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当前位置:笔下文学 > 编年史

第一卷 注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1) 注 罗马最初是在国王统治下的一个城邦。路奇乌斯·布鲁图斯制定了自由的政体和执政官当政的制度。独裁官的制度始终是一种应急之策;十人团的权限不能超过两年,军团将领所掌握的执政官的权力也不能长久。秦纳和苏拉的专制统治时期都不长;庞培和克拉苏斯的大权很快就转入恺撒之手,接着列庇都斯和安托尼乌斯的军权也就归奥古斯都掌握了。奥古斯都则以普林凯普斯 注 的名义把在内争中被搞得残破不堪的国土收归自己的治下。著名的历史学家已把古老的罗马共和国的光荣和不幸载入史册。甚至奥古斯都当政的时期也不乏出色的作家为之执笔;但阿谀奉承之风一旦盛行起来,历史学家便不敢再动笔了。提贝里乌斯、卡里古拉、克劳狄乌斯和尼禄的历史都是人们在他们炙手可热时怀着惶恐心情胡编乱造出来的,而在他们死后撰述的作品,又受到余怒未消的愤恨情绪的影响。因此我想稍稍谈一下奥古斯都,特别是他当政的后期,然后再来谈提贝里乌斯及其继承者的当政时期。我下笔的时候既不会心怀愤懑,也不会意存偏袒,因为实际上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受这些情绪的影响。

(2)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横死以后,共和国已丧失了武装力量;庞培在西西里已被击败, 注 列庇都斯已被排除,安托尼乌斯已被杀死,到了这时,甚至优利乌斯的一派,除恺撒(即屋大维——中译者)本人外再也没有别的领导者了。屋大维放弃了三头之一的头衔,声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执政官,只要有保护普通人民的保民官的权力便感满足。他首先用慷慨的赏赐笼络军队,用廉价的粮食讨好民众,用和平安乐的生活猎取世人对他的好感。然后再逐步地提高自己的地位,把元老院、高级长官乃至立法的职权都集于一身。反对他的力量已荡然无存:公然反抗的人或在战场上或在罗马公敌宣告名单的法律制裁下被消灭了;剩下来的贵族则觉得心甘情愿的奴颜婢膝才是升官发财的最便捷的道路;他们既然从革命得到好处,也就宁愿在当前的新秩序之下苟且偷安,不去留恋那会带来危险的旧制度了。新秩序在各行省也颇受欢迎。元老院和人民 注 在那里的统治却由于权贵之间的倾轧和官吏们的贪得无厌而得不到信任; 法制对于这些弊端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因为暴力、徇私和作为最后手段的金钱早已把法制搅得一塌糊涂了。

(3)奥古斯都这时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提拔他姊妹 注 的儿子克劳狄乌斯·玛尔凯路斯 注 这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担任祭司和高级营造官 注 ,又使那虽非贵族出身但精通军事,并曾协助他打过胜仗的玛尔库斯·阿格里帕享受了两次连任执政官的荣誉;稍后,在玛尔凯路斯死后,他又选阿格里帕为自己的女婿。他使他的继子(他妻子的儿子——中译者)提贝里乌斯·尼禄和克劳狄乌斯·杜路苏斯两人 注 都取得统帅(imperator)的称号。他虽然这样做了,其实家里人数仍然未变:因为他已经过继了阿格里帕的两个儿子盖乌斯和路奇乌斯 注 到自己家里来。尽管他装出不愿这样做的样子,他心里却极想使他们甚至在他们还未成年的时候就为他们保留执政官的职位并取得青年元首 注 的称号。阿格里帕死了。路奇乌斯·恺撒和盖乌斯·恺撒跟着也相继丧命。路奇乌斯死在他到西班牙军队那边去的途中,盖乌斯则是在从亚美尼亚回来的道上因伤致死的。他们的死亡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天生短命,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继母里维娅下了毒手。杜路苏斯早就死了,继子当中只有尼禄一人活了下来。他成了全国瞩目的中心人物。他是奥古斯都的继子,与奥古斯都共同治理帝国,分享保民官的权力,并且有机会在全军面前显示自己的风采。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并不是由于他母亲的暗中策划,而是她公开这样要求的。里维娅把上了年纪的奥古斯都已经管得这样服服帖帖,她竟然把他仅有的一个未死的外孙放逐到普拉纳西亚岛 注 去。尽管这个外孙阿格里帕·波司图姆斯没有什么优点可说,尽管他蛮勇甚至到粗野的程度,但他在外面却没有什么秽行丑闻。可是,令人费解的是,他却要杜路苏斯的儿子日耳曼尼库斯领导莱茵河一带的八个军团,并且命令提贝里乌斯过继日耳曼尼库斯为继子,尽管提贝里乌斯自己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业已成年的儿子。他这样做的目的在于使自己在继承方面多一层保证。

这时除了对日耳曼人的引人注目的战事以外,别的战争都结束了。进行这场战争与其说是要扩充帝国的疆土或是要取得什么切实的利益,却毋宁说要为克温克提里乌斯·伐鲁斯的军队的惨败湔雪耻辱。 注 国内是平静无事的。官吏的称号仍旧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年青一代的人都是在阿克提乌姆一役战胜之后出生的。甚至老一辈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在内战时期诞生的;剩下来的人又有谁是真正看见过共和国的呢?

(4)世界的局面改变了,浑厚淳朴的罗马古风业已荡然无存。政治上的平等已经成为陈旧过时的信念,所有的人的眼睛都在望着皇帝的敕令。只要奥古斯都还年富力强,足以维持他本人、他全家,以及全国的和平,那么人们在当前就不会有什么忧愁。但是当他年老多病、体力不支、大去之日不远,而人们的新希望初露之时,一些人就开始闲谈自由的幸福了;更多的人则担心会爆发战争;还有一些人却又希望发生战争; 大多数人只是交换一些贬损未来统治者的流言飞语:“性情粗暴的阿格里帕一受到屈辱就会发火;这样的人就年龄和经验而论都担不起统治帝国这一重任。提贝里乌斯·尼禄正当壮年,久经沙场,但却有克劳狄乌斯家族那种古老的、与生俱来的傲慢习气,此外他还流露出一些残忍嗜杀的迹象,尽管他自己尽力想抑制它们。他从一降生,就是在皇室的环境中抚养大的。他年轻时,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执政官的职位和凯旋之类的事情。甚至在他居住于罗得岛的那几年里 注 ——表面上是退隐,实际上是被放逐——他心头充满了愤懑、伪善,并且暗纵情欲。人们还谈到他母亲的种种女人任性表现。这样看来,他们就一定要做一个女人和两个小伙子 注 的奴隶了!这几个人目前还只是在全国实行压制,但到最后会把国家弄得四分五裂的!”

(5)正当人们谈论着这一类话题的时候,奥古斯都的病情更加恶化了。有些人怀疑是他的妻子在暗中捣鬼。因为外边传说,几个月之前,在只有少数心腹知悉的情况下,皇帝由法比乌斯·玛克西姆斯陪同乘船到普拉纳西亚岛去看阿格里帕。据说两个人见面时都动了感情,并痛哭了一场,因此这个年轻人看来就很有希望被接回他的外祖父家中去。玛克西姆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妻子玛尔奇娅,玛尔奇娅又告诉了里维娅。恺撒(即奥古斯都——中译者)知道消息泄露的情况;不久之后,玛克西姆斯就死了,他可能是自杀的;据说玛尔奇娅在丈夫的葬仪上哭着责怪自己,说正是她本人断送了丈夫的性命。且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吧,提贝里乌斯几乎是在他刚刚到达伊里利库姆之后,立刻就被母亲的一封急信召了回来。在他到达诺拉时,他看到的是活着的,还是已经去世的奥古斯都,这一点已无法确定了。原来皇帝的行宫和附近的街道都已经给里维娅的卫队严密封锁起来了。使人乐观的消息不时地发布出来,最后,危急的局势决定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两件事情在一个通告上同时发表:奥古斯都逝世,尼禄(即提贝里乌斯——中译者)继位。 注

(6)新皇帝继位后所犯下的头一件罪行就是杀死了阿格里帕·波司图姆斯。阿格里帕·波司图姆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受到一个硬干到底的百人团长的进攻时,尽管他手里没有武器,却不是那么容易地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的。提贝里乌斯在元老院里根本没有提这件事情。他借口这是他父亲奥古斯都的命令; 他说他父亲曾指令负责监视阿格里帕的一位军团将领在他(指奥古斯都——中译者)一去世的时候,立刻把阿格里帕杀死。毫无疑问,奥古斯都对这个年轻人的品行不断进行的严厉责难,曾促使元老院作出了放逐他的决定。但另一方面,他却从不曾冷酷无情到要杀死他自己的亲人的程度;而且,为了使自己的继子减轻顾虑而把自己的外孙杀死,这种事情也令人难以置信。比较可能的情况是,提贝里乌斯出于恐惧而里维娅出于继母的憎恶,这才赶忙杀死他们所怀疑和讨厌的青年人。但是当百人团长向提贝里乌斯作例行的军事报告,说他的命令业已执行的时候,他却说他从来没有发过这样的命令,并且表示干这件事的人必须向元老院说明自己这一行动的理由。皇帝的心腹撒路斯提乌斯·克利司普斯 注 听到了皇帝讲的这些话。他参与过宫廷的机密,而且又正是他把这个命令传达给那个军团将领的;故而他害怕他本人会受到这件事的牵累,因为无论他讲真话还是说谎话,对他都同样十分危险。因此他就劝里维娅最好不要把宫闱秘事、朋友们出的主意以及军队干的事情声张出去。他还要她注意不要使提贝里乌斯把任何事情都交给元老院,从而削弱了皇帝的权力。克利司普斯指出,专制统治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大家只对统治者一个人负责,这样事情才能得到妥善的处理。

(7)但这时在罗马,执政官、元老和骑士都在争先恐后地想当奴才。一个人的地位越高,也就越是虚伪,越是急不可待地想当奴才;他需要控制自己的表情:既不能为皇帝的去世表示欣慰,又不能为一位皇子的登极表示不当的忧郁。他流泪时要带着欢乐,哀悼时要带着谄媚。执政官塞克斯图斯·彭佩乌斯和塞克斯图斯·阿普列乌斯二人首先向提贝里乌斯恺撒宣誓效忠。然后在这两位执政官的面前,由近卫军长官塞乌斯·斯特拉波和粮务长官盖乌斯·图尔拉尼乌斯宣誓效忠。再后是元老、士兵和普通人民。提贝里乌斯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要执政官先提出来,仿佛过去的共和国依然存在,而他本人还不能肯定是否应当掌握统治大权似的。甚至在发布敕令召集元老到元老院开会时,他所使用的也只不过是他在奥古斯都时期取得的保民官的权力。他的敕令的内容十分简洁,措辞也非常谦逊:“他(提贝里乌斯,本书直接引语中的‘他’,往往指说话者自己。——中译者)想和元老们商量料理父亲后事的问题,而他又不能不守在他父亲的遗体的旁边。这是他敢于执行的唯一的国家大事。”尽管在口头上是这样讲,在奥古斯都逝世的时候,提贝里乌斯就以统帅的身份向近卫军发布了口令;他拥有哨兵、卫士等等宫廷的一套人马;他到广场和元老院去的时候都有士兵卫护着;他写信给军队时所用的口吻,俨然是已经做了皇帝。只有在元老院里讲话时,他多少还露出一些犹豫的神气。他这样做主要是因为对于日耳曼尼库斯还有所顾忌:要知道,日耳曼尼库斯这时在国内声望极高,又有许多罗马军团和行省的大批辅助军队作为自己的后盾。他害怕日耳曼尼库斯会立刻夺取帝位,而不愿在那里等待将来再传给自己。此外,提贝里乌斯为了猎取舆论对他的好感,还想要人们把自己看成是奉国家之召而被推选出来,并不是由于奥古斯都的妻子暗使阴谋和奥古斯都在晚年收养了他。后来我们才看到,他之所以忸怩作态还有一个原因:他想了解贵族们的心思,他一直把人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曲解成是犯罪行动,并且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8)在元老院的第一次会议上,他只许人们讨论奥古斯都葬仪的问题。维司塔贞女 注 首先把皇帝的遗嘱拿了出来,遗嘱指定提贝里乌斯和里维娅为继承人,里维娅被过继为优利乌斯家族的一员,并被加上奥古斯塔的尊号。他提出了他的孙子和重孙作为第二亲等的继承人。奥古斯都指定了一些显要贵族为第三亲等的继承人,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其实是他所讨厌的,他这样做,目的不外是想在身后受到赞扬罢了。他的遗产的数目并不超过罗马的普通公民的水平,如果不把他赠赐的钱计算在内的话。赠赐的钱分配如下:给国家和人民的是四千三百五十万谢司特尔提乌斯,近卫军士兵每人一千谢司特尔提乌斯,驻在罗马的士兵每人五百,罗马的军团士兵或辅助步兵中队 注 的士兵每人三百。

有关葬仪问题的讨论随即开始了。阿西尼乌斯·伽路斯和路奇乌斯·阿尔伦提乌斯两个人的意见最为引人注意。伽路斯建议葬仪的行列应当穿过一座凯旋门,阿尔伦提乌斯建议在遗体前面应当用一列牌子标明奥古斯都生前所通过的一切法律和征服的一切民族的名称。瓦列里乌斯·美撒拉 注 则建议每年人们都要向提贝里乌斯重新宣誓效忠。当提贝里乌斯问他是不是提贝里乌斯曾授意他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时候,美撒拉就说这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并且表示,只要是涉及公众利益的时候,他永远是发表自己的独立见解,不会跟在任何人的后面跑,即使这样做会得罪别人也在所不惜。其实,他说这番话,正是留传下来的一种谄媚方式。元老院嚷嚷说,要由元老们把奥古斯都的遗体抬到火葬堆上去。恺撒 注 以傲慢的但又温和的言辞免除了他们这项义务,并且发布敕令,告诫人民不要强求在罗马广场上火葬奥古斯都,免得像先前为圣优利乌斯(即优利乌斯·恺撒——中译者)举行葬仪时,由于人们过分热心反而惹起了不少麻烦。敕令规定火葬将在奥古斯都生前指定的葬地玛尔斯广场举行。 注

在举行葬仪的这一天,军队全部处于武装戒备状态。这种情况引起了亲眼看过或是听老一辈的人们谈过刺杀恺撒那一天的情况的人们的嘲笑:在人们新受奴役而恢复自由的行动又极不顺利的那一天里,独裁者恺撒的被刺 注 在一些人眼里就成了极为可怕的罪行,而在另一些人眼里却又成了极其光荣的功勋。“这个年老的专制君主尽管统治了很久,甚至能在事先注意到使他的继承者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制服国家,却仍然需要军队的卫护,来保证葬仪的平安无事!”

