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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纲目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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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己卯(319)晋元帝大兴二年,尽丁酉(337)晋成帝咸康三年。凡一十九年。

己卯(319) 大兴二年汉改号赵光初二年,后赵高祖石勒元年。旧大国一,成、凉小国二,新大国一,凡四僭国。

春二月,刘遐、徐龛击周抚,斩之。

初,掖人苏峻帅乡里结垒以自保,远近多附。曹嶷恶其强,将攻之。峻帅众浮海来奔,以为鹰扬将军。助遐讨抚有功,以为淮陵内史。

石勒献捷于汉,汉斩其使。

勒遣左长史王脩献捷于汉,汉主曜遣使授勒太宰,进爵赵王,加殊礼,称警跸。脩舍人曹平乐留仕汉,言于曜曰:“勒遣脩来,实觇强弱,俟其复命,将袭乘舆。”时汉兵疲弊,曜乃追所遣使,斩脩于市。勒大怒曰:“孤事刘氏,于人臣之职有加矣。彼之基业,皆孤所为,今既得志,还欲相图。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邪!”

三月,合祭天地于南郊。

帝令群臣议郊祀,刁协等以为宜须还洛。司徒荀组等曰:“汉献帝都许,即行郊祀,何必洛邑!”从之,立郊丘于建康城之巳地,亲祀之。以未有北郊,并地祇合祭之。

己卯(319) 晋元帝大兴二年汉改国号为赵(前赵)光初二年,后赵高祖石勒元年。原有一个大国,成汉、前凉两个小国,新增一个大国,共有四个僭伪之国。

春二月,刘遐、徐龛攻击周抚,将其杀死。

当初,掖县人苏峻率领乡里百姓建造壁垒自卫,远近民众大多附从。曹嶷憎恨苏峻势力强大,准备攻打他。苏峻率领部众渡海前来投奔东晋,元帝任命他为鹰扬将军。苏峻帮助刘遐讨伐周抚有功,被任命为淮陵内史。

石勒向汉主献俘报捷,汉主斩杀其使臣。

石勒派遣左长史王脩向汉主献俘报捷,汉主刘曜派使臣任命石勒为太宰,进爵为赵王,予以特殊礼遇,出入如帝王般开路清道,禁止他人通行。王脩的舍人曹平乐留在汉做官,对刘曜说:“石勒派王脩来,实际上是窥探您的强弱,等他回去报告后,就将袭击您。”当时汉军疲惫不堪,刘曜便追回所派使臣,将王脩在闹市上斩首。石勒大怒,说:“我侍奉刘氏,已超出了作为臣子的职责。他的基业都是我创建的,如今他志得意满,却反过头要图谋我。赵王、赵帝,我自己去做,为什么要等他呢!”

三月,晋元帝在南郊合祭天地。

晋元帝令大臣们商议郊祀之事,刁协等人认为应该等返回洛阳后再举行。司徒荀组等人说:“汉献帝迁都许昌,立即就举行郊祀,何必要等返回洛阳!”晋元帝采纳其意见,在建康城的巳地建立郊祀圆丘,亲自祭祀。由于没有北郊,所以与地神一同祭祀。

尊琅邪恭王为皇考。既而罢之。

诏:“琅邪恭王宜称皇考。”贺循曰:“《礼》,子不敢以己爵加于父。”乃止。

夏四月,将军陈川以浚仪叛,降石勒。

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之攻樊雅也,川遣其将李头助之。头力战有功,逖厚遇之。头每叹曰:“得此人为主,吾死无恨。”川闻而杀之,大掠豫州诸郡,逖遣兵击破之。川遂叛,降石勒。

徐龛以泰山叛,降石勒。

周抚之败走也,龛部将追斩之。及朝廷论功,而刘遐先之,龛怒,以郡降石勒。

汉徙都长安,立妃羊氏为后,子熙为太子。

羊氏即惠帝后也。曜尝问之曰:“吾何如司马家儿?”羊氏曰:“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何可并言?彼贵为帝王,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曾不能庇。妾于尔时,实不欲生,意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巾栉已来,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曜甚宠之,颇预国事。

南阳王保自称晋王。

保既称王,改元建康,置百官。陈安叛降于成。上邽大饥,又为安所逼,张寔遣韩璞救之,安乃退。

江东大饥,诏百官言事。

益州刺史应詹上疏曰:“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宜崇奖儒官,以新俗化。”

祖逖讨陈川,石勒遣兵救之,逖退屯淮南,勒兵守蓬关。

尊琅邪恭王为皇考。不久被取消。

晋元帝下诏:“琅邪恭王应该被称为皇考。”贺循说:“按照《礼记》,儿子不敢将自己的爵位加给父亲。”于是停止执行。

夏四月,将军陈川占据浚仪反叛,投降石勒。

当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攻打樊雅时,陈川派部将李头协助作战。李头奋战有功,祖逖给他优厚的待遇。李头经常叹道:“能得到此人做主公,我死而无憾。”陈川听说后就杀掉李头,并大肆劫掠豫州各郡,祖逖派兵打败了他。于是陈川反叛,投降石勒。

徐龛占据泰山反叛,投降石勒。

周抚败逃时,徐龛的部将追击并将其斩杀。等到朝廷论功时,刘遐却先于徐龛,徐龛大怒,率全郡投降石勒。

汉主迁都长安,立妃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太子。

羊氏原是晋惠帝的皇后。汉主刘曜曾经问她:“我与司马家的儿子相比如何?”羊氏说:“陛下是开国立基的圣主,他是亡国丧家的昏君。怎么能相提并论?他贵为帝王,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以及自己三个人而已,竟然不能庇护。我在那时,实在是不想活下去了,认为世上的男子都是这样。自从嫁给您以来,才知道天下自有大丈夫。”刘曜非常宠爱她,羊氏经常干预国家大事。

南阳王司马保自称晋王。

司马保称王后,改年号为建康,设置文武百官。陈安叛变投降成汉。上邽发生严重饥荒,司马保又被陈安所逼迫,张寔派韩璞救援,陈安才退兵。

江东发生严重饥荒,晋元帝下诏让百官上书言事。

益州刺史应詹上疏说:“元康年间以来,就贬低儒经,崇尚道学,将玄远虚无开阔奔放当作平达,将儒术、清俭视为陋俗,应该尊崇与奖掖儒官,以革新风俗教化。”

祖逖讨伐陈川,石勒派兵救援陈川,祖逖退驻淮南,石勒的军队驻守蓬关。

逖攻陈川于蓬关,石勒遣石虎、桃豹救之。逖兵败,退屯淮南。虎徙川部众于襄国,留豹守川故城。

石勒寇幽州,陷之,段匹奔乐陵。 梁州刺史周访击杜曾,斩之。

初,王敦患曾难制,谓周访曰:“若擒曾,当相论为荆州。”至是访破斩曾,而敦不用。王廙在荆州,多杀陶侃将佐,士民怨怒。帝征为散骑常侍,而以访代之。敦忌访威名,难之。从事郭舒说敦曰:“荆州虽荒弊,乃用武之国,不可以假人,宜自领之。访为梁州足矣。”敦从之,乃加访安南将军,余如故。访大怒,敦手书譬解,并玉环、玉碗遗之。访抵之于地,曰:“吾岂贾竖,可以宝悦邪!”访在襄阳,务农训兵,阴有图敦之志。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敦不能制。

汉改号赵。

汉主曜立宗庙、社稷、南北郊于长安,改国号为赵,以冒顿配天,光文配上帝。

徐龛寇济、岱。以羊鉴为都督,讨之。

徐龛寇掠济、岱。王导以为太子左卫率羊鉴,龛之州里冠族,必能制之。鉴深辞才非将帅,郗鉴亦表鉴不可使。导不从,以鉴为征讨都督,督徐州刺史蔡豹及刘遐、鲜卑段文鸯等讨之。

冬十一月,石勒称赵王。

勒即赵王位,称元年,是为后赵。以将军支雄等主胡人辞讼,禁胡人,不得陵侮华族。号胡为国人。遣使

祖逖在蓬关攻打陈川,石勒派石虎、桃豹救援陈川。祖逖战败,退驻淮南。石虎将陈川的部众调到襄国,留下桃豹守卫陈川的旧城。

石勒进犯幽州,幽州被攻陷,段匹䃅逃奔乐陵。 梁州刺史周访攻打杜曾,将他斩杀。

当初,王敦担忧杜曾难以控制,对周访说:“如果擒获杜曾,我将论功让你治理荆州。”到此时,周访打败并斩杀杜曾,而王敦却没有任用他。王廙在荆州,杀死许多陶侃的将佐,士人百姓怨恨愤怒。晋元帝征召王廙任散骑常侍,而以周访替代王廙。王敦嫉妒周访的威名而为难他。从事郭舒劝说王敦道:“荆州虽然荒凉凋敝,却是用武之地,不可以让给他人,应该由自己管辖。周访治理梁州就足够了。”王敦采纳其意见,便加授周访为安南将军,其余职务不变。周访大怒,王敦写亲笔信进行劝解,并赠送给周访玉环、玉碗。周访将东西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商人,可以用宝器来使我高兴吗!”周访在襄阳,务农练兵,暗中有图谋王敦的志向。地方长官出现空缺就补授,然后才上报。王敦不能控制。

汉改国号为赵。

汉主刘曜在长安建立宗庙、社稷、南北郊,改国号为赵,祭天时以冒顿配祭,祭上帝时以光文配祭。

徐龛侵犯济水、泰山一带。东晋朝廷任命羊鉴为都督,讨伐徐龛。

徐龛侵犯劫掠济水、泰山一带。王导认为太子左卫率羊鉴是徐龛州里的显贵豪族,必定能制服徐龛。羊鉴恳切地推辞,称自己不是将帅之才,郗鉴也上表认为羊鉴不能任用。王导没有听从,任命羊鉴为征讨都督,督率徐州刺史蔡豹及刘遐、鲜卑人段文鸯等讨伐徐龛。

冬十一月,石勒称赵王。

石勒即赵王位,称元年,这就是后赵。命将军支雄等主管胡人诉讼,禁止胡人,不得凌辱汉人贵族。称胡人为国人。派遣使者

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朝会始用天子礼乐。加张宾大执法,专总朝政;以石虎为骠骑将军,督诸军,赐爵中山公。宾任遇优显,群臣莫及,而谦虚敬慎,开怀下士,屏绝阿私,以身帅物,入则尽规,出则归美,勒甚重之。每朝,常为之正容貌,简辞令,呼曰右侯而不敢名。

十二月,宇文氏攻慕容廆,廆大败之,遂取辽东。遣长史裴嶷来献捷。

平州刺史崔毖以士民多归慕容廆,心不平,阴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毖所亲高瞻力谏,不从。三国合兵伐廆,诸将请击之,廆曰:“彼为毖所诱,欲邀一切之利。军势初合,其锋甚锐,不可与战,当固守以挫之。彼乌合而来,莫相归服,久必携贰,然后击之,破之必矣。”

三国进攻棘城,廆闭门自守,独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国疑宇文与廆有谋,各引兵归。宇文士卒数十万,连营四十里,其大人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取之。”廆使召其子翰于徒河。翰曰:“彼众我寡,难以力胜,请为奇兵于外,伺其间而击之。若并兵为一,彼得专意攻城,非策之得也。”廆从之。悉独官闻之曰:“翰不入城,或能为患,当先取之。”分遣数千骑袭翰。翰为段氏使者,逆于道,而设伏以待。奋击,获之。乘胜径进,遣间使语廆出兵大战。前锋始交,翰将千骑从旁直入其营,纵火焚之,众遂大败,悉独官仅以身免。廆俘其众,获皇帝玉玺三纽。

巡行州郡,鼓励督促种田植桑。朝会时开始使用天子的礼乐。加授张宾为大执法,专门总理朝政;任命石虎为骠骑将军,都督各军,赐爵为中山公。张宾得到的任用宠遇优厚显贵,大臣们无人可比,而他则谦虚、恭敬、谨慎,真诚地礼贤下士,杜绝私情,以身作则,入朝时则尽心规谏,出朝后则将美誉归于主上,石勒非常器重他。每次上朝,石勒常常为了他而端正容貌,修饰辞令,称呼他为右侯而不敢叫他的名字。

十二月,宇文氏攻打慕容廆,慕容廆大败宇文氏,于是夺取辽东。慕容廆派长史裴嶷前来献俘报捷。

平州刺史崔毖因为士人百姓大多归附慕容廆而心中不平,就暗中游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让他们共同攻打慕容廆。崔毖的亲信高瞻极力劝谏,崔毖不听。三国合兵讨伐慕容廆,将领们请求出击,慕容廆说:“他们被崔毖诱惑,想乘机谋利。其军势刚刚会合,锋头正锐,不能与他们交战,应当坚守以挫伤其锐气。他们就像乌鸦般聚集而来,相互之间都不服气,时间久了必定怀有二心,然后再攻打他们,一定能取胜。”

三国的军队进攻棘城,慕容廆闭门自守,唯独用牛和酒犒劳宇文氏。另外两国怀疑宇文氏与慕容廆有阴谋,便各自领兵返回。宇文氏有数十万士卒,军营相连达四十里,其首领悉独官说:“二国虽然返回,但我要独自攻取慕容廆。”慕容廆派人从徒河召回儿子慕容翰。慕容翰说:“敌众我寡,难以靠实力取胜,我请求在外面作为奇兵,伺机攻打敌军。如果合兵一处,敌军得以专心攻城,这不是合适的策略。”慕容廆采纳其建议。悉独官听说此事,说:“慕容翰不进城,或许会成为祸患,应当先攻取他。”分派数千名骑兵袭击慕容翰。慕容翰让人假扮段氏的使者,在大道上迎接宇文氏的骑兵,并设下埋伏等待。然后奋力攻击,敌人被俘获。乘胜径直进军,派密使告诉慕容廆出动军队大战。两军前锋刚刚交战,慕容翰率千名骑兵从旁边直入敌人军营,纵火焚营,于是宇文氏大败,悉独官只身逃脱。慕容廆俘获宇文氏士众,得到三枚皇帝玉玺。

毖闻之,惧,奔高句丽。廆以其子仁镇辽东,官府、市里按堵如故。以高瞻为将军,瞻称疾不就。廆数临候之,抚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他也。今晋室丧乱,孤欲与诸君共清世难,翼戴帝室,奈何以华夷之异,介然疏之哉!夫立功立事,惟问志略如何耳!”瞻犹不起,廆颇不平。瞻以忧卒。廆使裴嶷奉表,并所得玺诣建康献之。

蒲洪降赵。

庚辰(320) 三年赵光初三年,后赵二年。

春二月,后赵寇冀州,执刺史邵续。诏以其子缉代之。

段末柸攻段匹䃅,破之。匹䃅谓冀州刺史邵续曰:“吾本夷狄,以慕义破家。君不忘久要,请相与共击末柸。”续遂相与追击,大破之。匹䃅遂与弟文鸯进攻蓟。后赵王勒知续势孤,遣虎将兵攻之。续自出击虎,虎伏骑断其后,遂执续,使降其城。续呼兄子竺等谓曰:“吾志欲报国,不幸至此。汝等努力奉匹䃅为主,勿有贰心。”匹䃅还,与续子缉等固守。虎送续于襄国,勒以为忠,释而礼之,因下令:“自今克敌,获士人,必生致之。”吏部郎刘胤闻续被攻,言于帝曰:“北方藩镇,惟余邵续,如使为虎所灭,孤义士之心,宜发兵救之。”帝不能从。闻续已没,乃诏以续位任授缉。

赵将尹安等降。

崔毖听说此事,心中恐惧,逃奔高句丽。慕容廆让他的儿子慕容仁镇守辽东,官府、街市里巷安定如故。又任命高瞻为将军,高瞻称病不肯就任。慕容廆几次亲临问候他,抚摸他的心口说:“您的病在这里,不在别处。如今晋王室丧乱,我想与诸君共同清除世上的灾难,辅佐拥戴帝室,怎能因为汉人、夷人的不同,而耿耿于怀地疏远他们呢!对于建功立业,只问其志向、谋略如何罢了!”高瞻仍不肯就任,慕容廆心中十分不满。高瞻最终因忧虑而死。慕容廆派裴嶷奉奏表,与所获得的玉玺一并进献到建康。

蒲洪投降前赵。

庚辰(320) 晋元帝大兴三年前赵光初三年,后赵石勒二年。

春二月,后赵侵犯冀州,抓获刺史邵续。晋元帝下诏任命他的儿子邵缉代替其职位。

段末柸攻打段匹䃅,打败了他。段匹䃅对冀州刺史邵续说:“我本是夷狄之人,因为仰慕君臣大义而导致兵败家破。您如果没有忘记旧约的话,请与我共同攻打段末柸。”于是邵续便与段匹䃅共同追击段末柸,大败段末柸。段匹䃅就和弟弟段文鸯进军攻打蓟城。后赵王石勒知道邵续势单力孤,派石虎率兵攻打他。邵续亲自率军出击石虎,石虎埋伏骑兵断其后路,于是抓获邵续,让他向全城军民劝降。邵续呼喊兄长的儿子邵竺等,对他们说:“我的志向是要报效国家,不幸落到如此境地。你们要努力尊奉段匹䃅为主帅,不要有二心。”段匹䃅返回后,与邵续的儿子邵缉等坚守城池。石虎将邵续送到襄国,石勒认为邵续忠诚,释放并礼遇他,随即下达命令:“从今以后攻克敌城,俘获士人,一定要活着送来。”吏部郎刘胤听说邵续被攻击,对晋元帝说:“北方的藩镇,只剩下邵续了,如果让他被石虎所灭,将辜负义士之心,应派兵救援他。”晋元帝没能听从。听说邵续已败没,就下诏将邵续的官职授予邵缉。

前赵将军尹安等投降东晋。

安及宋始等四军屯洛阳,降于司州刺史李矩,矩使颍川太守郭默将兵入洛。后赵石生虏宋始一军,北渡河。于是河南之民皆相帅归矩,洛阳遂空。

三月,以慕容廆为平州刺史。

裴嶷至建康,盛称廆之威德,贤隽皆为之用,朝廷始重之。帝欲留嶷,嶷曰:“臣少蒙国恩,出入省闼,若得复奉辇毂,臣之至荣。但以旧京沦没,山陵穿毁,名臣宿将莫能雪耻,独龙骧竭忠王室,故使臣万里归诚。今臣不返,必谓朝廷以其僻陋而弃之,孤其向义之心,使懈于讨贼,此臣之所甚惜也。”帝然之,遣使随嶷拜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夏五月,上邽诸将杀晋王保。保故将陈安降赵。

保体重八百斤,喜睡,好读书,而暗弱无断,故及于难。

羊鉴有罪除名,以徐州刺史蔡豹代之。

鉴讨徐龛,顿兵下邳,不敢前。蔡豹败龛于檀丘,龛求救于后赵,勒遣其将王伏都救之。伏都淫暴,龛疑其袭己,斩之。复来请降,不受。敕鉴进讨,鉴犹疑惮不进。刁协劾鉴,免死除名,以豹代领其兵。王导以失举,乞自贬,不许。

凉州杀其刺史张寔,寔弟茂立。

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张寔左右皆事之。弘自言天与神玺,应王凉州,于是帐下阎涉等谋杀寔而奉之。寔弟茂知其谋,告之。寔遣收弘,未至,

尹安及宋始等四支军队驻扎洛阳,向东晋司州刺史李矩投降,李矩派颍川太守郭默领兵进入洛阳。后赵石生俘获宋始这支军队,向北渡过黄河。于是黄河以南的百姓全都相继归附李矩,洛阳便成为空城。

三月,任命慕容廆为平州刺史。

裴嶷到达建康,盛赞慕容廆的威仪德行,贤才俊杰都被他任用,东晋朝廷开始重视慕容廆。晋元帝想留下裴嶷,裴嶷说:“我自年少时就蒙受国恩,出入宫禁,如果能再次侍奉皇上,是我无上的荣耀。只因旧都沦陷,陵园毁坏,名臣良将也没有能报仇雪耻的,唯独龙骧将军慕容廆尽忠晋王室,所以让我不远万里前来表示归顺。如果我不返回,必定认为朝廷是由于他偏僻落后而抛弃他,辜负其崇尚大义之心,使他懈怠讨伐贼寇之事,这是我非常惋惜的。”晋元帝认为言之有理,便派使者随从裴嶷前去拜授慕容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夏五月,上邽的将领们杀死晋王司马保。司马保的旧将陈安投降前赵。

司马保体重八百斤,喜欢睡觉,爱好读书,但是糊涂懦弱,没有决断力,所以遇难。

羊鉴因有罪而被免除官职,任命徐州刺史蔡豹代替其职。

羊鉴讨伐徐龛,在下邳驻兵,不敢再前进。蔡豹在檀丘打败徐龛,徐龛向后赵求救,石勒派将军王伏都救援他。王伏都荒淫暴虐,徐龛怀疑他袭击自己,将其斩杀。又前来东晋请求投降,朝廷没有接受。朝廷敕令羊鉴进军攻打徐龛,羊鉴依然疑虑害怕不敢前进。刁协弹劾羊鉴,敕令羊鉴免于处死,除去官职,任命蔡豹代他统领军队。王导因举荐失误,乞求将自己贬职,没有被允许。

凉州人杀死刺史张寔,张寔的弟弟张茂即位。

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迷惑大众,张寔周围的人都事奉他。刘弘自称上天赐他神玺,应当称王凉州,于是张寔帐下的阎涉等人谋划杀死张寔而拥奉刘弘。张寔的弟弟张茂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就告诉张寔。张寔派人拘捕刘弘,还没赶到,

涉等遂杀寔。寔所遣兵执弘轘之,诛其党与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以寔子骏尚幼,推茂为刺史,茂以骏为世子。

氐、羌、巴、羯叛赵,赵讨平之。

赵将解虎、尹车谋反,与巴酋句徐、厍彭等相结。事觉,虎、车伏诛。赵主曜囚徐、彭等五十余人,将杀之,光禄大夫游子远谏曰:“圣王用刑,惟诛元恶,不宜多杀。”曜怒,囚之,杀徐、彭等。于是巴众尽反,四山氐、羌、巴、羯应之者三十余万,关中大乱,城门昼闭。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谏争,曜手毁其表,叱左右速杀之。呼延晏等谏曰:“子远幽囚不忘谏争,忠之至也,奈何杀之!子远朝诛,臣等亦当夕死,以彰陛下之过,天下将舍陛下而去,陛下谁与居乎!”曜乃止。又欲自将讨之。子远又谏曰:“彼非有大志,欲图非望也,直畏威刑,欲逃死耳。莫若大赦,与之更始。其没入者皆纵遣之,使相招引,听其复业。彼得生路,何为不降!若其中自知罪重屯结不散者,愿假臣弱兵五千,必为陛下枭之。”曜大悦,即日大赦,以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出屯安定。反者皆降,惟句氏宗党保于阴密,进攻,灭之。徙氐、羌二十余万于长安。曜以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赵立太学。

赵立太学,选民之可教者千五百人,择儒臣以教之。

赵以乔豫、和苞为谏议大夫。

赵主曜作酆明观及西宫、陵霄台,又营寿陵。侍中乔

阎涉等人就杀死了张寔。张寔派去的士兵拘捕刘弘并将其车裂处死,诛杀其党羽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人因为张寔的儿子张骏年幼,就推举张茂为刺史,张茂立张骏为世子。

氐、羌、巴、羯等族背叛前赵,前赵讨伐平定了叛乱。

前赵将军解虎、尹车阴谋反叛,与巴族酋长句徐、厍彭等相勾结。事情败露后,解虎、尹车被处死。前赵主刘曜将句徐、厍彭等五十余人囚禁起来,准备杀死他们,光禄大夫游子远劝谏说:“圣明的君王施行刑罚,只处死首恶,不应过多杀人。”刘曜大怒,将游子远囚禁起来,杀死句徐、厍彭等人。于是巴族民众全都反叛,四山的氐、羌、巴、羯等族响应的人达三十多万,关中地区大乱,城门在白天也紧闭。游子远又从狱中上表直言进谏,刘曜亲手撕毁他的奏表,叱令身边的人立即杀死他。呼延晏等劝谏说:“游子远虽被幽禁却不忘直言劝谏,忠诚至极,怎能杀他!游子远早上被处死,我们也应当傍晚死去,以显示陛下的过错,天下人将舍弃陛下而离去,陛下与谁在一起呢!”于是刘曜便停止了行动。刘曜又打算亲自率军讨伐。游子远再次进谏说:“他们并非胸怀大志,要非分地图谋帝王大业,只是畏惧陛下威严的刑罚,想逃避一死而已。不如实行大赦,使他们重新做人。对那些被籍没为奴的人全都遣送回乡,使他们互相招引,准许其恢复家业。他们得到生路,怎会不投降呢!如果其中有自知罪恶深重而集结不散的,希望借给我五千老弱士兵,一定为陛下斩杀他们。”刘曜大喜,即日实行大赦,任命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外出驻扎在安定。反叛的全都投降了,只有句氏宗族、乡党固守阴密,游子远进军将他们攻灭。把氐人、羌人共二十多万迁到了长安。刘曜任命游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前赵建立太学。

前赵建立太学,挑选一千五百名可以教育的百姓,选择儒臣去教导他们。

前赵任命乔豫、和苞为谏议大夫。

前赵主刘曜建酆明观及西宫、陵霄台,又营建寿陵。侍中乔

豫、和苞谏曰:“前营酆明,市道细民咸曰:‘以一观之功,足以平凉州矣!’今又欲拟阿房而建西宫,法琼台而起陵霄,其为劳费,亿万酆明,若以给军,则可以兼吴、蜀而一齐、魏矣!又营寿陵,周围四里,铜椁金饰,其深三十五丈,殆非国内之所能办也。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掘之墓,故圣人之俭葬,乃深远之虑也。”曜下诏曰:“二侍中恳恳有古人之风,可谓社稷之臣矣!其悉罢诸役,寿陵制度,一遵霸陵之法。”以豫、苞领谏议大夫,又省酆水囿以与贫民。

