛烈燃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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