(9)大家的谈论中心转到奥古斯都本人身上来了。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的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情节,比方说,他取得皇帝大权的日子和他去世的日子是相同的;他和他的父亲屋大维 注 一样,死在诺拉的同一所房子的同一间屋子里等等。关于他担任执政官的次数(这等于瓦列里乌斯·考尔武斯和盖乌斯·马利乌斯二人担任次数总和 注 ),关于他在连续三十七年中间保持着保民官的权力,关于他二十一次取得统帅的头衔,关于其他的得过多次的或新的荣誉,人们谈论的也很不少。有见识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颂扬他或责难他。有些人认为,“对继父的孝心和当时法纪废弛的国家紧急情况,驱使他发动了内战——而人们在发动或进行内战时是不能考虑手段问题的。为了追究谋杀他继父的凶手,他向安托尼乌斯、向列庇都斯作了许多让步。当列庇都斯上了年纪,变得懒散起来而安托尼乌斯也放纵自己的缺点的时候,对于这个陷于混乱的国家来说,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由一个人来全权统治。不过他在治理国家时并不是使自己成为专制君主或是独裁官,而是创立了普林凯普斯的名义。帝国的藩篱是海洋或遥远的河流。军团、行省、舰队、全部行政机构的统治权都已集中起来。罗马公民有法律保护,同盟城市的人们受到尊重。罗马城本身被装点得极为壮丽豪华。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情况极少。只有在要保证全国人民的安宁时才这样做。”

(10)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有一些人认为,“对继父的孝心和国家的危急情况,只不过是一种借口。说老实话,屋大维正是为了取得统治大权,才用金钱的赏赐刺激老兵,在尚未成年而且还没有担任过任何公职的时候便征募了一支军队,贿买了一位执政官 注 的军团,并装出要倒向塞克斯图斯·庞培一面的姿态。继而在他通过元老院的命令夺取到行政长官的身份和权力之后,两位执政官盖乌斯·维比乌斯·庞撒和奥路斯·希尔提乌斯就死了。 注 这两个人或许是死在敌人的手里,或许是被谋害致死的:庞撒的伤口给撒上了毒药,希尔提乌斯则是被自己手下那些受到恺撒教唆的士兵杀死的。不管怎样,两位执政官的军队都转到他手里来了。他并且迫使内心不愿意的元老院任命他担任执政官,而交给他用来制服安托尼乌斯的军队,却被他用来反对共和国了。公民的公敌宣告(proscriptio)和土地的分配 注 ,甚至连执行这些任务的人也不赞同。卡西乌斯和布鲁图斯的丧命还可以说是因为他们自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而自食其果(尽管按道理讲,私人之间的仇恨应当让位给公众的利益),然而塞克斯图斯·庞培却受了一项虚伪的和约 注 的欺骗,列庇都斯受到了一种虚假的友谊的欺骗,继而安托尼乌斯则受到塔伦特和布伦地西乌姆条约 注 的引诱,又惑于屋大维把自己的姊妹嫁给他,结果却为着这一骗人的裙带关系断送了性命。在这之后,和平的的确确是建立起来了,但这是血腥的和平:在这段时期里,洛里乌斯 注 和伐鲁斯遭到了惨败,瓦罗·埃格纳提乌斯和优鲁斯在罗马被处死。” 注 人们在谈论时也没有把他家里的事情放过去:他诱拐过提贝里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的妻子;他向祭司们提出过一种令人发笑的问题:她在怀有身孕而尚未分娩的时候,结婚是否合法;维狄乌斯·波里欧 注 胡作非为;最后,还有里维娅,她作为一个母亲,是国家的祸害,而作为一个继母,却又是恺撒一家的祸害了。 注 人们还议论说,奥古斯都要求国人在神殿中给他设立神像,受祭司和僧侣的膜拜,这样一来,他就把罗马人对诸神的崇拜几乎全部抹杀了! 甚至他过继提贝里乌斯为自己的继承人,这都不是因为他个人喜欢提贝里乌斯,也不是从国家的利益着眼。他已经看透了提贝里乌斯内心的横傲和残忍,因此他就想选一个极坏的继承人,以便在对比之下,可以特别增加他本人的荣誉。原来在几年之前,当奥古斯都向元老们请求把保民官的权力重新授予提贝里乌斯的时候,他就在作为祝词的一次发言中提到了提贝里乌斯的品行、衣着和习惯,这些话看起来是对缺点的辩解,但是在骨子里却是一种责难。

奥古斯都的葬仪总算顺利地过去了。奥古斯都随即被元老院宣布为神,元老院并且决定用一座神殿来奉祀他。

(11)在这之后,提贝里乌斯就成了人们恳求的对象。他在元老院发言时,对于帝国的伟大和他本人因能力薄弱而感到的信心不足作了各种各样的说明。他说,“只有圣奥古斯都的智慧才配得上这样一副沉重的担子。当他奉奥古斯都之召前来同他分掌大权的时候,他本人根据自己的经验,深知治理国家是一件多么困难,多么需要碰运气的事情。因此他认为,在一个要依靠许多杰出人物来维持的国家里,这些人不应当把全部责任推到任何个人的身上去。如果一些人共同协力的话,那么国家的治理就要容易多了。”不过,诸如此类的话说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没有说服力。而且提贝里乌斯的讲话方式,甚至在他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时,也永远是曲曲折折、吞吞吐吐,永远是晦涩难解的。这或许是出于他的本性,或许是由于习惯。既然现在他尽力不使自己的真实感情有丝毫流露,因此他的话就变得更加暧昧、含混、不可捉摸了。可是元老们害怕的却正是皇帝看出他们似乎已猜透了他的心思,于是他们就纷纷悲叹、痛哭并祈求起来。他们向上苍和奥古斯都的神像伸手祷告,又匍匐在提贝里乌斯本人面前乞怜。而就在这时,他下令取出并宣读一个文件 注 。这个文件是全国实力的清单。文件里列举了正规军队和辅助军队的人数,海军实力;罗马保护下的王国和行省的数目,直接的和间接的税收;必要的开支和例行的赏金。所有这些项目都是奥古斯都亲手定的,最后他还附上一个条款,这就是帝国的疆土今后不许再加扩充。这或许是因为他害怕危险,或许是由于他的忌妒。 注

(12)到了这时,元老院就更降一格,提出了最卑鄙的恳求。这时提贝里乌斯偶然地说了一句话:尽管他觉得自己没有力量负起整个国家的重担,但他仍然愿意把分配给他的任何一个部门的工作担任起来。于是阿西尼乌斯·伽路斯 注 就问道:“恺撒,请问,你希望把哪个部门的工作分配给你呢?”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使他一时茫然不知所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回答说,他宁愿把全副重担都卸下来,因为对于这副重担中的任何一个部分的工作,无论是接受或是推辞,他都深感踌躇。伽路斯从提贝里乌斯的面色猜出他很不高兴,于是就辩解说,他向提贝里乌斯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要他把那不可分割的职权分出来,而是想要他亲口承认,国家乃是必须由一个人来统治的一个有机整体。接着伽路斯就颂扬了奥古斯都,并且请求提贝里乌斯不要忘记他自己过去的胜利,以及在没有战争的那许多年代里他的辉煌业绩。不过他却未能平息皇帝的怒气:自从伽路斯和他的前妻维普撒尼娅 注 即玛尔库斯·阿格里帕的女儿结婚以来,提贝里乌斯就一直对伽路斯怀恨在心,因为他的这种做法使提贝里乌斯觉得,他怀有臣民所不应有的野心,而且他保有和他的父亲阿西尼乌斯·波里欧同样的蛮勇气质。

(13)路奇乌斯·阿尔伦提乌斯接着发言;他发言的意向与伽路斯的发言并没有多少不同,因此他也触怒了提贝里乌斯,尽管提贝里乌斯对他并不是一直怀有敌意的。阿尔伦提乌斯引起了他的怀疑,因为这是一个有钱财、有魄力、才华出众、素孚众望的人物。原来奥古斯都在逝世前的谈话中论及哪些人有能力担任,但是不想担任皇帝,哪些人有这样的野心,但又不配担任皇帝,或哪些人适于担任皇帝而又有这样的意图担任皇帝的时候,他评述说,玛尼乌斯·列庇都斯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他不想担任;阿西尼乌斯·伽路斯在那里跃跃欲试,可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路奇乌斯·阿尔伦提乌斯配得上这个地位,而且在有这样机会的时候,他会冒险一试的。关于前面两个人的名字,大家的说法没有争论,但关于后面的那个人,有些人认为奥古斯都说的是格涅乌斯·披索,而不是阿尔伦提乌斯。上面提到的那些人,除去列庇都斯以外,不久都在提贝里乌斯的主使之下借着不同的罪名铲除了。 注 克温图斯·哈提里乌斯和玛美尔库斯·司考路斯也引起了提贝里乌斯的猜忌。原来哈提里乌斯曾经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恺撒啊,你到底要使国家多长时间没有首脑呢?”司考路斯则说过这样的话:既然提贝里乌斯从来没有用自己的保民官的权力否决过执政官的建议,因而人们便很有可能指望元老院的请求都会实现。提贝里乌斯立刻就把哈提里乌斯痛斥了一顿。对于司考路斯,他的怒气就更难平息了,但是他当场并没有讲什么话,而是暂时地把司考路斯放了过去。提贝里乌斯终于对这一片喧闹和个人的请求感到厌倦了,于是他就一点一点地让步,不过还不是让步到接受统治大权的程度,而是让步到不再拒绝和让大家再作恳求。大家都知道,哈提里乌斯到宫殿里去向皇帝请罪的时候,看到提贝里乌斯正走过来,他便跪倒在提贝里乌斯的跟前,但是他几乎给卫士们杀死,因为提贝里乌斯也趴倒在地上:这或是出于偶然,或是因为哈提里乌斯用手拽了他一下。这位伟大的公民虽然冒了很大的危险这样做,但是皇帝的心并没有软下来,最后哈提里乌斯只得去恳求奥古斯塔——这是里维娅现在的称呼——而通过她的迫切恳求,哈提里乌斯才算保全了性命。

(14)奥古斯塔也是元老院大事谄媚的一个对象。有些人建议给她加上“太后”的尊号;有些人建议给她加上“国母”(mater patriae)的尊号;但大多数的人则认为应把“优利娅之子”这个头衔加到恺撒(caesar)的名字里面去。不过提贝里乌斯却说,公众给予妇人的荣誉必须有个限度,而对于人们加到他本人身上的荣誉,他也同样要采取比较克制的态度。实际上他却是多疑而忌妒心很重的,他认为提高一个妇人的地位是对自己的威信的一种贬损。他甚至不允许她有一名侍从,也不同意修建一座纪念过继的祭坛 注 ,或给她以诸如此类的其他荣誉。但是他却为日耳曼尼库斯·恺撒请求授予总督的权力, 注 并且派出一个使团把这些权力授给他,同时还安慰日耳曼尼库斯,要他为奥古斯都的去世而节哀。提贝里乌斯并没有为杜路苏斯 注 提出同样的请求,因为这时杜路苏斯正在罗马,准备担任下一任的执政官。

提贝里乌斯指定了十二个人候选行政长官,这个人数是奥古斯都生前规定的。尽管元老院请求他增加候选人的数目,但是提贝里乌斯却发誓说,他绝不增加人数。

(15)选举 注 现在第一次从玛尔斯广场转到元老院来了。在此以前,最重要的选举虽然都由皇帝一人裁决,但有一些还是由各特里布斯(tribus)斟酌决定的。人民对于自己被剥夺了这种权力,除了嘟哝几句之外,并没有表示抗议。元老院从此之后不必再去收买或乞求选票,所以很欢迎这种变革。提贝里乌斯则答应推荐候选人不超过四名, 注 但一经指定别人便不得拒绝或有人与之竞争。与此同时,几位保民官请求允许他们自费举办赛会,赛会即以故去的皇帝的名字为名,并且把这一赛会列入了岁时表,称为奥古斯塔里亚赛会(augustalia)。不过经过人们的讨论后决定,赛会的费用仍由国库担负。赛会举行时允许保民官在大赛马场中穿凯旋袍 注 ,然而他们却不准乘坐马车。但是不久,每年举行这种赛会的权力便转到负责审判罗马公民与异邦人之间的争讼的行政长官的手里去了。

(16)以上是罗马城内的情况。现在再谈潘诺尼亚的正规军团里爆发的一次兵变。兵变并不是由于什么新的不满,无非是新皇帝的继位给了他们一种幻想:他们可以不受惩罚地为非作歹,并且有望在内战中捞一把。在克温图斯·尤尼乌斯·布莱苏斯统率下的三个军团全部驻扎在夏营里。布莱苏斯得到奥古斯都逝世和提贝里乌斯继位的消息,便下令停止日常例行的军务,以便大家表示哀悼或庆祝。从此他们就乱来了,队伍不听命令并且吵吵闹闹,容易受到任何一个能说会道的煽动者的影响,一句话,他们贪图安逸和享乐,讨厌劳苦和纪律了。军营里有一个叫做佩尔肯尼乌斯的人,早年在剧场里干过领头喝彩的行道,后来才到军队里来当兵,他是个最爱挑拨是非的家伙。为舞台上的优伶捧场的经验使他学会了一套鼓动听众的本领。普通的士兵看到奥古斯都死了,都在担心这会为部队带来什么影响,佩尔肯尼乌斯看到了这种情况,就一点一点地通过夜间或傍晚的谈话向这些头脑单纯的人做工作。那些比较正派的人都各有去处,这样他就把军队里的渣滓纠合在自己身边了。

(17)最后,行动的时机成熟了——佩尔肯尼乌斯已经拉过来了一批准备和他一道发动兵变的人——于是他就发表一篇正式演说,在演说中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像奴隶一样地服从一些百人团长和几个军团将领?如果他们不敢向一个地位还不巩固的新皇帝提出请求或进行武力威胁,那他们在什么时候才敢要求改善现状呢?这些年无所作为,已经造成了够多的错误;在这期间,服役了三四十年的人已是满头白发,其中许多人是身负重伤,肢体不全的。甚至在他们正式退役之后,他们的作战任务还没有了结:那时他们还要作为后备军继续留在营地的军旗之下,以另一个名义受着和先前一样的劳苦。 注 即使一个人在经历了这样多的危险之后居然还能活下来,他却仍然要给送到边远的土地去,他在名义上是取得一个“田庄”,但实际上却是一块积水的沼泽或荒瘠不毛的山边土地。老实说,当兵这个行道真是又艰苦,又无利可图啊。肉体加上灵魂,一天才值十个阿斯:他们还必须用这点钱来购置衣服、武器、营帐,来贿赂那些残暴的百人团长,以便使他们少分配给自己一点苦差事! 注 但是鞭痕加刀痕,严寒的冬天和难熬的夏天,残暴不仁的战争或无利可图的和平,老天在上,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永远摆脱不掉的。改进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应征入伍时由契约明确规定,饷银是每天一个狄纳里乌斯 注 ;十六年服役期满之后不得再留为后备军。而且在退役时还应当从他们原来所在的营地领一笔现金的养老金。近卫军士兵的军饷是每天两个狄纳里乌斯,并且是在十六年服役期满后回家。但近卫军士兵比你们需要冒更多的危险吗?警卫着罗马城确实要算是一件光荣的任务,可是他们的任务却是在蛮族中间执行的,而且从自己的营帐中就可以望得见敌人啊。

(18)他的发言中所提出的这一点或那一点引起了士兵们的热烈赞同,因为他的话中有某一点说到他们的心坎里去了。这时一些人愤怒地把鞭痕袒露出来,另一些人要人们看他们的灰白头发,大多数人要人们看他们那褴褛的衣衫和裸露的身体。他们的情绪越来越激昂,最后竟然要求把三个军团合并为一。但是军人之间的相互忌妒使这个建议未能通过,因为每个人都要求把其余的军团合并到自己的军团里面来。于是他们便想出一个变通的办法,这就是把步兵中队的队旗 注 和军团的三面军旗 注 都并排地立在一起。同时为了使这个集合地方特别引人注目,他们用草根土堆成了一个土台。正当他们忙着运土的时候,布莱苏斯来了。他斥责他们,有时还用力把某些人拉开。他叫道:“把你们的手浸在我的血里吧,杀死你们的将领的罪行总比背叛皇帝的罪行轻一些!如果我活着,我就要使我的军队保持忠诚,如果我被杀死的话,我的死亡会使他们感到后悔的。”

(19)尽管布莱苏斯讲了这些话,土台却仍在不断加高。但是当土台已经堆到齐胸高的时候,布莱苏斯的坚持说服终于发生了效力,士兵们放弃了自己的企图。布莱苏斯随即十分巧妙地向他们发表了讲话。“兵变和暴动并不是向皇帝提出自己要求的最好办法。在先前,罗马士兵从来没有向自己的将领提出过这样骇人听闻的建议,他们本身对已故的奥古斯都本人也没有这样做过。而且在皇帝刚刚登极的时候就增加他的麻烦,这种做法也不合时宜。但是,如果在承平时期他们竟然有决心敢于提出甚至内战的胜利者都不敢坚持的要求的话,那么他们又何必诉诸暴力从而破坏纪律原则和服从的习惯呢?他们可以指派一些使节,当着他的面给他们发指令。”于是士兵们便齐声号叫着回答说,应当把布莱苏斯的那个担任军团将领的儿子派去执行这个任务,要求使服军役已满十六年的一切士兵退役;如果这一要求得到满足,他们再委托他提出别的要求。这个年轻人到罗马去以后,军队中就比较平静了。但军队是感到得意的,因为他们看到他们的统帅的儿子为着他们的共同利益去和皇帝讲话,而这一点清楚地说明,军队的这种成果不是用规规矩矩的办法能够得到的。

(20)在军队发生骚乱之前的这段时期里,有一些小队曾被派到纳乌波尔图斯 注 去,执行筑路修桥之类的任务。他们一听到在军营中发生变故,立刻便把旗帜扯了下来,劫掠了附近的村庄,甚至纳乌波尔图斯本地。这地方很不算小,差不多可以说是一个城镇了。那些百人团长制止他们这样做,结果却遭到了嘲笑和侮辱,最后甚至挨了打。使他们最恼火的是营帅 注 奥菲迪耶努斯·路福斯。他们把他从马车上拖了下来,要他背着行李走在队伍的前面,并且不断地用嘲笑的口吻问他,对于这些重负和令人厌倦的行军,他是否觉得很有味道。路福斯是从一个多年的普通士兵升任百人团长,后来又提拔为营帅的。他一直想把过去那极其严格的军纪重新建立起来,他过去是习惯于干活和受苦的,而正是由于他自己受过苦,因此他对别人也就更加残酷无情。

(21)这群人从纳乌波尔图斯回来后,叛乱又起来了。这附近一带都开始遭受到处抢劫的士兵的蹂躏。为了吓唬一下其他人——当时布莱苏斯还受到百人团长和比较规矩的士兵的服从——布莱苏斯便下令鞭打那些劫掠了最多赃物的士兵,并把这些人关进牢房。当这些人被卫兵拉走时,他们拼命挣扎,抱住旁观者的膝头。他们呼叫他们个人朋友的名字,呼叫他们所属的百人团、步兵中队和军团的名称,他们说所有的人不久都要遭到相同的命运。他们这时还不断咒骂统帅,恳求上苍。他们用一切办法来引起人们的憎恶或同情、惊惶或义愤。很多人跑来解救他们,冲破了牢房,救出了犯人。这样,开小差的士兵和因重罪而被判刑的囚犯就和他们会合了。