秋七月,后赵兵退走。祖逖进屯雍丘,诏加号镇西将军。

祖逖将韩潜与后赵将桃豹分据陈川故城,相守四旬。逖以布囊盛土,使千余人运以馈潜。又使数人担米息于道,豹兵逐之,即弃而走。豹兵久饥,以为逖士众丰饱,大惧。后赵运粮馈豹,逖又使潜邀击,获之。豹宵遁,逖使潜进屯封丘以逼之。逖镇雍丘,后赵镇戍归逖者甚多。

先是,李矩、郭默等互相攻击,逖驰使和解,示以祸福,遂皆受逖节度。诏加逖镇西将军。逖与将士同甘苦,约己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疏贱者皆结以恩礼。河上诸坞,先有任子在后赵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坞主皆感恩,后赵有异谋,辄密以告,由是多所克获。自河以南,多叛后赵归晋。

豫、和苞劝谏说:“前些时候营造酆明观,市井小民都议论说:‘以建造一座观的人力,足以平定凉州了!’如今又想比拟阿房宫而建造西宫,效法琼台而营造陵霄台,其花费的人力、财力,是建造酆明观的亿万倍,如果将这些供给军队,则可以兼并吴、蜀,而统一齐、魏了!又营造寿陵,周长四里,用铜做棺椁,用金做装饰,深三十五丈,这大概不是国内所能办到的。自古没有不亡之国、不被盗掘之墓,所以圣人俭朴安葬,是深远的考虑。”刘曜下诏说:“两位侍中恳恳忠诚,有古人之风,可以说是国家重臣呀!全部停止各处工程,寿陵的建造规格,一切都遵从霸陵的成例。”任命乔豫、和苞兼谏议大夫之职,又罢省酆水苑囿,交给贫民使用。

秋七月,后赵军队撤退。祖逖进驻雍丘,诏命加授他镇西将军的封号。

祖逖部将韩潜与后赵将领桃豹分别占据陈川旧城,双方相持坚守了四十天。祖逖用布袋盛土,派一千多人运送给韩潜。又让几个人挑米在道旁休息,桃豹的士兵追逐他们时,就立即放弃米担逃走。桃豹的士兵饿了很久,认为祖逖的兵众丰衣足食,非常恐惧。后赵运粮给桃豹,祖逖又派韩潜截击,缴获了粮食。桃豹趁夜逃跑,祖逖派韩潜进驻封丘以逼迫桃豹。祖逖镇守雍丘,后赵营垒中的士兵很多人归附祖逖。

在此之前,李矩、郭默等互相攻击,祖逖派使者飞驰前往进行调解,分析福祸利害,于是二人全都接受祖逖节制。下诏加授祖逖镇西将军。祖逖与将士同甘共苦,约束自己,注重施舍,鼓励督促农业生产,安抚接纳新近归附的士众,即使关系疏远、地位低贱的人也都以恩德礼遇相结交。黄河边上的各个坞堡,先前有把儿子作为人质送到后赵的,祖逖都听任他们同时归属东晋和后赵,并不时派流动部队假装抄掠他们,以显示他们没有归附自己。坞堡的主人们全都感恩戴德,一旦后赵有异常举动,就秘密报告祖逖,因此经常获胜,缴获很多。从黄河以南,大多背叛后赵归附东晋。

逖练兵积谷,为取河北之计。后赵王勒患之,乃下幽州为逖修祖、父墓,置守冢二家。因与逖书,求通使及互市。逖不报书,而听其互市,收利十倍。逖牙门童建降于后赵,勒复斩送其首,曰:“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自是后赵人叛归者,逖皆不纳,禁诸将不使侵暴后赵之民,边境之间,稍得休息。

八月,梁州刺史周访卒,诏以甘卓代之。

访善于抚纳,士众皆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及卒,敦遣郭舒监其军,帝以甘卓镇襄阳。征舒为右丞,敦留不遣。

蔡豹与徐龛战败,伏诛。龛遂降后赵。 后赵定九品,举六科。

后赵王勒用法严峻,使张宾领选,定九品。命公卿及州郡岁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十二月,以谯王氶为湘州刺史。

帝之始镇江东也,王敦与从弟导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总征讨,导专机政,群从子弟布列显要,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后敦恃功骄恣,帝畏而恶之,乃引刘隗,刁协等以为腹心,稍抑损王氏权,导亦渐见疏外。中书郎孔愉陈导忠贤,有佐命之勋,宜加委任,帝出愉为长史。导能任真推分,澹如也;而敦益怀不平。其参军沈充、钱凤皆巧谄凶狡,知敦有异志,阴为画策,敦宠信之。敦上疏为导

祖逖训练士兵,积聚粮食,为攻取黄河以北做准备。后赵王石勒觉得他是个隐患,就下令幽州为祖逖缮修缮祖父、父亲的坟墓,安置两户人家守护坟冢。又给祖逖写信,要求互通使节和往来贸易。祖逖不答复他的信,而是听任双方来往贸易,获利十倍。祖逖的牙门童建投降后赵,石勒又将其斩杀并送去首级,说:“叛变逃跑的大臣官吏,是我深深仇恨的。将军所憎恶的,就如同我所憎恶的。”从此后赵人有叛变归附东晋的,祖逖都不接纳,禁止将领们侵害欺凌后赵百姓,边境之间,渐渐得以休养生息。

八月,梁州刺史周访去世,诏命甘卓代替其官职。

周访善于抚慰结纳士众,士众全都愿意为他去死。他知道王敦怀有篡逆之心,私下常常咬牙切齿,王敦因此在周访在世时一直不敢做叛逆之事。等到周访去世,王敦派郭舒监管其军队,晋元帝让甘卓镇守襄阳。征召郭舒为右丞,王敦将他留下不让他去。

蔡豹与徐龛交战失败,被处死。于是徐龛投降后赵。 后赵制定九品官阶,举荐六科人才。

后赵王石勒施行严刑峻法,让张宾负责选官事宜,制定九品官阶。命令公卿大臣及各州郡每年举荐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六方面的人才各一人。

十二月,任命谯王司马氶为湘州刺史。

晋元帝开始统治江东时,王敦与堂弟王导同心辅佐拥戴,晋元帝也推心置腹地任用他们。王敦总管征战讨伐,王导独领机要政务,众多子弟分布占据显要职位,当时人为此说道:“王与马,共天下。”后来王敦自恃有功,骄横放纵,晋元帝害怕并且憎恶他,于是召引刘隗、刁协等人作为心腹,逐渐压制削弱王氏的权力,王导也渐渐被疏远。中书郎孔愉陈述王导的忠诚贤明,有辅佐王室的功勋,应该加以委任,晋元帝将孔愉贬出朝廷做长史。王导能够顺其自然,安守本分,性情澹泊;而王敦则愈加心怀不满。王敦的参军沈充、钱凤都是奸巧谄媚、凶残狡诈之人,知道王敦怀有异志,就暗地里为他谋划,王敦很宠信他们。王敦上疏为王导

讼屈,辞语怨望。左将军、谯王氶忠厚有志行,帝亲信之。夜召氶,以敦疏示之。

隗亦为帝谋,出心腹以镇方面。会敦表充为湘州刺史,帝谓氶曰:“敦奸逆已著,朕为惠皇,其势不远。湘州据上流,控三州之会,欲以叔父居之,何如?”氶曰:“臣奉承诏命,惟力是视,何敢有辞!然湘州经蜀寇之余,民物凋弊,若及三年,乃可即戎;苟未及此,虽灰身无益也。”诏以氶为湘州刺史。行至武昌,敦与之宴,谓氶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氶曰:“公未见知耳,铅刀岂无一割之用!”敦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无能为也。”乃听之镇。时湘土困弊,氶躬身俭约,倾心绥抚,甚有能名。

辛巳(321) 四年赵光初四年,后赵三年。

春正月,徐龛复降。 三月,日中有黑子。

著作佐郎郭璞上疏,以为:“阴阳错缪,皆繁刑所致。赦不欲数,然子产知铸刑书非政之善,不得不作者,须以救弊故也。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后赵陷幽、冀、并州,抚军将军、幽州刺史段匹䃅死之。

后赵使石虎攻匹䃅于厌次,孔苌攻其统内诸城,悉拔之。文鸯出战,力尽被执,骂贼不已。匹䃅欲单骑归朝,邵续之弟洎勒兵不听,复欲执台使送虎。匹䃅正色责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归朝,亦已甚矣,复欲执天子使者!我虽夷狄,所未闻也!”洎与缉、竺等出降。

鸣不平,言辞中露出怨恨情绪。左将军、谯王司马氶忠厚有操行,晋元帝亲近信任他。夜晚召来司马氶,把王敦的奏疏拿给他看。

刘隗也为晋元帝出谋划策,派出心腹去镇守各方。恰巧赶上王敦表奏沈充任湘州刺史,晋元帝对司马氶说:“王敦奸邪叛逆的行为已经显著,朕成为惠帝的态势不远了。湘州位居长江上流,控制荆、交、广三州的交会处,想让叔父去镇守此地,怎么样?”司马氶说:“我尊奉诏命,只有尽力而为,怎敢有说辞!然而湘州经历蜀人侵犯之后,百姓贫困,物资匮乏,如果等待三年,才有可能参与征战;如果等不到这么长时间,即使粉身碎骨也无益于事。”下诏任命司马氶为湘州刺史。走到武昌时,王敦宴请他,对他说:“大王平素是个文人才子,恐怕不是将帅之才。”司马氶说:“只是您不知道而已,难道铅刀就没有割一下的用途!”王敦对钱凤说:“他不知道害怕却学豪言壮语,不会有什么作为。”于是就听任司马氶去上任。当时湘州地区贫困凋敝,司马氶亲自带头节俭,尽心安抚百姓,很有才能出众的名声。

辛巳(321) 晋元帝大兴四年前赵光初四年,后赵石勒三年。

春正月,徐龛再次投降。 三月,太阳中出现黑子。

著作佐郎郭璞上疏,认为:“阴阳错乱,都是繁多的刑罚导致的。赦免罪人不要太频繁,但是子产也知道铸刻刑法条文不是治国的好方法,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是要用它去拯救时弊。如今应该赦免罪人,道理也与此相同。”

后赵攻陷幽州、冀州、并州,抚军将军、幽州刺史段匹为此而死。

后赵派石虎在厌次攻打段匹䃅,孔苌攻打段匹䃅统辖内各城,全部攻克。段文鸯出城迎战,力量耗尽被俘,骂敌不止。段匹䃅想单人匹马返回朝廷,邵续的弟弟邵洎拥兵不听指挥,又想抓朝廷使者送交石虎。段匹䃅正色斥责他说:“你不能遵从兄长之志,逼得我不能回朝廷,已经是过分了,又要抓天子的使者!我虽是夷狄之人,也闻所未闻!”邵洎与邵缉、邵竺等人出城投降。

匹䃅见虎曰:“我受晋恩,志在灭汝,不幸至此,不能为汝敬也。”虎素与匹䃅结为兄弟,即起拜之。于是幽、冀、并三州皆入于后赵。匹䃅不为勒礼,常著朝服,持晋节。久之,与文鸯、邵续皆见杀。

夏五月,免扬州僮客以备征役。

诏免中州良民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刁协之谋也,由是众益怨之。

终南山崩。 秋七月,以戴渊都督司、豫,刘隗都督青、徐诸军事,王导为司空、录尚书事。

以渊为征西将军,督六州,镇合肥;隗为镇北将军,督四州,镇淮阴。皆假节领兵,名为讨胡,实备王敦也。隗虽在外,而朝廷机事,进退士大夫,帝皆与之密谋。敦遗隗书言:“欲与之戮力王室,共静海内。”隗答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竭股肱之力,效之以忠贞,吾之志也。”敦怒。帝以敦故,以导为司空、录尚书事,而实疏忌之。御史中丞周嵩上疏,以为:“不宜听孤臣之言,放逐旧德,亏既往之恩,招将来之患。”帝颇感寤,导由是得全。

八月,常山崩。 九月,豫州刺史祖逖卒,以其弟约代之。

逖以戴渊吴士,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且已翦荆棘、收河南地,而渊雍容,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发病,卒于雍丘。

段匹䃅见到石虎说:“我蒙受晋室恩德,志在消灭你们,不幸落到如此境地,不能对你表示敬意。”石虎以前与段匹䃅结为兄弟,这时立即起身行拜礼。于是幽州、冀州、并州三州全部并入后赵。段匹䃅不向石勒行礼,经常身穿东晋的朝服,手持东晋符节。时间久了,与段文鸯、邵续一同被杀。

夏五月,免除扬州家僮、佃客的奴仆身份,准备在战争时服役。

晋元帝下诏免除中原良民遭难后沦为扬州各郡家僮、佃客的奴仆身份,以便在战争时服役。这是刁协的主意,因此众人更加怨恨他。

终南山发生山崩。 秋七月,任命戴渊都督司、豫等州诸军事,刘隗都督青、徐等州诸军事,王导为司空、录尚书事。

任命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六州诸军事,镇守合肥;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四州诸军事,镇守淮阴。他们全都持符节统领军队,名义上是讨伐胡人,实际是防备王敦。刘隗虽然在外领兵,但是朝廷的机要事务,士大夫的升迁降职,晋元帝全都与他密谋。王敦给刘隗写信说:“想与您同心协力辅佐王室,共同平定天下。”刘隗答复说:“鱼在江湖中就彼此忘记,人为追求道义也会相互忘记。竭尽自身的力量,以忠贞来报效,这就是我的志向。”王敦大怒。晋元帝因为王敦的缘故,任命王导为司空、录尚书事,而实际是疏远忌惮他。御史中丞周嵩上疏,认为:“不应当只听个别大臣的一面之词,放逐有功旧臣,亏损从前的恩德,招致将来的祸患。”晋元帝颇有感悟,王导因此得以保全。

八月,常山发生山崩。 九月,豫州刺史祖逖去世,任命他的兄弟祖约代替其职。

祖逖由于戴渊是吴地人,虽然有才气和名望,却没有弘大的抱负和远见卓识;更何况自己已经披荆斩棘、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而戴渊却从从容容,一日之间就前来统领此地,内心非常不满。祖逖又听说王敦与刘隗、刁协产生了隔阂,将要发生内乱,知道自己大功难成,感慨激愤而生了重病,死在了雍丘。

豫州士女若丧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敦由是益无所惮。约无绥御之才,不为士卒所附。范阳李产避乱依逖,至是见约志趣异常,乃帅子弟十余人间行归乡里。

后赵以李阳为都尉。

后赵王勒悉召武乡耆旧诣襄国欢饮,勒微时与李阳邻居,数争沤麻池相殴,阳由是独不敢来。勒曰:“孤方兼容天下,岂仇匹夫乎!”遽召与饮,引阳臂曰:“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因拜都尉。以武乡比丰、沛,复三世。

后赵禁酿酒。

勒以民始复业,资储未丰,于是重禁酿。郊祀宗庙,皆用醴酒行之。数年无复酿者。

以慕容廆为车骑将军、平州牧、辽东公。

诏听廆承制除官,廆于是备置僚属,立子皝为世子。作东横,使皝与诸生同受业。廆得暇亦亲临听之。皝雄毅多权略,喜经术,国人称之。廆徙翰镇辽东,仁镇平郭。翰抚安民夷,甚有威惠。

代弑其君郁律,子贺傉立。

拓跋猗㐌妻惟氏忌代王郁律之强,恐不利其子,乃杀郁律而立子贺傉。郁律之子什翼犍幼在襁褓,其母王氏匿于袴中,祝之曰:“天苟存汝,则勿啼。”久之不啼,乃得免。

豫州百姓如同失去父母,谯国、梁国之间都为他建立祠庙。王敦从此更加肆无忌惮。祖约没有安抚驾驭部下的才能,不被士卒所亲附。范阳人李产因躲避战乱而依附祖逖,到此时见祖约志趣不同寻常,就率十多名子弟抄小路返回乡里。

后赵任命李阳为都尉。

后赵王石勒召集武乡所有的耆旧故老们到襄国欢宴饮酒,石勒微贱时与李阳是邻居,多次因争夺沤麻的池子而斗殴,因此唯独李阳不敢来。石勒说:“孤正准备兼并天下,岂能与一介平民为仇!”赶快召他来共饮,拉着李阳的手臂说:“我从前饱受你的老拳,你也饱尝我的毒手。”于是拜授李阳为都尉。石勒把自己的故里武乡比作汉室故乡丰县、沛县,免除武乡人三代的赋税徭役。

后赵禁止酿酒。

石勒由于百姓刚开始恢复旧业,物资储备不够丰富,于是严禁酿酒。举行祭祀天地和祭祀宗庙的仪式时,全部用一夜而成的甜酒代替。因而多年不再有酿酒的人。

任命慕容廆为车骑将军、平州牧、辽东公。

晋元帝下诏允许慕容廆秉承圣旨委任官员,于是慕容廆设置了完备的幕僚属吏,立儿子慕容皝为世子。建造学舍,让慕容皝与学子们一同学习。慕容廆有空闲时也亲临学舍听讲。慕容皝雄猛刚毅,富有权谋策略,喜爱经学,国人称赞他。慕容廆调慕容翰去镇守辽东,慕容仁镇守平郭。慕容翰安抚百姓,恩威并重。

代国杀死国君拓跋郁律,其子拓跋贺傉即位。

拓跋猗㐌的妻子惟氏忌惮代王拓跋郁律势力强大,担心不利于她的儿子,就杀掉拓跋郁律而立自己的儿子拓跋贺傉为王。拓跋郁律的儿子拓跋什翼犍因年幼尚在襁褓之中,他的母亲王氏把他藏在裤裆中,为他祷告说:“上天如果要你活下去,就不要啼哭。”很久也没有啼哭,才得以幸免。

壬午(322) 永昌元年赵光初五年,后赵四年。

春正月,王敦举兵反,谯王氶、甘卓移檄讨之,敦分兵寇长沙。

初,敦既与朝廷乖离,乃羁录朝士有时望者置己幕府,以羊曼、谢鲲为长史。曼、鲲终日酣醉,故不委以事。敦将作乱,谓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何如?”鲲曰:“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敦怒曰:“君庸才,岂达大体!”

至是举兵武昌,上疏称:“刘隗佞邪谗贼,威福自由。臣辄进军致讨,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太甲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忠,殷道复昌。愿陛下深垂三思,则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敦至芜湖,又上表罪状刁协。帝大怒,诏曰:“王敦凭恃宠灵,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见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

太子中庶子温峤谓仆射周曰:“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当无滥邪?”曰:“人主自非尧、舜,何能无失,安可举兵以胁之!举动如此,岂得云非乱乎!”

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约与俱下,卓许之。后更狐疑不赴。或说卓:“且伪许敦,待至都而讨之。”卓曰:“昔陈敏之乱,吾先从而后图之,论者谓吾惧逼而思变,心常愧之。今若复尔,何以自明!”

壬午(322) 晋元帝永昌元年前赵光初五年,后赵石勒四年。

春正月,王敦起兵反叛,谯王司马氶、甘卓散发檄文讨伐王敦,王敦分派兵力侵犯长沙。

当初,王敦已经与朝廷离心离德,便笼络、录用当时有名望的士人安置在自己幕府内,任命羊曼、谢鲲为长史。羊曼、谢鲲终日喝得大醉,所以王敦不把事情委派给他们。王敦准备作乱,对谢鲲说:“刘隗奸佞邪恶,将会危害国家,我打算削除君主身边的恶人,怎么样?”谢鲲说:“刘隗确实是祸源,然而他就如同是城中的狐狸和社庙里的老鼠,躲在皇上身边得到庇护。”王敦发怒说:“你这个庸才,哪里识得大体!”

到此时,王敦在武昌起兵,上疏说:“刘隗奸佞邪恶,谗言惑众,残害忠良,肆意作威作福。我这就进军声讨,刘隗的首级早晨悬挂起来,各路人马晚上就退走。过去商朝国君太甲败坏国家制度,幸好接纳了伊尹忠诚无私的处置,商朝才再次昌盛起来。希望陛下再三深思,那么四海就会安宁,国家就永远稳固了。”沈充也在吴兴起兵以响应王敦。王敦到达芜湖,又上表列数刁协的罪状。晋元帝大怒,下诏说:“王敦倚仗朝廷对他的恩宠,胆敢肆行狂妄叛逆的举动,把朕比作太甲,想将朕幽禁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朕将亲率六军去诛杀这个逆贼,有斩杀王敦的,就封他为五千户侯。”

太子中庶子温峤对仆射周说:“大将军王敦此举似乎有一定的原因,应当不算过分吧?”周说:“皇上本来就不是尧、舜,怎能没有过失,哪能起兵去胁迫皇上!如此做法,难道能够说不是叛乱吗!”

王敦刚起兵时,派使者去告诉梁州刺史甘卓,与他相约一同沿江而下,甘卓答应了他。后来甘卓又狐疑不决,没有赴约。有人劝甘卓道:“暂且假装答应王敦,等到了都城就讨伐他。”甘卓说:“过去陈敏作乱时,我先跟从而后图谋他,议论者说我是害怕被逼迫才考虑转变立场的,内心常常感到惭愧。如今如果再那样做,用什么去表明自己!”

敦遣参军桓罴说谯王氶,请为己军司。氶叹曰:“吾其死矣!地荒民寡,势孤援绝,将何以济!然得死忠义,夫复何求!”氶檄长沙虞悝为长史,会悝遭母丧,氶往吊之,曰:“王室方危,金革之事,古人所不辞,将何以教之?”悝曰:“鄙州荒弊,难以进讨,宜且收众固守,传檄四方,敦势必分,分而图之,庶几可捷也。”氶乃囚罴,以悝为长史,弟望为司马。移檄远近,列敦罪恶,州内皆应之。惟敦姊夫郑澹为湘东太守,不从命。氶使望讨斩之,以徇四境。

又遣主簿邓骞说甘卓曰:“刘大连虽骄蹇失众心,非有害于天下。大将军以私憾称兵向阙,此忠臣义士竭节之时也。公受任方伯,奉辞伐罪,乃桓、文之功也。”卓参军李梁曰:“昔隗嚣跋扈,窦融保河西以奉光武,卒受其福。今但当按兵坐待。敦事若捷,必委将军以方面;不捷,朝廷必以将军代之,何忧不富贵?而释此庙胜,决存亡于一战邪?”骞曰:“光武当创业之初,故隗、窦可以从容顾望。今将军之于本朝,非窦融之比也;襄阳之于太府,非河西之固也。使敦克刘隗,还武昌,增石城之戍,绝荆、湘之粟,将军欲安归乎!势在人手,而曰我处庙胜,未之闻也。且为人臣,国家有难,坐视不救,于义安乎!以将军之威名,杖节鸣鼓,以顺讨逆,举武昌若摧枯拉朽耳。武昌既定,据其军实,招怀士卒,使还者如归,此吕蒙所以克关羽也。”

王敦派参军桓罴游说谯王司马氶,请他做自己的军司。司马氶叹道:“我是要死了!这里地荒民少,势单力孤,后援断绝,将靠什么渡过难关!然而能够为忠义而死,还能再要求什么呢!”司马氶用文书征召长沙人虞悝为长史,正赶上虞悝母亲去世,司马氶前去吊唁,说:“王室正处在危难之际,金戈铁马的征战,古人服丧期间也在所不辞,您对我有什么教诲?”虞悝说:“鄙州荒凉凋敝,难以进军讨伐,应该暂且收拢士众固守,向四方发布讨伐檄文,王敦的兵力必定分散,再分别去谋划攻击他们,大概可以取胜。”司马氶便囚禁桓罴,任命虞悝为长史,他的兄弟虞望为司马。向远近散发讨伐檄文,列数王敦的罪恶,州内郡县全都响应。只有王敦的姐夫湘东太守郑澹不从命。司马氶让虞望讨伐并斩杀他,以晓示四方。

又派主簿邓骞去游说甘卓道:“刘隗虽然骄横失去人心,却对天下没有危害。大将军王敦因私仇就对朝廷用兵,这是忠臣义士尽忠的时候。您受命任一方长官,奉命讨伐罪人,是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功绩。”甘卓的参军李梁说:“过去隗嚣飞扬跋扈,窦融保住河西地区以拥奉光武帝,最终受到福禄。如今只应按兵不动,坐等事态变化。王敦如果大功告成,必定委任将军您为一方统帅;如果不成功,朝廷必定让将军您替代王敦,何愁没有荣华富贵?何必要放弃这个胜算,去靠一仗来决定生死存亡呢?”邓骞说:“光武帝当时正是创业之初,所以隗嚣、窦融可以从容观望。如今将军您对于本朝,不是窦融可以类比的;襄阳对于王敦的太府,也不像河西那样险固。假使王敦攻克刘隗,返回武昌,增强石城的守卫力量,切断荆州、湘州的粮道,将军您将何去何从呢!大势握在别人手中,却说自己处在胜算地位,从没听说过。况且身为人臣,国家有难,却坐视不救,这在道义上说得过去吗!以将军的威名,手持符节鸣鼓前进,以顺臣讨伐叛逆,攻克武昌不过像摧枯拉朽而已。武昌平定后,占有其军用物资,招纳安抚士卒,使回来的人如同回到了家,这就是吕蒙之所以战胜关羽的原因。”

敦恐卓于后为变,又遣参军乐道融往邀之。道融忿其悖逆,乃说卓曰:“王敦背恩肆逆,举兵向阙。君受国厚恩,而与之同,生为逆臣,死为愚鬼,不亦惜乎!为君之计,莫若伪许应命,而驰袭武昌,必不战而自溃矣。”卓意始决,遂露檄数敦逆状,帅所统致讨。遣参军至广州约陶侃,侃遣参军高宝帅兵北下。武昌城中传卓军至,人皆奔散。

敦遣魏乂帅兵攻长沙。城池不完,资储又阙,人情震恐。或说氶南投陶侃,或退据零、桂。氶曰:“吾之志欲死忠义,岂可贪生苟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令百姓知吾心耳。”乃婴城固守。虞望战死,甘卓亦遗氶书劝之,且云当以兵出沔口,断敦归路,则湘围自解矣。氶复书曰:“足下能卷甲电赴,犹有所及;若其狐疑,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卓不能从。

封子昱为琅邪王。 赵封杨难敌为武都王。

赵主曜自击杨难敌,难敌逆战不胜,退保仇池。遣使称藩,赵以为武都王。

陈安叛赵。

赵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曜辞以疾。安怒,大掠而归。陇上氐、羌皆附之,有众十余万,自称凉王。获赵将呼延寔及鲁凭,将用之,二人不屈,皆杀之。

三月,敦据石头,杀骠骑将军戴渊、尚书仆射周。甘卓还襄阳。夏四月,敦还武昌。

帝征戴渊、刘隗入卫。百官迎于道,隗岸帻大言,意气自若。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帝不许。王导帅宗族,每

王敦担心甘卓在后方有变,又派参军乐道融前去邀请甘卓一道东进。乐道融对王敦的悖逆行为愤恨不已,便劝甘卓道:“王敦背弃皇恩肆行叛逆,起兵反叛朝廷。您蒙受国家厚恩,却与王敦同流,生为逆臣,死是愚鬼,不是很可惜吗!为您考虑,不如假装答应听从其命令,却飞驰袭击武昌,王敦必定不战自溃。”甘卓这才拿定主意,于是张贴檄文历数王敦的叛逆行为,率领所统帅的军队进行讨伐。派参军到广州与陶侃相约,陶侃派参军高宝率兵北下。武昌城中传说甘卓大军到了,人们都四散奔逃。

王敦派魏乂领兵攻打长沙。长沙城池修整得不完善,物资储备又匮乏,人心震惊恐惧。有人劝说司马氶向南投奔陶侃,或者退守零陵、桂阳。司马氶说:“我的志向是为忠义而死,怎能贪生怕死苟且活命,做个败逃的将军呢!即使事情不成功,也要让百姓知道我的意愿。”于是环城坚守。虞望战死,甘卓也给司马氶写信劝说他,并且说将要领兵从沔口出击,切断王敦的退路,那么湘州的围困自然就会解除。司马氶回信说:“足下如果能够轻装火速赶来,或许还来得及;如果犹豫不决,那么就只有到干鱼铺里去找我了。”甘卓没能听从。

晋元帝封皇子司马昱为琅邪王。 前赵封杨难敌为武都王。

前赵主刘曜亲自率军攻打杨难敌,杨难敌迎战,没有取胜,退守仇池。派使者向前赵称藩,前赵封他为武都王。

陈安背叛前赵。

前赵的秦州刺史陈安请求朝见刘曜,刘曜以有病推辞不见。陈安大怒,大肆劫掠一番而后返回。陇上的氐人、羌人都归附陈安,拥有十多万人,自称凉王。俘获前赵将领呼延寔和鲁凭,准备任用他们,二人不肯屈服,全部被杀。

三月,王敦占据石头城,杀死骠骑将军戴渊、尚书仆射周。甘卓返回襄阳。夏四月,王敦返回武昌。

元帝征召戴渊、刘隗入京侍卫。文武百官在大道迎接,刘隗掀起头巾,露出前额,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神态自若。他与刁协一起劝元帝尽诛王氏,元帝没答应。王导率本宗族的人,每天

旦诣台待罪。周将入,导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直入不顾。既见帝,言导忠诚,申救甚至,帝纳其言。喜,饮酒至醉而出。导又呼之,不与言,顾左右曰:“今年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既出,又上表明导无罪,言甚切。导不知,恨之。

帝命还导朝服,召见之。导稽首曰:“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者近出臣族!”帝跣而执其手曰:“茂弘,方寄卿以百里之命,是何言邪!”以为前锋大都督,诏曰:“导以大义灭亲,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

将军周札素矜险好利。帝使隗军金城,札守石头。敦至石头,欲攻隗。杜弘曰:“隗死士多,未易可克。周札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札败则隗走矣。”敦从之,以弘为前锋。札果开门纳弘。敦据石头,叹曰:“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谢鲲曰:“何为其然也!但使自今已往,日忘日去耳。”

帝命协、隗、渊、导、等分道出战,皆大败。太子绍欲自帅将士决战,温峤执鞚谏曰:“殿下国之储副,奈何以身轻天下!”抽剑斩鞅,乃止。

敦拥兵不朝,放士卒劫掠,宫省奔散,惟将军刘超按兵直卫,及侍中二人侍帝侧。帝遣使谓敦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协、隗败还,帝流涕执其手,劝令避祸。给人马,

清晨到朝廷等待定罪。周将要入朝时,王导呼喊他说:“伯仁,我把全家百口的性命都托付给您了!”周径直入宫头也不回。见到元帝后,周说王导为人忠诚,极力为他申辩,元帝采纳了他的意见。周内心喜悦,喝酒直到大醉才出宫。王导又喊他,周不与他讲话,环顾左右说:“今年杀死乱臣贼子们以后,取来斗一样大的金印,系在臂肘后边。”出宫后,又上表申明王导无罪,言辞非常恳切。王导不了解这些,所以怨恨周。

晋元帝命令归还王导朝服,召见王导。王导叩头说:“叛臣贼子,哪个朝代没有,没想到如今近在眼前地出现在臣下的家族中!”晋元帝光脚拉着他的手说:“茂弘,正要将朝政托付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下诏说:“王导大义灭亲,可以把我任安东将军时的符节交给他。”

将军周札为人一向骄纵阴险,贪图私利。晋元帝派刘隗驻军金城,周札驻守石头城。王敦到达石头城,准备攻打刘隗。杜弘说:“刘隗部下敢死勇士很多,不容易攻克。周札为人缺少恩惠,士兵不被他所用,只要攻打他肯定会败走,周札败走刘隗就会逃跑了。”王敦听从其建议,任命杜弘为前锋。周札果然打开城门接纳杜弘。王敦占据石头城后,叹道:“我不能够再做功德盛大的事情了!”谢鲲说:“为什么是这样呢!只要从今以后,使这些事一天天淡忘,也就会一天天从心中消失了。”

晋元帝命令刁协、刘隗、戴渊、王导、周等人分路出击,全都大败。太子司马绍想亲自率将士与敌决战,温峤抓住马笼头劝谏说:“殿下是国家的储君,怎能因一己之快而轻弃天下!”抽出剑将马的鞅带斩断,司马绍才作罢。

王敦拥兵自重,不朝见皇帝,放纵士卒到处劫掠,皇宫中的人四散奔逃,只有将军刘超驻兵值宿护卫,没有两名侍中在晋元帝身边侍奉。晋元帝派使者对王敦说:“你如果没有忘记本朝,就此休兵,那么还可以一起安定天下。如果不这样的话,朕将返回琅邪,以便为贤人让路。”刁协、刘隗战败返回宫中,晋元帝流泪拉着他们的手,劝说他们躲避这场灾祸。拨给二人随行人马,

使自为计。协素无恩纪,募从者皆委之,为人所杀。隗奔后赵,官至太子太傅而卒。

帝令百官诣石头见敦。敦谓渊曰:“前日之战,有余力乎?”渊曰:“岂敢有余,但力不足耳!”敦曰:“吾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渊曰:“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敦笑曰:“卿可谓能言。”又谓周曰:“伯仁,卿负我!”曰:“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其事,使王旅奔败,以此负公!”

敦以太子有勇略,为朝野所向,欲诬以不孝而废之,大会百官,问温峤曰:“皇太子以何德称?”声色俱厉。峤曰:“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谓孝矣。”众皆以为信然,敦谋遂沮。

帝召周谓曰:“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固副所望邪?”曰:“二宫自如明诏,臣等尚未可知。”或劝避敦,曰:“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敦参军吕猗素以奸谄为渊所恶,说敦曰:“周、戴皆有高名,足以惑众,近者之言,曾无怍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举之忧。”敦然之,以问导曰:“周、戴,南北之望,当登三司无疑也。”导不答。又曰:“止应令仆邪?”又不答。敦曰:“若不尔,正当诛尔!”又不答。敦遂遣部将收之。被收,路经太庙,大言曰:“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祇有灵,当速杀之!”收人以戟伤其口,流血至踵,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并渊杀之。

让他们自谋出路。刁协平素缺恩少情,招募的随从人员都推诿不去,后来被人杀死。刘隗逃奔后赵,官至太子太傅时去世。

晋元帝命令文武百官到石头城见王敦。王敦对戴渊说:“前些日子的交战,还有余力吗?”戴渊说:“怎敢留有余力,只是力量不够而已!”王敦说:“我如今这个举动,天下人认为怎样?”戴渊说:“只看见形式的认为是叛逆,体会到真心的认为是忠贞。”王敦笑着说:“您可以说是能言善辩了。”又对周说:“伯仁,您有负于我!”周说:“您以武力犯上,我亲率六军讨伐不能胜任,使得王师败逃,因此辜负了您!”

王敦因为太子司马绍勇猛有谋略,为朝野人士所拥戴,想用不孝的罪名诬陷太子并废黜他,所以大会文武百官,问温峤道:“皇太子以什么德行著称?”问话时声色俱厉。温峤说:“探讨深奥玄远的道理,大概不是我浅显的度量所能衡量的,按礼义观察他,可以说是孝了。”众人都认为确实如此,王敦的阴谋于是被挫败。

晋元帝召见周,对他说:“近日发生这些大事,两宫却没有受到伤害,大家全都平安,是否说明大将军王敦原本就符合众望呢?”周说:“两宫的情况自然如同陛下所说的,至于我们还不可知。”有人劝说周避让王敦,周说:“我位居大臣之列,朝廷衰败,难道可以在草野间求生存,出外投奔胡、越吗!”王敦的参军吕猗一向因奸邪谄媚而被戴渊所厌恶,他劝说王敦道:“周、戴渊都享有盛名,足以迷惑人心,近来的言谈竟然毫无愧色,您不除掉他们,恐怕必然会有再次起兵讨伐的忧患。”王敦认为他的话有道理,去询问王导说:“周、戴渊,在南方、北方都有声望,升任三公应当是毫无疑问的。”王导不回答。又说:“只应该任尚书令或仆射吗?”王导又不答话。王敦说:“如果不是那样,正应当诛杀他们!”王导仍不答话。于是王敦派部将拘捕二人。周被逮捕,路过太庙,高声说:“贼臣王敦,颠覆国家,枉杀忠臣,神明有灵的话,应当迅速杀死他!”抓他的人用戟刺伤他的嘴,鲜血一直流到脚跟,神色举止仍泰然自若,看到的人都为他流泪。周与戴渊一同被杀。

帝使敦弟彬劳敦。彬素与善,先往哭之,然后见敦。敦怪其容惨,问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勃然数之曰:“兄抗旌犯顺,杀戮忠良,图为不轨,祸及门户矣!”辞气慷慨,声泪俱下。敦大怒曰:“尔以吾为不能杀汝邪!”导劝彬起谢。彬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复何谢!”敦曰:“脚痛孰若颈痛?”彬殊无惧容。

导后料检中书故事,乃见表,执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初,敦闻甘卓起兵,大惧。卓兄子卬为敦参军,敦遣卬归说卓使旋军。卓虽慕忠义,性多疑少决,闻周、戴死,流涕谓卬曰:“吾之所忧,正为今日。若径据武昌,敦势逼,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不如更思后图。吾据敦上流,敦亦未敢遽危社稷也。”即命旋军。乐道融曰:“今分兵断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众自然离散,可一战擒也。将军起义兵而中止,窃为将军不取也。”卓不从。道融忧愤而卒。卓本宽和,忽更强塞,径还襄阳,意气骚扰,识者知其将死矣。

敦改易百官及诸军镇,惟意所欲。将还武昌,谢鲲曰:“公若朝天子,使君臣释然,则物情皆悦服矣。”敦竟不朝而去。四月,还武昌。

敦兵陷长沙,湘州刺史谯王氶死之。

魏乂等攻湘州百日,拔之,执谯王氶。杀虞悝,子弟对之号泣,悝曰:“人生会当有死,今阖门为忠义之鬼,

晋元帝让王敦的兄弟王彬去慰劳王敦。王彬平素与周交情很好,他先去哭吊周,然后去见王敦。王敦对他面色凄惨感到奇怪,问他原因。王彬说:“刚才去哭吊周伯仁,情不自禁。”王敦大怒说:“周伯仁自己招致杀戮,而且把你当作普通人看待,你为什么悲哀并哭吊他?”王彬勃然发怒,数落王敦道:“兄长你违抗君命犯上作乱,杀害忠良,图谋不轨,已降祸到自家门户了!”语气慷慨,声泪俱下。王敦大怒说:“你以为我不能杀你吗!”王导劝王彬起身谢罪。王彬说:“我的脚痛不能下拜,况且这又为何要谢罪!”王敦说:“脚痛与颈痛相比怎样?”王彬毫无惧色。

王导后来整理中书省的旧档案,才见到周的奏表,拿着它流泪说:“我虽然没有杀害周伯仁,周伯仁却因我而死,幽冥之中,有负于这位好友!”

当初,王敦听说甘卓起兵,非常恐惧。甘卓哥哥的儿子甘卬是王敦的参军,王敦派甘卬回去劝说甘卓,让他撤回军队。甘卓虽然仰慕忠义,性格却多疑少断,听说周、戴渊死去,流着泪对甘卬说:“我所忧虑的,正是今天。如果我直接占据武昌,王敦被大势所逼,必然会劫持天子以断绝天下人的期望,不如回去,再考虑后面的计策。我占据王敦的上游地区,王敦也不敢马上危害国家。”随即命令回军。乐道融说:“如今分兵切断彭泽的道路,使王敦上下不能相互救援,其士众自然会离散,可以一战擒获王敦。将军您发动正义之师却中途停止,我私下认为将军此举不可取。”甘卓没有听从。乐道融忧愤而死。甘卓原本性情宽和,忽然变得强硬死板,径直返回襄阳,神情躁动不安,有见识的人知道他快要死了。

王敦改换文武百官及各军镇守将,随心所欲。准备返回武昌,谢鲲说:“您如果朝见天子,使君臣间消释前嫌,那么众心都会心悦诚服了。”王敦最终没有朝见天子便离去。四月,返回武昌。

王敦的军队攻陷长沙,湘州刺史、谯王司马氶死去。

魏乂等攻打湘州百天才攻克,俘获了谯王司马氶。杀虞悝时,子弟对他号哭,虞悝说:“人生定有一死,今满门都是忠义之鬼,

亦复何恨!”乂以槛车载氶送武昌,主簿桓雄、书佐韩阶、从事武延毁服为僮从氶,不离左右。乂见雄姿貌举止非凡人,惮而杀之。王廙承敦旨杀氶于道,阶、延送氶丧至都,葬之而去。

五月,敦杀甘卓。

卓家人皆劝卓备敦,卓不从,悉散兵佃作。襄阳太守周虑承敦意袭杀之,传首于敦,敦以从事周抚代卓镇沔中。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帅岳牧皆出其门。以沈充、钱凤为谋主,二人所谮无不死者。

秋七月,后赵拔泰山,杀徐龛。 兖州刺史郗鉴退屯合肥。

鉴在邹山三年,有众数万。战争不息,百姓饥馑,为后赵所逼,退屯合肥。仆射纪瞻以鉴雅望清德,宜从容台阁,疏请征之,乃征拜尚书。徐、兖间诸坞多降于后赵,赵置守宰以抚之。

冬十月,后赵寇谯,祖约退屯寿春。

祖逖既卒,后赵屡寇河南,拔襄城、城父,围谯。祖约不能御,退屯寿春。后赵遂取陈留,梁、郑之间复骚然矣。

闰十一月,帝崩。司空导受遗诏辅政。太子绍即位。

帝恭俭有余而明断不足,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竟以忧愤成疾而崩。太子即位,尊所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后赵右长史张宾卒。

还有什么遗憾!”魏乂用槛车载着司马氶解送到武昌,主簿桓雄、书佐韩阶、从事武延除去官服而充当僮仆跟随司马氶,不离左右。魏乂见到桓雄相貌举止不同凡人,心中忌惮而杀了他。王廙禀承王敦旨意在半道上杀死了司马氶,韩阶、武延为司马氶送丧到京都,安葬后离去。

五月,王敦杀死甘卓。

甘卓的家人都劝说甘卓防备王敦,但甘卓没有听从,将兵众全部遣散去做佃农。襄阳太守周虑禀承王敦的旨意袭击并杀死了甘卓,将甘卓的首级传送给王敦,王敦任命从事周抚代替甘卓镇守沔中。王敦得志之后,暴虐傲慢更加厉害,四方贡献的财物大多送进他的府中,将帅以及一方长官全都出自他的门下。他让沈充、钱凤担任主要谋士,这两个人所诬陷的人没有不死的。

秋七月,后赵攻克泰山,杀死徐龛。 兖州刺史郗鉴退驻合肥。

郗鉴在邹山三年,有士众数万人。因战争不断,百姓饥荒,又被后赵逼迫,便退驻合肥。仆射纪瞻认为郗鉴德高望重,应该在朝廷中施展才能,便上疏请求征召他,于是征召并拜授郗鉴为尚书。徐州、兖州一带的各坞堡大多投降后赵,后赵设置官员以安抚他们。

冬十月,后赵侵犯谯,祖约退驻寿春。

祖逖死后,后赵屡次侵犯河南,攻克襄城、城父,包围谯。祖约不能抵挡,退驻寿春。后赵便攻取陈留,梁、郑一带又骚动不安了。

闰十一月,晋元帝驾崩。司空王导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太子司马绍即位。

晋元帝恭俭有余而决断不足,所以没有恢复大业却在国内发生祸乱,最终因忧愤成疾而驾崩。太子司马绍即位,尊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后赵右长史张宾去世。

宾卒,后赵王勒哭之恸,曰:“天不欲成吾事邪!何夺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为右长史。勒每与遐议,有不合,辄叹曰:“右侯舍我去,岂非酷乎!”因流涕弥日。

张茂取陇西、南安,置秦州。

癸未(323) 肃宗明皇帝太宁元年赵光初六年,后赵五年。

春正月,成寇台登,陷越嶲、汉嘉郡。 二月,葬建平陵。 三月,后赵寇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退保盱眙。

夏四月,敦移屯姑孰,自领扬州牧。以王导为司徒。

敦谋篡位,讽朝廷征己,帝手诏征之。敦移镇姑孰,屯于湖,以导为司徒,自领扬州牧。敦欲为逆,王彬谏之甚苦。敦变色,目左右,将收之。彬正色曰:“君昔岁杀兄,今又杀弟邪!”敦乃止。

宁州刺史王逊卒。

成李骧攻宁州,刺史王逊遣将军姚岳拒战,大败之,追至泸水而还。逊以岳不穷追,大怒,鞭之。怒甚,冠裂而卒。在州十四年,威行殊俗。诏除其子坚为刺史。

六月,立皇后庾氏,以庾亮为中书监。 秋七月,赵击陈安,斩之。封姚弋仲为平襄公。

赵主曜围安于陇城,安频出战,辄败。突围出奔,曜遣将军平先追,斩之。安善抚将士,与同甘苦。及死,陇上人思之,为作《壮士之歌》。氐、羌皆送任请降,以赤亭羌酋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

张宾去世,后赵王石勒哭得十分悲哀,说:“上天不想让我的事业成功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夺去了我的右侯!”程遐代替张宾任右长史。石勒每次与程遐商议事情,出现意见不合,就叹息说:“右侯舍我而去,难道不太残酷了吗!”于是终日流泪。

张茂攻取陇西、南安,设置秦州。

晋明帝

癸未(323) 晋明帝太宁元年前赵光初六年,后赵石勒五年。

春正月,成汉侵犯台登,攻陷越嶲、汉嘉郡。 二月,将晋元帝安葬在建平陵。 三月,后赵侵犯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退守盱眙。 夏四月,王敦移驻姑孰,自己兼任扬州牧。任命王导为司徒。

王敦阴谋篡夺皇位,暗示朝廷征召自己,晋明帝亲笔书写诏书征召他。王敦迁往姑孰镇守,驻扎在于湖,任命王导为司徒,自己兼任扬州牧。王敦准备叛逆篡位,王彬苦苦劝谏他。王敦变了脸色,示意左右,要拘捕王彬。王彬神色庄重地说:“您以前杀死兄长,如今又杀害弟弟吗!”王敦这才停止。

宁州刺史王逊去世。

成汉李骧攻打宁州,刺史王逊派将军姚岳迎战,大败李骧,追击到泸水后返回。王逊因为姚岳没有穷追李骧,大怒,鞭打姚岳。姚岳非常愤怒,以至冠帽破裂而死。王逊在宁州任职十四年,威仪行止不同凡俗。诏令任命他的儿子王坚为刺史。

六月,立皇后庾氏,任命庾亮为中书监。 秋七月,前赵攻打陈安,将其斩杀。封姚弋仲为平襄公。

前赵主刘曜在陇城包围陈安,陈安频繁出城交战,都战败。陈安突围出逃,刘曜派将军平先追击,斩杀陈安。陈安善于安抚将士,与他们同甘共苦。等到他死了,陇上人思念他,为他作《壮士之歌》。氐人、羌人全都送去人质请求归降,刘曜任命赤亭羌酋长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

八月,敦表江西都督郗鉴为尚书令。

帝畏王敦之逼,以鉴为外援,使镇合肥。敦忌之,表鉴为尚书令。鉴还过敦,敦与论西朝人士曰:“乐彦辅,短才耳,考其实,岂胜满武秋邪!”鉴曰:“彦辅道韵平淡,愍怀之废,柔而能正;武秋失节之士,安能拟之!”敦曰:“当是时,危机交急。”鉴曰:“丈夫当死生以之。”敦恶其言,不复见。敦党皆劝杀之,不从。鉴还台,遂与帝谋讨敦。

后赵寇青州,陷之。

石虎帅步骑四万击青州,郡县多降,遂围广固。曹嶷出降,杀之,坑其众三万。虎欲尽杀嶷众,刺史刘徵曰:“今留徵,使牧民也,无民焉牧,徵将归尔。”虎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徵,使镇广固。

赵击凉州,张茂降,赵封茂为凉王。

赵主曜自陇上西击凉州,戎卒二十八万,凉州大震。参军马岌劝张茂亲出拒战,长史氾祎请斩之。岌曰:“氾公糟粕书生,不思大计。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曜有年矣,今曜自至,远近观公此举,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陇之望,力虽不敌,势不可以不出。”茂曰:“善!”乃出屯石头。问计于参军陈珍,珍曰:“曜兵虽多,皆氐、羌乌合之众,恩信未洽,且有山东之虞,安能旷日持久,与我争河西邪!若二旬不退,珍请得弊卒数千,为明公擒之。”赵诸将争欲济河,曜曰:“吾军疲困,其实难用。今但案甲勿动,以威声震之,

八月,王敦表奏任命江西都督郗鉴为尚书令。

晋明帝害怕王敦的逼迫,把郗鉴作为外援,让他镇守合肥。王敦忌惮他,上表奏请任命郗鉴为尚书令。郗鉴返回朝廷时经过王敦处,王敦与他评论西晋人物说:“乐广才能有限,考察他的实际能力,难道能胜过满奋吗!”郗鉴说:“乐广处事风格平淡,愍怀太子被废时,他柔和而又刚正;满奋是失节之人,怎能与乐广相比!”王敦说:“在当时,危险的局势十分急迫。”郗鉴说:“大丈夫应当舍弃生命来对待它。”王敦厌恶郗鉴的言论,不再见他。王敦的同党都劝王敦杀死郗鉴,他没有听从。郗鉴回到朝廷,便与晋明帝谋划讨伐王敦。

后赵侵犯青州,将其攻陷。

石虎率四万步兵、骑兵攻打青州,各郡县大多投降,于是包围广固。曹嶷出城投降,被杀,活埋其士众三万人。石虎想全部杀死曹嶷的士众,刺史刘徵说:“如今留下我是让我治理百姓,没有百姓怎么治理,我要回去了。”于是石虎留下百姓七百人配给刘徵,派他镇守广固。

前赵攻打凉州,张茂投降,前赵封张茂为凉王。

前赵主刘曜从陇上向西攻打凉州,所率士卒达二十八万,凉州非常震恐。参军马岌劝张茂亲自出城迎战,长史氾祎请求斩杀马岌。马岌说:“氾祎是个糟粕书生,不考虑国家大计。您父子想要为朝廷诛杀刘曜已经很多年了,如今刘曜自己到来,远近的人们都在观察明公的这个举动,此时应当建立诚信、勇猛的实绩以满足秦州、陇上百姓的期望,力量虽然不相当,但是在大势上却不能不出战。”张茂说:“好!”于是出城驻扎在石头。张茂向参军陈珍询问计策,陈珍说:“刘曜的兵士虽然很多,却全是氐人、羌人等乌合之众,恩德信义没有遍及,而且有对山东石勒的顾虑,怎能旷日持久地与我们争夺黄河以西地区呢!如果刘曜二十天后仍不退走,我请求给我几千名战斗力不强的士兵,为明公擒获刘曜。”前赵将领们争相要渡过黄河,刘曜说:“我军疲惫困乏,实际上难以作战。现在只要按兵不动,用威势震慑敌人,

若出中旬,茂表不至者,吾为负卿矣。”茂寻遣使称藩,曜拜茂太师,封凉王,加九锡。

杨难敌降成,复叛,杀成将李琀、李稚。

难敌闻陈安死,大惧,请降于成,成将军李稚受其赂,遣还武都,难敌遂据险不服。稚自悔失计,亟请讨之。成主雄遣稚兄琀击之,长驱至下辨。难敌遣兵断其归路,四面攻之。琀、稚深入无继,皆为所杀。

赵封故世子胤为永安王。

初,赵主曜世子胤年十岁,长七尺五寸。既长,多力善射,骁捷如风。靳准之乱,没于黑匿郁鞠部。陈安既败,自言于郁鞠,郁鞠礼而归之。曜悲喜,谓群臣曰:“义孙,故世子也,材器过人,且涉历艰难。吾欲法周文王、汉光武,以固社稷而安义光,何如?”左光禄大夫卜泰进曰:“文王定嗣于未立之前,则可;光武以母失恩而废其子,岂足为法!向以东海为嗣,未必不如明帝也。胤文武才略,诚高绝于世,然太子孝友仁慈,亦足为承平贤主。况东宫民、神所系,岂可轻动!臣等有死而已,不敢奉诏。”曜默然。胤进曰:“父之于子,当爱之如一,今黜熙而立臣,臣何敢自安!苟以臣颇堪驱策,岂不能辅熙以承圣业乎!臣请效死于此,不敢闻命。”曜亦以熙羊后所生,时后已卒,不忍废也。泰,即胤之舅也,曜嘉其公忠,以为光禄大夫、领太子太傅;封胤永安王,都督二宫禁卫,录尚书事。命熙尽家人之礼。