(22)大家的情绪从此更加激昂起来了。叛乱找到了新的领导人。一个叫做维布列努斯的普通士兵被一些在布莱苏斯的座坛前面旁观的人抬在肩膀上。骚动不安的人们在好奇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听见他向人群说:“我知道是你们使得这些无辜的和备受虐待的人们重新得到了阳光和生命;可是谁能够使我的兄弟起死回生,谁能把我的兄弟还给我呢?日耳曼的军队把我的兄弟派到你们这里来讨论我们的共同利益,但是在昨天夜里,他却下令他豢养的那些被他武装起来以屠杀士兵的剑奴把我的兄弟杀死了。 注 回答我吧,布莱苏斯,你把他的尸体抛到什么地方去了?即使是敌人,也不会不给他一个葬身之地吧!等我尽情地拥抱了他的尸体和尽情地痛哭他一场之后,那么就叫他们把我也杀死了吧。但是请在这里的同伴们把我们埋葬入土,因为我们不是由于犯罪,而是为了为军团的利益才送掉性命的。”

(23)为了使自己的话更能激发听众的情绪,维布列努斯大声哭泣,捶面捶胸。然后他把用肩头抬着他的人们猛力推开,一直冲到前面去,跪在人们面前一个一个地恳求。他的话激起了人们的极大的同情和愤怒,结果一部分人把布莱苏斯豢养的剑奴抓了起来,给他们带上了镣铐。还有一部分人捉起了布莱苏斯家中的其他人。再有一部分人则四出寻找尸体。老实说,如果不是人们很快就弄清楚下列情况:没有发现什么尸体,奴隶们在受到拷问时仍然否认杀过人,而且维布列努斯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兄弟,那么他们几乎就要把统帅杀死了。实际上,他们赶跑了军团将领和营帅,劫掠了逃跑者的行李。百人团长路奇里乌斯也丧了命。营地里的那些爱开玩笑的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再来一个”(cedo alteram),因为每次在他用藤棍 注 抽打普通士兵背部的时候,他习惯上总是高声呼唤第二个人,然后是第三个人。他的同僚都因为躲了起来才获得了安全。例外的只有优利乌斯·克利门斯被保留了性命,因为叛乱的士兵们认为在提出自己的要求时,他的机智会有一些用处。还应指出,第八军团和第十五军团相互间几乎火并起来,因为第八军团要求处死一个名叫西尔披库斯的百人团长,但是第十五军团却出面保护他。最后幸亏是第九军团的士兵一面请求,一面威胁说在不服从时也要使用武力,这才把双方的争吵平息下来。

(24)提贝里乌斯从来就使人难于猜透他的意图,在遇到最不利的消息时就更加隐秘;尽管如此,从潘诺尼亚来的不利消息使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儿子杜路苏斯派到出事地点。和杜路苏斯同行的,是一批作为僚属的贵族,还有近卫军的两个步兵中队。杜路苏斯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指示,他到那里将见机行事。选拔出来的精锐士兵使步兵中队大大地加强了它们的正常实力。此外还增添了一大部分近卫军骑兵和精锐的日耳曼军队,这些日耳曼军队在当时乃是皇帝的卫队。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对提贝里乌斯影响很大的人物,这就是埃利乌斯·谢雅努斯,他和他的父亲路奇乌斯·塞乌斯·斯特拉波一道担任近卫军长官;他这次去是担任皇子的顾问,并且使同行的其他人等记住他们怎样才能得到奖赏,怎样又会受到惩罚。 注 当杜路苏斯快到的时候,军团的士兵们都前去迎接他;这种做法在表面上是对他的忠诚;但是这时人们并没有平时的那种欢乐表现,也没有佩戴光彩夺目的装饰品 注 出来迎接。他们肮脏得使人望而却步,他们的表情只是要说明他们内心的忧郁不快,但实际上,他们却更多地流露出一种阴谋不轨的情绪。

(25)杜路苏斯一进入外层的堡垒,他们就在各个门口设下了哨兵, 注 并且下令武装的队伍在营地的各个重要地点做好战斗准备。其他的人则全部大批地集结在他的座坛四周。杜路苏斯站着以手势要大家安静下来。叛乱的士兵们一看到在自己的这边有这样多的人,就发出一阵粗暴的喊声。随后他们看到了恺撒,却又颤抖起来。听不分明的私语、粗声厉气的呼号和倏然而止的沉默交互出现,这表明他们心情的矛盾,这种矛盾心情使得他们一时感到害怕,一时又使别人感到恐怖。但杜路苏斯终于在喧嚣声稍微平静的时候,宣读了他父亲写的一封信。信里说,对于在多次战役中和他共过患难的英勇的罗马军团, 注 他本人是特别关心的,等他的悲痛情绪镇定下来以后,他将立即把他们的要求提交元老院。目前,他先把他的儿子派到这里来,以便立刻答应可以当场作出的任何改革。其他各项则必须提交元老院定夺,而他们应当知道,元老院是既能慷慨应允,又能严词拒绝的。

(26)士兵们回答说,百人团长优利乌斯·克利门斯已经被授权提出他们的要求。于是他开始谈到服役期限为十六年,退役时发给养老金,兵饷每天规定为一狄纳里乌斯,退役后不再被留下来服兵役。杜路苏斯尽力想把事情的解决向元老院和他父亲身上推,说他们一定会作出适当的处理。但是这种说法被士兵们的怒号打断了。他们说,“既然他不能提高他们的军饷,又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一句话,既然他根本没有权为他们做任何一件好事,那么他又何必到这里来呢?苍天可以作证,任何人在这里都有权力随便打人,杀人!提贝里乌斯先前常用的办法是用奥古斯都作挡箭牌来回避军团士兵所提出的要求,现在杜路苏斯又来玩弄这一套把戏了。难道除了他这样的、上有父亲的年轻人之外,就派不出别的人到他们这里来?凡是有关改善士兵处境的事情(而不是其他事情),皇帝就必定要把它交给元老院去处理,这的确是怪事一桩。如果他将这件事交给元老院处理的话,那么在遇到死刑和作战的问题的时候,他也应当征求元老院的意见才是。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谈赏赐的时候,要由许多人来做主;而在谈惩罚的时候,又不许任何人插手? 注 ”

(27)最后他们离开了座坛。他们在路上碰到任何近卫军士兵或杜路苏斯的一个随从人员时,就挥动拳头,打算寻找争吵的借口,以便动用武力。他们最痛恨的是格涅乌斯·楞图路斯,这个人的高龄和军事上的声誉 注 使得他们相信,由于他对于士兵们的叛乱行为反对最力,他是会加强杜路苏斯的顽固态度的。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他和皇子一道离开:原来楞图路斯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正想向冬营走去。叛乱的士兵们于是把他围了起来,问他到什么地方去,是到皇帝那里去,还是到元老院去,再干反对军团士兵利益的勾当?说这话时他们就把他围在中心,开始用石头砸他。一块石头把他砸出了血,他料定性命难保了。就在这时,杜路苏斯的许多卫士为他解了围。

(28)这一夜形势极为险恶,预示第二天将会发生血腥的屠杀,但是偶然的事件却带来了和平。原来月色在澄明的天空中突然变暗了。 注 士兵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便认为这正是他们当前情况的朕兆:这个光辉暗淡下来的星球正是他们自身斗争的象征,如果月亮女神能重新恢复皎洁的光辉,那么他们目前走的这条路将使他们达到圆满的境地。为了使月亮重新得到光辉,他们敲起铜器,并且把各种号角全都吹了起来。月光亮一些,他们就高兴;月光暗一些,他们就悲哀,最后云层把月亮完全遮住,大家就认为它永远沉没到黑暗之中去了。精神过分激动的人是很容易陷入迷信的,于是他们就哭泣起来,因为无穷的苦难在等待着他们,而他们所犯的罪过竟使得上天都不愿意再看他们了。

杜路苏斯认为必须及时利用形势的这一转变:智者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啊。他下令对军营进行一次巡视。他把优利乌斯·克利门斯和另一位由于某些优秀品质而在士兵中享有威信的百人团长召来,要他们到各个营帐去巡视。他们在卫兵、巡逻兵、守门的哨兵们中间作出暗示,时而鼓励他们,使他们充满希望,时而又用叛乱时会受到的惩罚恐吓他们。“我们要把皇子包围到什么时候?我们的这场纠纷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们是不是要向佩尔肯尼乌斯和维布列努斯宣誓效忠?佩尔肯尼乌斯和维布列努斯会不会把军饷发给士兵,会不会在士兵退伍时把土地分给他们?这两个人最后会不会废黜尼禄和杜路苏斯家族而成为罗马人民的主人?我们虽然是最后一批犯上作乱的人,但怎见得我们就不会是第一批悔改的人呢?集体要求的改革是不会迅速实现的,但个人的好感却容易取得并且是很快能得到报偿的。”在士兵中间讲的这一番话发生了很大的效力。由于他们相互之间的怀疑,新兵和老兵又发生了裂痕,军团和军团间也不再团结一致了。渐渐地他们的服从的本能又回来了。他们不再去守卫堡垒的门,而在兵变开始时集中到一处的大小旗帜也都又各自送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29)天亮时分,杜路苏斯召集了一次会议。他讲话的能力虽不高明,却以一种天生的尊严责备了他们过去的行为,但他认为他们当前的做法值得赞许。他说,恫吓和威胁是不能把他吓倒的,但如果他看到他们能重新安分守己,如果他们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有悔改表现,那他就会写信给他的父亲,建议皇帝从宽考虑军团的恳求。他们恳求他这样做,于是小布莱苏斯便再一次接奉使命到提贝里乌斯那里去,和他同行的还有杜路苏斯的一个随行人员、罗马骑士路奇乌斯·阿波尼乌斯和优斯图斯·卡托尼乌斯,后者是一个主力的百人团长。这时人们的意见是有分歧的。 注 一种意见是等使节们回来再作定夺,在这期间对士兵们采取宽容的态度,以便取得他们的好感。另一种意见则主张采取比较严厉的办法:“群众总是走极端的,如果不使他们俯首听命,他们就会胡作非为;目前他们既然被镇服下来,那么即使对他们置之不理,也不会引起什么不良的后果;既然他们由于迷信而情绪沮丧,则对于统帅来说,为了加强士兵们的恐惧情绪,这时正应当把兵变的罪魁铲除掉。”杜路苏斯的性格倾向于采取严厉的措施。他把维布列努斯和佩尔肯尼乌斯召来,下令立刻把他们处决了。大多数作家的说法是,他们被埋葬在统帅的营帐里,另外的一些人却说他们的尸体被抛到营地外面去,让大家都能看到,以示儆戒。

(30)随后就开始搜捕所有的主要罪犯。有些人盲目地逃出了营地,被百人团长或近卫军士兵发现后杀死了。另一些人却是给他们所在的部队作为忠诚的证明而被交出来的。这年冬天到得特别早,无情的雨又下个不停,士兵们的处境就更悲惨了。他们不能离开营帐集合到一处商量事情,他们几乎不能把队旗保住,使它们不被狂风刮走和洪流冲跑。此外,对于上天的震怒,他们依然非常害怕;他们说,月亮星斗被遮住和这次的狂风暴雨都不是没有缘故的,这是他们的叛乱行为带来的。摆脱不幸的唯一办法,看来就是离开这个不吉利的、被罪行玷污了的营地,并且在免除了罪过后各自返回冬营。第八军团首先回去了,第十五军团也这样做了。但是第九军团的士兵却高声坚持等候提贝里乌斯的回音。由于其他的人们都退去了,于是他们索性爽爽快快地做那看来是势所必做的事情了。杜路苏斯看到局势已经相当安定,便不等使节返回就回到罗马去了。

(31)几乎就在同时,而且由于同样原因,日耳曼的军团也发动了叛乱,他们的人数更多, 注 所以情绪也就更加愤激。他们抱着很大的期望,因为他们知道日耳曼尼库斯·恺撒既然不会容忍另一个人的统治,他是会使自己任凭他麾下那力能横扫天下的军队的摆布的。在莱茵河一带地方有两支军队,盖乌斯·西里乌斯统率着上军,奥路斯·凯奇纳统率着下军。最高统帅是日耳曼尼库斯,他当时正在高卢行省征收财产税。 注 西里乌斯麾下的士兵对于别人发动的一次兵变只不过是抱着犹疑不定的同情心旁观着,但这时下军群情激昂。最先发动的是第二十一军团和第五军团;第一军团和第二十军团也跟着卷进激流,这两个军团那时都在乌比伊人居住区的边界 注 的一个夏营里,任务很轻或干脆没有任务。因此,听到奥古斯都逝世的消息,不久前从首都征募来 注 的那些好逸恶劳、在城市长大的大群新兵就开始影响别人的简单头脑。他们说,“现在,老兵应当要求早已过期的退伍,新兵应当要求提高微薄的饷银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应当要求减轻苦难,对百人团长横加到自己身上的残暴行为进行报复了。”这并不像那次佩尔肯尼乌斯单人独马对潘诺尼亚的军团士兵进行的煽动;他们的这些话也不是说给那些由于身旁有更加强大的军队而深感不安的部队听的。在这次叛乱中可以听到许多呼声:罗马的命运就在他们手里;帝国是通过他们的胜利而成长起来的;历代恺撒僭取了他们的名字! 注

(32)副帅凯奇纳并没有采取任何对策。叛乱的规模和气势确实把他吓坏了。士兵们怒火万丈,突然抽出剑来向着百人团长们冲了去,这些百人团长从来都是士兵们最憎恨的对象,又总是泄愤的头一批牺牲者。他们把这些百人团长打倒在地,每人鞭打六十,因为每个军团里有六十个百人团,每一鞭子代表一个。在这之后,他们就把那些被打得血肉模糊、四肢折断、有的已不省人事的百人团长抛到堡垒外面,或者投进莱茵河。一个叫谢普提米乌斯的逃到统帅的座坛那里去,匍匐在凯奇纳的脚下,但是人们坚决要求把他交出来,因此他也只好被交出去任凭命运的摆布了。卡西乌斯·凯列亚这个不久之后因为杀死卡里古拉而留名史册的人,在当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 注 他拿着剑在截击他的武装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军团将领和营帅现在已没有权威了。哨兵、巡逻兵以及当时情况所需要的任何重要职务都由叛乱的士兵们自己指定。对于任何一个细心研究过士兵情绪的人来说,这次叛乱的特别使人吃惊的、严重的不可调和的性质是表现于下述一点:这次叛乱绝不是由少数各不相干的人挑起来的,而是到处都爆发同样的强烈愤怒情绪,或者到处都表现出同样的沉默,他们的行动是同样地坚决、一致,正仿佛有人根据严格的纪律在那里发号施令似的。

(33)我上面已经说过,日耳曼尼库斯这时正在高卢各行省巡视并整顿税收。他在那里听到了奥古斯都去世的消息。他的妻子是故去的皇帝的外孙女阿格里披娜(她给他生了几个孩子),而他本人又是皇太后的孙子(因为他是提贝里乌斯的兄弟杜路苏斯的儿子)。虽然关系是这样,但对于他的叔父和祖母心里恨他这一点他却感到非常痛苦;他们憎恶他的理由是不正当的,而正因为是不正当的,所以他们的憎恨就更加强烈。要知道,人们对杜路苏斯记忆犹新,而且大家都相信,如果他当政的话,他一定已恢复了自由制度。于是,人们把这种希望和爱戴的心情,从他身上转到他的儿子日耳曼尼库斯身上来,因为这个年轻人的谦逊的性格和极为平易近人的作风,同提贝里乌斯那种令人无法捉摸的高傲言语和表情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女性之间的互相仇视使形势更加紧张:里维娅像个继母似的对于阿格里披娜十分厌恶,动辄发火。阿格里披娜自己的脾气也不是很好的,虽然她的纯洁心灵和对丈夫的热爱,使她能将自己的反叛精神引导到正当方面来。

(34)不过,日耳曼尼库斯越是接近取得统洽大权,就越是热心地为提贝里乌斯的事业效劳。他要自己,并且要他的属下和比尔伽伊人的城市都向皇帝宣誓效忠。他一听到军团发生叛乱的消息,就火速地赶了回去。他看到士兵都跑到营地的外边来迎接他,眼睛望着地上,看起来仿佛是很后悔的样子。但是当他走到队伍中间,他们就纷纷地向他诉起苦来。有一些人抓住了他的手好像是要亲吻的样子,实际上却是要他把手伸到他们嘴里触一触他们无齿的牙床。再有一些人则要他看到他们那因年老而不能伸直的肢体。他们最后终于杂乱地站在他的四周,准备听他讲话。日耳曼尼库斯却要他们排成队伍,但是他们说,这样站能听得更清楚些。日耳曼尼库斯坚持,无论如何他们也得把他们的队旗立到前面来,以便使他能够识别他们是属于哪些步兵中队的。他们服从了,但是动作慢慢吞吞。日耳曼尼库斯先是衷心赞扬了奥古斯都的功绩,随即提到了提贝里乌斯的胜利和凯旋,并特别赞扬了他率领的这些军团在日耳曼取得的辉煌胜利。 注 在这之后,他又称赞了意大利的同心协力和高卢行省的忠诚不二,那些地方都没有发生什么骚动或叛乱。