如果超出十天,张茂的降表还没有送到的话,就是我辜负你们了。”张茂不久便派使者向刘曜称臣,刘曜拜授张茂为太师,封为凉王,加九锡之礼。

杨难敌投降成汉,又反叛,杀害成汉将军李琀、李稚。

杨难敌听说陈安已死,非常恐惧,请求向成汉投降,成汉将军李稚接受杨难敌的贿赂,让他返回武都,于是杨难敌占据险要地势不再归服成汉。李稚后悔自己的失策,一再请求讨伐杨难敌。成汉国主李雄派李稚的兄长李琀攻打杨难敌,长驱直入到达下辨。杨难敌派兵切断李琀的退路,四面攻打成汉军队。李琀、李稚孤军深入,没有后援,全被杀死。

前赵封原世子刘胤为永安王。

当初,前赵主刘曜的世子刘胤年方十岁,身高七尺五寸。长大后,力大善射,骁勇敏捷如风一般。靳准作乱时,刘胤隐匿身世,藏身在匈奴黑匿郁鞠部。陈安战败后,刘胤自己向郁鞠讲明身世,郁鞠以礼相待并送他回国。刘曜悲喜交加,对群臣说:“义孙是原来的世子,才能器度出众,又历经艰难困苦。我想效法周文王、汉光武帝,为巩固社稷另外安置义光,怎么样?”左光禄大夫卜泰进谏说:“周文王在没有立太子前选定继位人,则是可以的;光武帝因母亲失宠而废黜其子,哪里值得去效法!从前将东海王刘熙立为太子,未必就不如光武帝所立的明帝。刘胤的文才武略确实举世无双,但太子的孝悌友爱、仁慈宽厚也足以成为承袭太平的贤明君主。况且东宫太子与百姓、神灵相关联,怎能轻易改动!我们只有一死而已,不敢尊奉诏令。”刘曜默然无语。刘胤进言说:“父亲对于儿子们,应爱之如一,如今废刘熙而立我,我怎能自安!如果觉得我还可以使唤,难道不能辅佐刘熙去继承神圣的事业吗!我请求立即死在这里,不敢从命。”刘曜也因刘熙是羊皇后所生,当时羊皇后已死,所以不忍废黜刘熙。卜泰,就是刘胤的舅舅,刘曜为嘉奖卜泰的忠诚无私,任命他为光禄大夫、兼太子太傅;封刘胤为永安王,都督两宫的禁卫军,录尚书事。命刘熙全都以自家人的礼仪对待刘胤。

赵凉王张茂城姑臧。

茂大城姑臧,修灵钧台。别驾吴绍谏曰:“明公所以修城筑台者,盖惩既往之患耳。愚以为苟恩未洽于人心,虽处层台,亦无所益,适足以疑群下之志,示怯弱之形尔。”茂曰:“亡兄一旦失身于物,岂无忠臣义士欲尽节者哉!顾祸生不意,虽有智勇无所施耳。王公设险,勇夫重闭,古之道也。”卒为之。

冬十一月,敦以王含督江西军。

初,敦从子允之方总角,敦爱其聪警,常以自随。敦尝夜饮,允之辞醉先卧。敦与钱凤谋为逆,允之悉闻其言,即于卧处大吐,衣面并污。凤出,敦果照视,见允之卧于吐中,不复疑之。会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归省,悉以其谋白舒。舒与王导俱启帝,阴为之备。敦欲强其宗族,故徙含督江西,以舒、彬为荆、江刺史。

甲申(324) 二年赵光初七年,后赵六年。

春正月,敦杀其从事周嵩、周莚及会稽内史周札。

札一门五侯,宗族强盛,王敦忌之。嵩以兄之死,心常愤愤,敦恶之。会道士李脱以妖术惑众,敦诬嵩及札兄子莚与脱谋不轨,杀之。遣沈充袭会稽,札拒战而死。

后赵陷东莞、东海。攻赵河南,斩其守将。

自是二赵构隙,日相攻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

前赵凉王张茂整修姑臧城。

张茂大规模整修姑臧城,修建灵均台。别驾吴绍劝谏说:“明公之所以修城筑台,大概是为了纠正以往所遭遇的忧患。我认为如果恩泽没有遍及人心,即使身居多层高台上,也没有什么好处,只能够使众臣对自己的志向产生疑惑,显示出怯弱的形态。”张茂说:“亡兄张寔突然死于非命,难道没有忠臣义士想为他效死尽节的吗!不过灾祸发生在意想不到之时,即使智勇双全也无法施展罢了。王公设置险阻,勇士多设关隘,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最终仍继续修建。

冬十一月,王敦任命王含都督江西军事。

当初,王敦的侄子王允之正值童年,王敦喜爱他的聪明机警,常常让他跟随自己。王敦曾经夜间饮酒,王允之以喝醉为由先睡下。王敦与钱凤谋划叛乱之事,王允之全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立即在躺着的地方大吐,衣服、脸上全都沾上了污秽。钱凤出去后,王敦果然点灯察看,见王允之醉卧在污物中,就不再怀疑他。恰巧赶上王允之的父亲王舒被任命为廷尉,王允之请求回家探视,就把王敦的阴谋全部告诉了王舒。王舒与王导一同向晋明帝禀报,暗中做好准备。王敦想加强其宗族的势力,所以调王含都督江西军事,任命王舒、王彬为荆州、江州刺史。

甲申(324) 晋明帝太宁二年前赵光初七年,后赵石勒六年。

春正月,王敦杀死从事周嵩、周莚及会稽内史周札。

周札一家有五位侯,宗族势力强盛,王敦对此很忌惮。周嵩因为兄长周之死,心中常常愤愤不平,王敦很厌恶他。恰巧有个道士李脱用妖术蛊惑人心,王敦便诬陷周嵩及周札哥哥的儿子周莚与李脱图谋不轨,杀死了他们。王敦派沈充袭击会稽,周札抵抗战死。

后赵攻陷东莞、东海。攻打前赵河南郡,斩杀其守将。

从此前赵、后赵结怨,天天互相攻战劫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

成主雄立其兄子班为太子。

成主雄,后任氏无子,有妾子十余人,雄立其兄荡之子班为太子,使任后母之。群臣请立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统,有奇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太傅骧谏曰:“先王立嗣必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也。宋宣公、吴余祭,足以观矣!”雄不听。退而流涕曰:“乱自此始矣!”班为人谦恭下士,动遵礼法,雄每有大议,辄令豫之。

夏五月,赵凉王张茂卒,世子骏嗣。

茂疾病,执骏手泣曰:“吾家世以孝友忠顺著称,晋室虽微,汝奉承之,不可失也。”且下令曰:“吾官非王命,苟以集事。死之日,当以白帢入棺,勿以朝服敛。”及卒,赵以骏为凉州牧、凉王。

六月,加司徒导大都督、扬州刺史,督诸军讨敦,敦复反。秋七月,至江宁,帝亲征,破之。敦死,众溃,其党钱凤、沈充伏诛。

敦无子,养兄含子应为嗣。至是疾甚,矫诏拜为武卫将军以自副。钱凤曰:“脱有不讳,便当以后事付应邪?”敦曰:“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为。且应年少,岂堪大事!我死之后,释兵归朝,保全门户,上计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也。”凤谓其党曰:“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与沈充定谋。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

成汉国主李雄立哥哥的儿子李班为太子。

成汉国主李雄的皇后任氏没有儿子,有妾妃所生的儿子十多个,李雄立哥哥李荡的儿子李班为太子,让任皇后做李班的养母。大臣们请求立李雄自己的儿子,李雄说:“我的哥哥是先帝的嫡系后裔,有奇才和大功,事业将要成功时却过早去世,朕常常悼念他。而且李班仁孝好学,一定能继承先祖的功业。”太傅李骧劝谏说:“先王立继承人一定立自己儿子的原因,就是为了明确固定的名分而防止篡夺皇位。宋宣公、吴国余祭的例子就足以看出其作用了!”李雄没有听从。李骧退下后流泪说:“祸乱从现在开始了!”李班为人谦恭,礼贤下士,一举一动都遵守礼法,李雄每次有重大决策,都让李班参与。

夏五月,前赵的凉王张茂去世,世子张骏继位。

张茂病重,拉着张骏的手哭泣说:“我家世代以孝敬友爱、忠诚顺从著称,晋室虽然衰微,但你要尊奉晋王室,不可缺失。”又下令说:“我的官职不是朝廷任命,只是为顺应事变而苟且自任。我死的那天,应当头戴白色便帽入棺,不要用朝服殡殓。”等到张茂去世后,前赵任命张骏为凉州牧、凉王。

六月,加授司徒王导大都督、扬州刺史,都督各军讨伐王敦,王敦再次反叛。秋七月,到达江宁,晋明帝亲自出征,打败王敦军队。王敦死去,其部众溃散,党羽钱凤、沈充被诛杀。

王敦没有儿子,收养哥哥王含的儿子王应做继承人。到此时病重,便伪造诏令任命王应为武卫将军,让他辅佐自己。钱凤说:“假如您发生不幸,就应当把身后事托付给王应吗?”王敦说:“不平常的事情,不是平常人所能办的。况且王应年纪轻轻,怎能胜任大事!我死之后,遣散兵众归顺朝廷,以保全家族门户,是上策;退回武昌,聚集兵力自守,向朝廷贡献物品无所缺废,是中策;趁我还活着时,出动全部兵力顺江而下攻打京城,以期望侥幸获胜,是下策。”钱风对其党羽说:“王公的下策,才是上策。”于是与沈充定下计谋。又由于值宿守卫的士卒还很多,就奏令每三班休息两班。

帝亲任中书令温峤,敦恶之,请为左司马。峤乃缪为勤敬,综其府事,时进密谋以附其欲。深结钱凤,为之声誉,每曰:“钱世仪精神满腹。”峤素有藻鉴之名,凤甚悦,深与结好。会丹阳尹缺,峤言于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选。”敦然之,问:“谁可者?”峤荐钱凤,凤亦推峤,峤伪辞;敦不听,遂表用之,使觇伺朝廷。峤恐既去而凤于后间之,因敦饯别,起行酒,至凤,凤未及饮,峤佯醉,以手版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敦以为醉,两释之。峤与敦别,涕泗横流,出阁复入者再三。行后,凤谓敦曰:“峤于朝廷甚密,而与庾亮深交,未可信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何得便尔相谗!”峤至建康,尽以敦逆谋告帝,与亮画计讨之。敦闻之,大怒,曰:“吾乃为小物所欺!”与王导书曰:“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当募人生致之,自拔其舌。”

帝加导大都督、领扬州刺史,使峤与将军卞敦、应詹、郗鉴分督诸军。鉴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等入卫。帝屯于中堂。导闻敦疾笃,帅子弟为之发哀,众以为敦信死,咸有奋志。于是尚书腾诏下敦府曰:“敦辄立兄息以自承代,不由王命。顽凶相奖,志窥神器。天不长奸,敦以陨毙,凤复煽逆。今遣司徒导等讨之。诸为敦所授用者,一无所问。敦之将士,从敦弥年,违离家室,朕甚愍之。其单丁遣归,终身不调;余皆与假三年,休讫还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番。”

晋明帝亲近信任中书令温峤,王敦厌恶他,奏请任命他为左司马。温峤便假装勤勉恭敬,治理王敦府事,不时进献一些秘密计谋以迎合王敦的心意。与钱凤结下深交,为他制造声誉,经常说:“钱凤全身充满活力。”温峤一向有善于品评与鉴别人才的名声,钱凤非常高兴,尽力与温峤结好。恰巧丹阳尹的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京尹是咽喉要职,您应当亲自挑选人才出任。”王敦认为很对,问他:“谁可以出任?”温峤推荐钱凤,钱凤也推荐温峤,温峤假装推辞;王敦没有听从,于是上表奏请任命温峤,让温峤窥视朝廷动向。温峤担心离去后钱凤在背后离间他,趁王敦为他饯行时,起身逐个敬酒,到钱凤面前,钱凤还没来得及喝,温峤假装喝醉,用手版击落钱凤的头巾,脸色一变说:“钱凤是什么人,我温峤敬酒却敢不喝!”王敦认为他醉了,把双方劝解开。温峤与王敦告别时,涕泪横流,一次次地出屋后又进来。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与朝廷关系非常密切,而且与庾亮交情深厚,不可信任。”王敦说:“温峤昨天喝醉了,对你稍有失敬,怎能立刻就诋毁他呢!”温峤到达建康,将王敦反叛的阴谋全部禀报晋明帝,与庾亮谋划讨伐王敦。王敦听说此事非常愤怒,说:“我竟然被这小子欺骗!”给王导写信说:“温峤离开只几天,竟做出这种事!应当找人活捉他来,我亲自拔掉他的舌头。”

晋明帝加授王导大都督、兼扬州刺史,派温峤与将军卞敦、应詹、郗鉴分别都督各军。郗鉴请求征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等入京护卫。晋明帝在中堂驻军。王导听说王敦病重,率子弟为他发丧,众人以为王敦确实死了,都有了斗志。于是尚书传送诏令到王敦府上说:“王敦擅立兄长的儿子承袭自己的官职,而不由君王任命。凶顽之徒相互奖掖,志在窥视君位。上天不助长奸人,王敦因而毙命,钱凤又煽动叛逆。如今派司徒王导等讨伐他们。各位被王敦所任用的人,一律不再过问。王敦的将士跟随王敦多年,远离家室,朕非常怜悯他们。那些独生子都遣返回家,终身不征调;其余的人都放三年假,休假期满返回朝廷后,将与宿卫的士卒一样,每三班休息两班。”

敦见诏,甚怒,而病转笃。将举兵,使郭璞筮之,璞曰:“无成。”敦素疑璞助峤,又问:“吾寿几何?”璞曰:“明公起事,祸必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敦大怒曰:“卿寿几何?”曰:“命尽今日日中。”敦乃收璞,斩之。而使王含、钱凤、邓岳、周抚等帅众向京师。凤问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但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

七月,含水陆五万,奄至江宁南岸,人情恟惧。峤烧朱雀桁以挫其锋。帝欲亲将兵击之,闻桥已绝,大怒。峤曰:“今宿卫寡弱,征兵未至,若贼豕突,社稷且恐不保,何爱一桥乎!”司徒导遗含书曰:“承大将军已不讳。兄此举,谓可如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徒,心思外济。今则不然。大将军来屯于湖,渐失人心。临终之日,委重安期。诸有耳者,皆知将为禅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兴,遗爱在民;圣主聪明,德洽朝野。兄乃欲妄萌逆节,凡在人臣,谁不愤叹!导门户大小受国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矣!”含不答。

或以为“含、凤众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军势未成,大驾自出拒战”。郗鉴曰:“群逆纵逸,势不可当;可以谋屈,难以力竞。且含等号令不一,抄盗相寻。旷日持久,必启义士之心。今决胜负于一朝,万一蹉跌,虽有申胥之徒,何补既往哉!”

王敦见到诏令,非常愤怒,而病情转重。王敦准备起兵,让郭璞占卜,郭璞说:“不能成功。”王敦一向怀疑郭璞帮助温峤,又问:“我的寿命多少?”郭璞说:“明公起兵的话,灾祸不久必定降临;如果留在武昌,寿命长不可测。”王敦大怒说:“你寿命多少?”郭璞说:“今天正午命丧。”王敦便拘捕郭璞,将他斩杀。并派王含、钱凤、邓岳、周抚等人率兵向京师进发。钱凤问道:“事成之日,把天子怎么处置?”王敦说:“还没有在南郊祭天,怎么能称天子!只管出动你全部兵力,保护东海王和裴妃而已。”

七月,王含率水陆五万人突然来到江宁秦淮河南岸,京城人心惶恐不安。温峤烧毁朱雀桥以挫伤敌军锐气。晋明帝想亲自率兵攻打王含,听说桥已毁坏,非常愤怒。温峤说:“如今宿卫的士卒人少兵弱,征召的士兵没有来到,如果敌军窜入,国家尚且担心保不住,为什么又爱惜一座桥呢!”司徒王导送给王含一封信说:“听说大将军王敦已遇不幸。兄长这种举动,是认为能做成前些年大将军做的事情吗?当年奸臣乱朝,人心不安,像我这样的人,也心存投外自救之念。如今则不一样。大将军王敦前来驻军于湖,渐渐失去人心。临终之日,把重任委托给王应。各位听说此事的人,都知道将要进行禅让,不是身为人臣所应做的事。先帝中兴祖业,将恩惠留给百姓;当今圣主聪慧贤明,恩德遍及朝野。兄长竟想要狂妄地启衅作乱,凡是身为人臣的,谁不愤慨叹息!王导一家老小蒙受国家厚恩,今日之事,我明目张胆地出任六军统帅,宁肯做忠臣而死,也不做无赖而生!”王含没有答复。

有人认为“王含、钱凤的军队人数和战斗力都要强出百倍,苑城既小又不坚固,应当趁敌军没有形成优势时,皇帝大驾亲自出城迎战”。郗鉴说:“逆臣们放纵恣肆,势不可挡;可以用计谋使敌人屈服,难以凭力量取胜。况且王含等人号令不一,劫掠不断。旷日持久,必定开启义士的心志。如今一朝决胜负,万一出现闪失,即使有舍命救楚的申包胥那样的人,对既成之事又能有什么补益呢!”

帝乃帅诸军出屯南皇堂。夜,募壮士,遣将军段秀等帅千人渡水,掩其未备。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秀,匹䃅弟也。敦闻含败,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世事去矣!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乃谓应曰:“我死,汝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敦寻卒,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埋于厅事中,日夜纵酒淫乐。

帝使人说沈充,许以为司空。充不奉诏,遂举兵与含合。司马顾飏说充曰:“今举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锋摧气沮,持久必败。若决破栅塘,因湖水以灌京邑,纵舟师以攻之,上策也;藉初至之锐,并东、西军之力,十道俱进,众寡过倍,理必摧陷,中策也;转祸为福,召钱凤计事,因斩之以降,下策也。”充不能用。

刘遐、苏峻等帅精卒万人至,击充、凤,大破之。寻阳大守周光帅千余人赴敦求见,应辞以疾。光退见其兄抚曰:“王公已死,兄何为与钱凤作贼!”众皆愕然。含等遂烧营夜遁,明日帝还宫。含欲奔荆州,应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归也。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邪!”含不从,遂奔荆州。王舒遣军迎之,沉其父子于江。王彬闻应当来,密具舟待之;不至,深以为恨。周光斩凤,诣阙自赎。充为故将吴儒所杀,传首建康。敦党悉平。

晋明帝于是率各军出城驻扎在南皇堂。夜晚,招募精壮士卒,派将军段秀等率一千人渡过秦淮河,攻其不备。清晨,在越城与敌交战,大败敌军。段秀是段匹䃅的弟弟。王敦听说王含战败,非常愤怒地说:“我的哥哥不过是个老奴婢而已。门户衰败,大事完了!我将尽力而行。”于是用力起身,因气力困乏,只得又躺下。王敦于是对王应说:“我死后,你就立即即帝位,先设立朝廷文武百官,然后再安排丧事。”王敦不久去世,王应秘不发丧,用草席裹尸,在外边涂上蜡,埋在议事厅中,日夜纵酒淫乐。

晋明帝派人游说沈充,许诺任命他为司空。沈充不遵诏令,于是起兵与王含会合。司马顾飏劝说沈充道:“如今起事,而天子已扼制咽喉,锐气受挫士气衰落,时间久了必定失败。如果掘开用栅栏围住的湖塘,用湖水灌没京城,用水军攻打敌军,这是上策;凭借初到时的锐气,合并东、西军的力量,十路同进,我众敌寡,悬殊超过一倍,按理必定能摧毁攻克敌军,这是中策;转祸为福,召钱凤前来议事,趁机斩杀钱凤,归降朝廷,这是下策。”沈充没能采用其建议。

刘遐、苏峻等率精兵一万人到达,攻打沈充、钱凤,大败敌军。寻阳太守周光率一千多人赶赴王敦处请求召见,王应以王敦患病推辞。周光退下后见到兄长周抚说:“王公已死,兄长为什么与钱凤一起当贼寇呢!”众人都很惊愕。于是王含等人便烧毁营寨趁夜逃走,第二天晋明帝返回宫中。王含想逃往荆州,王应说:“不如去江州。”王含说:“大将军王敦平素与江州的王彬关系怎么样,你想投奔他?”王应说:“这就是投奔他合适的原因。江州的王彬在别人强盛时,能够坚持不同意见,这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如今看到我们遭受困厄,一定会产生恻隐之心。荆州的王舒循规蹈矩,怎能超出常规行事呢!”王含没有听从,便逃奔荆州。王舒派军队迎接,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底。王彬听说王应将来,秘密准备好船只等待他们;王应没有到,王彬深感遗憾。周光斩杀钱凤,自己到朝廷赎罪。沈充被旧部将吴儒所杀,首级被传送到建康。王敦的同党全部被平定。

有司发敦瘗,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充首同悬于南桁。郗鉴曰:“前朝诛杨骏等,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臣以为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敦家收葬。”帝许之。导等皆以讨敦功受封赏。有司奏:“王彬等当除名。”诏曰:“司徒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皆其近亲乎!”悉无所问。

有诏:“敦纲纪除名,参佐禁锢。”温峤上疏曰:“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处其朝者,恒惧危亡,原其私心,岂遑安处!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谓宜施之宽贷。”郗鉴以为先王立君臣之教,贵于伏节死义。王敦佐吏虽多逼迫,然进不能止其逆谋,退不能脱身远遁,准之前训,宜加义责。帝卒从峤议。

代王贺傉徙居东木根山。

是岁,贺傉始亲国政,以诸部多未服,乃筑城于东木根山,徙居之。

乙酉(325) 三年赵光初八年,后赵七年。

春二月,赠故谯王氶、戴渊、周等官有差。

诏故谯王氶、戴渊、周及甘卓、虞望、郭璞等赠官有差。周札故吏为札讼冤,尚书卞壸议以为:“札开门延寇,不当赠谥。”王导以为:“往年之事,敦奸逆未彰,自臣等有识以上,皆所未悟,与札无异。既悟其奸,札便以身许国,寻取枭夷。臣谓宜与周、戴同例。”郗鉴以为:“周、戴死节,

朝廷有关部门挖开王敦的坟冢,焚毁其衣冠,摆成跪姿斩首,与沈充的首级一同悬挂在南桁。郗鉴说:“以前朝廷诛杀杨骏等人,都是先处以官府的极刑,然后听任私人殡葬。我认为在上应施以君王的刑戮,在下要体现私人的情义,应听任王敦家人收葬其尸体。”晋明帝准许。王导等人都因讨伐王敦有功而受封赏。有关部门奏报:“王彬等人应当除名削职。”晋明帝下诏说:“司徒王导大义灭亲,尚且还要世世代代宽宥他,何况王彬等全都是王导的近亲呢!”全都没有问罪。

有诏令说:“王敦的重要党羽除名削职,参佐僚属终身禁锢不用。”温峤上疏说:“王敦刚愎不仁,残忍杀戮。身处其幕府中的人,始终畏惧危亡,推究他们的内心,怎么可能泰然处之!确实是帮凶或诱导其作乱的人,自然应当依据刑典正法;如果是被迫沦为奸党的人,我认应该宽赦他们。”郗鉴认为先王设立君臣间的礼教,贵在严守节操,舍生取义。王敦的参佐属吏虽然大多受到逼迫,然而进不能制止王敦的叛逆阴谋,退不能脱身远远地逃离,按照从前的典训,应该按君臣大义加以责罚。晋明帝最终采纳了温峤的意见。

代王拓跋贺傉迁居东木根山。

这一年,拓跋贺傉开始亲理朝政,由于各部大多没有归服,于是在东木根山修筑城堡,迁居到那里。

乙酉(325) 晋明帝太宁三年前赵光初八年,后赵石勒七年。

春二月,追赠原谯王司马氶、戴渊、周等人不同的官衔。

晋明帝诏令对原谯王司马氶、戴渊、周及甘卓、虞望、郭璞等人追赠不同的官衔。周札的旧属吏为周札诉冤,尚书卞壸评议认为:“周札打开城门接纳贼寇,不应当追赠谥号。”王导认为:“往年的事,王敦的奸逆行为尚不明显,从我们这些有识之士开始,全都没有觉察,与周札没有什么不同。等到已经觉察王敦的奸逆后,周札便以身报国,不久遭到诛杀。我认为应该将他与周、戴渊同等对待。”郗鉴认为:“周、戴渊为节操而死,

周札延寇,事异赏均,何以劝沮!如司徒议,则谯王、周、戴皆应受责,何赠谥之有!今三臣既褒,则札宜贬明矣。”导曰:“札与谯王、周、戴,虽所见有异同,皆人臣之节也。”鉴曰:“敦之逆谋,履霜日久,若以往年之举,义同桓、文,则先帝可为幽、厉邪!”然卒用导议。

许昌叛,降后赵。 立子衍为皇太子。 夏五月,以陶侃都督荆、湘等州军事。

侃复镇荆州,士女相庆。侃性聪敏恭勤,终日敛膝危坐,军府众事,检摄无遗,未尝少闲。常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以谈戏废事者,命取其酒器、蒲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将吏则加鞭扑,曰:“樗蒲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益实用。君子当正其威仪,何有蓬头、跣足,自谓宏达邪!”有奉馈者,必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参倍;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馈。尝出游,见人持一把未熟稻,侃问:“用此何为?”人云:“行道所见,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戏贱人稻!”执而鞭之。是以百姓勤于农作,家给人足。尝造船,其木屑竹头,侃皆令籍而掌之,人咸不解。后正会,积雪始晴,厅事前犹湿,乃以木屑布地。及桓温伐蜀,又以所贮竹头作丁装船。其综理微密,皆此类也。

周札接纳贼寇,事情不同而赏赐相等,用什么去劝善惩恶!照司徒的说法,谯王、周、戴渊都应受责罚,有什么理由追赠谥号!如今三位大臣已受褒奖,那么周札应该被贬罚就明了了。”王导说:“周札与谯王、周、戴渊,虽然表现有所不同,却都遵守人臣的节操。”郗鉴说:“王敦的叛逆阴谋,策划已久,如果将王敦往年的做法在道义上与齐桓公、晋文公相提并论,那么先帝不就成了周幽王、周厉王了吗!”然而最终采用了王导的意见。

许昌叛变,投降后赵。 晋明帝立儿子司马衍为皇太子。夏五月,任命陶侃都督荆州、湘州等州军事。

陶侃再次镇守荆州,百姓相互庆祝。陶侃生性聪明机敏,恭敬勤勉,终日收拢双膝,正襟危坐,对军府中的大小事务检视督察毫无遗漏,不曾休闲片刻。他经常对人说:“大禹那样的圣人,还珍惜每寸光阴,至于普通人,就应当珍惜每分光阴。怎能安逸逍遥醉生梦死,活着对时世没有益处,死后默默无闻,这是自弃啊!”属下众参佐有因谈笑嬉戏而荒废正务的,命人取来他们的酒具、赌博用具,全部投入江中,是将领、属吏的则加以鞭打,说:“樗蒲这种游戏,不过是放猪奴玩的游戏!老子、庄子崇尚浮华,不是先王可以作为典则的言论,不利于实用。君子应当端正威仪,哪有蓬头、光脚,而自以为宏达的呢!”有人进奉馈赠,陶侃一定要询问来源,如果是劳作所得,礼物虽然微薄也一定高兴,慰劳赏赐给他价值三倍的物品;如果不是正当途径得到的,就严厉训斥,退还所馈赠的物品。陶侃曾经外出巡游,看见有人手拿一把没有熟的稻子,问道:“拿这个做什么?”那个人说:“走在路上看见的,随便摘下来罢了。”陶侃大怒,说:“你既然不耕田种地,却随便糟蹋别人的稻子玩!”抓住并鞭打那个人。所以百姓都勤于种田劳作,家家充实,人人富足。陶侃曾经造船,那些木屑和竹头,他命令全部登记并掌管起来,人们都不理解。后来元旦朝会时,正逢积雪后开始放晴,议事堂前仍然潮湿,于是用木屑铺在地上。等到桓温讨伐蜀地时,又用所贮存的竹头制成隼钉装配船只。陶侃治理政务的仔细和缜密,一向如此。

后赵石生寇河南,司州降赵。赵主曜击生,大败,司、豫、徐、兖皆陷于后赵。

后赵将石生寇掠河南,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军数败,乃附于赵。赵主曜使刘岳、呼延谟围生于金墉。后赵石虎救之,败岳。击谟,斩之。曜自将救岳,虎逆战。曜军无故惊溃,遂归长安。虎擒岳,杀之。曜愤恚成疾。郭默南奔建康,李矩卒于鲁阳。于是司、豫、徐、兖之地,率皆入于后赵,以淮为境矣。

秋闰七月,帝崩,司徒导、中书令庾亮、尚书令卞壸受遗诏辅政。太子衍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称制。

右卫将军虞胤,左卫将军、南顿王宗俱为帝所亲任,典禁兵,直殿内,多聚勇士以为羽翼。王导、庾亮颇以为言,帝待之愈厚,宫门管钥,皆委之。帝寝疾,亮夜有所表,从宗求钥,宗不与,叱亮使曰:“此汝家门户邪!”亮益忿之。及帝疾笃,群臣无得进者。亮疑宗、胤有异谋,排闼入见,请黜之,帝不纳。引太宰西阳王羕、司徒导及尚书令卞壸、将军郗鉴、庾亮、陆晔、丹阳尹温峤,并受遗诏辅太子,更以亮为中书令而崩。帝明敏有机断,故能以弱制强,诛翦逆臣,克复大业。

太子即位,生五年矣。群臣进玺,导以疾不至。壸正色于朝曰:“王公非社稷之臣也!大行在殡,嗣皇未立,岂人臣辞疾之时耶!”导闻之,舆疾而至。太后临朝。以导

后赵石生侵犯黄河以南地区,司州投降前赵。前赵国主刘曜攻打石生,结果前赵大败,司州、豫州、徐州、兖州全都被后赵攻克。

后赵将军石生侵犯劫掠黄河以南地区,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的军队多次战败,于是归附前赵。前赵国主刘曜派刘岳、呼延谟将石生包围在金墉。后赵的石虎救援石生,打败刘岳。攻打呼延谟,将他斩杀。刘曜亲自率军救援刘岳,石虎迎战。刘曜的军队无缘无故惊慌溃散,于是返回长安。石虎擒获刘岳,杀了他。刘曜愤懑成疾。郭默向南逃奔建康,李矩死在了鲁阳。于是司州、豫州、徐州、兖州等地全部归于后赵,与东晋以淮河为界。

秋季,闰七月,晋明帝去世,司徒王导、中书令庾亮、尚书令卞壸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太子司马衍即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听政。

右卫将军虞胤,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都是晋明帝亲近信任的人,他们掌管禁军,在宫殿内值勤护卫,聚集许多勇士作为羽翼。王导、庾亮经常为此向晋明帝进言,晋明帝对待他们却更加优厚,宫门的锁钥,全部交给他们。晋明帝卧病不起,庾亮夜间有表上奏,向司马宗要钥匙,司马宗不给,呵叱庾亮派来的人说:“这里是你家的门户吗!”庾亮更加愤恨他。等到晋明帝病重,大臣们都无人能进见。庾亮怀疑司马宗、虞胤另有所谋,推门入宫进见晋明帝,请求罢黜他们,晋明帝没有采纳。晋明帝延请太宰西阳王司马羕、司徒王导以及尚书令卞壸、将军郗鉴、庾亮、陆晔、丹阳尹温峤,一同接受遗诏辅佐太子,改任庾亮为中书令后驾崩。晋明帝明智机敏,有决断力,所以能以弱制强,剪除叛臣,光复大业。

太子即帝位,年仅五岁。大臣们进献国玺,王导因病没有到来。卞壸在朝上正色说道:“王公不是国家重臣!先帝灵柩还停放着,继位的皇帝还没有登基,难道是人臣以病推辞不到的时候吗!”王导听说后,抱病坐车赶到。皇太后临朝听政。任命王导

录尚书事,与亮、壸参辅朝政,然大要皆决于亮。尚书召乐谟为郡中正,庾怡为廷尉评。谟,广之子;怡,珉族子也,各称父命不就。壸曰:“人非无父而生,职非无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职必有悔。若父各私其子,则王者无民,而君臣之道废矣。广、珉受宠圣世,身非己有,况后嗣哉!”谟、怡不得已就职。

葬武平陵。 冬十一月朔,日食。 十二月,段辽弑其君牙而自立。

段氏自务勿尘以来,日益强盛,其地西接渔阳,东界辽水,所统胡、晋三万余户,控弦四五万骑。末柸卒,子牙代立,至是疾陆眷之孙辽攻牙,杀而代之。

代王贺傉卒,弟纥那嗣。

丙戌(326) 显宗成皇帝咸和元年赵光初九年,后赵八年。

夏四月,后赵石生寇汝南,执内史祖济。 六月,以郗鉴为徐州刺史。

司徒导称疾不朝,而私送郗鉴。卞壸奏:“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请免官。”虽事寝不行,举朝惮之。壸俭素廉洁,裁断切直,当官干实,性不弘裕,不肯苟同时好,故为诸名士所少。阮孚谓曰:“卿常无闲泰,如含瓦石,不亦劳乎!”壸曰:“诸君子以道德恢弘,风流相尚,执鄙吝者,非壸而谁!”时贵游子弟多慕王澄、谢鲲为放达,壸厉色于朝曰:

录尚书事,与庾亮、卞壸辅佐朝政,然而关键事务全都由庾亮决定。尚书征召乐谟为郡中正,庾怡为廷尉评。乐谟是乐广的儿子,庾怡是庾珉同族兄弟的儿子,二人各以尊父命为由不上任。卞壸说:“人不是没有父亲而出生的,职位不是没有事而设立的;有父亲一定会有父亲的指令,身居官位一定要忧虑费心。如果父亲各自把儿子作为私有财产,那么君王就没有百姓了,而君臣之道也就废弃了。乐广、庾珉在圣朝受到宠信,身体不是自己所有,何况他们的后代呢!”乐谟、庾怡不得已而赴任。

将晋明帝安葬在武平陵。 冬十一月初一,发生日食。十二月,段辽杀死其君王段牙而自立为王。

段氏自从段务勿尘以来,日益强盛,其辖地西接渔阳,东以辽水为界,所统领的胡人、晋人有三万多户,能拉弓放箭的骑兵四五万人。段末柸去世,他的儿子段牙继位,到此时段疾陆眷的孙子段辽攻打段牙,杀死段牙并取而代之。

代王拓跋贺傉去世,他的弟弟拓跋纥那继位。

晋成帝

丙戌(326) 晋成帝咸和元年前赵光初九年,后赵石勒八年。

夏四月,后赵石生侵犯汝南,抓获汝南内史祖济。 六月,任命郗鉴为徐州刺史。

司徒王导称病不去上朝,却私下为郗鉴送行。卞壸上奏说:“王导徇私枉法,没有做大臣的节操,请免除他的官职。”虽然此事被搁下没有实行,但是满朝文武大臣都害怕卞壸。卞壸俭朴廉洁,裁断事情准确直率,为官干练实在,性格并不宽容,不肯随便趋同世俗的喜好,所以受到名士们的贬责。阮孚对他说:“您常常没有闲暇舒适的时候,好像含着瓦石,不是太劳累了吗!”卞壸说:“各位君子以道德恢弘博大,为人风流倜傥而相互崇尚,那么去做鄙陋狭隘之事的人,不是我是谁呢!”当时贵族游闲子弟大多仰慕王澄、谢鲲行为放达,卞壸在朝上面色严厉地说:

“悖礼伤教,罪莫大焉;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推之,导及庾亮不听,乃止。

秋八月,以温峤为都督江州军事,王舒为会稽内史。

初,王导以宽和得众。及庾亮用事,任法裁物,颇失人心。祖约自以名辈不后郗、卞,而不豫顾命。遗诏褒进大臣,又不及约与陶侃,二人皆疑亮删之。历阳内史苏峻有功于国,威望渐著,卒锐器精,有轻朝廷之志。招纳亡命,众力日多,皆仰食县官,稍不如意,辄肆忿言。亮既疑峻、约,又畏侃之得众,乃以峤镇武昌,舒守会稽,以广声援,又修石头以备之。丹阳尹阮孚谓所亲曰:“江东创业尚浅,主幼,时艰,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观之,乱将作矣。”遂求出广州刺史。

冬十月,杀南顿王宗,降封西阳王羕为弋阳县王。

宗自以失职怨望,又素与苏峻善;庾亮欲诛之,宗亦欲废执政。中丞钟雅劾宗谋反,亮收杀之。降封其兄太宰西阳王羕为弋阳县王。宗,宗室近属;羕,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远近之心。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问亮曰:“常日白头公何在?”亮对以谋反伏诛。帝泣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当如何?”亮惧变色。

后赵使其世子弘守邺。

后赵王勒用程遐之谋,营邺宫,使弘镇之。石虎自以功多,无去邺之意,及修三台,迁其家室,由是怨遐。

“违背礼义损伤教化,没有比这罪过更大的了;朝廷倾覆,实在是因此而起。”想要上奏追究其罪过,王导及庾亮没有听从,于是停止。

秋八月,任命温峤为都督江州军事,王舒为会稽内史。

当初,王导因宽厚仁和赢得人心。等到庾亮主持政事,依法裁断事情,颇失人心。祖约自认为名望和辈分不在郗鉴、卞壸之下,却没能成为晋明帝的顾命大臣。遗诏中褒扬、提拔大臣,又没有提到祖约和陶侃,二人都怀疑是庾亮删掉的。历阳内史苏峻对国家有功,威望渐渐显赫,加上士兵精锐武器优良,有轻视朝廷之心。又招纳亡命徒,人数日渐增多,全都仰仗朝廷供给生活物资,稍不如意,就肆意斥骂。庾亮既怀疑苏峻、祖约,又畏惧陶侃得人心,便任命温峤镇守武昌,王舒镇守会稽,以扩大声援力量,又修筑石头城以防备他们。丹阳尹阮孚对所亲近的人说:“江东朝廷创立时间还短,君主年幼,时世艰难,庾亮年轻,德行威信都未能使人信服,在我看来,祸乱将要发生了。”于是请求出任广州刺史。

冬十月,处死南顿王司马宗,将西阳王司马羕降封为弋阳县王。

司马宗自认为不应失去官职而产生怨恨情绪,平素又与苏峻友善;庾亮想要诛杀司马宗,司马宗也想要废黜庾亮。中丞钟雅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捕杀司马宗。将他的哥哥太宰、西阳王司马羕降封为弋阳县王。司马宗是皇帝的近亲,司马羕是保育、教导过先帝的人。庾亮一夜之间将他们杀戮和废黜,因此更加失去远近众人之心。司马宗之死,晋成帝并不知道,过了许久,晋成帝问庾亮道:“平日里那个白头发老头在哪儿?”庾亮回答说因谋反被处死了。晋成帝哭泣着说:“舅父说别人是叛贼,就杀了他;别人说舅父是叛贼,应该怎么办?”庾亮恐惧变色。

后赵让世子石弘守邺城。

后赵王石勒采纳程遐的计谋,营建邺城宫室,让石弘镇守邺城。石虎自认为功劳多,没有离开邺城之意,等到修筑三台时,迁走了他的家室,因此石虎怨恨程遐。

十一月,后赵寇寿春,历阳内史苏峻击走之。

石聪攻寿春,祖约屡表请救,朝廷不为出兵。聪遂进寇阜陵。建康大震,苏峻遣其将韩晃击走之。朝议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约曰:“是弃我也!”益怀愤恚。

十二月,下邳叛,降后赵。 后赵始定九流,立秀、孝试经之制。

丁亥(327) 二年赵光初十年,后赵九年。

夏五月朔,日食。 张骏遣兵攻赵,赵击败之,遂取河南地。

骏闻赵兵为后赵所败,乃去赵官爵,复称晋大将军、凉州牧,遣辛岩等帅众数万攻赵秦州。赵遣刘胤将兵击败之,乘胜追奔,济河,拔令居,据振武。河西大骇。金城、枹罕降之,骏遂失河南之地。

征苏峻为大司农,峻与祖约举兵反。

庾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祸乱,欲下诏征之。司徒导曰:“峻必不奉诏,不若且包容之。”亮曰:“今纵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不可复制,犹七国之于汉也。”卞壸曰:“峻拥强兵,逼近京邑,路不终朝,一旦有变,易为蹉跌,宜深思之!”温峤亦累书止亮。举朝以为不可,亮皆不听。峻闻之,遣司马诣亮辞,亮不许,征为大司农,以弟逸代领部曲。峻上表辞,复不许。峻遂不应命。温峤即欲帅众下卫建康,三吴亦欲起义兵。亮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于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亮复遣使谕峻,峻曰:“台下云我欲反,

十一月,后赵侵犯寿春,历阳内史苏峻击退了敌军。

石聪攻打寿春,祖约屡次上表请求救援,朝廷不肯出兵。于是石聪便进军侵犯阜陵。建康大为震动,苏峻派部将韩晃击退了石聪。朝廷议论打算兴修涂塘,以阻止胡人侵犯,祖约说:“这是抛弃我!”更加心怀愤恨。

十二月,下邳叛变,投降后赵。 后赵开始评定九流高下,设立秀才、孝廉考试经策的制度。

丁亥(327) 晋成帝咸和二年前赵光初十年,后赵石勒九年。

夏五月初一,发生日食。 张骏派兵攻打前赵,前赵将他打败,于是夺取黄河以南地区。

张骏听说前赵军队被后赵打败,便除去前赵官爵,又称晋朝大将军、凉州牧,派辛岩等率数万士众攻打前赵的秦州。前赵派刘胤领兵将其打败,乘胜追击败逃的敌军,渡过黄河,攻克令居,占据振武。河西大为惊骇。金城、枹罕投降了前赵,于是张骏便失去了黄河以南地区。

征召苏峻为大司农,苏峻与祖约起兵反叛。

庾亮觉得苏峻在历阳终将成为祸患,想下诏征召他入朝。司徒王导说:“苏峻一定不会尊奉诏命,不如暂且容忍他。”庾亮说:“现在他纵然不从命,造成的祸害也还不大;如果再过几年,就不能再制服他,那就犹如汉代的七个诸侯国反对朝廷那样。”卞壸说:“苏峻拥有强大的兵力,逼近京城,路途用不了一个上午,一旦发生变故,就容易出差错,应当对此深思!”温峤也多次写信劝阻庾亮。满朝文武大臣都认为不可以,庾亮全都不听。苏峻听说此事,派司马到庾亮那里推辞不受,庾亮不准许,征召苏峻为大司农,让他的弟弟苏逸代领属下部众。苏峻上表推辞,又不准。于是苏峻不听从诏命。温峤想要立即率士众顺流而下保卫建康,三吴地区也要发动义军。庾亮给温峤写信说:“我对西部边境的忧虑,超过对历阳苏峻的忧虑,足下不要越过雷池一步。”庾亮又派使者晓谕苏峻,苏峻说:“您说我要造反,

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峻知祖约亦怨朝廷,乃请共讨亮。约大喜。谯国内史桓宣曰:“使君欲为雄霸,助国讨峻,则威名自举。今乃与俱反,安得久乎!”约不从,宣遂绝之。约遣兄子沛内史涣、婿许柳以兵会峻。

十二月,峻袭陷姑孰,诏庾亮督诸军讨之。宣城内史桓彝起兵赴难。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陶回言于司徒导,请“及峻未至,急断阜陵,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今不先往,而峻先至,则人心危骇,难与战矣。”导然之,庾亮不从。至是峻使其将韩晃等袭陷姑孰,取盐米,亮方悔之。京师戒严,假亮节,都督征讨诸军,使左将军司马流将兵据慈湖以拒之。宣城内史桓彝欲起兵赴朝廷,长史裨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宜且按甲以待之。彝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遂进屯芜湖。韩晃击破之,因攻宣城,彝退保广德。徐州刺史郗鉴欲帅所领赴难,诏以北寇,不许。

戊子(328) 三年赵光初十一年,后赵太和元年。

春正月,温峤以兵赴难,至寻阳。二月,尚书令、成阳公卞壸督军讨峻,战败死之。庾亮奔寻阳,峻兵犯阙。

温峤欲救建康,军于寻阳。韩晃袭司马流于慈湖。流素懦怯,将战,食炙不知口处,兵败而死。苏峻济自横江,台兵屡败。陶回谓庾亮曰:“峻知石头有重戍,必向小丹阳

我难道还能活命吗!我宁肯在山头观望廷尉,也不能从廷尉处回望山头。”苏峻知道祖约也怨恨朝廷,就请他共同讨伐庾亮。祖约非常高兴。谯国内史桓宣说:“使君想要成为盖世豪雄,就帮助国家讨伐苏峻,那么威名自然树立。如今竟与苏峻一同反叛,怎么能长久呢!”祖约没有听从,于是桓宣与祖约断绝关系。祖约派哥哥的儿子沛国内史祖涣和女婿许柳领兵与苏峻会合。

十二月,苏峻袭击攻克姑孰,东晋朝廷诏命庾亮督率各路人马讨伐苏峻。宣城内史桓彝起兵奔赴国难。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陶回向王导进言,请求“趁苏峻没有到来,迅速切断阜陵的通路,守住长江以西当利等各入江口,敌寡我众,一战便可决胜负了。如今不先行前往,而苏峻先到的话,人心就会危惧惊骇,难以与他交战了。”王导认为确实如此,庾亮却不听从。到此时苏峻派部将韩晃等袭击攻克姑孰,夺取食盐和米,庾亮方才后悔。京城戒严,授庾亮符节,都督征讨各路人马,派左将军司马流领兵据守慈湖以拒敌。宣城内史桓彝打算起兵赶赴朝廷,长史裨惠认为郡内士兵少,战斗力差,山地居民不断骚扰,应该暂且按兵不动以等待时机。桓彝面色严厉地说:“‘见到对君王无礼的人,就要像凶猛的鹰鹯追逐鸟雀一样。’如今国家危急,按道义不能安处。”于是进军驻扎芜湖。韩晃将他打败,顺势攻打宣城,桓彝退守广德。徐州刺史郗鉴想率所部奔赴国难,晋成帝下诏因为北方胡人的侵扰,没有准许。

戊子(328) 晋成帝咸和三年前赵光初十一年,后赵太和元年。

春正月,温峤领兵奔赴国难,到达寻阳。二月,尚书令、成阳公卞壸督军讨伐苏峻,战败而死。庾亮逃奔寻阳,苏峻军队入犯朝廷。

温峤打算去救援建康,驻扎在寻阳。韩晃在慈湖袭击司马流。司马流一向怯懦,将要交战时,吃烤肉不知道嘴在哪里,战败而死。苏峻从横江渡过长江,朝廷军队屡次作战失败。陶回对庾亮说:“苏峻知道石头城有重兵守卫,必定会从小丹阳

南道步来,宜伏兵邀之,可一战擒也。”亮不从。峻果如回言,而夜迷失道,无复部分。亮始悔之。朝士多遣家人入东避难,左卫将军刘超独迁妻孥入居宫内。

诏以卞壸都督大桁东诸军,及峻战于西陵,大败。峻攻青溪栅,壸又拒击之。峻因风纵火,烧台省、诸营,皆尽。壸背痈新愈,疮犹未合,力疾苦战而死,二子眕、盱随之,亦赴敌死。其母抚尸哭曰:“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恨乎!”丹阳尹羊曼、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皆战死。瞻,侃子也。亮及郭默、赵胤俱奔寻阳。将行,顾谓侍中钟雅曰:“后事深以相委。”雅曰:“栋折榱崩,谁之咎也!”

峻兵入台城,司徒导谓侍中褚翜曰:“至尊当御正殿。”翜即入,抱帝登太极前殿,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共登御床卫帝。刘超、钟雅及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峻兵既入,叱翜令下。翜呵之曰:“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峻兵不敢上殿,突入后宫,宫人皆见掠夺。驱役百官,裸剥士女。官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峻尽费之。或谓钟雅曰:“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仇,盍早为计!”雅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遁逃以求免,何以为臣!”

峻以王导有德望,犹使以本官居己之右。以祖约为太尉,峻自录尚书事。弋阳王羕诣峻,称述功德,峻复以为太宰、西阳王。

温峤闻建康不守,号恸;人有候之者,悲哭相对。庾亮至寻阳,宣太后诏,以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峤曰:“今日当以灭贼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何以示天下!”

南道步行而来,应该埋伏军队截击,可以一战擒获苏峻。”庾亮不听从。苏峻果然如同陶回所讲的那样,又因夜行时迷路,军队各部混乱。庾亮这才后悔。朝中士人大多把家人遣散到东边避难,唯独左卫将军刘超将妻子儿女迁入宫内居住。

诏命以卞壸都督大桁以东各军,与苏峻战于西陵,大败。苏峻攻打青溪栅,卞壸再次抗击。苏峻趁风势纵火,焚烧朝廷台省及各军营,全部烧光。卞壸背疮刚好,疮口还没愈合,强撑病体苦战而死,二子卞眕、卞盱跟随他,也赴敌战死。母亲抚摸着尸体痛哭说:“父亲是忠臣,儿子是孝子,还有何遗憾!”丹阳尹羊曼、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都战死。陶瞻是陶侃之子。庾亮及郭默、赵胤一同逃奔寻阳。临行,回头对侍中钟雅说:“以后的事情深深拜托了。”钟雅说:“房梁折断,屋椽崩塌,是谁的过错呢!”

苏峻军队进入台城,司徒王导对侍中褚翜说:“皇上应当在正殿。”褚翜立即进入内室,抱着晋成帝登上太极前殿,王导以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共同登上御床护卫晋成帝。刘超、钟雅以及褚翜侍立在左右,太常孔愉身穿朝服守卫宗庙。苏峻的军队进入后,喝令褚翜退下。褚翜呵斥他们说:“冠军将军苏峻前来觐见皇上,军士怎能侵犯威逼!”苏峻的军队不敢上殿,冲进后宫,宫女全都遭到掠夺。驱使奴役文武百官,剥光男女百姓的衣物。官府中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苏峻全部耗费掉。有人对钟雅说:“您的性情诚实正直,必定不被贼寇所容,何不早做打算!”钟雅说:“国家的祸乱不能匡正,君主的危难不能拯救,各自逃跑以求免祸,凭什么做人臣呢!”

苏峻因为王导德高望重,仍让他担任原职,位居自己之上。任命祖约为太尉,苏峻自己录尚书事。弋阳王司马羕到苏峻处,称述苏峻的功德,苏峻又任命他为太宰、西阳王。

温峤听说建康失守了,号啕痛哭;有人前去问候他,就一起相对悲伤哭泣。庾亮到达寻阳后,宣谕太后的诏令,任命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温峤说:“今日应当以诛灭贼寇为当务之急,没有立下功劳却先授予官职,将用什么去昭示天下!”