(35)士兵们听着这些话,默不作声或喃喃私语。但是当他谈到叛变,并且问他们那作为士兵本分的服从、他们过去的作为他们的荣誉的纪律都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时候,当他问他们把军团将领、百人团长都赶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时候,他们情不自禁地把外衣脱掉、把自己在战争时的伤疤和鞭痕显露出来,表示指责。他们于是就乱糟糟地喊成一片,向他抱怨豁免任务时的高额费用、饷银的微薄,任务的艰苦,这些任务诸如:修筑堡垒,挖掘战壕,准备粮秣,搜集建筑用的木料和薪柴,还有营地里的其他苦役,这些苦役有些当然是必需的,有些却只不过是用来防止安逸而已。叫喊得最凶的是老兵,他们在列举他们三十多年的兵役的时候,请求他把他们从精疲力竭的状态中解救出来,不要让他们在过去那样的悲惨环境里了结一生。他们请求他把他们从这种难熬的兵役生活中解脱出来,使他们一贫如洗的生活稍稍得到一些喘息。他们当中有一些人竟然要求圣奥古斯都遗赠给他们的钱, 注 并且向日耳曼尼库斯表示了自己对他的支持。如果他想取得皇位的话,他们表示他们是准备站到他的一面的。他听了这话之后,立刻从座坛上跳了下来,就好像他已经被这种罪过玷污了似的。他们拿着武器拦住了他的去路,说如果他不回到座坛上,他们就要动武了。但是他说,他宁死也不叛国,于是他抽出腰间挂着的剑来,想刺入自己的胸膛,幸而旁边的人们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臂,这才制止了他这样做。但是外面的密密麻麻的那一群人,而且难于置信的是还有挤到他跟前的几个人,却鼓励他自戕。一个名叫卡路西狄乌斯的士兵竟而把自己的剑拔出来交给他,并且说,“这把剑锋利得多。”甚至在这些失去理智的人的眼里,这样的行动都是野蛮的,不怀好意的,而就在这样一个停顿期间,恺撒被他的友人送回自己的帐营去了。

(36)他们在那里研究了对策。根据报告,叛乱的士兵正在准备派一些说客到上军去,以便把他们拉到自己一边来;据说他们还打算把乌比伊人的首都 注 摧毁,而在初次尝过打劫的味道以后,还计划打进高卢行省,蹂躏那些地方。此外还有更多使人感到不安的信息:敌人(日耳曼人——中译者)方面也知道了罗马兵变的事情。如果放弃了莱茵河的防线,敌人是一定要进攻的。可是要把辅助部队和联盟者的军队武装起来,以对付叛乱的士兵,这就等于燃起一场内战了。严厉的手段是危险的,宽容却又是罪恶。完全满足或全部拒绝叛乱士兵的要求,这同样会使罗马遭到极大的危险。在各种意见都经过反复思考和权衡得失之后,便决定以皇帝的名义发出一道敕令,申明凡是服役满二十年的,一律可以退役。服兵役满十六年的则免除日常的服役,但是要留在军中。他们虽无须日常服役,但是却要协助击退敌人的进攻。此外,他们所要求的遗赠不但照付,而且要加倍。

(37)士兵们看出这一切让步不过是应付当前局势的权宜之计,因而要求立刻执行。军团将领们立刻迅速地安排了退役事宜。至于钱的问题,则要等士兵们各自返回他们的冬营之后才能领到。但是第五和第二十一军团拒绝到冬营去,他们要求在夏营这里,立刻用日耳曼尼库斯本人和他的随从人员的私人行囊中把款子筹集起来,并全部付给他们。副帅凯奇纳则率领第一和第二十军团回到乌比伊人的首府。 注 这是一次很不像样的行军;他们走在大小军旗中间,还夹着他们从统帅手里夺来的钱柜。日耳曼尼库斯到上军去,劝诱第二军团、第十三军团和第十六军团三个军团宣誓效忠,得到他们的赞同,只是第十四军团在开头时有一些犹豫。他们虽然没有提出要求,他却自动地给他们金钱,让他们退役。

(38)可是在卡乌奇人 注 那里,有一队执行卫戍任务的士兵 注 是从叛乱的军团那里派出来的,他们想发动新的叛乱,但是这一叛乱由于立刻处决了两个士兵而被镇压下去了。处决的命令是营帅玛尼乌斯·恩尼乌斯发出的,营帅在法律上本来没有这样的权力,不过他的这一措施却是有益的。后来兵变的规模越来越大,他就跑开,但是被士兵们发现了。既然躲起来并不能使他得到安全,他就索性壮起胆子来,喊着说他们的行动不是侮辱了他一个营帅,而是侮辱了他们的统帅日耳曼尼库斯和他们的皇帝提贝里乌斯。就在这时,为了镇服反抗者,他便把军旗拿了起来指向莱茵河,宣布说所有擅自离开队伍的人都将被视为逃兵,这样他就把队伍领回了冬营。士兵们这时尽管心中不服,但是已被慑服,不敢轻举妄动了。

(39)就在这个时候,元老院派来的使团已经来到日耳曼尼库斯这里。日耳曼尼库斯这时已经返回了乌比伊人的祭坛 注 。第一军团和第二十军团正在那里过冬;最近被免除军役的老兵也还留在营地里。士兵们意识到自己的罪行,心里正七上八下,紧张万分,而且还有使他们感到害怕的事情,那就是元老院派来的使团会全部取消他们在叛乱时争得的让步。群众习惯上在这个时候总是爱找替死鬼的,不管这个替死鬼是多么冤枉;于是他们就责怪这一使团的团长、前任执政官路奇乌斯·穆纳提乌斯·普朗库斯,说元老院的命令正是在他的倡议之下才发布的。入夜不久,他们开始高声要求拿到存放在日耳曼尼库斯的住所那里的队旗。 注 他们冲进了日耳曼尼库斯住所的大门,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要他把旗帜交给他们,否则便要处死。稍后,他们在街道上走来走去的时候,遇到了使团的成员;这些成员是在听到骚乱的消息之后,赶到日耳曼尼库斯这里来的。士兵们对这些人倍加侮辱,甚至想把他们杀死,特别是普朗库斯;普朗库斯想保持个人尊严,没有逃走。在这种极端危急的时刻,他只能逃到第一军团的驻地去。他到了那里,就抓住了保存在营地圣所里 注 的军旗和队旗。如果不是一个名叫卡尔普尔尼乌斯的旗手保护了他,使他免遭毒手的话,罗马人民的使者的鲜血就会在罗马军队的营地里玷污了诸神的祭坛 注 ,这甚至在敌人之间都几乎是没有前例的罪行。但是在天亮之后,军官、士兵和夜间的种种行为都终于弄清楚了的时候,日耳曼尼库斯便来到营地,命令把普朗库斯请到他这里来,并且要普朗库斯登上座坛。然后他便责怪这种“致命的暴行,并认为它的重新爆发与其说是士兵的愤怒表现,毋宁说是诸神愤怒的表现!”随之他又陈述了使团此行的目的,以忧郁的口吻滔滔不绝地陈述了使节们应有的权利和普朗库斯本人遭到的严重的、不当的侮辱,而这对于军团来说确乎是一件极不光彩的行为。日耳曼尼库斯几乎未能使士兵们安静下来,但他总算是镇住了他们;在这之后,他就派遣辅助的骑兵部队把使节护送走了。

(40)在这样的危急时刻里,所有的人一致责怪日耳曼尼库斯,说他没有到能够听从命令并且可以协助镇压叛军的上军那里去。人们认为遣散、赠赐和好心的措施业已造成了太多的错误。他可以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是他为什么竟然使他那年幼的儿子 注 和怀孕的妻子也置身在这些不把神圣的和人间的任何法律放在眼中的狂人中间呢?无论如何他也应当把这两个人送回他们的祖父那里去,送回共和国去。日耳曼尼库斯犹疑了很久。他的妻子阿格里披娜则蔑视这样的建议,她说她是神圣的奥古斯都的后裔,而任何危险都不会使她变节的。但最后日耳曼尼库斯哭了,他拥抱怀孕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这样才劝她离开了这里。于是一群可怜的妇女出发了。逃难的统帅夫人把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搂在胸前,在她身边的则是统帅的朋友们的流泪的妻子,她们是被迫和她一道离开自己的丈夫的。不过留下来的人也是同样地悲痛。

(41)这幅景象使人联想到一座被攻克的城市,而绝不像是一位功业如日中天的恺撒置身在自己的营地里。妇女们的抽泣声和悲号声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他们都从营帐里跑出来问她们为什么哭,有什么伤心事。她们都是有地位人物的夫人,身边却没有一个百人团长或一个士兵来保护她们,没有统帅夫人常有的卫队或其他任何可以表示出她的这一身份的事物。她们正被送到特列维利人 注 那里去,以便取得外国人的保护。对于这种情况,人们感到又羞耻又同情,因为他们联想到了她的父亲阿格里帕,想到了她的祖父奥古斯都。她是尼禄·杜路苏斯的儿媳,而她本人也是子嗣繁多,并且对丈夫极其忠贞的妇女。她的小儿子盖乌斯生在营地里,并且是在军团士兵的环境中抚养起来的。他们按照士兵的习惯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卡里古拉 注 ,因为他为了讨普通士兵的欢心,通常穿的就是和士兵们一模一样的靴子。不过使他们感到最大波动的是对特列维利人的忌妒。 注 他们拦住了阿格里披娜,请求她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留在这里。一些人阻拦她,但大多数的人则是跑回到日耳曼尼库斯那里去。他站在大群士兵中间,依然带着悲伤而又恼怒的情绪对他们说:

(42)“我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并不甚于爱自己的父亲和国家。但是,我的父亲有帝王的尊严保护他,我的国家还有其他的军团保护它。我是乐于使我的妻子和孩子为你们的光荣事业献出生命的。现在只是由于你们正在盛怒之中,我才把他们送走的。不管你们将来要闹出什么残暴不仁的事情来,只能由我一个人的鲜血来抵偿,你们切不可杀死奥古斯都的重孙,不要杀死提贝里乌斯的儿媳,否则你们就要罪上加罪了。最近这几天里,你们什么事没有干过?什么东西没有亵渎过?这样的一群人,应当称做什么才合适呢?用堡垒和武器把你们的皇帝的儿子包围起来的人,我能称他们为士兵吗?对于这样藐视元老院的权力的人,我能称他们为公民吗?你们还破坏了种种特权(这些特权甚至连敌人都可以享受到)、使节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份和万民的法律。神圣的优利乌斯·恺撒用一个词就平定了兵变:当士兵们拒绝向他宣誓效忠时,他就称他们为公民(quirites)。 注 神圣的奥古斯都只要投以一瞥,只要目光一扫,就慑服了阿克提乌姆的士兵。 注 我自己不能和他们相比,但我是他们的后裔。即使西班牙或叙利亚的士兵不尊重我,那已经够令人吃惊和气愤的了。然而你们是什么人呢?你们是从提贝里乌斯手里领到了军旗的第一军团, 注 是随他出征过多次并且受过他的丰富赠赐的第二十军团。 注 可是对于你们过去的统帅,你们的报答慷慨得很啊!我的父亲从各个行省都得到很好的消息,我能向他报告这样的消息吗?他亲手招募来的士兵,他自己的老兵在得到金钱,获准遣散之后还不满足,他们还要屠杀百人团长,驱逐军团将领,拘捕副帅,把营地和河流变成一片血泊;而我本人则在那些虎视眈眈想要我的命的人中间朝不保夕地过着生活。

(43)“我的眼光短浅的朋友们,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从我手中把我准备刺入胸膛的宝剑夺走了?那位把自己的剑拿出来交给我的人才是我喜爱的好人!那时我自杀身死,至少我可以看不到在这之后我的军队犯下的种种的罪行!你们可以给自己再选一位统帅,这位统帅尽可以不必为我的死亡报仇,但是他却应给伐鲁斯 注 和他的三个军团报仇。尽管比尔伽伊人表示愿意效劳,但上天是不允许那维护罗马的尊严和制服日耳曼诸民族的荣誉和光荣落到这些外族人的身上的! 神圣的奥古斯都,我向你的在天之灵呼吁,我向我的父亲尼禄·杜路苏斯的雕像 注 恳求,让你的精神存留在这些已经懂得荣辱的士兵的心中,以便洗去这种污点,并且把这种发动内乱的情绪变成击溃外敌的精神吧。你们各位,我看你们的表情和内心已经有了转变,如果你们愿意把使节送回给元老院,重新听从皇帝的命令,如果你们愿意交还我的妻儿,那么就摆脱别人的坏影响,把坏人孤立起来,那才是真悔过,才是真正的忠诚。”

(44)听了这番话之后,士兵们就开始求他宽恕。他们承认他对他们的指责是正当的,他们要求惩办罪犯,赦免他们的错误。他们还恳求他带领他们去杀敌。他们要他把他的妻子召回来,把他那在军团士兵中抚养起来的儿子也召回来:无论如何不能把他送到高卢人那里去做人质!日耳曼尼库斯回答说,他还是希望他的妻子能够离开,因为冬天即将到临,她的临盆的日期也逼近了。 注 不过他却同意把自己的儿子召回来,至于以后还要怎样做,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安排了。这些士兵现在回心转意了,他们立刻奔向各处,给兵变的罪魁祸首加上了镣铐,并且把他们拖到第一军团的副帅盖乌斯·凯特洛尼乌斯那里去;凯特洛尼乌斯则用下述的办法依次加以审讯和惩罚。军团士兵们全部抽出剑来拿在手里集合在副帅面前,军团将领把这些罪魁祸首一个个地拉到座坛上面来;如果士兵们高呼有罪,那么这个人就被打倒在地,并立即砍死。士兵们放手进行屠杀,他们把这件事情看成是对自己的罪行的一种洗刷。日耳曼尼库斯虽然没有发布这样的命令,却也无意限制他们这样做,犯了残暴罪行的人必然会招人痛恨的。老兵们也这样做了,而在不久之后,他们就给派到莱提亚 注 去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表面上是为了防御苏埃比人 注 的入侵,但实际上却是为了使他们离开这样一个营地:人们在想到不久之前犯下的各种罪行和在进行清洗时同样恐怖的行为时就觉得这个营地是阴森可怕的。在这之后,日耳曼尼库斯对百人团长的名单作了一次核定。每个人都被统帅召到面前,向他报告自己的姓名,队伍的番号、籍贯、服役年限以及他可能有的任何战功和得过的勋记。如果军团将领和他所在的军团的士兵都能证明他既肯干又公正的话,那么他就保留他的地位;如果他们一致认为他贪得无厌或者残暴成性的话,那么就解除他的职务。

(45)这种做法立刻使当前的骚动平息下去了。但是还有一个障碍,也是同样难以解决的,这就是第五军团和第二十一军团的桀骜不驯的态度;他们这时正在离这里大约六十英里的一个名叫“老营” 注 的冬营里。他们是最早发动兵变的队伍,他们所干的事情也最残暴无情。目前他们仍然满腔怒火,不怕惩罚,对于其他士兵的悔过表现也无动于衷。因此日耳曼尼库斯便着手装备军队、船只和辅助部队,要他们沿莱茵河下行,准备在这些士兵不听从他的命令时诉诸武力。

(46)这时罗马方面还不知道伊里利库姆 注 骚乱事件的结果如何,却又得到了日耳曼兵变的消息。惊惶失措的全部罗马居民于是把话题转到提贝里乌斯的身上来了:“他利用虚假的犹豫不决来愚弄既无权力又无武力的元老院和老百姓,但是士兵们却发动了叛乱!两个没有成年的男孩子,是没有足够的威信来制服叛乱的。提贝里乌斯应当亲自去一趟,用他至高无上的皇帝大权去对付他们。他们看到富有经验又有最高赏罚大权的皇帝一到,就会服从啦。既然奥古斯都在晚年还多次访问日耳曼,那么为什么提贝里乌斯在盛年时期 注 反而坐在元老院里挑剔元老们的发言呢?他对罗马的奴役已经足够了,现在到了应当镇静一下士兵们的情绪,并且使他们适应于和平生活的时候了。”

(47)这些不满的言论对提贝里乌斯并没有发生任何影响。他已经下定了不可动摇的决心,不离开首都,以免使他本人和他的国家的安全受到威胁。使他感到麻烦的事情的确多得很呢。日耳曼拥有比较强大的军队,潘诺尼亚离开罗马却比较近。日耳曼拥有高卢诸行省的资源,潘诺尼亚对意大利则是一个威胁。他应当先到哪个地方去呢?如果他先到一个地方去,但另一个地方的士兵疑心自己受到轻视而动起火来,他又怎么办呢?可是,如果把自己的儿子派出去,那他就可以同时和两个地方发生接触,同时又不致使自己的皇帝尊严发生危险,因为距离越远越显得皇帝尊严啊。再说,如果年轻的皇子日耳曼尼库斯和杜路苏斯把一些问题推到他们父亲身上去,那也是说得过去的,而且对皇子们的反抗也可以由他出面抚慰或粉碎。不过,倘若士兵们连皇帝本人也完全不放在眼里,那么他还有什么办法? 不管怎样,他还是作出了在任何时候都可能会出发的姿态:他选拔护卫人员,准备军事用品并装备船只。然后又以各种借口:冬天天气不好,事情太忙等等来进行欺骗,对最机警的人欺骗的时间不长;对一般人,时间要长一些;对各行省的人,欺骗的时间最久。