遂不受。峤素重亮,亮虽奔败,峤愈推奉,分兵给之。

三月,皇太后庾氏以忧崩。峻南屯于湖。 葬明穆皇后。 夏五月,温峤以陶侃入讨峻,峻迁帝于石头。郗鉴、王舒来赴难。

温峤将讨峻,而不知建康声闻。会范汪至,言:“峻政令不一,贪暴纵横,虽强易弱,宜时进讨。”峤深纳之。庾亮辟汪参护军事。与峤互相推为盟主,峤从弟充曰:“陶征西位重兵强,宜共推之。”峤乃遣督护王愆期诣荆州邀侃同赴国难。侃犹以不预顾命为恨,答曰:“吾疆埸外将,不敢越局。”峤屡说,不回,乃遣使谓曰:“仁公且守,仆当先下。”使行二日,参军毛宝闻之,说峤曰:“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假令可疑,犹当外示不觉。宜急追信改书,言必俱进。若不及,则更遣使可也。”峤从之。侃果遣督护龚登帅兵诣峤。峤有众七千,于是列上尚书,陈约、峻罪状,移告征镇,洒泣登舟。

侃复追登还。峤遗书曰:“夫军有进而无退,可增而不可减。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惟须仁公军至,便齐进耳。今乃反追军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假令此州不守,则荆楚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日。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且峻、约无道,人皆切齿。今之进讨,如石投卵;若复召兵还,是为败于几成。而或者遂谓仁公缓于讨贼,

于是没有接受官职。温峤一向看重庾亮,庾亮虽然败逃,温峤却更加推崇尊奉他,分出军队给他。

三月,皇太后庾氏因忧愁而死。苏峻向南驻扎在于湖。安葬明穆皇后。 夏五月,温峤命陶侃入京讨伐苏峻,苏峻将晋成帝迁到石头城。郗鉴、王舒前来赴国难。

温峤将要讨伐苏峻,却不知建康的消息。正好范汪到寻阳,说:“苏峻政令不一,贪婪强暴无所顾忌,虽然貌似强大,却很容易转化为弱小,应该及时进军讨伐。”温峤深表赞同。庾亮征召范汪为参护军事。庾亮与温峤互相推举对方为盟主,温峤的堂弟温充说:“征西将军陶侃职位重要兵力强大,应该共同推举他为盟主。”于是温峤便派督护王愆期到荆州邀请陶侃共赴国难。陶侃仍然因为没有参与接受晋明帝遗诏而耿耿于怀,回答说:“我是在外戍守边疆的将领,不敢超越职权范围。”温峤多次劝说,陶侃都不予答复,于是派使者对陶侃说:“明公暂且守卫,我当先行顺江而下征讨。”使者已经出发两天,参军毛宝听说此事,劝说温峤道:“军队取胜在于和同,不应有所区别。即使可疑,仍然要让外界毫无察觉。应当迅速追回信使改写书信,讲明一定要一同进军。如果来不及了,就应重新派遣使者。”温峤听从了他的意见。陶侃果然派督护龚登率军赶到温峤那里。温峤有七千士众,于是列名上呈尚书,陈述祖约、苏峻的罪状,转告各地方将领,洒泪登上战船。

陶侃又追回龚登。温峤给他写信说:“军队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可增多而不可减少。最近已向远近各地传送檄文,向贵盟府讲明,只等您的军队到达,就一同进发了。如今却反而追回军队,使远近的人们产生疑惑,成败的根由,将在于此。假使此州不保,那么荆楚将来的危险,就会比此州今日更严重。您进则成为大晋朝的忠臣,与齐桓公、晋文公的功绩等同;退则当以慈父之情,去洗刷爱子被杀的苦痛。况且苏峻、祖约叛逆无道,人人都切齿痛恨。今日进军讨伐,如同以石击卵;如果再召回军队,这是在几近成功时失败。而且有人会说您对讨伐贼寇迟缓不决,

此声难追。愿深察之!”愆期亦谓侃曰:“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公宁有容足之地乎!”侃深感悟,即戎服登舟。瞻丧至不临,兼道而进。

郗鉴在广陵,城孤粮少,逼近胡寇,人无固志。得诏书,即流涕誓众,入赴国难,将士争奋。遣将军夏侯长等间行谓峤曰:“或闻贼欲挟天子东入会稽,当先立营垒,屯据要害,既防其越逸,又断贼粮运,然后清野坚壁以待贼。贼攻城不拔,野无所掠,必自溃矣。”峤深以为然。

五月,侃至寻阳。议者谓侃欲诛亮以谢天下。亮甚惧,用峤计,诣侃拜谢。侃惊,止之曰:“庾元规乃拜陶士行邪!”亮引咎自责,侃乃释然,曰:“君侯修石头以拟老子,今日反见求邪!”遂同趣建康。戎卒四万,旌旗七百余里。峻闻之,自姑孰还。

迁帝于石头,司徒导固争,不从。帝哀泣升车,时天雨,泥泞,刘超、钟雅步侍左右,峻给马,不肯乘,而悲哀慷慨。峻恶之。峻以仓屋为帝宫,日肆丑言。超、雅与荀崧、华恒、丁潭等不离帝侧。时饥馑米贵,峻问遗,超一无所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幽厄之中,犹启帝,授《孝经》《论语》。

导密令张闿以太后诏谕三吴,使起义兵。会稽内史王舒使庾冰将兵一万,西渡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义兴太守顾众等皆应之。潭母孙氏谓潭曰:“汝当舍生取义,勿以吾老为累!”尽遣家僮从军,鬻环佩以给军费。

这个名声难以追回。希望您深深体察这一切!”王愆期也对陶侃说:“苏峻是豺狼,如果他得志了,您难道还有立足之地吗!”陶侃深深感悟,立即戎装登上战船。他儿子陶瞻的丧礼也没能参加,日夜兼行地进军。

郗鉴在广陵,城孤粮少,紧靠胡人,人心不稳。得到诏书后,立即流着泪誓师,奔赴国难,将士们奋勇争先。郗鉴派将军夏侯长等人走小路前去对温峤说:“有人听说贼寇想要挟持天子东入会稽,应当抢先建立军营壁垒,占据要害地形,既能防止贼寇逃逸,又切断了他们的粮食运送,然后坚壁清野等待贼寇。贼寇攻城不克,田野间又没有东西劫掠,必定自己溃散。”温峤深以为然。

五月,陶侃到达寻阳。人们议论说陶侃想诛杀庾亮以向天下人谢罪。庾亮非常恐惧,采用温峤的计策,前去陶侃那里拜见谢罪。陶侃大惊,制止他说:“庾亮竟然要叩拜我陶侃吗!”庾亮引咎自责,陶侃便放开心怀,说:“您修筑石头城来对付老夫,今天反倒有所求吗!”于是与庾亮、温峤同赴建康。共有四万士卒,旌旗绵延七百多里。苏峻听说后,从姑孰返回。

苏峻将晋成帝迁到石头城,司待王导力争,没有听从。晋成帝哀哭着登上车,当时天正下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步行随侍在身边,苏峻给他们马匹,他们不肯骑乘,悲哀慷慨。苏峻很厌恶他们。苏峻将仓房作为帝宫,终日口出狂言。刘超、钟雅与荀崧、华恒、丁潭等人不离晋成帝身边。当时因饥荒而米贵,苏峻慰问馈赠,刘超毫不接受,朝夕守候在晋成帝身边,更加恭敬地行臣子礼仪,虽然身处困厄之中,仍启蒙晋成帝,讲授《孝经》《论语》。

王导密令张闿用太后诏令晓谕三吴地区官民,让他们发动义军。会稽内史王舒派庾冰领一万士兵,向西渡过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义兴太守顾众等全都响应。虞潭的母亲孙氏对虞潭说:“你应当舍生取义,不要因为我年老成为你的拖累!”派出全部家僮从军,卖掉玉环玉佩以供军费。

峻遣其将管商等拒之。侃、峤军于茄子浦。峤以南兵习水,峻兵便步,令:“将士有上岸者死!”会峻送米万斛馈祖约。毛宝为峤前锋,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岂可视贼可击,不上岸击之邪!”乃往袭取之,约由是饥乏。峤表宝为庐江太守。

侃表舒、潭监浙东、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军事。鉴遂帅众渡江,与侃等会。舟师直指石头,峻望之,有惧色。侃部将李根请筑白石垒,侃使庾亮守之,峻攻之,不克。舒等数战不利。孔坦曰:“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也。”侃乃令鉴还据京口,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垒以分峻兵势。

祖约遣祖涣、桓抚袭湓口,毛宝中流矢,贯髀彻鞍,宝使人蹋鞍拔箭,血流满靴。还击,破走之。

峻分兵陷宣城,内史桓彝死之。

桓彝闻京城不守,进屯泾县。裨惠劝彝与峻通使,以纾交至之祸。彝曰:“吾受国厚恩,义在致死,焉能忍耻与逆臣通问!如其不济,此则命也。”彝遣将军俞纵守兰石,韩晃攻之,将败,左右劝退军。纵曰:“吾受桓侯厚恩,当以死报。吾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负国也!”遂力战而死。晃遂进军,至是城陷,执彝,杀之。

秋七月,后赵攻寿春,约众溃,奔历阳。

祖约诸将阴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后赵石聪引兵济淮,攻寿春。约众溃,奔历阳。

秋八月,后赵攻赵蒲阪。赵主曜击破走之,遂攻金墉。

苏峻派部将管商等拒战。陶侃、温峤在茄子浦驻军。温峤因南方军队熟悉水战,苏峻的军队擅长陆战,下令:“将士有上岸的处死!”恰巧遇上苏峻运送一万斛米赠给祖约。毛宝任温峤的前锋,遍告所率士众说:“兵法上讲‘军令有所不从’,怎能看见贼寇可以攻击,却不上岸攻打呢!”于是前去袭击夺取了米,祖约因此饥饿困乏。温峤上表奏请任命毛宝为庐江太守。

陶侃上表推荐王舒、虞潭分别监浙东、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军事。于是郗鉴便率士众渡过长江,与陶侃等会合。陶侃等人的水军直指石头城,苏峻望见后,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陶侃的部将李根请求修筑白石垒,陶侃让庾亮守卫,苏峻攻打白石垒,没有攻克。王舒等交战几次都失利。孔坦说:“本来不需要召来郗鉴,结果造成东门失去防卫。现在应当派遣他返回,虽然晚点,还是胜过不回去。”陶侃便令郗鉴返回据守京口,建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座壁垒以分散苏峻的兵力。

祖约派祖涣、桓抚袭击湓口,毛宝身中流箭,箭射穿髀骨,插在马鞍上,毛宝让人踏住马鞍拔箭,血流满靴。毛宝反击,敌军战败逃跑。

苏峻分派兵力攻陷宣城,宣城内史桓彝遇害。

桓彝听说京城失守,便进军驻扎在泾县。裨惠劝桓彝与苏峻通使,以延缓交相到来的灾祸。桓彝说:“我蒙受国家厚恩,在道义上应当效死,怎能忍受耻辱与叛臣通使问候!如果事情不成功,这就是命。”桓彝派将军俞纵守兰石,韩晃攻打俞纵,俞纵将要战败,身边的人劝他退军。俞纵说:“我蒙受桓侯厚恩,当以死相报。我不能辜负桓侯,就像桓侯不能辜负国家!”于是奋力作战而死。韩晃便进军,到此时攻陷宣城,抓获桓彝,杀死了他。

秋七月,后赵攻打寿春,祖约的士众溃败,逃奔历阳。

祖约部下众将暗中与后赵串通,许诺作为内应。后赵的石聪领兵渡过淮水,攻打寿春。祖约的士众溃败,逃奔历阳。

秋八月,后赵攻打前赵的蒲阪。前赵国主刘曜将后赵军队打败,石虎逃跑,于是前赵攻打金墉。

石虎帅众四万击赵,攻蒲阪。赵主曜自将救之,虎惧,引退。曜追及与战,大破之,斩其将石瞻,枕尸二百余里,虎奔朝歌。曜攻石生于金墉,决千金堨以灌之。荥阳、野王皆降。襄国大震。

九月,陶侃、温峤讨峻,斩之。竣弟逸代领其众。

峻腹心路永、贾宁劝峻尽诛诸大臣,更树腹心。峻雅敬司徒导,不许,永等更贰于峻。导使袁耽诱永,与皆奔白石。西军与峻久相持不决。

温峤军食尽,贷于陶侃。侃怒,欲西归。峤曰:“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杖义故也。竣、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奈何舍垂立之功,设进退之计乎!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臣子肝脑涂地之日。峤等与公并受国恩,事若克济,则臣主同祚;如其不捷,当灰身以谢先帝耳。今之事势,义无旋踵,譬如骑虎,安可中下哉!公若违众独返,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矣。”毛宝说侃曰:“军政有进无退,非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可试与宝兵,断贼资粮,若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矣。”侃然而遣之。竟陵太守李阳说侃曰:“大事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侃乃分米五万石以饷峤军。宝烧峻句容、湖孰积聚,峻军乏食,侃遂不去。

韩晃等急攻大业垒。郗鉴参军曹纳曰:“大业,京口之

石虎率士众四万人攻打前赵,进攻蒲阪。前赵国主刘曜亲自率军前去救援,石虎心中恐惧,领兵退走。刘曜追上石虎并与他交战,大败石虎,斩杀石虎部将石瞻,尸体枕藉二百余里,石虎逃奔朝歌。刘曜在金墉攻打石生,决开千金堨以水淹石生。荥阳、野王全部投降前赵。襄国大为震惊。

九月,陶侃、温峤讨伐苏峻,将他斩杀。苏峻的弟弟苏逸代领其士众。

苏峻的心腹路永、贾宁劝说苏峻将大臣全部杀死,另外树立心腹。苏峻一向敬重司徒王导,没有准许,路永等转而对苏峻怀有二心。王导让袁耽引诱路永,与路永一同逃奔白石垒。西路联军与苏峻相持很久也没有决出胜负。

温峤的军队粮食吃光,向陶侃借粮。陶侃大怒,想返回西方。温峤说:“凡是军队取胜在于协同,这是古人的好经验。光武帝在昆阳获胜,曹操攻克官渡,以寡敌众,是凭仗道义的缘故。苏峻、祖约小儿,凶顽叛逆,罪恶滔天,何愁不灭!怎能舍弃垂手可立的战功,做撤退的打算呢!况且天子被幽禁逼迫,国家危难,正是臣子肝脑涂地的时候。我们与您同受国恩,事情如果成功,那么臣子、君主同享福祚;如果不能取胜,就应当粉身碎骨以向先帝谢罪而已。如今的事态,是义无反顾,就好像骑虎,怎能中途而下呢!您如果违背众心独自返回,人心必定沮丧;使人心沮丧而败坏大事,正义的大旗就将要转而指向您了。”毛宝劝说陶侃道:“用兵之道有进无退,不只是整肃三军,向众人显示必死的信念而已,也是说后退没有可凭据之处,最终会导致灭亡。可以尝试给我一些士兵,切断贼寇的物资粮食,如果不建立战功,然后您再离去,人们心中也就不遗憾了。”陶侃认为很对并派他前去。竟陵太守李阳劝说陶侃道:“大事没有成功,您即使有粮食,又怎么能吃得上呢!”陶侃便分出五万石米送给温峤军队。毛宝焚烧苏峻在句容、湖孰积蓄的物资,苏峻的军队缺粮,于是陶侃便没有离去。

韩晃等猛攻大业垒。郗鉴参军曹纳说:“大业垒,是京口的

捍蔽也,一旦不守,则贼兵至矣。请还广陵,以俟后举。”鉴大会僚佐,责纳,将斩之,久乃得释。

侃将救大业,长史殷羡曰:“吾兵不习步战,不如急攻石头,则大业自解。”侃从之,督水军向石头。亮、峤帅步兵万人从白石南上,峻将八千人逆战。乘醉突陈,不得入,将回,马踬,侃部将斩之,三军皆称万岁。余众大溃。峻司马任让等共立峻弟逸为主,闭城自守。峤乃立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于是至者云集。

冬十二月,后赵王勒大破赵兵于洛阳,获赵主曜以归,杀之。

后赵王勒欲自将救洛阳,程遐等固谏,勒大怒,按剑叱遐等出。召徐光谓曰:“庸人之情皆谓刘曜锋不可当。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怠,以我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也。若洛阳不守,曜必自河以北席卷而来,吾事去矣。卿以为何如?”对曰:“曜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可知也。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奔败。平定天下,在今一举矣。”勒笑曰:“光言是也。”乃使内外戒严。命石堪等会荥阳,石虎进据石门,勒自统步骑济自大堨。谓光曰:“曜盛兵成皋关,上策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耳。”至成皋,勒见赵无守兵,大喜,举手加额曰:“天也!”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出于巩、訾之间。

屏障,一旦失守,那么敌军就会到来了。请求返回广陵,以待后举。”郗鉴大会僚属参佐,责备曹纳,准备斩杀他,很久才得以释免。

陶侃将要去救援大业垒,长史殷羡说:“我们的士兵不熟悉步战,不如猛攻石头城,那么大业垒的危急自然就解除了。”陶侃采纳其建议,督领水军奔向石头城。庾亮、温峤率一万步兵从白石垒南上,苏峻率八千人迎战。苏峻趁着醉意突击敌阵,未能突破,准备返回时,马被绊倒,陶侃部将斩杀了他,三军将士都高呼万岁。苏峻的余部大败。苏峻的司马任让等共同拥立苏峻的弟弟苏逸为主,紧闭城门自守。温峤便设立行台,向远近各地散发通告,凡是原任官吏职位在二千石以下的,都让他们赴行台报到,于是到来的人有如云集。

冬十二月,后赵王石勒在洛阳大败前赵军队,俘获前赵国主刘曜后返回,将他杀死。

后赵王石勒想亲自率军救援洛阳,程遐等极力劝谏,石勒大怒,手按剑柄喝叱程遐等人出去。召来徐光对他说:“普通人的心理都认为刘曜锋芒不可抵挡。刘曜带领十万甲士,对一座城池攻打了一百天却不能攻克,军队疲惫士兵懈怠,以我方刚刚投入战斗的精锐部队攻打他,可以一战就擒获刘曜。如果洛阳失守,刘曜肯定从黄河以北席卷而来,我们就大势已去了。你认为怎么样?”徐光回答说:“刘曜不能进军兵临襄国,反而据守金墉,这就可以知道他不能有所作为。以大王的威风胆略逼近敌军,敌军必定望见大旗就败逃了。平定天下,在此一举了。”石勒笑着说:“徐光说得对呀。”于是让宫室内外戒严。命令石堪等会集荥阳,石虎进军占据石门,石勒亲自统领步兵、骑兵从大堨渡过黄河。石勒对徐光说:“刘曜在成皋关屯军,是上策;以洛水作为屏障,是其次的策略;坐守洛阳,就是束手就擒。”到达成皋,石勒望见前赵没有守卫军队,非常高兴,举手拍额说:“天意啊!”命令士兵卷起铠甲,马匹衔枚噤声,从隐秘小道日夜兼行,在巩县、訾县之间穿出。

曜专与嬖臣饮博,不抚士卒。左右或谏,曜以为妖言,斩之。俄而洛水候者与后赵前锋交战,擒羯送之。曜问之,知勒自来,色变,使摄金墉之围,陈于洛西,众十余万,南北十余里。勒望见曰:“可以贺我矣!”帅步骑四万入洛阳城。虎引步卒攻赵中军,堪以精骑击其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躬贯甲胄,出阊阖门,夹击之。曜素嗜酒,至是将战,饮数斗。至西阳门,挥陈就平。堪因而乘之,赵兵大溃。曜昏醉坠马,为堪所执。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其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曜至襄国,勒严兵围守。使曜与其太子熙书,谕令速降,曜但敕熙与诸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勒乃杀之。

己丑(329) 四年赵光初十二年,赵太和二年。是岁赵亡。大国一,成、凉小国二,凡三僭国。

春正月,逸杀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

初,峻逼居民聚之后苑,使其将匡术守之。至是光禄大夫陆晔及弟玩说术,以苑城附于西军,百官皆赴之。钟雅谋奉帝出赴西军,事泄,苏逸使任让将兵入宫收超、雅。帝抱持悲泣曰:“还我侍中、右卫!”让夺而杀之。

冠军将军赵胤攻拔历阳,约奔后赵。 赵太子熙奔上邽。后赵取长安。

赵太子熙与南阳王胤谋保秦州。尚书胡勋曰:“今虽丧君,境土尚完,将士不叛,当并力拒之。力不能拒,走未晚也。”胤以为沮众,斩之,遂奔上邽。关中大乱。蒋英拥众

刘曜只与宠臣饮酒博戏,不抚恤士兵。身旁人有的劝谏他,刘曜认为是妖言,斩杀了劝谏者。不久洛水的侦察部队与后赵的前锋部队交战,擒获羯人士兵送来。刘曜询问俘虏,知道石勒亲自前来,脸色大变,命令解除金墉之围,在洛水西面列阵,有士众十多万人,南北绵延十多里。石勒望见后说:“可以祝贺我了!”率四万步兵、骑兵进入洛阳城。石虎领步兵攻打前赵的中军,石堪用精锐骑兵攻击前赵的前锋,在西阳门展开大战。石勒身穿甲胄,出阊阖门,夹击前赵军队。刘曜一向嗜酒,到此时即将交战,仍喝了数斗酒。到了西阳门,指挥军阵向平坦地区靠近。石堪便趁势攻击,前赵军队大败。刘曜喝得昏沉沉地坠落马下,被石堪抓获。石勒下令说:“想要擒获的只有一个人而已,如今已经擒获了他。停止攻击,放开他们逃命的道路。”刘曜到达襄国,石勒派军队严密围守。石勒让刘曜给他的太子刘熙写信,令刘熙迅速归降,刘曜只敕令刘熙与大臣们“匡正维护国家,不要因为我改变主意”,于是石勒便杀死了刘曜。

己丑(329) 晋成帝咸和四年前赵光初十二年,后赵太和二年。这一年前赵灭亡。有一个大国,成汉、前凉两个小国,共有三个僭伪之国。

春正月,苏逸杀死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

当初,苏峻逼迫居民聚集在后苑,让部将匡术守卫。到此时光禄大夫陆晔及兄弟陆玩劝说匡术,将苑城归附于西军,百官全都赶来。钟雅谋划侍奉晋成帝出奔西军,事情泄露,苏逸让任让率兵入宫拘捕刘超、钟雅。晋成帝抱着他们悲声哭泣说:“还我侍中、右卫!”任让夺过来并杀死了他们。

冠军将军赵胤攻克历阳,祖约逃奔后赵。 前赵太子刘熙逃奔上邽。后赵攻取长安。

前赵太子刘熙与南阳王刘胤图谋据守秦州。尚书胡勋说:“如今虽然失去了国君,但是国土仍然完整,将士也没有反叛,应当合力拒敌。力量不能抵抗时,再逃走也不晚。”刘胤认为他动摇军心,将他斩杀,然后逃奔上邽。关中地区大乱。蒋英拥兵

数十万据长安,遣使降于后赵,石生帅众赴之。

二月,诸军讨逸,斩之,及西阳王羕。

诸军攻石头。建威长史滕含大破其兵,获苏逸、韩晃,斩之。含部将曹据抱帝奔温峤船,群臣见帝,顿首号泣请罪。杀西阳王羕。陶侃与任让有旧,为请其死。帝曰:“是杀吾侍中、右卫者,不可赦也。”乃杀之。司徒导入石头,令取故节,侃笑曰:“苏武节似不如是。”导有惭色。

以褚为丹阳尹。

时宫阙灰烬,峤欲迁都豫章,三吴之豪请都会稽。导曰:“孙仲谋、刘玄德俱言‘建康,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苟务本节用,何忧凋弊!若农事不修,则乐土为墟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求之望实,惧非良计。今特宜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由是不复徙都。而以翜为丹阳尹。翜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三月,以陶侃为太尉,郗鉴为司空,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庾亮为豫州刺史。

论平苏峻功,侃、鉴、峤以下,封拜有差。谥卞壸曰忠贞,其二子眕、盱及桓彝、刘超、钟雅、羊曼、陶瞻,皆加赠谥。路永、匡术、贾宁,皆峻党,先归朝廷,司徒导欲赏之。峤曰:“永等首为乱阶,晚虽改悟,未足赎罪,得全首领,为幸多矣。”乃止。侃以江陵偏远,移镇巴陵。朝议欲留辅政,峤以导先帝所任,固辞;又以京邑荒残,留资蓄,具器用,而后还藩。庾亮泥首谢罪,欲阖门投窜山海。

数十万占据长安,派使者向后赵归降,石生率士众赶赴长安。

二月,各路军队讨伐苏逸,将他斩杀,还杀死了西阳王司马羕。

各路军队攻打石头城。建威长史滕含大败苏逸军队,擒获苏逸、韩晃,将他们斩杀。滕含部将曹据抱着晋成帝跑到温峤的船上,群臣见到晋成帝,叩头号泣请罪。杀死西阳王司马羕。陶侃与任让有旧交,为他请求免死。晋成帝说:“这是杀死我侍中、右卫的人,不能赦免。”于是杀死了任让。司徒王导进入石头城,让人取出原来的符节,陶侃笑着说:“苏武的符节似乎不如你这个。”王导面有愧色。

任命褚为丹阳尹。

当时宫殿已成灰烬,温峤想把都城迁到豫章,三吴地区的豪族请求定都会稽。王导说:“孙权、刘备都说‘建康是帝王的宅府’,古代的帝王,不一定因为物资的多寡而迁都。如果从事农业生产,节约费用,何愁暂时的凋敝!如果不致力于农事,那么乐土也会成为废墟。况且北方贼寇的游魂,窥伺着我方的可乘之机,一旦显示出虚弱,逃窜到蛮越之地,从声望和实际上考虑,恐怕都不是良策。如今只应保持宁静,人心自然安定。”因此不再迁都。又任命褚翜为丹阳尹。褚翜收拢聚集散失的人口,于是京城便安定了。

三月,任命陶侃为太尉,郗鉴为司空,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庾亮为豫州刺史。

评论平定苏峻的功绩,陶侃、郗鉴、温峤以下,都各自封爵拜官。追赠卞壸谥号为忠贞,两个儿子卞眕、卞盱及桓彝、刘超、钟雅、羊曼、陶瞻,都追赠谥号。路永、匡术、贾宁,都是苏峻同党,但率先归附朝廷,司徒王导想赏赐他们。温峤说:“路永等首先制造祸端,后虽改悔醒悟,也不足以赎罪,能保全首级,就是很大的幸运了。”于是便停止。陶侃因江陵偏僻遥远,就迁往巴陵镇守。朝廷议论想留下温峤辅佐朝政,温峤认为王导是先帝任命的,坚决推辞;又因京城荒凉残破,就留下物资储蓄,备齐器物用品,然后回藩地。庾亮叩头至地谢罪,想全家投身山海间隐居。

帝手诏慰谕曰:“此社稷之难,非舅之责也。”亮乃求外镇自效,遂以为豫州刺史,出镇芜湖。侃之讨峻也,独湘州刺史卞敦拥兵不赴,又不给军粮,侃奏请槛车收付廷尉。司徒导以丧乱之后,宜加宽宥,乃以敦为广州刺史,敦忧愧而卒。