(48)日耳曼尼库斯这时已经把他的军队集结起来,准备用武力来解决叛军了。不过他认为在这之前依然可以给这些叛军一些考虑的时间,这样,他们为了本身的安全也许会仿效其他军团的榜样。他写了一封信给凯奇纳,说他即将率领一支军队前来,如果他们事先不把闹乱子的罪魁祸首处决的话,他就要不加区别地把他们一律处死。凯奇纳偷偷地把这封信念给军旗的旗手、中队的旗手和营地里他最信任的人们听,并且请他们挽救全军的荣誉和他们自己的性命。他说,如果和平解决,处理时会考虑各人过去的功劳大小的;可是如果动起武来,则不管有罪无罪,大家可就一同遭殃了。因此他们便对他们认为合适的人进行了试探,发现两个军团的大部分人仍然是忠诚的。于是在得到了统帅的同意之后,他们便定下了一个时期,决定向那些最顽固的和最活跃的叛兵发动武装袭击。在约定的信号传出去之后,他们便冲到营帐里去,出其不意地把他们的进攻对象杀死,而且除了参与机密的人们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屠杀是怎样开始的,做到什么程度才会结束。

(49)任何其他内战都没有这次内战的特色:人们并不像在战场上那样来自两个敌对的阵营,大家都是同营的士兵,白天同吃,夜晚同住。现在他们各站到一边相互攻击,把投枪刺向对方。到处是惨叫声,到处是创伤,是流血,清楚极了!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清楚;偶然性在主宰着一切。在忠于皇帝的士兵当中也有不少丧命的,因为当叛兵看清楚什么人是攻击目标的时候,他们也就拿起武器来了。副帅、军团将领毫不制止这种杀戮,还让他们放手地胡作非为,尽情地进行报复。不久之后,日耳曼尼库斯便来到了营地。他看到这种情景淌下眼泪,他说,“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是灾难。”于是下令烧掉这些尸体。

士兵们正杀到兴头上,突然想到应和敌人厮杀一场:只有这样才能够为自己的疯狂行为赎罪;只有使自己的邪恶胸膛光荣负伤,他们同伴的幽灵才能得到慰藉。恺撒为了适应他的士兵们的这种热情,就在莱茵河上造了一座桥,把一万二千名军团士兵,辅助军队的二十六个步兵中队和八个骑兵中队渡了过去。这次兵变并没有对这些士兵的纪律发生影响。

(50)由于奥古斯都的逝世,后来又由于兵变,我们这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军事行动,在这期间,日耳曼人却得意洋洋地在我们边界附近大肆活动。罗马军队利用一次急行军穿过了凯西亚森林和提贝里乌斯开始构筑的边界。 注 他们在这道边界上筑营,营地的前后都有上垒防卫着,两侧则是伐倒的树木构筑起来的栅栏。再向前走则是一片阴暗的森林,于是大家商量在两条前进的道路中择取哪一条:一条较短,是人们常走的道路;另一条路没有走过,也难以行军,因此没有敌人防守。罗马士兵在研究之后,选了较长的那条道路,但是他们尽力加快进军的速度。原来根据侦察兵的报告,那夜正是日耳曼人的一个节日,不但有各种游艺,而且有盛大的宴会。凯奇纳奉命率领一些轻装的步兵中队打前锋,在森林里开路,军团士兵就跟在后面,距离不远。晴朗多星的夜晚对我方是有利的。他们一到达玛尔喜人的村庄,就派出前哨包围了敌人。这时日耳曼人有的正卧在床上,有的正在桌旁, 注 他们的心中泰然无事,也没有派出哨兵。到处都毫无戒备和一片混乱。大家根本没有担心会发生战争,他们当前的和平状态甚至竟是烂醉如泥,昏睡不醒。

(51)为了扩大进攻的规模,恺撒把他的士气高涨的军团士兵分成了四个部分,这些士兵在周边五十英里的地方大肆烧杀。年龄和性别都不能引起他们的怜悯心。不拘是宗教的还是世俗的建筑物都不分青红皂白被彻底摧毁。在这些被摧毁的建筑物中间,有这些部族的最著名的宗教中心坦法那神殿 注 。罗马的军队在撤走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因为他们所屠杀的敌人都是半睡半醒、手无寸铁或者是分散的。

这一屠杀把布路克提里人、图邦提斯人和乌西皮提斯人都引到战场上来了;他们占领了森林中罗马军队回去时必经的通路。皇子知道了这种情况,便采取了准备进军或作战的阵势。一队骑兵和辅助部队的十个步兵中队在前头开路,后面跟着第一军团;辎重行李走在中间;左翼是第二十一军团,右翼是第五军团;第二十军团断后,其余的联盟军则都跟在后面。敌人一直安静地埋伏着,直到罗马全军在森林中单列前进的时候,他们才对前锋和两翼作了小规模的进攻,但是却把全力用来进攻后卫部队。在密集的日耳曼大军面前,轻武装的步兵中队的队伍陷入了混乱,这时日耳曼尼库斯骑着马来到第二十一军团这里,喊着对他们说,现在是他们洗刷他们叛乱污点的时候了。前进!快把耻辱变为光荣。由于战斗热情激发起来,他们一下子就冲到敌人中间去,把他们赶到空旷的地方,杀死了他们。正在这个时候,先锋的部队已经走出了森林,构筑了一座设防的营地。从这个时候起,行军便顺利了。士兵们在冬营里住了下来,他们由于最近取得的胜利,勇气十足,把过去的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52)这些消息使提贝里乌斯感到放心,同时又使他感到不安。对于叛乱被击溃这一点,他是感到欣慰的;但另一方面,日耳曼尼库斯由于发放金钱和加速遣散工作(更不用说他在军事上取得的胜利),而取得士兵们好感,这却使他感到不快! 不过,他还是主动地向元老院报告了日耳曼尼库斯的功勋,并且大大地称赞了他的勇气;但是他过甚其词,使人怀疑不是真心话。他也称赞了杜路苏斯在伊里利库姆平息了叛乱,他称赞的话比较简短,但他的感情却是真挚的,他的言语也是诚恳的。此外,他又把日耳曼尼库斯对他自己的士兵所作的一切让步,也给予了潘诺尼亚的士兵。

(53)这一年,优利娅死了。 注 由于她的行为放荡,她的父亲奥古斯都不得已把她禁闭在庞达提里亚这个小岛 注 上,继而又把她囚禁在俯临西西里海峡的城市列吉乌姆 注 。当盖乌斯·恺撒和路奇乌斯·恺撒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嫁给了提贝里乌斯,不过她却瞧不起他,认为他低她一等。而这一点实际上也正是他隐退到罗得岛去的真正原因。但当提贝里乌斯成为皇帝的时候,他就放逐了她,给她难堪,并且因为铲除了阿格里帕·波司图姆斯而使她失去最后的指望, 注 最后竟使得她在贫困与饥饿中慢慢死去。他认为长时期的放逐会使人们不再注意她是怎样死亡的。他残酷地虐待显普洛尼乌斯·格拉古也是出于同样的动机。这个机智、讲话尖刻的显贵人物在优利娅还是玛尔库斯·阿格里帕的妻子时,便曾经引诱过她。不过奸情并不是到此结束,当优利娅再嫁给提贝里乌斯的时候,她的这个恋恋不舍的旧情夫唆使她对自己的丈夫采取了一种极端蔑视和憎恶的态度。优利娅写给她父亲奥古斯都的那封对提贝里乌斯大肆攻击的信,据说就是出自格拉古的手笔。结果是显普洛尼乌斯被放逐到阿非利加海上的凯尔奇那岛 注 去,在那里过了十四年的亡命生活。一些被派到那里去结束他的性命的士兵发现他带着完全绝望的神情站在一个海岬上,等待着最坏情况的到临。士兵们登陆之后,他请求他们给他一些时间,最后写几句话给他的妻子阿利亚里亚。信写好了,他便把脖子伸给那些屠杀者。他一生的堕落行径玷污了显普洛尼乌斯一家的声名,但他临死时的镇定却是配得上这种声名的。有一种说法,说这些士兵不是从罗马来的,而是阿非利加的总督路奇乌斯·阿司普列那斯派来的。不过这种说法是提贝里乌斯所授意的,他妄图把谋杀的罪名转嫁到总督阿司普列那斯身上。

(54)这一年在宗教仪式方面也有了新的措施:设置了奉祀奥古斯都的一个新的祭司团,这与先前提图斯·塔提乌斯(国王——中译者)为了保护萨比尼人的祭仪而设置的古老的提齐乌斯祭司团 注 一样。从罗马的显要家族中用抽签的办法选出二十一人;此外,又加上提贝里乌斯、杜路苏斯、克劳狄乌斯 注 和日耳曼尼库斯。但是初次举行的奥古斯塔里亚赛会 注 却因为优伶之间的竞争引起了混乱而中途作罢。奥古斯都过去为了照顾迈凯纳斯的愿望而对这些戏剧表演表示赞助的态度:迈凯纳斯迷上了巴图路斯 注 。此外,奥古斯都本人也不讨厌这类的娱乐,他认为与民同乐看来有些民主味道,是文雅的行为。提贝里乌斯的性格则有所不同,但是他还没有胆量迫使多年来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罗马人再去过简朴严肃的生活。

罗马建城768年,即公元15年 (55)这一年的执政官是杜路苏斯·恺撒和盖乌斯·诺尔巴努斯。尽管战争还在继续进行,但是已经把凯旋的荣誉授予日耳曼尼库斯了。他原计划在夏天时倾全力进行战争,但是在初春便出其不意地向卡提伊人 注 发动了进攻。他指望敌人的阵营中发生阿尔米尼乌斯 注 和塞盖司特斯之间的分裂。这两个人都十分出名,不过一个是由于对我们背信弃义,一个是由于对我们忠诚不渝。阿尔米尼乌斯是日耳曼叛乱的鼓动者。塞盖司特斯则屡次提醒我们注意策划中的叛乱,特别是在诉诸武力之前的那次盛大宴会上,他曾请求伐鲁斯把他本人,把阿尔米尼乌斯和其他显贵人物都逮捕起来,理由是在领袖被逮捕之后,人民群众便会陷入无能为力的状态,而这之后他也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分辨谁是有罪的谁是无罪的了。然而伐鲁斯命中注定要死在阿尔米尼乌斯的刀下。在当地人民团结一致的意志的压力之下而不得不参加战争的塞盖司特斯,依然采取反对的态度,而私人方面的事件更加深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和。原来阿尔米尼乌斯拐跑了塞盖司特斯的已经许配给别人的女儿,这样便使岳父和女婿成了冤家。婚姻关系本来会增进友情,但现在却使仇人之间的敌对情绪加深了。

(56)日耳曼尼库斯于是给了凯奇纳四个军团、五千名辅助部队和在莱茵河西岸紧急征募的一些日耳曼人的队伍; 由他自己率领去作战的,则有四个军团和加倍的辅助部队。他在陶努斯山上 注 他父亲修筑的要塞的废址上建立了一座要塞,随即便向卡提伊人全速进军。路奇乌斯·阿普洛尼乌斯奉命留在后面修路架桥。由于当地发生了一次罕见的旱魃,河道干涸,因此日耳曼尼库斯进军时毫无阻碍。不过人们担心暴雨和洪水会阻碍归路。卡提伊人完全没有预料到日耳曼尼库斯的到来,妇女老幼立刻被俘虏或残杀了。青壮年男子游过了埃德尔河 注 ,力图打退已开始架桥的罗马人,但是他们自己却被我们的投射器械和射出的箭击退了。他们想求和,但是没有答应。有人投到日耳曼尼库斯这边来,其他的人则逃出自己的村镇,分散到森林里去了。恺撒先烧掉了这个民族的首要地区玛提乌姆 注 ,随后又蹂躏了原野,在这之后,就返回了莱茵河。敌人不敢骚扰撤回的部队的后方;虽然这是这些民族的拿手杰作,当他们不是由于害怕而是由于战略上的考虑而撤退时总喜欢这样做。凯路斯奇人 注 打算前来援助卡提伊人,但是凯奇纳发动的一连串的迅速军事行动使他们做不到这一点。敢于向他发动攻击的玛尔喜人,也被他击败了。

(57)不久之后,从塞盖司特斯那里有一些求援的使节前来,因为和他敌对的同族人把他包围了。这时阿尔米尼乌斯已经成了主要人物,因为他是主战的。原来在蛮族那里一旦发生骚乱,越是不怕死的人就越受到信任,人们就越是愿意拥戴他作领袖。塞盖司特斯使自己的儿子西吉孟都斯也参加了这个使团,但是西吉孟都斯考虑到自己过去的行为而犹豫起来。原来在日耳曼人发动叛乱的那一年里,尽管他当时被罗马人任命为乌比伊人的祭坛 注 的祭司,但他却把作为圣职标帜的饰带扯下来,逃到叛变者那边去了。不过既然他相信罗马人会宽恕他,于是就接受了父亲交给他的任务。他受到了善意的接待,并且被护送到高卢人那一面的河岸 注 去。日耳曼尼库斯认为回师是值得的,于是便进攻包围塞盖司特斯的蛮族,并把塞盖司特斯和他的许多亲族和侍从救了出来。这些人当中有一些门第很高的妇女,其中有塞盖司特斯的女儿,也就是阿尔米尼乌斯的妻子。她的脾气比较像她的丈夫,却不大像她的父亲;她不掉一滴眼泪,不讲一句恳求的话。她站在那里,把那紧握着的双手放在外袍的衣褶里,她的两只眼睛则向下望着她那怀孕的腹部。这一行人带来了因伐鲁斯战败而取得的战利品,许多这样的战利品当时曾分配给现在前来投诚的人们。

这时塞盖司特斯本人也来了,他身材高大,毫无畏惧之色,因为他记得,他始终是罗马的忠诚不渝的联盟者。

(58)他说了大意如下的话:“我对罗马人民的忠诚并不是从今天开始的。自从神圣的奥古斯都使我成为罗马的公民,我就根据你们的利益来选择朋友和敌人了。我这样做,并不是由于我憎恨自己的国家(因为卖国贼甚至在他选为同党的人们看来都是可憎的),而是因为我认为罗马和日耳曼的利益是一致的,我认为和平比战争好一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在你们先前的统帅伐鲁斯面前控诉阿尔米尼乌斯,他诱拐了我的女儿,破坏了同你们缔结的条约。统帅的耽搁使我的控诉得不到什么结果,同时我又不相信法律能给予什么真正的保护,于是我请他把阿尔米尼乌斯,他的同谋者和我都逮捕起来。那一夜可以为我的话作证,我真希望就在那一夜里结束自己的性命!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能使人叹惜不已,却不能对它们进行任何辩护。但我还是把阿尔米尼乌斯逮捕起来,可是我自己也被他的同党逮捕了。而现在,在我同你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我仍然希望恢复过去的和平,而不是当前的这种紧张的敌对关系;我不是来要求报酬的,我只是想来说明自己并没有背信弃义,同时如果日耳曼人愿意改悔而不自寻死路的话,那么我就是一个适当的仲裁者。我为我的儿子和他因年轻而犯下的过错请求你们的宽恕。我承认,我的女儿是迫不得已才来到这里的。她的哪一种身份更重要一些,请你们判断吧:使她怀孕的是阿尔米尼乌斯,使她出生的是我。”

日耳曼尼库斯的回答宽宏大量,他保证塞盖司特斯的孩子和亲属的安全,并答应他定居在一个古老的行省里。 注 随后他就率军返回,并在提贝里乌斯的建议之下接受了统帅(imperator)的称号。阿尔米尼乌斯的妻子后来生了一个男孩子,这个孩子在拉温那长大成人。我在以后适当地方还要谈到这个孩子所受的屈辱。 注

(59)塞盖司特斯投诚和他受到善意接待的消息传开之后,蛮族中间主战或反战的人的反响不同,反战者有了希望,主战者感到忧愁。生性暴烈的阿尔米尼乌斯知道自己的妻子被俘,尚未出生的孩子会遭到奴役,气得发了疯。他在凯路斯奇人中间跑来跑去,要他们发动反对塞盖司特斯的战争,反对恺撒的战争。他破口大骂:“多么出色的父亲!多么伟大的统帅!多么勇敢的军队!他们竟然联合起来劫走一个可怜的妇女。他曾经歼灭过三个军团,三个统帅,因为他当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拿着武器的人作战,而不是靠着谋叛,也不是对怀孕的妇女作战。在日耳曼的那些森林里依然可以看到罗马的军旗,这些军旗是他为了纪念他们祖先的神灵才悬挂起来的。让塞盖司特斯定居在被征服的河岸上,并且重新使他的儿子担任以凡人为奉祀对象的祭司吧。 注 日耳曼人对于在易北河和莱茵河之间的土地上出现罗马的笞棍、斧头和长袍,绝不能容忍下去。没有经受过罗马统治的其他民族从来没有领教过他们的惩罚和勒索。既然日耳曼人已经摆脱了这二者,既然被奉为神明的奥古斯都和他所选定的提贝里乌斯都曾败退而还,那么他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 注 ,在一支心怀不满的军队的面前畏缩不前。如果他们爱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古昔的独立生活而不愿受暴君的统治,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土成为新的移民地的话,那么他们就应当追随阿尔米尼乌斯去争取光荣和自由,而不要和塞盖司特斯一道去遭受可耻的奴役!”

(60)他的呼吁不仅仅是把凯路斯奇人发动起来,而且把邻近的各民族也都发动起来了。在罗马人中间长久以来一向很有威信的音吉奥美路斯(阿尔米尼乌斯的叔父)也被他争取过来了。这一点使得日耳曼尼库斯深为吃惊,而为了使未来的袭击不致汇合成为一支巨大的力量,他命令凯奇纳率领四十个罗马步兵中队 注 通过布路克提里人的地区到埃姆斯河去,以便牵制敌人。指挥官(praefectus)佩多 注 则率领着骑兵沿着弗里喜人地区 注 的边境前进。

日耳曼尼库斯本人则和四个军团乘船穿过湖区。 注 这样,步兵、骑兵和舰队便同时在上述埃姆斯河会合了。在罗马的军队里,也有卡乌奇人所提供的一部分士兵。当布路克提里人焚烧他们的财物时,他们被路奇乌斯·司特尔提尼乌斯赶跑了;路奇乌斯·司特尔提尼乌斯曾奉日耳曼尼库斯之命率领一队轻武装的队伍。当这支队伍士兵正在杀戮和打劫的时候,他发现了第十九军团的军旗,这是伐鲁斯战败时丢下的。全军 注 又从这里到布路克提里人的地区的边远地带,蹂躏了埃姆斯河和里普河之间的整个地区。现在他们离开提乌托布尔格森林 注 已经不远了,据说伐鲁斯和他的军团士兵的尸体还留在那里没有掩埋。

(61)这时日耳曼尼库斯极想对这些阵亡的士兵和他们的统帅表示最后的敬意;他所率领的士兵则想到他们的亲属和友人,想到战争和人类命运的变幻无常,不由得有了感伤怜悯之情。凯奇纳奉令先去探查人迹罕至的林中小道,并在遍处是水的沼泽地和不坚实的地面上架桥铺路。在这之后,大军就到这块看起来和回想起来都非常阴森可怕的地方来了。他们看到伐鲁斯的第一个营地,营地广阔,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安置军官和军旗的地方,这一情况表明这乃是三个军团的劳动成果; 此外还可以看到一些已经一半颓圮的土墙和一道浅沟,那是残兵败将们在被击溃之前用作掩护的所在。在这附近的平原上是分散的或是成堆的白骨,因为有的人是分头逃命,有的人则没有跑动。在那里还有残破的投枪和战马的肢体,还有钉在树干上的髑髅,十分显眼。在附近的森林里有一些蛮族的祭坛,罗马军队的军团将领和主力的百人团长就是在这里被日耳曼人处死的。当时逃出战场或挣脱他们的锁链的那些幸免于祸的人则叙述副帅们在什么地方阵亡,军旗在什么地方被夺走,伐鲁斯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负伤,在什么地方他用自己那不幸的手结束了性命。他们还指出阿尔米尼乌斯是在哪个座坛上发表演说的,他们指出了为囚犯准备的所有的绞架和地牢,以及他侮辱军旗和队旗时的那种横傲态度。

(62)就这样,罗马军队在六年之后,来到这个灾难场所掩埋了这三个军团的士兵的遗骨; 谁也不知道自己掩埋的是一个生人还是一个亲人的尸骨,但是他们却把这些尸骨作为朋友和亲人的尸骨埋葬起来,他们在内心中满怀对敌人的愤怒,他们感到悲哀和憎恨。

在修建坟山的时候,恺撒放置第一份草土,用以表示对死者的衷心尊敬并与大家一同致以哀悼之忱。但是这些做法却没有得到提贝里乌斯的赞许,这可能是因为提贝里乌斯从恶意的方面来看待日耳曼尼库斯的一切行动,也可能是因为他认为,军队看到未被掩埋的死者会厌恶战争,更加重视敌人。而且,一位担任占卜官职务并主持最严肃的宗教仪式的统帅是不应当处理任何有关葬仪的事务的。 注

(63)阿尔米尼乌斯退到了荒野,但日耳曼尼库斯紧紧地逼在后面。机会一到,他便下令骑兵出击平原上的敌人阵地。但是,阿尔米尼乌斯在使自己的队伍尽量靠拢在一起,退入森林以后,突然间又包抄到日耳曼尼库斯的背后;他发出信号命令埋伏在森林里面的士兵向罗马军队发动袭击。这个新的战术扰乱了我们的骑兵队伍。后备的步兵中队被派上去,但是这些士兵在逃跑的军队的压力下乱了阵脚,他们被派上去只会增加队伍的惊恐情绪;他们所有的人一直被压到沼泽地带上去,这种地带是胜利的敌人所熟悉的,然而对于外人来说却极为危险。但这时恺撒率领着正规军团赶到了,他把他的士兵排成了正规的战斗行列。这种阵势吓住了敌人,壮大了罗马军队的胆量,结果双方不分胜负,各自收兵。

不久以后,日耳曼尼库斯率领他的军队返回了埃姆斯河,他的军团是乘船撤退的,就和来的时候一样。一部分骑兵奉命沿着北方海洋的海岸向莱茵河前进。凯奇纳则率领着自己的军队从一条熟悉的道路回去,但他却依然被提醒,要尽快地穿过长桥 注 。所谓长桥,就是几年之前路奇乌斯·多米提乌斯 注 在一片广大的沼泽地带上敷设的一道狭窄的堤路。在堤路以外的地方则是一片泥泞难行的沼泽地,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小河。在周边的地方则是从平原地带缓缓升起的森林;它们现在已被阿尔米尼乌斯占领,原来他的军队曾以急行军的方式通过了近路,这样便赶过了辎重装备都很重的罗马军队。如何修补旧的已经塌陷的堤路同时又要戒备敌人的进攻,在这一点上凯奇纳是没有把握的。因此他决定在他停驻下来的地方构筑一个营地,这样一部分人进行修补,另一部分则可以准备迎击敌人了。

(64)蛮族以小规模战斗、两翼包抄以及正面进攻的办法企图突破罗马军队的外围据点,并强攻正在修路的士兵。修路的士兵和作战的士兵的叫喊声响成一片。一切都对罗马人不利。到处都是很深的淤泥,站不住,要前进又动不了——此外他们背负的武器太重——他们站在水里更无法把投枪拿稳之后再投出去。但另一方面,凯路斯奇人却习惯于沼地的战斗,他们的身材高大,可以把很大的投枪投到很远的地方去刺伤敌人。当夜幕的降临结束了这场实力不平衡的战斗时,罗马的军团实际上已经支持不住了。

胜利使得日耳曼人的劲头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此刻他们也不休息,而是着手把发源于周边小山中的一切小河的水都引到下面这个平原上来。平原上涨满了水,这样就使那稍稍修补过的堤路被淹没,而士兵的工作也就倍加困苦了。不过,凯奇纳在军队里,不拘作为被领导的士兵或作为统帅,已经有了四十年的经验。他亲身经历过危险和胜利,因此他不是那么容易惊惶失措的。在考虑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之后,他知道唯一的办法是把敌人遏阻在森林里,直到他的军队中负伤的和辎重较多的一部分人渡过河去。在小山和沼泽地之间有一块不大的平地,因此这里只能有一道稀疏的战线。第五军团奉命担任右翼,第二十一军团担任左翼的战斗,第一军团当先锋,第二十军团断后,以防止必然会发生的追击。

(65)这一夜,双方都没有休息,但是双方情况大不相同。蛮族大张饮宴,低谷里充满了他们的胜利的歌声或强烈的呼喊,这声音在森林里来回激荡着。在罗马人这边,却是有气无力的篝火,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一些人躺在栅栏旁边,还有一些人在营帐的四周踱来踱去,他们虽然没有睡着,却迷迷糊糊的也不像是醒着。统帅在这一夜里做了一个阴森可怕的梦:仿佛见到浑身是血的克温提里乌斯·伐鲁斯从沼泽地里站起身来叫他,但他没有听从伐鲁斯的话,当伐鲁斯伸出手来的时候,他把伐鲁斯推了回去。天亮了,被派到两翼去的军团,或是由于害怕或是由于任性,放弃了他们原来的阵地,却匆匆忙忙地占领了沼泽地外面的一块平地。这样阿尔米尼乌斯就很容易对他们发动进攻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这样做。当他看到辎重陷在泥里和沟里的时候,他们才发动进攻,于是周围的士兵乱成了一团。队旗的次序被打乱了(正像发生了混乱的情形那样),人人都随着一时冲动赶忙为自己寻求安全的地方,却把命令置于脑后。阿尔米尼乌斯下令日耳曼人发动进攻。他叫道:“伐鲁斯和他的军团又遇到和先前一样的命运啦!”他一面叫着,一面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杀向罗马的队伍。他们首先是砍马。马满身是血,滑倒在泥泊里,这样就把它们身上的骑兵摔了下来,把它们路上遇到的人冲散,并把倒在地上的人踏在蹄下。军旗引起的困难最大,因为在密集的投枪的打击之下,旗手没有办法举着军旗前进,也没有办法把军旗插在泥泞土地里。凯奇纳企图保持队形的完整,但是他的坐骑被杀死了。他从马上摔下来之后,立即便被敌人包围起来,但是这时第一军团为他解了围。不过敌人的贪欲对我们是有利的,因为他们放弃了屠杀而去追求战利品;罗马的军团到晚上才算杀出了一条路,来到了一块开敞的干地上。但罗马士兵的灾难还没有结束。必须修筑堡垒,并且为工事搜集材料。挖土或割草的工具大部分都丢了。队伍没有营帐,伤兵得不到必要的包扎。当士兵们分配那被泥土或鲜血沾污得一塌糊涂的口粮时,他们悲叹这死亡一般的阴暗,以及成千上万的人只能活到明天。

(66)这时偏巧有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马正在四处乱跑,它被人们的呼号声吓坏了。有一些人跑来想拉住它,造成很大混乱,以致人们以为是日耳曼人冲进来了。于是大家一齐向几个营门冲去,特别是全营的那个后门(decuman) 注 。这个后门正在背着敌人的那一面,因而被认为是最适于逃跑的。凯奇纳看出这种恐惧是毫无根据的,但是他的命令、他的请求,甚至他动用武力,都不能捉住或挡住他们。于是他自己就横躺在大门的地方。士兵当然不忍心从自己的统帅的身上踏过去。这时军团将领和百人团长们也都解释说,这次的惊惶是没有道理的。

(67)凯奇纳于是把士兵集合在他的营帐前面,先要他们静下来听他讲话。他提醒士兵们当前的局面十分危急。他说,他们唯一得救的办法、唯一的出路就是作战,不过他们在作战时必须先要有周密的计划。如果敌人不是为了发动猛攻而迫近的话,他们一定要留在营地内部。如果敌人猛攻,他们就必须从四面八方冲到外面去,这样一直冲到莱茵河那里。如果他们逃跑的话,那他们就会遇到更多的森林、更深的泥沼和凶猛的敌人。只要他们能得到胜利,那么光荣和功勋就肯定是他们的了。他向他们提醒了他们家中所爱的一切,提到他们过去的战勋,但是关于过去的挫折,他却只字未提。在这之后,他便大公无私地把统帅和军团将领们的马,首先是自己的马,分配给军队中作战最勇敢的人。得到马的人在最前面进攻,步兵跟在后面。

(68)期望、贪欲和领袖人物之间的不同意见使得日耳曼人的阵营同样也很混乱。阿尔米尼乌斯的意见是先让罗马人出来,然后把他们再次围困在一个泥泞难行和崎岖不平的地方。音吉奥美路斯则主张使用蛮族所喜欢的那些更加激烈的办法。他认为,如果把营地包围起来,就更便于发动猛攻。这样不但可以得到更多的俘虏,而且可以把战利品完整无缺地拿过来。因此,在天亮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填平壕沟,把树枝荆条编的篱笆投到里面并力图攀登到堡垒上面去。堡垒上只有少数士兵守卫着,他们显然吓得动也不敢动了。不过当他们爬到堡垒上的时候,各步兵中队得到了信号。号角和喇叭立刻都响起来了。罗马的军队一声呼啸,就向着日耳曼人的后方冲去。他们用嘲笑的口吻说,“这里既没有蛮族所习惯的森林,也没有沼泽地,地形对双方是平等的,上天也是公正的。”敌人以为他们所遇到的只是少数装备窳劣的部队,因而很快就可以结束战斗。但是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和武器的闪光产生了很大的效果。日耳曼人被打倒了,他们在胜利时任性胡为,失败时则又不顾一切。阿尔米尼乌斯和音吉奥美路斯退出了战斗,前者没有受伤,但后者受了重伤。日耳曼人溃不成军,遭到了屠杀;直到黄昏时分罗马人的怒气稍消时,屠杀才告结束。天黑时,罗马军团返回了营地。他们疲劳已极,因为伤号更多了,口粮也同样缺乏,但是他们在胜利中找到了力量、健康、给养和一切。

(69)这时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罗马军队中了敌人的伏击,日耳曼军队正向高卢挺进。一些人听了这个消息心慌起来,竟想把莱茵河上的桥 注 拆毁,如果不是阿格里披娜制止的话,这些人就真敢干出那样丢脸的事了。在那些日子里,这位心地高洁的妇人一直执行统帅交派的任务。她送衣服给无衣的士兵,亲自护理伤兵。写日耳曼战争史的历史家普利尼 注 记述说,她亲自站在桥头上,赞颂和感谢回师的军队。提贝里乌斯把她的这种做法深深记在心里。“在她对士兵的这种关怀的背后还另有文章。她对军队这样讨好也绝不是为了对付外敌。如果由一个妇人去巡视小队,在队旗近旁活动并亲自颁赐奖赏的话,那么统帅在今天岂不就成为一个虚设的职位了么。就好像让统帅的儿子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并且要人们称他为恺撒·卡里古拉这样的做法还不够哗众取宠似的! 注 阿格里披娜在军队士兵眼中的地位看来已经盖过了任何将领或最高统帅,而且一位妇人竟然平定了皇帝签署的命令都不能平定的兵变。”谢雅努斯煽起并加深了提贝里乌斯的怀疑情绪。提贝里乌斯的性格如何,心里是怎样想的,他都清清楚楚,因此他就在提贝里乌斯心里播下了未来的仇恨的种子。这种仇恨现在是藏在皇帝的内心深处,但有朝一日它是会产生出大量恶果的。

(70)这时,日耳曼尼库斯 注 考虑到舰船必须在浅水中航行或在退潮时搁浅,便把他配置在船上的两个军团,即第二和第十四军团,交给了普布里乌斯·维提里乌斯 注 ,要他把军队从陆路带回去,这样可以减轻船只的负担。维提里乌斯起初走得还算顺利,因为他经过的地方都是干地,或者只有很浅的海潮。但是不久,秋分时的强劲北风吹起猛烈的海浪,海浪袭来,打乱了他的队伍。整个土地成了泽国。海洋、海岸和平地的景色混成一体。人们根本无法辨别哪是陆地,哪是能使人陷下去的地带,哪是浅水,哪是深水。人们被浪头冲倒或被旋涡卷到水底。在水面上游动的驮马、行李和死尸撞在士兵们的身上。队伍乱了,一时水深齐胸,一时又到了下巴。这样他们就无法站稳,不是被水冲散,就是灭顶了。他们那相互激励的言辞并不能帮助他们对付洪水。勇敢的人和卑怯的人,聪明的人和愚蠢的人,谨慎的人和大胆的人,都同归于尽。普布里乌斯·维提里乌斯终于挣扎到一块高地上去,在那里把他的队伍集合起来。他们在那里过了一夜,没有火,没有必需品,许多人赤身露体或是受了重伤。这种狼狈情况与被敌人包围的其他士兵一模一样。 注 不过那些士兵至少还可以光荣地战死,不像这里士兵这样无声无臭地丧命。天亮时水退了,陆地重新出现了,他们来到河边, 注 这时日耳曼尼库斯的舰队已经先到了。军队登上了船。外面都传说这些军队淹死了,人们直到看到日耳曼尼库斯率领军队回来,才打消了疑虑。

(71)在这个时候,那位奉命去接受塞盖司特斯的兄弟塞吉美路斯的投降的路奇乌斯·司特尔提尼乌斯,已把塞吉美路斯和他的儿子护送到乌比伊人的首都来了。这两个人都受到了赦免。对于塞吉美路斯的问题,大家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对于他的儿子,人们则有一些踌躇,因为据说他曾经侮辱过克温提里乌斯·伐鲁斯的遗体。至于其他地方,如两个高卢、西班牙诸行省和意大利,则都争相努力弥补军队的损失,他们尽着本行省的力量提供了武器、马匹或是黄金。日耳曼尼库斯赞扬了他们的热情,但他只接受了作战用的武器和马匹。他用自己的钱周济士兵,并且为了减轻他的士兵们在回忆到不久之前所遭受的灾难时的痛苦,他表现了个人对他们的关切:他巡视伤员,赞许他们个人的功勋。在探看他们的伤处时,他用希望鼓励这个人,用光荣鼓励另一个人,并且到处给予亲切的慰问和关怀,从而使士兵们的心更加归向于他,并使他们增强作战的信心。