夏四月,骠骑将军、始安公温峤卒。以刘胤为江州刺史。

峤卒,时年四十二,谥曰忠武。胤,峤军司也。陶侃、郗鉴皆言胤非方伯才,王导不从。或谓导子悦曰:“自江陵至于建康三千余里,流民万计。国之南藩,要害之地,而胤以汰侈卧而对之,不有外变,必有内患矣。”

秋八月,后赵石虎攻拔上邽,杀赵太子熙,遂取秦、陇。

赵南阳王胤帅众数万,自上邽趣长安,陇东戎、夏皆应之。石生婴城自守,虎救之。大破赵兵,乘胜追击,枕尸千里。上邽溃,虎执赵太子熙及胤以下三千余人,皆杀之。徙其台省文武、关东流民、秦、雍大族于襄国;秦、陇悉平。蒲洪、姚弋仲俱降于虎,虎表洪监六夷军事,弋仲为六夷左都督。徒氐、羌十五万落于司、冀州。

冬十二月,将军郭默杀刘胤。

胤矜豪纵酒,不恤政事。郭默被征为右军将军,求资于胤,不得。会有司奏:“朝廷空竭,百官无禄,惟资江州运漕。而胤商旅继路,以私废公,请免胤官。”胤方自申理,默遂诬胤以大逆,袭斩之,传首京师。招引谯国内史桓宣,宣固守不从。太尉侃上宣为武昌太守。

晋成帝亲笔写下诏书安慰劝谕说:“这是国家的灾难,不是舅父的责任。”庾亮便请求出外镇守效力,于是任命他为豫州刺史,出京镇守芜湖。陶侃讨伐苏峻时,唯独湘州刺史卞敦拥兵没有赶来,又不供给军粮,陶侃奏请用槛车拘捕卞敦送交廷尉治罪。司徒王导认为国家丧乱之后,应该施以宽宥,于是任命卞敦为广州刺史,卞敦忧愁惭愧而死。

夏四月,骠骑将军、始安公温峤去世。任命刘胤为江州刺史。

温峤去世,时年四十二岁,谥号忠武。刘胤,是温峤的军司。陶侃、郗鉴都说刘胤不是独掌一方大权的人才,王导不听从。有人对王导之子王悦说:“从江陵到建康有三千多里,流民数以万计。江州是国家的南部屏障,处要害之地,而刘胤以奢侈挥霍的性格横卧着对待政事,没有外部的事变,也必定会有内患。”

秋八月,后赵石虎攻克上邽,杀死前赵太子刘熙,于是夺取秦州、陇西。

前赵的南阳王刘胤率数万士兵,从上邽前往长安,陇东的戎狄、汉人全都响应他。石生环城自守,石虎救援他。石虎大败前赵军队,乘胜追击,尸体枕藉长达千里。上邽城破,石虎抓获前赵太子刘熙及刘胤和他的部下三千多人,全部斩杀。将前赵朝廷文武官员、关东流民、秦州和雍州的豪门大族都迁到襄国;秦州、陇西全部平定。蒲洪、姚弋仲都归降石虎,石虎表荐蒲洪监领六夷军事,姚弋仲为六夷左都督。将氐族、羌族的十五万村落百姓迁到司州、冀州。

冬十二月,将军郭默杀死刘胤。

刘胤倨傲豪奢,纵酒狂饮,不过问政事。郭默被征召为右军将军,向刘胤请求资助,没有得到。适逢主管官员奏报:“朝廷国库空竭,文武百官没有俸禄,只能依靠江州的漕运。而刘胤的商旅在路上往来不断,因私废公,请求罢免刘胤官职。”刘胤正要为自己申辩,郭默便诬陷刘胤大逆不道,袭击并斩杀了他,将首级传送京城。郭默招引谯国内史桓宣,桓宣坚守驻地不从命。太尉陶侃上奏任命桓宣为武昌太守。

代王纥那出奔宇文部,翳槐立。

翳槐,郁律之子也。

羌杀河南王吐延。

河南王吐延为羌酋所杀,其子叶延立,保于白兰。叶延孝而好学,以为礼“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乃自号其国曰吐谷浑。

庚寅(330) 五年赵建平元年。

春正月,太尉侃讨郭默,斩之。

刘胤首至建康。司徒导以郭默骁勇难制,枭胤首于大航,以默为江州刺史。陶侃闻之,投袂起曰:“此必诈也。”即将兵讨之。上表言状,且与导书曰:“默杀方州即用为方州,害宰相便为宰相乎?”导乃收胤首,答侃书曰:“默据上流之势,加以船舰成资,故苞含隐忍以俟足下,岂非遵养时晦以定大事者邪!”侃笑曰:“是乃遵养时贼也!”兵至,默将缚默以降,侃斩之。

二月,赵王勒称赵天王,以石虎为太尉,封中山王。

赵群臣请勒即皇帝位,勒乃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子宏为大单于;中山公虎为太尉,进爵为王。虎怒,私谓其子邃曰:“吾身当矢石二十余年,以成大赵之业,大单于当以授我,乃与黄吻婢儿,念之令人气塞,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后,不足复留种也!”

赵诛祖约,夷其族。

仆射程遐言于勒曰:“天下粗定,当显明逆顺,故汉高祖赦季布,斩丁公。今祖约犹存,臣窃惑之。”姚弋仲

代王拓跋纥那出逃宇文部,拓跋翳槐被立为代王。

拓跋翳槐是拓跋郁律的儿子。

羌人杀死河南王吐延。

河南王吐延被羌人酋长所杀,他的儿子叶延继位,据守白兰。叶延孝顺好学,认为按照礼仪“公孙之子可以用祖父的字作为姓氏”,于是自取国号为吐谷浑。

庚寅(330) 晋成帝咸和五年后赵建平元年。

春正月,太尉陶侃讨伐郭默,将他斩杀。

刘胤的首级被送到建康。司徒王导认为郭默骁勇难以控制,就将刘胤的首级悬挂在大航示众,任命郭默为江州刺史。陶侃听说后,甩袖站起来说:“这件事一定有诈。”立即率兵讨伐郭默。陶侃上表陈述郭默罪状,并且给王导写信说:“郭默杀死一州长官就任命他为该州长官,那么害死宰相就要当宰相吗?”王导便收起刘胤首级,答复陶侃来信说:“郭默占据上游地势,加上船舰已为其所用,所以对他包涵容忍以等待足下的到来,难道不是暂时遵从,等待时机再决定大事吗!”陶侃笑着说:“这是遵从与养护贼寇啊!”大军到达,郭默的部将把他捆绑起来投降陶侃,陶侃斩杀了郭默。

二月,后赵王石勒自称赵天王,任命石虎为太尉,封中山王。

后赵的大臣们请求石勒即皇帝位,石勒便自称大赵天王,行使皇帝权力。立妃子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儿子石宏为大单于;任命中山公石虎为太尉,进爵为王。石虎很愤怒,私下对儿子石邃说:“我亲自冲锋陷阵二十多年,成就了大赵的功业,大单于的称号应当授给我,现在竟然给了奴婢所生的黄口小儿,想起来就令人气愤,寝食难安!等主上去世后,不值得再留下他的后代子孙!”

后赵诛杀祖约,灭掉他的全族。

仆射程遐对石勒说:“天下大体平定,应彰明顺逆,所以汉高祖赦免季布,斩杀丁公。今祖约尚存,我私下感到迷惑。”姚弋仲

亦以为言。勒族诛之。初,祖逖有胡奴曰王安,甚爱之。在雍丘,谓曰:“石勒是汝种类。”厚资遣之,安仕赵为左卫将军。及约诛,安叹曰:“岂可使祖士稚无后乎!”乃往观刑。窃取逖庶子道重,匿之。及石氏亡,复归江南。

夏五月,诏太尉侃兼督江州。

侃遂移镇武昌。

六月,赵以张骏为凉州牧。

骏因前赵之亡,复收河南地,至于狄道,置五屯护军,与赵分境。赵拜骏凉州牧,骏耻为之臣,不受。及赵破休屠王羌,骏始惧,乃称臣入贡。

秋九月,赵王勒称皇帝。 赵寇陷襄阳。

赵郭敬寇襄阳。南中郎将周抚拒之,敬退屯樊城,偃藏旗帜,寂若无人。侦者至则告之曰:“汝宜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昼夜不绝。侦者还告,抚以为赵兵大至,惧,奔武昌。敬毁襄阳,迁其民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抚坐免官。

更造新宫。

辛卯(331) 六年赵建平二年。

春三月朔,日食。 夏,赵举贤良方正,起明堂、辟雍、灵台。

赵令公卿以下,岁举贤良方正,仍令举人得更相荐引,以广求贤之路。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

也如此说。石勒将祖约灭族。当初,祖逖有个胡人奴仆叫王安,祖逖非常喜欢他。在雍丘时,祖逖对王安说:“石勒是你同种族的人。”用丰厚的财物打发他回去,王安在后赵做官,任左卫将军。等到祖约被诛杀,王安叹道:“怎能让祖逖无后呢!”于是前去观看行刑。暗地里带出祖逖的庶子祖道重,把他藏起来。等到石氏灭亡,祖道重又返回江南。

夏五月,诏命太尉陶侃兼督江州。

于是陶侃迁往武昌镇守。

六月,后赵任命张骏为凉州牧。

张骏趁前赵灭亡,再次收复黄河以南地区,直到狄道,设置五屯护军,与后赵划定边界。后赵拜授张骏为凉州牧,张骏耻于当后赵的臣子,不接受。等到后赵打败休屠王石羌,张骏才开始恐惧,于是向后赵称臣进贡。

秋九月,后赵王石勒称皇帝。 后赵侵犯并攻陷襄阳。

后赵的郭敬侵犯襄阳。东晋的南中郎将周抚拒战,郭敬退驻樊城,将旗帜放倒隐藏起来,静若无人。晋军侦察兵到来就告诉他们说:“你们应该爱惜自己,坚固防守,七八天之后,大队骑兵将到达,与我们相互策应,你们就不再能跑掉了。”郭敬派人在渡口为马洗澡,周而复始,昼夜不断。侦察兵回去后报告周抚,周抚认为后赵军队要大批到达,心中恐惧,逃奔武昌。郭敬毁坏襄阳城,把百姓迁到沔水以北,在樊城修筑城堡守卫。周抚获罪被免官。

东晋朝廷重新建造新的皇宫。

辛卯(331) 晋成帝咸和六年后赵建平二年。

春三月初一,发生日食。 夏季,后赵举荐贤良方正人才,建造明堂、辟雍、灵台。

后赵国主石勒下令公卿以下官员,每年举荐贤良方正人才,并且让被举荐人得以交相引荐,以扩大求贤的途径。在襄国城西建造明堂、辟雍、灵台。

秋九月,赵营邺宫。

初,赵主勒如邺,将营新宫。廷尉续咸苦谏,勒怒,欲斩之。徐光曰:“咸言不可用,亦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斩列卿乎!”勒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乎!匹夫家赀满百匹,犹欲市宅,况富有四海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因赐咸绢百匹。至是复营邺宫,以洛阳为南都,置行台。

冬,有事于太庙。

烝祭太庙,诏归胙于司徒导,且命无下拜,导辞疾不敢当。初,帝即位冲幼,每见导必拜,与导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有司议:“元会日,帝应敬导不?”博士郭熙以为:“礼无拜臣之文。”侍中冯怀以为:“天子临辟雍,拜三老,况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侍中荀奕曰:“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体,若他日小会,自可尽礼。”诏从之。

慕容廆遣使诣太尉侃。

廆僚属诣共表请进廆官爵。参军韩恒驳曰:“立功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宜缮甲兵,除凶逆,功成之后,九锡自至。比于邀君以求宠,不亦荣乎!”廆不悦,于是遣使与陶侃笺,劝以兴兵北伐,共清中原。而东夷校尉封抽等疏上侃府,请封廆为燕王。侃复书曰:“夫功成进爵,古之成制也。车骑虽未能为官摧勒,然忠义竭诚。今腾笺上听,可不、迟速,当在天台也。”

秋九月,后赵营建邺城宫室。

当初,后赵国主石勒到邺城,准备营建新的宫室。廷尉续咸苦苦劝谏,石勒大怒,想要斩杀他。徐光说:“续咸的话虽然不能采纳,也应当宽容他,怎能因一时的直言劝谏就斩杀列卿呢!”石勒叹息说:“作为人君,不能自行决断到如此地步吗!普通百姓家财满一百匹,还想买住宅,何况富有四海呢!这座宫殿终将营建起来,暂且下令停止建造,以成全我耿直大臣的气节。”于是赐给续咸一百匹绢。到此时再次营建邺宫,把洛阳作为南都,设置行台。

冬季,在太庙举行祭祀仪式。

在太庙举行冬祭,下诏将祭祀的胙肉送给司徒王导,并且命令他不用下拜谢恩,王导以有病为由推辞不敢接受。当初,晋成帝即位时年幼,每次见到王导必定下拜,给王导写亲笔诏书时就说“惶恐地讲”,中书写的诏书就说“敬问”。主管官员议论:“元旦朝会那天,皇帝是否应该礼敬王导?”博士郭熙认为:“礼法上没有皇帝拜臣子的条文。”侍中冯怀认为:“天予驾临辟雍,礼拜三老,何况是先帝的太师、太傅!我认为应该竭尽敬意。”侍中荀奕说:“元旦是一年中朝会的第一次,应该彰明君臣各自的身份,如果是其他时间的小型朝会,自然可以备加礼敬。”诏命依从荀奕的意见。

慕容廆派使者前去见太尉陶侃。

慕容廆的僚属共同送去奏表,请求为慕容廆加官进爵。参军韩恒驳斥说:“建立功勋的人应该忧虑诚信、道义不彰显,不应该忧虑名声地位不高。应当修缮铠甲武器,铲除凶顽叛逆,大功告成之后,九锡之礼自然得到。与向君主请求得到恩宠相比,不是更荣耀吗!”慕容廆心中不悦,于是派使者送去写给陶侃的信,劝说陶侃起兵北伐,共同肃清中原。而东夷校尉封抽等人写疏文上报陶侃幕府,请求封慕容廆为燕王。陶侃回信说:“成就功业后加官进爵,是古代的定制。车骑将军慕容廆虽然没能为国家剿灭石勒,但是忠诚仁义,竭心尽力。现在我把疏文转呈圣上知晓,是否授官或授官早晚,应当由朝廷决定。”

壬辰(332) 七年赵建平三年。

春正月,赵大飨群臣。

赵主勒谓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对曰:“陛下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朕若遇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勒虽不学,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时以其意论古今得失,闻者悦服。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以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

赵命太子弘省可尚书奏事。

弘好属文,亲敬儒素。勒谓中书令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将家子。”光曰:“汉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天之道也。”勒甚悦。光因说曰:“中山王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渐夺其权,使太子早参朝政。”程遐亦曰:“中山王勇悍残忍,威振内外,诸子皆典兵权。志愿无极,若不除之,臣见宗庙不血食矣。”勒皆不听。徐光他日承间言曰:“今国家无事,而陛下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吴、蜀未平,恐后世不以吾为受命之主。”光曰:“陛下苞括二都,平荡八州,帝王之统不在陛下,复当在谁!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而更忧四支乎!中山王资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并据权位,而耿耿常有不满之心。近于东宫侍宴,

壬辰(332) 晋成帝咸和七年后赵建平三年。

春正月,后赵大宴群臣。

后赵国主石勒对徐光说:“朕能够与自古以来的哪一等君主相比?”徐光回答说:“陛下的神勇谋略超过汉高祖。”石勒笑着说:“人怎能不自知!你说得太过分了。朕如果遇上汉高祖,应当面朝北向他称臣,与韩信、彭越并肩而立;如果遇到汉光武帝,将与他共同逐鹿中原,不知道鹿死谁手。大丈夫做事,应该光明磊落,如日月般光洁明亮,终究不应仿效曹操、司马懿去欺凌人家的孤儿、寡妇,靠阴柔手段夺取天下。”石勒虽然没有读过书,却喜好让读书人念书给他听,并时常用自己的观点评论古今得失,听到的人都心悦诚服。他曾经让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说汉高祖册立六国的后代,吃惊地说:“这个做法应当是失策了,凭什么就得到天下呢?”等听到留侯张良的进谏,才说:“多亏有这件事。”

后赵国主石勒命太子石弘批阅定夺尚书的奏事。

石弘爱好写文章,亲近尊敬儒雅之士。石勒对中书令徐光说:“石弘和悦文雅,一点不像将军家的儿子。”徐光说:“汉高祖靠驰骋于马上夺取天下,孝文帝用沉静无为守天下。圣人的后代,必定出现遏止残暴、去除杀戮的人,这是天道。”石勒非常高兴。徐光便劝说石勒道:“中山王石虎勇猛残暴,诡计多端,一旦陛下辞世,我担心国家就不是太子所有了。应该渐渐夺去石虎的权势,让太子早日参与朝政。”程遐也说:“中山王勇悍残忍,威震内外,几个儿子都掌握兵权。他的志向、欲望是无止境的,如果不除去他,我看宗庙就要绝祀了。”石勒全都不听。徐光后来又寻机说:“如今国家平安无事,而陛下好像有些不高兴,为什么?”石勒说:“吴地、蜀地没有平定,恐怕后世不把我当做承受天命的君主。”徐光说:“陛下囊括长安、洛阳二都,荡平八州,帝王的正统不在陛下,又应当在谁呢!况且陛下不担忧心腹之患,却反而担忧四肢呢!中山王禀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共同占据权位,而且耿耿于怀,常有不满之心。最近他在东宫陪侍宴饮,

有轻皇太子色。臣恐陛下万年后,不可复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以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惟征伐断斩大事乃呈之。于是震权过于主相,虎之门可设雀罗矣。虎愈怏怏。

秋,太尉侃遣南中郎将桓宣攻拔襄阳,遂留镇之。

赵郭敬南掠江西,陶侃遣桓宣乘虚攻樊城,悉俘其众。敬旋救樊,宣与战于涅水,破之。敬惧,遁去;遂拔襄阳。侃使宣镇之。宣招怀初附,简刑罚,略威仪,劝课农桑,或载锄耒于轺轩,亲帅民芸获。在襄阳十余年,赵再攻之,宣以寡弱拒守,赵不得胜。时人以为亚于祖逖、周访。

赵凉州牧张骏立其子重华为世子。

重华,骏之次子也。凉州僚属劝骏称凉王,置百官。骏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称之为王。

癸巳(333) 八年赵建平四年。

春,赵遣使来修好,诏焚其币。 三月,宁州叛,降于成。 夏五月,辽东公慕容廆卒,世子皝嗣。 秋七月,赵主勒卒,太子弘立。

赵主勒寝疾,中山王虎入侍,矫诏,群臣亲戚皆不得入。时秦王宏、彭城王堪将兵在外,皆召使还。勒疾小瘳,见宏,惊曰:“吾使王处藩镇,正备今日,有召王者邪?当按诛之!”虎惧曰:“秦王思慕,暂还耳,今遣之。”仍留不遣。

有轻视皇太子的神色。我担心陛下去世后,不能再控制他。”石勒沉默不语,开始命太子批阅定夺尚书的奏事,让中常侍严震参与判断可否,只有征伐斩杀等大事才呈报他。于是严震的权力超过宰相,石虎则是门可罗雀了。石虎更加怏怏不乐。

秋季,太尉陶侃派南中郎将桓宣攻克襄阳,于是留下桓宣镇守襄阳。

后赵的郭敬向南劫掠长江以西地区,陶侃派桓宣乘虚攻打樊城,全部俘获其士众。郭敬掉头救援樊城,桓宣与他在涅水交战,打败了他。郭敬害怕,逃走了;于是桓宣攻克襄阳。陶侃让桓宣镇守襄阳。桓宣招抚新近归附的人,简易刑罚,省略威仪,鼓励督促农事,有时用轻便马车装载着锄、耒等农具,亲自率领百姓耕耘收获。在襄阳十多年,后赵两次攻打桓宣,桓宣用又少又弱的军队抵抗防守,后赵人也不能取胜。当时的人们认为他仅次于祖逖、周访。

后赵凉州牧张骏立儿子张重华为世子。

张重华是张骏的次子。凉州的僚属劝张骏称凉王,设置百官。张骏说:“这不是人臣所应该讲的。敢说此话的,罪不容赦!”然而辖境内都称他为凉王。

癸巳(333) 晋成帝咸和八年后赵建平四年。

春季,后赵派使者前来与东晋修好,晋成帝下诏焚烧使者带来的礼物。 三月,宁州叛变,向成汉投降。 夏五月,辽东公慕容廆去世,世子慕容皝继位。 秋七月,后赵国主石勒去世,太子石弘即位。

后赵国主石勒卧病不起,中山王石虎入宫侍奉,伪造诏书,令大臣们和亲戚全都不能入内。当时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领兵在外,石虎将他们全都召回来。石勒的病情稍有好转,看见石宏,吃惊地说:“我让你驻守藩镇,正是防备今天,有人征召你来吗?应当查办并诛杀他!”石虎害怕地说:“秦王想念您,不过是暂时回来而已,现在就让他回去。”却仍然留下秦王不遣返。

至是勒疾笃,遗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曹之前车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勒卒。虎劫太子弘,使收程遐、徐光,下廷尉。召其子邃,使将兵入宿卫。弘大惧,让位于虎。虎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义,何足豫论!”弘乃即位。杀遐、光。夜,以勒丧潜瘗山谷。乃备仪卫,虚葬于高平陵。

八月,赵石虎自为丞相、魏王。九月,弑其太后刘氏。冬十月,赵河东王石生等举兵讨之,不克而死。

赵石虎自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勒旧臣皆补散任,虎亲党悉署要职。刘太后谓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驾,丞相遽相陵藉如此,将若之何?”堪曰:“宫省之内,无可为者,请奔兖州,举兵诛之。”遂微服、轻骑袭兖州,不克,南奔谯。虎遣将追获,送襄国,并刘氏杀之。刘氏有胆略,佐勒建功业,有吕后之风。时石生镇关中,石朗镇洛阳,闻变皆举兵讨虎。生遣使降晋,而蒲洪西附张骏。虎攻朗,斩之,进向长安。生麾下斩生以降。虎命麻秋讨洪,洪降于虎,说虎徙关中豪杰及氐、羌以实东方,虎从之,徙十余万户于关东。以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居枋头;以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居滠头。虎还建魏台,如魏武辅汉故事。

慕容皝兄翰奔段氏,弟仁据辽东。

慕容皝初嗣位,用法严峻,国人不安,主簿皇甫真切谏,不听。皝庶兄翰、母弟仁皆有勇略,屡立战功,得志,有宠于廆。皝忌之,翰乃与其子出奔段氏。段辽素闻其才,

到此时石勒病重,留下遗命说:“石弘兄弟,应该好好相互保护,司马氏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中山王石虎应当深深追思周公、霍光,不要做成为后世口实的事。”石勒去世。石虎劫持太子石弘,让他拘捕程遐、徐光,交送廷尉治罪。石虎征召儿子石邃,让他领兵入宫宿卫。石弘非常恐惧,让位给石虎。石虎说:“你如果不能承担重任,天下自然有大义来评说,怎能事先谈论!”于是石弘即位。杀死程遐、徐光。夜晚,把石勒尸体悄悄地埋在山谷中。又备齐仪仗护卫,假装将石勒安葬在高平陵。

八月,后赵石虎自任丞相、魏王。九月,杀死太后刘氏。冬十月,后赵河东王石生等起兵讨伐石虎,没有成功而死。

后赵石虎自任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石勒的旧臣都补任闲散的官职,石虎的亲信党羽全部充任重要职位。刘太后对彭城王石堪说:“先帝刚刚去世,丞相就立即对我们如此欺凌践踏,该怎么办?”石堪说:“宫廷之内,没有能够有所作为的人,请奔往兖州,再起兵诛杀叛逆。”于是石堪便衣、轻骑袭击兖州,没有成功,向南奔往谯国。石虎派部将追击并俘获石堪,送到襄国,与刘氏一起斩杀。刘氏有胆略,辅佐石勒建立功业,有吕后的风采。当时石生镇守关中,石朗镇守洛阳,听闻事变后都起兵讨伐石虎。石生派使者向东晋归降,而蒲洪归附西方的张骏。石虎攻打石朗,斩杀了他,向长安进军。石生麾下部将杀死石生投降。石虎命令麻秋讨伐蒲洪,蒲洪投降石虎,劝说石虎迁徙关中的豪杰及氐人、羌人以充实东方,石虎采纳他的建议,将十多万户迁到关东。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驻扎枋头;任命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驻扎滠头。石虎返回襄国建造魏台,依照魏武帝辅佐汉朝的先例。

慕容皝的哥哥慕容翰逃奔段氏,弟弟慕容仁占据辽东。

慕容皝刚继位,使用刑罚严厉,国内人心不安,主簿皇甫真恳切劝谏,慕容皝不听。慕容皝的异母兄慕容翰、同母弟慕容仁都有勇有谋,屡立战功,志得意满,受慕容廆宠爱。慕容皝妒忌他们,慕容翰便与儿子出逃段氏。段辽一向听说慕容翰的才能,

甚爱重之。仁据平郭,皝遣兵讨之,大败,于是仁尽有辽东之地,段辽及鲜卑诸部皆应之。皝追思真言,以为平州别驾。

张骏遣张淳来上表。

张骏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许。骏乃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于成以假道,雄伪许之,将使盗覆诸东峡。或以告淳,淳谓雄曰:“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通诚于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义,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杀臣,当斩之都市,宣示众目曰:‘凉州不忘旧德,通使琅邪,主圣臣明,发觉杀之。’如此,则义声远播,天下畏威。今使盗杀之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惊曰:“安有此邪!”司隶景骞言于雄曰:“张淳壮士,请留之。”雄曰:“壮士安肯留!且试以卿意观之。”骞谓淳曰:“卿体丰大,天热,可且遣下吏,小住须凉。”淳曰:“寡君以皇舆播越,梓宫未返,生民涂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诚上都。所论事重,非下吏所能传;使下吏可了,则淳亦不来矣。虽火山汤海,犹将赴之,岂寒暑之足惮哉!”雄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强,何不称帝自娱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来,世笃忠贞,以仇耻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娱之有!”雄甚惭,厚为礼而遣之。淳卒致命于建康。