(72)根据命令,奥路斯·凯奇纳、路奇乌斯·阿普洛尼乌斯和盖乌斯·西里乌斯由于他们随同日耳曼尼库斯作战的功勋而在这一年里取得了凯旋的荣誉标帜。 注 提贝里乌斯拒绝了“国父” 注 的称号,尽管人民一再要把这样的称号强加给他。他还拒绝了元老院的这样一个建议:人们要宣誓服从他的法令。 注 他解释说,“人间的万事万物都变幻无常,一个人爬得越高,就越是容易跌下来。”虽然如此,他依然未能使人民相信他是共和制度的拥护者 注 。因为他恢复了大逆法(lex majestatis)。古人的法律中也有过这个名称,不过它所要对付的罪行却不相同,这些都是由于官吏渎职而玷污了“罗马人民的尊严”的罪行,诸如军队的背叛,煽动人民发动叛乱等等。实际行动要受到惩罚,但言论却是无罪的。奥古斯都第一个利用这一法律追究在文字上进行诽谤的罪行。因为一个名叫卡西乌斯·谢维路斯 注 的人曾经肆无忌惮地诽谤过显要的男女人士,故而激怒的奥古斯都采取了这一步骤。后来一位行政长官彭佩乌斯·玛凯尔曾请示提贝里乌斯,还应当不应当受理涉及大逆法的案件,提贝里乌斯回答说,这一法律肯定是应当执行的。和奥古斯都一样,他曾因为一些匿名的诗而深为震怒,因为这些诗讽刺了他的残酷、横傲和对自己的母亲的疏远。

(73)现在在这里回溯一下人们如何在两个普通罗马骑士法拉尼乌斯和卢布里乌斯身上最初试验大逆法,这不能算是浪费篇幅吧。我们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提贝里乌斯是怎样巧妙地想出这种可憎的措施,这个措施是怎样在开头不声不响地执行,中间有一个短时期被抑制,但最后终于爆发为把一切都会烧光的大火。 注 法拉尼乌斯被告发的罪名是,他曾经叫一个演滑稽戏的同时又是娈童的、名叫卡西乌斯的人参加了一个奥古斯都奉祀团,所有的显贵人家都按照教团一样的方式参加这种奉祀团;其次,他在出售他的花园时,把奥古斯都的一座雕像也卖掉了。加到卢布里乌斯身上的罪名则是由于伪誓而袭渎了奥古斯都的圣名。

提贝里乌斯听到了这些控诉,就写信给执政官说,元老院明令把奥古斯都列为上天的神灵,并不是为了使他的国人遭殃。他又说,优伶卡西乌斯和与他同一行业的其他人经常参加他的母亲为纪念自己的丈夫奥古斯都而举行的赛会 注 ,而且在出卖房屋或花 园时,把皇帝的像,如同其他诸神的神像那样与财产一齐卖掉,这 并不能算是渎神的行为。至于伪誓,这就和以朱庇特神的名义发 伪誓一样,诸神自己会进行报复的。

(74)不久之后,比提尼亚的行政长官格拉尼乌斯·玛尔凯路斯被他自己手下的财务官凯皮欧·克利司披努斯控以大逆罪,希斯波·洛玛努斯也参加了对他的控告。凯皮欧发明了这样一种行业,而时代的不幸和人们的厚颜无耻很快地就使这种行业成了时髦的勾当。 注 这个贫穷、卑贱并且喜欢闹事的人物由于告密而取得了他那残暴的主子的信任,后来连那些最显要的人物也都害怕陷入他的魔掌。这样,他便取得了一个人的宠爱,但是却成了所有的人的憎恨对象。自从他开了这种风气以后,仿效他的人们就从叫花子变成富人,从被人蔑视的人变成被人畏惧的人,并且在把别人搞垮之后,最后把他们自己也毁掉。

他说玛尔库斯·格拉尼乌斯·玛尔凯路斯讲了许多中伤提贝里乌斯的话。这是一种恶毒之极的控诉。控诉者把皇帝的品行中那些最可憎的品质搜集起来,然后说它们是被控诉的人讲出来的。要知道,讲出来的这些坏事情既然并非出自虚构,那么玛尔凯路斯曾经讲过这些东西,那也就是完全可信的了!希斯波还说玛尔凯路斯把自己的像放得比恺撒的像还要高,而且把奥古斯都像的头打掉,然后把提贝里乌斯的头安放上去。

提贝里乌斯听了这话之后勃然大怒,他立刻打破了自己的沉默,声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公开地并在发誓之后表示自己的意见。他这样说的目的就是要迫使其他元老也都这样做。可是行将消亡的自由这时总还有一些残留的痕迹,因此格涅乌斯·卡尔普尔尼乌斯·披索就提出了一个问题:“恺撒啊,你将以怎样的程序提出自己的意见呢?如果你第一个发表意见,我就按照你的意见发表我个人的意见;如果你最后发表意见,那我害怕会不小心而发表和你相反的意见。”这正中要害的话使提贝里乌斯感到很难应付,于是他便温和地表示(这说明他很后悔这样不假思考地动起火来)同意赦免被告的大逆罪。侵吞公款的案子也交给有关的法庭去处理了。

(75)提贝里乌斯并不满足于仅仅在元老院里审理案件,他还到一般的法庭去。他坐在行政长官的审判台的边上,为的是不致把行政长官从自己的席位上排挤下来。由于有他本人在场的缘故,行政长官可以不顾事先的勾结和大人物的请托而作出许多公正的判决。虽然如此,尽管在他个人的影响之下公道取得了胜利,然而自由依然是受到了损害。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元老奥列里乌斯·披乌斯抱怨说,由于一条公用的道路和水道的修筑,他的房屋竟而有了塌陷的危险。他要求元老院给以赔偿。管理国库的官吏 注 坚持反对他的请求,但是提贝里乌斯却帮了他的忙,把他的房屋的价款照付了。只要是有充分理由,这位皇帝是愿意而且不吝惜花钱的,他的这种美德保存了很久。甚至在他的其他美德都已失掉的时候,这一美德依旧保存着。当一位卸任的行政长官普洛佩尔提乌斯·凯列尔由于贫穷的缘故而请求解除他的元老职务的时候, 注 提贝里乌斯知道他的贫困确实是因为他的父亲什么财产也没有留给他,于是就赐给了他一百万谢司特尔提乌斯 注 。别的人也做了同样的申请。但是他却要他们向元老院证实自己提出的理由是正当的。由于他的性格严峻,因此甚至当他行为公正的时候,他仍旧给人以暴烈从事的印象。这样一来,其他的人就宁肯在默默中忍受贫困,而不去用公开坦白本身情况的办法去取得补助了。

(76)这一年阴雨连绵,台伯河河水泛滥,淹没了罗马城的地势低的地方;水退之后,查明有大量房屋和生命的损失。因此阿西尼乌斯·伽路斯就建议去看一下西比拉预言书。提贝里乌斯不同意,他在世俗的以及在宗教的事物上都是宁肯保守秘密的。 注 然而阿泰乌斯·卡皮托和路奇乌斯·阿尔伦提乌斯却奉命控制洪水的肆虐。由于阿凯亚和马其顿对苛重的租税表示不满,因此决定暂时撤销总督对这两个地方的统治,而把它们直接交给皇帝治理。 注 杜路苏斯以他的兄弟日耳曼尼库斯的名义主持了一次剑斗士的比赛。杜路苏斯特别喜欢这种流血的表演,不管它是多么邪恶;这种表演使公众感到胆战心惊,据说他的父亲为此曾斥责过他。提贝里乌斯自己未来参观,这有种种不同说法。一些人认为他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一些人认为他生性乖僻,并且害怕人们将他和奥古斯都相比,因为奥古斯都是一个兴致很高的观众。还有一个我不大同意的说法:他故意使他的儿子有一个表现残忍性格的机会,以便引起人民对他的憎恶。不过,这样的看法还是有人提出来了。

(77)从上一年起人们就明显看出的舞台上的混乱 注 ,现在变得更加严重了。民众中间发生了伤亡事故,死了几名士兵和一名百人团长,伤了近卫军的一个军官,因为他们想制止人们对高级官吏的侮辱和群众中间发生的冲突。元老院对这次暴乱进行了讨论,有人建议说,应当授权行政长官鞭打优伶。人民保民官哈提里乌斯·阿格里帕表示反对,但是受到了阿西尼乌斯·伽路斯在一次演说中的攻击。提贝里乌斯则一言不发,他这样做,目的在于在元老院里造成一种自由的假象。不过反对的意见还是通过了,原来神圣的奥古斯都一次在回答问题时曾经指出,优伶是不应当受到体罚的;在提贝里乌斯来说,奥古斯都的话是绝对不能亵渎的。然而还是制定了很多措施,限制娱乐方面的开支和限制捧角的人的放纵行为。特别值得注意的一项措施是:任何元老都不能到优伶的家里去。如果优伶在群众中出现,他们身边不能有骑士作他们的护卫, 注 此外,除了在剧院之内,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进行表演;观众中间发生任何骚乱,行政长官有权加以放逐,作为惩罚。

(78)西班牙人获准在塔尔拉科移民地 注 为奥古斯都修建一座神殿,这样就给所有的行省开了先例。人民群众普遍反对在内战之后制定的、对拍卖的商品所征收的百一税。但是提贝里乌斯却指出,军用库 注 是需要这笔款项的。 注 他还说,除非老兵在服役二十年之后才退伍,否则国家是无力负起这样的重担的。这样一来,由于最近的兵变而进行的不当的改革(军团士兵就通过兵变强使服役期最多不超过十六年),在今后就被取消了。

(79)接着又开始讨论由阿尔伦提乌斯和阿泰乌斯提出的问题,即台伯河的水患是否可以通过改变涨水的上游河流和湖泊的水路的办法加以控制。自治市和移民地的代表们发表了意见。佛罗伦萨人请求不要把克拉尼斯河 注 引离旧道而导入阿尔诺河,因为这样做会使他们受到巨大的灾害。印提拉姆那提斯人 注 的情况也与此相似。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把纳尔河 注 疏导到一些小河里去,在水涨时意大利的最肥沃的土地便都毁了。列阿提尼斯人 注 也讲话了。他们反对把维里涅湖 注 流入纳尔河的那个口子堵起来,因为这样一来,它的水就要泛滥到附近的地方去了。他们认为,为了人类的利益,大自然给每一条河流安排了它们的适当的河口、适当的河道、适当的起讫界限。对于他们祖先的宗教信仰也应当加以尊重,因为他们的祖先曾把宗教仪式、森林和祭坛献给了他们家乡的河流。而且,台伯河本身被截断了支流,这也是他们不同意的,因为这样一来,这条河的奔流的气势就不会像目前那样雄伟了。不管最后是由于什么理由吧——由于自治市的请求、由于工程方面的困难或是由于迷信方面的考虑——披索的这样一个“一切原封不动”的意见被通过了。

(80)盖乌斯·波培乌斯·撒比努斯继续治理美西亚行省 注 ,阿凯亚和马其顿也划归这个行省了。提贝里乌斯有一个延长他发布的命令的效力的脾气,他往往使同样的人统率同一支军队或治理同一个行政区直到这个人去世的时候。他为什么这样做,人们提出了很多理由。有些人认为提贝里乌斯不耐烦处理那要不断重新作出决定的问题,因此他宁愿在作出一次决定之后就使它永远有效。还有些人认为他不愿意看到有过多的人受到提拔。也有人认为他那机敏的才智反而使他处于进退两难的地位。一方面,他既不喜欢下流的品行,另一方面却又不喜欢突出的才智。优秀人物对他本人是一种威胁,但品行坏的人又会引起外界的非议。最后,这种摇摆不定竟至使他把行省的统治权交给他从来不许离开罗马的人物。

(81)至于执政官的选举,则从这一年(第一年)直到这个朝代结束时为止,我并不想得到一个最确实的说法,因为不仅历史学家所提供的材料,甚至皇帝本人的发言都是非常混乱的。有时他不说出竞选人的名字,而只是说他们每个人的出身、生平和战事上的经历,从而使人很清楚地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个人。有时他连这些线索也不提,却一味地警告“竞选人”不要用阴谋手段来糟蹋选举,而且他自己也保证协助做到这一点。他通常总是说,除了他已经把名字提交给执政官的人之外,就没有另外向他申请的人了。如果别的人对自己的声望或资历有把握的话,那是完全可以提出竞选的。这种办法说起来真是一本正经,但事实上它是毫无价值或不真实的,它那“自由”的幌子打扮得越是漂亮,只说明它必将产生更加可憎的“奴役”!

* * *

[1] 这一卷包括公元14和15年两年,即传说罗马建城第767和768年的事情。公元14年度的执政官是塞克斯图斯·庞培和塞克斯图斯·阿普列乌斯;公元15年度的执政官是杜路苏斯·恺撒和盖乌斯·诺尔巴努斯·佛拉库斯。

[2] 本章开头所提到的一些史实,按年代排列如下:

公元前753年,传说为罗马建城的一年。

公元前509年,路奇乌斯·布鲁图斯担任执政官。

公元前451—前450年(以及公元前449年的一部分),十人团执政时期。

公元前445年,设置拥有执政官权力的军团将领的职位(公元前408至前367年短时期中断)。

公元前87—前84年,秦纳四次连任执政官。

公元前82—前79年,苏拉独裁。

公元前53年,卡尔莱之役和克拉苏斯之死。

公元前48年,帕尔撒里亚之役和庞培之死(在埃及)。

公元前36年,屋大维剥夺了列庇都斯的权力。

公元前31年,安托尼乌斯在阿克提乌姆战败。

公元前27年,屋大维取得奥古斯都的尊号。

[3] 普林凯普斯(princeps)这个头衔并不意味着授予任何民政的或军事的权力。共和国时期以来,这个头衔授予被监察官列在元老名单的首位的元老,因此这个人就被称为首席元老(princeps senatus)。当奥古斯都把一切高级官吏的大权全部集中到他自己一人之手的时候,他宁肯选用这样一个最不会引起别人忌妒的头衔。

[4] 公元前36年塞克斯图斯·庞培(彭佩乌斯)在佩洛鲁姆海角附近海面上被阿格里帕打败。

[5] 元老院和人民(senatus populusque romanus)实际上是罗马的代名词。

[6] 即屋大维娅。

[7] 此人在味吉尔的叙事诗《埃涅伊特》(参见第6卷,第860行以次)中极有名。他娶了奥古斯都的女儿优利娅,在罗马建城第731年他二十岁的时候就死了。

[8] 就是有座椅资格的(curulis)营造官,一般高级官吏都有这种特权。

[9] 提贝里乌斯·尼禄(即后来的皇帝提贝里乌斯)和克劳狄乌斯·杜路苏斯是提贝里乌斯·克劳狄乌斯和里维娅·杜路西拉所生的儿子;提贝里乌斯把里维娅让给奥古斯都的时候,她正在怀着杜路苏斯。

[10] 盖乌斯和路奇乌斯是阿格里帕和优利娅所生的儿子,他们都是奥古斯都的外孙。

[11] princeps juventutis是监察官在名单上列为第一名的罗马骑士(princeps equestris ordinis),在帝国时期这是皇子的头衔。

[12] 今天的皮亚诺扎岛(pianosa),它位于科西嘉岛和托斯卡纳的正中间。

[13] 普布里乌斯·克温克提里乌斯·伐鲁斯(奥古斯都的侄孙女婿)和他的三个军团在威斯特伐里亚的森林中被阿尔米尼乌斯歼灭是公元9年的事情。

[14] 从公元前6年至公元2年。

[15] 指日耳曼尼库斯和杜路苏斯。

[16] 这是公元14年8月19日的事情。按奥古斯都生于公元前63年,提贝里乌斯生于公元前42年。

[17] 参见本书第3卷,第30章。他是著名历史学家撒路斯提乌斯的侄子和继子。

[18] 按照习惯,遗嘱和条约都存放在神殿里,特别是维司塔神殿里。维司塔贞女则是维司塔神殿的住持。

[19] 辅助步兵中队不属军团编制,但其他方面的地位与军团完全相等;帝国时期这样的步兵中队我们知道的有三十多个。

[20] 玛尔库斯·瓦列里乌斯·美撒拉·美撒里努斯。

[21] 即提贝里乌斯。

[22] 陵寝是当他第六次担任执政官时(公元前28年)在玛尔斯广场北部修建的。

[23] 这是公元前44年的事情,恺撒这一年五十六岁。

[24] 盖乌斯·屋大维。

[25] 考尔武斯六次,马利乌斯七次,共十三次。

[26] 指安托尼乌斯。事情发生在公元前44年。

[27] 木提那之役(公元前44年)。“外面传说两个人都是死在他的奸细手里的。这样在安托尼乌斯逃亡在外,共和国又没有执政官的情况下,作为唯一的胜利者,他便攫取了三军的统率权。”(苏埃托尼乌斯:《奥古斯都传》,第11章)

[28] 这里指分配给士兵。

[29] 指屋大维、安托尼乌斯和庞培三人在公元前39年缔结的米塞努姆条约。条约未履行,第二年就发生了战争。

[30] 布伦地西乌姆条约(实际上是屋大维和安托尼乌斯瓜分了罗马世界)缔结于公元前40年;塔伦特条约缔结于公元前37年。

[31] 公元前16年,他在日耳曼战败,并失掉了军旗。

[32] 瓦罗·穆列纳和埃格纳提乌斯·路福斯因叛国罪分别在公元前23年和公元前19年被处死。优鲁斯·安托尼乌斯是三头之一安托尼乌斯的儿子,由于他和优利娅通奸,而在公元前2年被迫自杀(参见本卷第53章)。