甲午(334) 九年赵主石弘延熙元年。

春正月,仇池王杨难敌卒,子毅嗣,遣使来称藩。 二月,以张骏为大将军。

非常宠爱器重他。慕容仁据守平郭,慕容皝派兵讨伐他,大败,于是慕容仁全部占有辽东地区,段辽及鲜卑各部落都响应他。慕容皝追思皇甫真说过的话,任命他为平州别驾。

张骏派张淳前来东晋上表。

张骏想向成汉借路到建康通奏上表,成汉国主李雄不允许。张骏便派治中从事张淳向成汉称藩属以借路,李雄假装答应,准备让盗贼把张淳沉于东峡。有人将此事告诉张淳,张淳对李雄说:“我的君主让我来到从未通行的地方,向建康表达诚意的原因,是因为陛下嘉许与崇尚忠诚仁义,能够成人之美的缘故。如果想杀我,应当在都市斩首,向众人宣示说:‘凉州不忘朝廷旧恩,与晋室互通使者,由于君主圣贤,臣子明察,发觉此事后杀了他。’如此一来,那么仁义的声名就远远传播,天下都畏惧陛下的威风。如今让盗贼把我杀死在江中,威风、刑罚都不显露,靠什么去晓示天下呢!”李雄大惊说:“哪有此事呢!”司隶校尉景骞对李雄说:“张淳是位壮士,请留下他。”李雄说:“既然是壮士,怎么肯留下!暂且试着以你的意思试探他。”景骞对张淳说:“你身体肥胖,天气炎热,可以暂且派属下小吏去,你先小住一段时间,等天气凉爽后再走。”张淳说:“我的君主因为皇室迁往远方,先帝的灵柩没有送返,生民涂炭,无人拯救,所以派我向建康表达诚意。所议论的事情重大,不是属下小吏能够传达的;假使属下小吏可以办妥,就不用我来了。即使是火山汤海,仍将前往,严寒酷暑又怎么值得害怕呢!”李雄对张淳说:“贵主上英名盖世,地险兵强,为什么不称帝而自己享乐一方呢?”张淳说:“我的君主从祖父、父亲以来,世代笃守忠贞,因国家的仇恨与耻辱未雪,所以枕戈待旦,哪有自己享乐一说!”李雄非常惭愧,备下厚礼并送他上路。张淳最终到建康完成了使命。

甲午(334) 晋成帝咸和九年后赵国主石弘延熙元年。

春正月,仇池王杨难敌去世,儿子杨毅继位,派使者前来东晋称藩属。 二月,任命张骏为大将军。

自是每岁使者不绝。

段辽遣兵攻柳城,破之。

段辽遣其弟兰与慕容翰将兵共攻柳城,慕容皝遣慕容汗等救之,大败。兰欲乘胜穷追,翰恐遂灭其国,止之曰:“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贪进取败,何以返面!”兰曰:“此已成擒,卿正虑遂灭卿国耳!”翰曰:“吾投身相依,无复还理;国之存亡,于我何有!但欲为大国计耳。”乃命所部欲独还,兰不得已,从之。

夏六月,太尉、长沙公陶侃卒。

侃晚年深以满盈自惧,不预朝权,屡欲告老归国,佐吏等苦留之。至是疾笃,上表逊位。奉送所假节、麾、幢、曲盖、侍中貂蝉、太尉章、八州刺史印传、棨戟;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皆有定簿,封印仓库,自加管钥。以后事付右司马王愆期,舆车就船,将归长沙,顾谓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诸君!”卒,谥曰桓。侃在军四十一年,明毅善断,识察纤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尚书梅陶尝谓人曰:“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陆抗诸人不能及也。”谢安每言:“陶公虽用法而恒得法外意。”安,鲲之从子也。

成主雄卒,太子班立。

雄生疡于头。身素多金创,及病,旧痕皆脓溃,诸子恶而远之;独太子班昼夜侍侧,不脱衣冠,亲为吮脓。雄召建宁王寿受遗诏辅政。及卒,班即位。政事皆委于寿及司徒何点、尚书令王瓌,班居中行丧礼,一无所预。

从此,每年使者往来不断。

段辽派兵攻打柳城,将其攻破。

段辽派弟弟段兰与慕容翰领兵共同攻打柳城,慕容皝派慕容汗等救援,结果大败。段兰想要乘胜穷追,慕容翰担心因此而灭掉了自己的国家,便阻止段兰说:“接受命令那天,正是想求得今日的胜利;如果贪功进军导致失败,有什么脸面返回呢!”段兰说:“擒获这些人已成定局,你不过是担忧趁势灭掉你的国家而已!”慕容翰说:“我既投身依附,没有再返回的道理;国家的存亡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想为贵国谋划罢了。”于是命令部下,打算独自返回,段兰不得已,听从了他。

夏六月,太尉、长沙公陶侃去世。

陶侃晚年深切地以物极必反的道理来警诫自己,所以不参与朝政,多次想告老还乡,佐官僚属等人苦苦相留。到此时病重,上表请求退职。奉还所持有的符节、旌旗、伞盖、侍中貂蝉冠、太尉印章、八州刺史的玺印传符、棨戟;至于军资、兵器、牛马、舟船等,都有统计账簿,加盖封印储存在仓库中,亲自上锁。陶侃将身后事托付给右司马王愆期,乘车离开武昌,到渡口上船,准备返回长沙,回头对王愆期说:“老夫现在蹒跚难行,正是因为各位阻拦!”去世后,赠谥号为桓。陶侃在军中四十一年,明智坚毅,善于决断,明察秋毫,别人不能欺骗他。从南陵直到白帝,数千里之内,路不拾遗。尚书梅陶曾经对人说:“陶公神机明鉴好似魏武帝,忠顺勤劳好似诸葛亮,陆抗等人不能与他相比。”谢安常常说:“陶公虽然施用刑罚,却常常能领会到刑罚之外的含义。”谢安是谢鲲的侄子。

成汉国主李雄去世,太子李班即位。

李雄头上生了疮。他身上向来有很多刀枪创伤,等到病发,老伤痕都化脓溃烂,儿子们都因厌恶而远离他;唯独太子李班昼夜在旁侍奉,不脱衣帽,亲自为他吸吮脓疮。李雄征召建宁王李寿接受遗诏辅佐朝政。等到李雄去世,李班即位。政事全交托给李寿及司徒何点、尚书令王瓌,李班在宫中服丧,毫不干预。

以庾亮都督江、荆等州军事。

亮镇武昌,辟殷浩为记室参军。浩与褚裒、杜乂皆以识度清远,善谈《老》《易》,擅名江东,而浩尤为风流所宗。桓彝尝谓裒曰:“季野有皮里《春秋》。”言其外无臧否,而内有褒贬也。谢安曰:“裒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矣。”

秋,以慕容皝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辽东公。 冬十月,成李越弑其主班而立其弟期。

越,成主雄之子也。先出屯江阳,奔丧至成都,与其弟期谋作乱。班弟玝劝班遣越还江阳,以期为梁州刺史。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遣玝出屯于涪。至是越因班夜哭,弑之于殡宫。奉期而立之,期以越为相国,加大将军寿大都督,皆录尚书事。

冬十一月,赵石虎弑其主弘,自立为居摄天王。

赵主弘自赍玺绶诣魏宫,请禅位。虎曰:“帝王大业,天下自当有议,何为自论邪!”弘流涕还宫,谓太后程氏曰:“先帝种真无复遗矣!”于是尚书奏:“魏台请依唐、虞禅让故事。”虎曰:“弘愚暗,居丧无礼,不可以君万国,便当废之,何禅让也!”遂废之。虎称居摄天王,幽弘及太后,寻皆杀之。姚弋仲称疾不贺,累召乃至。正色谓虎曰:“弋仲常谓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托而反夺之邪?”虎心虽不平,然察其诚实,亦不之罪。

慕容皝攻辽东,克之。

任命庾亮都督江州、荆州等州军事。

庾亮镇守武昌,征召殷浩为记室参军。殷浩与褚裒、杜乂都因见识与气度清明弘远,擅长讲谈《老子》《周易》,在江东享有盛名,而殷浩尤其被风流雅士所推重。桓彝曾经对褚裒说:“褚季野有皮里《春秋》。”是说他表面上虽然不评论人物好坏,而内心却有所褒贬。谢安说:“褚裒虽然不讲话,但一年四季的精神他都具备。”

秋季,任命慕容皝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辽东公。 冬十月,成汉李越杀死君主李班而立自己的弟弟李期为主。

李越是成汉国主李雄的儿子。他先前外出驻扎江阳,奔父丧而回到成都,与弟弟李期谋划作乱。李班的弟弟李玝劝说李班遣送李越返回江阳,任命李期为梁州刺史。李班因为没有安葬父亲,不忍心遣返李越,推心置腹地对待他,派李玝外出驻扎在涪城。到此时李越趁李班夜晚哭丧时,将他杀死在殡宫。拥奉李期并立他为国主,李期任命李越为相国,加授大将军李寿为大都督,二人都录尚书事。

冬十一月,后赵的石虎杀死君主石弘,自立为居摄天王。

后赵国主石弘自己携带着印玺来到魏宫,请求禅位给石虎。石虎说:“帝王大业,天下自然会有公论,为什么要自己评判呢!”石弘流着泪返回宫中,对太后程氏说:“先帝的后代真的不会再有遗存了!”于是尚书上奏说:“陛下请求依照唐尧、虞舜禅让的先例。”石虎说:“石弘愚昧昏庸,服丧期间不遵礼法,不能让他君临万国,应当废黜他,怎么能够禅让呢!”于是废黜了石弘。石虎自称居摄天王,幽禁石弘及太后,不久把他们全部杀死了。姚弋仲称病不去向石虎祝贺,多次征召才到。姚弋仲面色严肃地对石虎说:“我常说大王您是闻名于当世的英雄,怎么能拉着手臂接受托付辅佐幼君,反而又夺去人家的君位呢?”石虎虽然忿忿不平,然而看到姚弋仲确实是真心实意,也就没有加罪于他。

慕容皝攻打辽东,辽东被攻克。

皝欲悉坑辽东民,高诩谏曰:“今元恶犹存,始克此城,遽加夷灭,则未下之城,无归善之路矣。”皝乃止。

乙未(335) 咸康元年赵太祖石虎建武元年,成主李期玉恒元年。

春正月朔,帝冠。 三月,幸司徒导府。

司徒导羸疾,不堪朝会。帝幸其府,与群臣宴于内室,拜导及其妻曹氏。侍中孔坦密谏,以为初加元服,动宜顾礼。时帝方委政于导,坦复言曰:“陛下春秋已长,圣敬日跻,宜博纳朝臣,谘诹善道。”导闻而恶之,出为廷尉。坦以疾去职。丹阳尹桓景谄巧,导亲爱之。会荧惑守南斗经旬,导谓将军陶回曰:“斗,扬州之分,吾当逊位以厌天谴。”回曰:“公以明德作辅,而与桓景造膝,使荧惑何以退舍!”导深愧之。导辟王濛、王述为掾、属。濛不修小廉,而以清约见称。与沛国刘惔友善,惔常称濛性至通,而自然有节。濛曰:“刘君知我,胜我自知。”当时称风流者,以惔、濛为首。述性沉静,每坐客辩论蜂起,而述处之恬如也。年三十,尚未知名,人谓之痴。导以门地辟之。既见,唯问江东米价,述张目不答。导曰:“王掾不痴。”导每发言,一坐莫不赞美,述正色曰:“人非尧、舜,何得每事尽善!”导改容谢之。

夏四月,赵王虎南游,临江而还。帝亲勒兵戒严,六日罢。

慕容皝想要全部活埋辽东百姓,高诩劝谏说:“如今首恶元凶仍在,刚攻克此城,就立即将他们杀光灭尽,那么那些没有攻下的城池,就没有归顺向善的路了。”慕容皝才停止。

乙未(335) 晋成帝咸康元年后赵太祖石虎建武元年,成汉国主李期玉恒元年。

春正月初一,晋成帝加冠。 三月,晋成帝驾临司徒王导的府宅。

司徒王导身体虚弱多病,不能参加朝会。晋成帝驾临王导府宅,与群臣在内室宴饮,礼拜王导及他的妻子曹氏。侍中孔坦秘密进谏,认为皇帝刚刚加冠,一举一动应当顾及礼法。当时晋成帝刚把朝政交托给王导,孔坦又进言说:“陛下年龄渐大,智慧与端庄与日俱增,应博采群臣意见,征询更好的治国方法。”王导听说后厌恶孔坦,将他调出去担任廷尉。孔坦称病辞职。丹阳尹桓景为人谄媚奸巧,王导亲近宠爱他。适逢火星停留在南斗六星达十多天,王导对将军陶回说:“南斗,是扬州的分野,我应当退位以回应上天的谴责。”陶回说:“您靠显明的德行充任辅臣,却与桓景促膝亲近,怎么能让火星退回原位!”王导对此深深惭愧。王导征召王濛、王述为僚属。王濛不拘小节,而以清静简约著称。他与沛国刘惔友善,刘惔常说王濛性情至为通达,自然而有气节。王濛说:“刘君对我的了解,胜过我对自己的了解。”当时人称风流雅士的,以刘惔、王濛为首。王述性情沉静,每当在座的客人们辩论蜂起,王述却能淡然处之。年已三十,仍没有出名,人们都认为他痴呆。王导因门第关系征召他。见面后,只问他江东的米价,王述睁大眼睛不答话。王导说:“王述不痴呆。”王导每次发言,在座的人无不赞美,王述却面色严肃地说:“人不是尧、舜,怎能每件事都尽善尽美!”王导改变脸色向他道歉。

夏四月,后赵王石虎到南方巡游,来到长江边后返回。晋成帝亲自率兵戒严,六天后才解除。

赵王虎南游,临江而还。有游骑十余至历阳,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多少。朝廷震惧。加司徒导大司马、都督征讨诸军事。帝观兵广莫门,分命诸将救历阳及戍慈湖、牛渚,郗鉴使广陵相陈光将兵入卫。俄闻赵骑至少,又已去,遂解严,导解大司马。耽坐轻妄免官。

大旱。 秋九月,赵迁都邺。 赵听其民事佛。

初,赵主勒以天竺僧佛图澄豫言成败,数有验,敬事之。及虎即位,奉之尤谨,衣以绫锦,乘以雕辇。朝会之日,太子、诸公扶翼上殿。国人化之,争造寺庙,削发出家。至是或避赋役为奸宄,诏中书曰:“佛,国家所奉,里闾小人无爵秩者,应得事不?”著作郎王度等议曰:“王者祭祀,典礼具存。佛,外国之神,非天子所应祠也。汉、魏唯听西域人立寺都邑,汉人皆不得出家。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诣寺烧香、礼拜;其赵人为沙门者,皆返初服。”虎诏曰:“朕生自边鄙,忝君诸夏,至于飨祀,应从本俗。其夷、赵百姓乐事佛者,特听之。”

成杀其臣罗演及故主班母罗氏。

成太子班之舅罗演等谋杀成主期,立班子。事觉,期杀演等及班母罗氏。期自得志,轻诸旧臣,信任景骞、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刑赏大政,皆决于数人。褒无他才,尝劝雄立期为太子,故有宠。由是纪纲隳紊,雄业衰矣。

冬十月朔,日食。 建安君荀氏卒。

荀氏,明帝母也。在禁中尊重同于太后,卒,赠豫章郡君。

后赵王石虎到南方巡游,到长江边才返回。有十多名后赵巡逻骑兵到达历阳,太守袁耽上表奏报,没说数量多少。朝廷震惊恐惧。加授司徒王导为大司马、都督征讨诸军事。晋成帝在广莫门阅兵,分别命令各将领救援历阳并戍守慈湖、牛渚,郗鉴派广陵相陈光领兵入京护卫。不久听说后赵骑兵极少,又已离去,便解除戒严,王导卸任大司马。袁耽因轻妄不察之罪被免官。

发生严重干旱。 秋九月,后赵迁都到邺城。 后赵听任百姓信佛。

当初,后赵国主石勒因为天竺僧人佛图澄预言事情的成败,多次应验,所以恭敬地侍奉他。等到石虎即位,侍奉他更加恭谨,给他穿绫锦,乘雕辇。朝会那天,太子、公卿们搀扶簇拥着他上殿。本国人受此影响,争相建造寺庙,削发出家。到此时有的人借以逃避赋税徭役,做非法勾当,于是下诏书问中书说:“佛是国家所信奉的,里巷小民没有爵位官职的人,是否应当信奉?”著作郎王度等人议论说:“君王祭祀,典制礼仪都存在。佛是外国的神,不是天子所应供奉的。汉、魏时只允许西域人在都城建立寺庙,汉人都不能出家。如今应禁止公卿以下的人,不能到寺庙烧香、拜佛;赵国人当和尚的,全都恢复原来的服饰。”石虎下诏说:“朕生在边远地区,愧为华夏百姓的君主,至于祭祀,应当遵从本来的风俗。夷人、赵国百姓乐于信奉佛教的,特准其便。”

成汉杀死大臣罗演及原国主李班的母亲罗氏。

成汉太子李班的舅父罗演等图谋杀死成汉国主李期,立李班的儿子为国主。事情被发觉,李期杀死罗演等人及李班的母亲罗氏。李期自以为得志,轻视各位旧臣,信任景骞、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刑罚赏赐等大政,都由这几个人决断。田褒没有其他才能,只因曾劝说李雄立李期为太子,所以受到宠信。由此朝廷纲纪败坏紊乱,李雄的基业开始衰败。

冬十月初一,发生日食。 建安君荀氏去世。

荀氏是晋明帝的母亲。在宫中受到的尊重与太后相同,去世后,追赠为豫章郡君。

代王纥那复入,翳槐奔赵。 张骏遣使上疏请北伐。

初,张执及寔、茂保据河右,军旅之事,无岁无之。及骏嗣位,境内渐平。骏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民富兵强,远近称为贤君。骏遣将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诸国皆诣姑臧朝贡。骏有兼秦、雍之志,遣使上疏,以为:“勒、雄既死,虎、期继逆。先老消落,后生不识,慕恋之心,日远日忘。乞敕司空鉴、征西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齐举。”

丙申(336) 二年赵建武二年。

春正月,彗星见奎、娄。 慕容皝讨其弟仁,杀之。

皝将讨仁,司马高诩曰:“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尝冻,自仁反以来,冻者三矣。天其或者欲使吾乘冰以袭之也。”皝从之。自昌黎东践冰而进,凡三百余里。至历林口,舍辎重,轻兵趣平郭。去城七里,候骑以告仁,仁狼狈出战。皝纵兵擒之。先为斩其帐下之叛者,然后赐仁死。

二月,立皇后杜氏。

帝临轩,遣使备六礼逆之,群臣毕贺。后,预孙女也。

前廷尉孔坦卒。

坦疾笃,庾冰省之,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济国安民之术,乃为儿女子相泣邪!”冰深谢之。

代王拓跋纥那再次入境,拓跋翳槐逃奔后赵。 张骏派使者上疏请求北伐。

当初,张执以及张寔、张茂据守河右,征伐打仗之类的事,没有一年不发生。等到张骏继位,境内渐渐安定。张骏勤于治理政事,总领文武官员,使他们全部各得其用,民富兵强,远近之人都称他为贤君。张骏派部将讨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各国都到姑臧向张骏朝贡。张骏有兼并秦州、雍州的志向,派使者向东晋上疏,认为:“石勒、李雄已死,石虎、李期继续叛逆。先辈老臣消亡,后辈不知旧事,仰慕思恋朝廷的心情,一天天疏远淡忘。请求敕令司空郗鉴、征西将军庾亮等出水军于长江、沔水,与我首尾呼应,同时发动。”

丙申(336) 晋成帝咸康二年后赵建武二年。

春正月,彗星出现在奎宿、娄宿附近。 慕容皝讨伐他的弟弟慕容仁,杀死了慕容仁。

慕容皝将要讨伐慕容仁,司马高诩说:“慕容仁背弃君主亲人,人神共怒;在此之前海水不曾冻冰,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冻冰已经三年了。上天也许想让我们趁海水结冰时去袭击他吧。”慕容皝听从了高诩的建议。于是从昌黎以东踏冰进军,共三百多里。到达历林口,舍弃辎重,轻装前往平郭。离城七里,侦察骑兵将情况报告慕容仁,慕容仁狼狈出城迎战。慕容皝纵兵擒获慕容仁。慕容皝首先为慕容仁斩杀了军中反叛的人,然后赐慕容仁自尽。

二月,立杜氏为皇后。

晋成帝驾临前殿,派使臣按照成婚的六礼迎接杜氏,大臣们都来祝贺。杜皇后是杜预的孙女。

原廷尉孔坦去世。

孔坦病重,庾冰去探视他,流下眼泪。孔坦慷慨地说:“大丈夫将要死去,不询问救国安民的方法,却像妇女小孩一样相对哭泣吗!”庾冰向他深深道歉。

赵作太武殿,东、西宫。

赵作太武殿于襄国,作东、西宫于邺,皆甃以文石,以漆灌瓦,金珰银楹,珠帘玉壁,穷极工巧。选士民之女以实之,服珠玉、被绮縠者万余人。教宫人占星气、马步射。以女骑千人为卤簿,皆着紫纶巾,熟锦袴,执羽仪,鸣鼓吹,游宴以自随。于是境内大旱,金一斤直粟二斗,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并兴。徙洛阳钟虡、九龙、翁仲、铜驼、飞廉于邺。又于邺南投石于河,以作飞桥,功费数千万亿,竟不成。

丁酉(337) 三年赵建武三年。

春正月,赵王虎称赵天王。

初,左校令成公段作庭燎于杠末,高十余丈,上盘置燎,下盘置人,虎试而悦之。至是文武五百余人入上尊号,庭燎油灌下盘,死者二十余人,虎恶之,腰斩成公段。

立太学。

国子祭酒袁瓌、太常冯怀以江左浸安,请兴学校,帝从之。立太学,征集生徒。而士大夫习尚老、庄,儒术终不振。

秋七月,赵王虎杀其太子邃,更立子宣为太子。

邃素骁勇,虎爱之。常谓群臣曰:“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灭,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杀阿铁理否?”既而邃骄淫残忍,好妆饰美姬,斩其首,与宾客传观,又烹其肉共食之。虎荒耽酒色,喜怒无常。使邃省可尚书事,诮责笞棰,月至再三。邃私谓中庶子李颜等曰:“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

后赵建造太武殿和东、西宫。

后赵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在邺城建造东、西宫,全都用带纹理的砖石砌成,用漆涂饰房瓦,金瓦当银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挑选士人百姓的女儿充实宫中,身佩珠玉、披穿绫罗绸缎的有一万多人。教她们占星气、马上和马下的射术。让一千名女骑兵做仪仗侍从,都戴着紫色头巾,身穿熟锦制作的裤子,手持羽仪,鸣奏鼓乐,游巡饮宴时让她们跟随自己。此时后赵境内发生严重干旱,金子一斤才值粟米二斗,百姓饥饿哀号,而石虎却用兵不止,各种徭役并举。将洛阳的钟虡、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到邺城。又在邺城南部向黄河投入石块,用来建造飞桥,工程耗费几千万亿,最终也没有建成。

丁酉(337) 晋成帝咸康三年后赵建武三年。

春正月,后赵王石虎自称赵天王。

当初,左校令成公段在木杠末端安装照明用的庭燎,高十多丈,上盘放置火烛,下盘安置人,石虎试用后很喜欢。到此时文武官员五百多人入殿奉上皇帝尊号,结果庭燎的油灌到下盘,烫死二十多人,石虎很厌恶,腰斩成公段。

建立太学。

国子祭酒袁瓌、太常冯怀因江东渐渐安定,请求兴建学校,晋成帝采纳他们的建议。建立太学,征集生徒。但是士大夫们崇尚老子、庄子之学,儒学终究没有振兴。

秋七月,后赵王石虎杀死太子石邃,改立儿子石宣为太子。

石邃一向骁勇善战,石虎喜爱他。经常对大臣们说:“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所以使朕能有今天,而朕岂有杀石邃的道理呢?”不久石邃骄奢淫逸,残忍暴虐,喜好打扮美丽的姬妾,斩下她们的首级,与宾客们传递观赏,又烹煮她们的肉与宾客共食。石虎沉溺酒色,喜怒无常。让石邃批阅定夺尚书的奏事,对他斥骂责备、鞭打杖击,一个月有两三次。石邃私下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说:“主上的心意难以满足,我想做冒顿杀父那样的事,

卿从我乎?”颜等伏不敢对。邃称疾不视事。佛图澄谓虎曰:“陛下不宜数往东宫。”虎将视邃疾,思澄言而还,命所亲信女尚书往察之。邃抽剑击之。虎怒,收颜等诘问,颜具言状,杀颜等三十余人。废邃,杀之,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一棺,而立宣为太子。

慕容皝自称燕王。

镇军长史封奕等劝皝称王,皝从之,因以奕为国相。

燕称藩于赵。

燕王皝欲伐段氏,以其数侵赵边,乃遣使称藩于赵,乞师讨辽,而请悉众以会之。赵王虎大悦,厚加慰答,期以明年。

赵纳代王翳槐于代,纥那奔燕。 杨初杀杨毅,自称仇池公,附于赵。

你们跟随我吗?”李颜等伏在地上不敢回答。石邃称病不问政事。佛图澄对石虎说:“陛下不宜经常前往东宫。”石虎正准备探视石邃的病,想到佛图澄的话便返回,命令所亲信的女尚书前去察看石邃。石邃拔出剑击刺她。石虎大怒,逮捕李颜等审问,李颜把情况全部供出,杀死李颜等三十多人。石虎废黜石邃,杀了他,将他与男女二十六人同埋在一口棺材中,立石宣为太子。

慕容皝自称燕王。

镇军长史封奕等劝说慕容皝称王,慕容皝听从,于是任命封奕为国相。

前燕向后赵称藩臣。

前燕王慕容皝想要讨伐段氏,因为段氏多次侵犯后赵边境,于是派使者向后赵称藩臣,请求出兵讨伐段辽,并请求出动全部士众与后赵军队会合。后赵王石虎非常高兴,盛情抚慰答谢,约定明年会合。

后赵在代国接纳代王拓跋翳槐,拓跋纥那逃奔前燕。 杨初杀死杨毅,自称仇池公,归附后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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