[33] 出身卑微但是拥有巨大财富的罗马骑士,奥古斯都的朋友,参见狄奥·卡西乌斯,第54卷,第23章。

[34] 这是因为作为母亲,她生了提贝里乌斯,而作为继母,她又被认为害死了盖乌斯和路奇乌斯·恺撒。

[35] 奥古斯都留下的三个遗嘱之一。其他两个,一个是关于他的葬仪的,一个记述了他本人的功业。

[36] 作者的意思似乎是:疆土的开拓会给他的继承者带来荣誉,从而就会引起他的忌妒。

[37] 阿西尼乌斯·伽路斯是著名演说家,奥古斯都的密友阿西尼乌斯·波里欧的儿子。

[38] 维普撒尼娅·阿格里披娜是玛尔库斯·维普撒尼乌斯·阿格里帕的女儿,她嫁给提贝里乌斯,但是由于奥古斯都的干预而和他离婚,这样提贝里乌斯便可以和奥古斯都的女儿优利娅(当时是阿格里帕的未亡人)结婚了。

[39] 塔西佗本人几乎都不能证明这样的说法。关于披索的说法,这是同他的全部说法相矛盾的;关于阿尔伦提乌斯,他在本书第6卷第47章给提贝里乌斯洗刷了此事的一半责任;而且伽路斯的被捕和被杀,还分别要在十三年和十六年之后。

[40] 用以纪念她被过继到优利乌斯家族里来的祭坛。

[41] 远方军队的将领常被授以总督的权力。不过这里还不是统治元老院所辖行省的总督的一般权力(imperium),而是恢复了日耳曼尼库斯在高卢和日耳曼已经享有三年的 imperium maius。

[42] 提贝里乌斯的儿子。

[43] 这里是指选举高级官吏的权力。

[44] 这里指十二名行政长官候选人中间的四名候选人。

[45] 一种华贵的绣金紫色外袍。

[46] 公元前16年,创建了常备军的奥古斯都规定军团士兵的服役期为连续十六年,近卫军士兵为十二年。二十年后,服役期限分别延长到二十年和十六年,但在期满时士兵可以领到一笔退役金,以代替过去半个世纪中间施行的授予土地的办法。但退役时愿意留下的老兵可以留下,不过他们没有军旗(signum),而只有自己的队旗(vexillum)。至少从理论上来说,他们不需再做军团士兵的日常工作,而另行组成一支精锐的老兵战斗队伍。

[47] 关于这一点,参阅塔西佗:《历史》,第1卷,第46章。

[48] 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每一阿斯(as)的价值由1/10狄纳里乌斯降到1/16狄纳里乌斯。那时军队的饷银每天是 狄纳里乌斯,即 阿斯。优利乌斯·恺撒把它提高到10阿斯。这里佩尔肯尼乌斯是要求每天一狄纳里乌斯,即十六阿斯。

[49] 这里指每个步兵中队里三个步兵小队的旗帜,每一个军团有三十面这样的队旗。

[50] 鹰形的标记,作为一个军团的军旗。

[51] 凯拉利乌斯(cellarius)认为该地即今天的欧柏莱巴赫(ober-laybach),大概在莱巴赫(laybach,即今天南斯拉夫的卢布尔雅那)西南三十英里。

[52] 营帅(praefectum castrorum),英译是 camp-marshal。这是为常备军的军营而设置的一种官职,负责设营、运输、战械、伤病等事宜。这种官职只在公元前两个世纪里才开始设置,一般都是从有长期作战经验的百人团长中选任。严格来说,他们的处分权力并不包括死刑。

[53] 实际上,剑奴在行省是供表演搏斗之用的,这一习俗以后为尼禄所禁止(参见本书第13卷,第31章)。

[54] 葡萄蔓的棍子是百人团长的常用标志。

[55] 这里的意思是说谢雅努斯在场几乎和提贝里乌斯本人在场一样。

[56] 似指 dona militaria,即战功标记,参见塔西佗:《历史》,第2卷,第89章。

[57] 这显然是为了不许杜路苏斯的卫队的主力进来。

[58] 这里指公元前12—前9年,当时他把国境推到上多瑙河,以及公元6—9年,当时潘诺尼亚和达尔马提亚发动了起义,形势极为严重。

[59] 这是说:赏赐时拖延不决,惩处时又十分专断,不容别人讲话。

[60] 如果在公元前18年他担任执政官时他是三十五岁,那么这时就是六十七岁了。这里所说他的“军事上的声誉”是他在多瑙河上对南方的达奇人即盖塔伊人作战时取得的。

[61] 这是9月26日早上3点钟的事情。

[62] 这里指杜路苏斯一行人的意见。

[63] 上军有四个军团,下军也有四个军团(潘诺尼亚只有三个军团)。在莱茵河左岸的两个军区当中,上日耳曼(germania superior)从康斯坦茨湖到布罗尔(brohl,位于波恩与科布伦茨之间);下日耳曼(germania inferior)从布罗尔直到大海。

[64] 即根据财产取得的收入而规定的定期税金。

[65] 在科伦地区。

[66] 伐鲁斯在损失第十七、十八、十九军团之后,奥古斯都用最果断的方法征募了第二十一和二十二军团:第二十一军团(拉帕克斯)由凯奇纳率领,第二十二军团(戴奥塔利亚纳)驻在埃及。

[67] 这些军团是legiones germanicae,元老院的一项命令曾把germanicus(日耳曼尼库斯)的头衔授予提贝里乌斯的兄弟杜路苏斯和他的后人。因此他们现在的统帅和他的兄弟克劳狄乌斯都有这个头衔,提贝里乌斯本人时而也用这个头衔。

[68] 塔西佗记载他杀死卡里古拉的部分已佚,因此只能参见狄奥(第59卷,第29章),苏埃托尼乌斯(《卡里古拉传》,第56—58章)和约瑟普斯(《犹太古代史》,第19卷,第1—4章)。

[69] 提贝里乌斯曾在公元前9—前8年、公元4—5年和公元9—11年对日耳曼人作战。

[70] 参阅本卷第8章。

[71] 科隆,即科洛尼亚·阿格里披嫩西斯(colonia agrippinensis)。

[72] 但在本卷第48章里却说他在克桑顿(castra vetera)。

[73] 这里指住在艾姆斯河与威悉河之间的小卡乌奇人(chauci minores)。

[74] 这里指军团士兵,不是老兵。

[75] 祭坛是在科隆为奥古斯都修建的,它显然是整个罗马日耳曼的祭祀中心。

[76] 老兵和日耳曼尼库斯大概是住在城里而不是住在营地。他们要求队旗 (vexillum)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地位,以防备使团对他们有什么不利的企图。

[77] 队旗和军旗被认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78] 这个祭坛和军旗等等都在营地的司令部(principia)。

[79] 即未来的皇帝卡里古拉。

[80] 高卢的一个部族,他们的首都是今天的特里夫斯。

[81] 卡里古拉(caligula),意思是“小靴子”。这个词来自称为caliga的一种钉着平头钉的靴子,这种靴子一般只有普通士兵才穿。

[82] 因为他们觉得特列维利人受到比他们更大的信任。

[83] 指公元前47年第十军团的一次兵变。公民是同士兵相对的。这里的意思是说士兵一般还是爱惜自己的军人称号的。

[84] 这是公元前30年冬天在布林迪西发生的事情。

[85] 参见本卷第39章。

[86] 提贝里乌斯是为了应付公元6年潘诺尼亚的起义而征募了第二十军团的。

[87] 即普布里乌斯·克温克提里乌斯·伐鲁斯。

[88] 雕像就放在军旗和队旗当中。

[89] 蒙森认为这可能是一次死产。

[90] 这一行省包括多瑙河和伊恩河上游地带的格利松斯、蒂罗尔和巴伐利亚的一部分。

[91] 在易北河以东,多瑙河以北的部族。

[92] 在克桑顿(xanten)附近。

[93] 伊里利库姆在这里泛指潘诺尼亚、达尔马提亚和美西亚等地。

[94] 奥古斯都最后到日耳曼是公元前8年(狄奥:第55卷,第6章),当时他是五十四岁,但这时提贝里乌斯实际上已五十六岁。

[95] 凯西亚森林和这道边界目前都不能确定在什么地方。福尔诺(fourneaux)认为:“超过下述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即罗马人也许从维提拉沿着利珀河(lippe)左岸行进,然后穿过一个比较生僻的地区向南,朝着上鲁尔行进,而在利珀河以北的部族却企图截断他们的退路。”

[96] 这表明他们在进餐或在饮宴。

[97] 这里所谓“神殿”可能就是一片献给神的森林和一座祭坛。参见塔西佗:《日耳曼尼亚志》(第9章):“把诸神围在墙垣之中或将诸神塑成人的形象都是亵渎神明的行为。他们将森木丛林献给诸神。”关于坦法那,这个名称仅见于日耳曼九世纪或十世纪文献中的一个诗句:“赞(坦)法那在早上送去了一只小肥羊”(zanfana sentit morgane feiziu scâf cleiniu)。

[98] 她是奥古斯都和司克里波尼娅所生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公元前39—前14年)。公元前25年她和堂兄玛尔库斯·玛尔凯路斯结婚(无嗣),后者死后二年她又嫁给了玛尔库斯·维普撒尼乌斯·阿格里帕,他们生了三个儿子:盖乌斯·恺撒、路奇乌斯·恺撒和阿格里帕·波司图姆斯,两个女儿:优利娅和日耳曼尼库斯的妻子阿格里披娜;阿格里帕死后,她又被强嫁给提贝里乌斯(公元前11年),提贝里乌斯为此竟不得不和自己的妻子维普撒尼娅离婚。公元前2年,她被贬黜并被放逐。

[99] 那不勒斯湾西北部的一个荒岛,现称万多提那(vandotena)或温托提尼(ventotene)。

[100] 今天意大利的勒佐。

[101] 参见本卷第5—6章。这里似是说她不能在她的女婿日耳曼尼库斯身上再抱什么希望。

[102] 实际上是加贝斯湾的两个小岛凯尔凯纳(kerkena)。

[103] 这个古老的祭司团的起源和任务均不详。

[104] 日耳曼尼库斯的兄弟,未来的皇帝。在他本人被奉祀为神之后,这个祭司团的全名就是 sodales augustales claudiales。

[105] 参见本卷第15章。

[106] 他是一个被释奴隶,奥古斯都的朋友,皮拉迪斯(pylades)的劲敌,哑剧的创始人。

[107] 莱茵河右岸黑森—拿骚地区。敌视罗马的这个部族,对阿尔米尼乌斯和凯路斯奇人是同样敌视的。

[108] 赫尔曼(hermann)的拉丁化写法。他的事迹大都散见于本书第1、2卷。

[109] 在莱茵河和尼达河之间。

[110] 这河流入威悉河支流富尔达河。

[111] 埃德河以北,确实地址不详。

[112] 住在卡提伊人东北,在威悉河与易北河之间。

[113] 参见本卷第36章。

[114] 即河的左岸。

[115] 在左岸高卢境内。伐鲁斯战败后,日耳曼的领土在理论上(虽然不再在实际上)仍被视为一个行省。

[116] 塔西佗关于这部分的作品已佚。但从本书第11卷第16章可以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117] 这里指对奥古斯都的崇拜。

[118] 但阿尔米尼乌斯的年纪也并不很大(参见本书第2卷第73章;第88章)。

[119] 这里指下军的四个军团(参见第31章)。

[120] 佩多可能是奥维狄乌斯的朋友佩多·阿尔比诺瓦努斯。他写过一篇有关日耳曼尼库斯的战役的叙事诗。

[121] 弗里喜人住在沮伊德湖(zuydersee)和埃姆斯河之间的沿岸地区(弗里斯兰,friesland)。

[122] 指上军的四个军团,湖似是今天的沮伊德湖。

[123] 不只是司特尔提尼乌斯率领的那一小部分。

[124] 关于它的地点,争论颇多,但迄无最后确定的意见。一般认为在威斯特伐里亚的荷恩(horn)附近。

[125] 罗马人认为神圣的事物一般是不能同死者接触的。参见《旧约全书》,利未记,第21章,第10—11节:“在弟兄中做大祭司,头上倒了膏油,又承接圣职,穿了圣衣的……不可挨近死尸。”

[126] 不详。

[127] 路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埃诺巴尔布斯是皇帝尼禄的祖父,参见本书第4卷,第44章。

[128] 罗马的营地是方形的,每一面的正中有一个门;营地的面对着统帅的营帐的一个主门称为帅门:军队开拔或作战去的时候便走这个门。后门是和帅门相对的那个门,人们所以把这个后门称为decuman,是因为拉丁文中decumanus有“第十步兵中队”的意思,而这个门离开每一军团的第十步兵中队最近。

[129] 在维提拉(克桑顿)。

[130] 这里指老普利尼(gaius plinius secundus,公元23—79年)。他的记述战争的作品已佚。这部著作可能是塔西佗《日耳曼尼亚志》的主要参考书之一。

[131] 参见本卷第41章。

[132] 参见本卷第63章。

[133] 他是日耳曼尼库斯的副帅和后来的皇帝维提里乌斯的叔父;关于此人其他情况参见本书第2卷第6章,第74章;关于他在审判披索时所起的作用,参见第3卷,第10章以次。

[134] 这里指凯奇纳麾下的军队。

[135] 麦塞尔(mercer)定为 ad amnem visurgin,这里是从杰克逊本 ad amnem,因为,如果从埃姆斯河回到莱茵河,则这里的 visurgin即威悉河,显然是不对的。

[136] 取得这种凯旋的荣誉标帜(triumphalia insignia)的统帅在某些日子里和典礼时有权穿凯旋袍,人们还给他们立穿着这种袍和头戴桂冠的像,但是不为他们举行凯旋式。因为在帝国时期,只有掌握统治大权(imperium)的皇帝和他的共治者才有特权举行正式的凯旋式。

[137] 公元前2年元老院曾授给奥古斯都这样的称号。提贝里乌斯则始终未撤回自己的拒绝(狄奥·卡西乌斯,第58卷,第12章),在他的钱币上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头衔。

[138] 高级长官和元老院每年元旦都要宣誓承认皇帝和包括独裁官优利乌斯·恺撒在内的前任皇帝的一切裁断(acta)有效。

[139] 拉丁文civilis;提贝里乌斯想使人们相信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公民(civis inter cives)。但是这种表示和“大逆法”的实施是有矛盾的,因为从“大逆法”的观点来看,皇帝本人已不是公民,而是国家了。

[140] 著名演说家。公元8年(一说12年)被奥古斯都放逐到克里特;提贝里乌斯把他移至塞里波司,并在公元24年没收了他的财产。他死在放逐生活的第二十五年。

[141] 这里不知是单指他本人的统治时期,还是指多米提安统治末期由于滥用大逆法而造成的恐怖时期。

[142] 帕拉提努斯赛会(ludi palatini),卡里古拉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被杀死的(参见狄奥·卡西乌斯,第56卷,第46章)。

[143] 罗马当时没有检察官,所以法律的应用必须通过私人之手,于是便出现了职业的告密人(delatores),告密人在得逞之后按规定是有奖赏的。

[144] 罗马建城726年,奥古斯都任命两位行政长官负责国库的管理。

[145] 也许是想去经商,因为按规定元老是不能经商的。

[146] 这是奥古斯都所规定的元老的最低财产额。约合一万英镑(参见本书第2卷,第37章)。

[147] 提贝里乌斯对西比拉预言书总是抱着怀疑态度(参见本书第6卷,第12章;狄奥·卡西乌斯,第57卷,第18章)。过去搜集的各种西比拉预言书在公元12年由奥古斯都从卡披托里乌姆神殿移至帕拉提努斯山的阿波罗神殿。而这些预言书只有十五人团(quindecimuiri)经元老院批准才能查阅。

[148] 公元前27年奥古斯都把行省分成国家的(元老院的)和皇帝的行省两类。前者仍然用抽签的办法由担任过执政官或行政长官的人治理,这些官吏受元老院的监督。后者则由直接向皇帝负责的副帅(legati,或译特使)治理。阿凯亚(希腊本部再加上帖撒利亚和埃庇路斯)当时已与马其顿分开并且被变成了元老院行省。现在,在公元15年,它成了皇帝的行省并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了二十九年。由于这一改变而引起的财政情况的好转,部分是由于维持这个机构的费用省下了,因为这一行省由美西亚的长官代管,但主要的,也还是由于行政上的更有效的改革。

[149] 参见本卷第54章。

[150] 在罗马,显贵人物外出时总是有一大群人跟着作为保护,同时也是为了炫耀。

[151] 西班牙东北部的首府,今天的塔拉戈纳。

[152] 奥古斯都在公元6年捐资设立,最初的目的是用它来支付退役士兵的养老金和赏金。

[153] 实际情况不完全如此。除去偶然额外收入之外,奥古斯都特别指定5%的遗产税(vicesima hereditatum)的收入也归入这个新的财库。

[154] 现在的奇亚纳(chiana)河。

[155] 他们是翁布利亚的印提拉姆那·纳哈尔提乌姆(interamna nahartium,即今天的特尔尼,terni)地方的居民。由于这里是皇帝塔西佗的故乡,故而在这里也给历史家塔西佗修建了一座坟墓,但这座坟墓后来因教皇庇护五世的命令而被毁,因为他是基督教的敌人。

[156] 今天的内拉河(nera)。

[157] 列阿特(reate)人,列阿特即今天的利耶提(rieti)。

[158] 今天的披耶-狄-路果湖(lago di piè-di-lugo),位于列阿特和印提拉姆那之间,这个湖口实际上是人工开成的(参见西塞罗:《致阿提库斯书》,第4卷,第15章)。

[159] 属于皇帝的行省,大约相当于今天的保加利亚,和南斯拉夫的一部分即塞尔维亚。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