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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覺丈雪醉禪師語錄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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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法门人彻纲等编

问答机缘

僧問:「年盡、月盡、日盡、時盡,如何是到頭一句?」師云:「大家在者裏。」進云:「不會。」師云:「雪催殘臘去,竹爆送春來。」

僧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旭日斜披影,金英擁翠迴。」進云:「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才伸巨靈手,華山兩畔開。」進云:「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舌頭無骨。」進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口是禍門。」

僧請開示,師豎一拳。進云:「者箇人人本有。」師云:「何不伸出?」僧作禮,師當頭一踏。

僧問:「如何是法身?」師云:「穿釘靴,拄拐杖。」進云:「猶是化身。」師云:「一翳在目,空花亂墜。」

僧問:「親近和尚一年,不見師面,過在甚麼處?」師摸面,云:「秖者是。」進云:「和尚莫謾人好。」師云:「更參三十年。」

居士問:「和尚先住,此山先住?」師云:「藤懸天上日,石挂澗邊松。」士云:「未住時聻?」師云:「三家村裏漢。」

僧問:「某是一頭牛,要與和尚做對頭。」師作牛聲。僧擬議,師云:「力未充在。」僧亦作牛聲,師以兩手拓地,僧罔措。師云:「老僧罪過。」

僧問:「巖崖峭峻,還有佛法道理也無?」師云:「有。」進云:「如何是巖崖中佛法?」師云:「雪甸恍如銀世界,峰高儼似貼天梯。」

居士問:「一口氣不來時,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劈面一掌。士擬開口,師復掌。士請開示,師云:「待汝一口氣不來向汝道。」一日,又問:「一口氣不來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打一拂子。士擬開口,師復打。士云:「弟子不會。」師云:「賴汝不會。若會,黃河水也須倒流三千里。」

一官人執師拄杖,云:「與麼俊那?」師云:「居士未嘗愚魯。」官云:「弟子不會佛法。」師云:「盡大地覓箇不會底人也無。」官云:「莫是弟子麼?」師展手,云:「道道看。」官罔措。師云:「且喜居士不會佛法。」

居士問:「和尚知生日,必知死日。」師云:「不知。」士云:「既是善知識,因甚不知?」師云:「若知,吾類居士了。」

僧問:「一頭撞破虛空時如何?」師伸手,云:「還我髓骨來。」僧拜,師當頭一踏,云:「頑皮腦漢。」

僧問:「舉起則一塵不立,放下則萬境全彰。萬境全彰即不問,如何是一塵不立?」師云:「昨一向北僧與麼問,直打出去。」

僧問:「者箇消息如何透得?」師驀頭一棒,云:「牛皮也教穿。」僧諾諾。師云:「還我消息來。」僧罔措。

僧問:「一念未生時如何?」師云:「丁冬打丁冬。」進云:「念念不停聻?」師云:「全身奉重。」進云:「生與未生且置,如何是那邊事?」師云:「背後看。」

僧問:「正恁麼時如何?」師驀面一唾。進云:「謝和尚指示。」師云:「你又裨販我了。」其僧有省。

僧問:「打即是,不打即是?」師云:「俱不是。」進云:「如何即是?」師云:「如法問將來。」僧理前話,師便打。進云:「恁麼則和尚也慣得其便。」師云:「少叢林漢。」僧擬開口,師又打。

僧問:「和尚年多少?」師豎一拳。僧云:「恁麼則與虛空同壽。」師云:「謝子高鑒。」

僧問:「歷歷明明,因甚道不出?」師云:「為汝有粥飯氣。」僧云:「道著時如何?」師云:「歷歷明明。」

僧問:「明知此事是箇現成底,因甚踏不著?」師云:「秖為現成。」

師同卷隱居士山行,忽一客持弓彈雀。士曰:「此漢善具活生之手,恨無袒胸者。」師作彎弓勢,云:「看箭。」士躊躇。師云:「死卻一箇。」士擬開口,師劈嘴打,云:「無毛鷂子。」一日,又問:「吞卻栗棘蓬時如何?」師作怕勢。士擬議,師云:「噎殺也。」

僧問:「明知有箇靈靈不昧底,因甚踏不著?」師云:「莫亂走。」僧轉身一匝。師云:「不會做客,勞煩主人。」

僧問:「一物不為時如何?」師云:「苦。」僧云:「和尚莫謾人好。」師云:「昨日有人從東京來,卻得鞏昌信。」僧擬議,師云:「雪葉滿空飄,森羅披白羽。」

一僧擒師,云:「相見了也。」師云:「甚麼劫中別來?」僧擬議,師推下砌。僧纔上,師把住,云:「道!道!」僧擬開口,師云:「猶隔砌在。」

僧問:「不縱、不奪、不殺、不活,和尚如何示人?」師拈一葉,云:「者箇聻?」僧云:「樹葉。」師云:「恁麼則縱了。」遂度與僧,僧擬接,師縮手,云:「恁麼則奪了。」復放下,云:「道道看。」僧擬議,師云:「殺了也。」又喚:「近前來。」僧進前,師云:「活也,活也。」僧罔措。師云:「三舉不第,收歸上科。」

師送費和上入福嚴。值上堂,有冰調陸居士入寮,問請:「大師,好問頭教一箇與我。」師云:「問頭即有,秖恐居士舌頭短。」士云:「某甲也善見機。」師驀面一掌,云:「且以此句問堂頭老漢。」士亦踟躕。

𨍏轢居士禮本師幀,曰:「一別二十餘年,將謂不會。」師曰:「老老大大作者箇語話。」士豎一拳。師云:「今日風頭稍硬。」士作掌勢。師云:「觱發滿溪煙。」士云:「阿㖿,阿㖿。」師休去。

子穀蔡居士見本師幀,搥胸大哭。師作聽勢,士復大笑(云云)。師云:「我將謂居士忘卻了。」師梓語錄時,雨樹作禮,云:「學人認刻。」師豎拳,云:「試刻此一則。」樹和拳便打。師云:「太氣力生。」樹云:「刻字已竟。」師展兩手,樹亦豎一拳。師云:「刀法欠清在。」

僧參。師問:「那裏來?」僧云:「福嚴受戒來。」師指衣,云:「福嚴沒有者貨。」僧云:「新成衣,請和尚警策。」師云:「何不策警自己?」僧云:「某甲是箇鈍根人。」師云:「六根門頭,你從那一根鈍起?」僧云:「也是老和尚慈悲。」師云:「是即是,要且教壞人男女。」

一僧肚疼,師往顧。偶聞貓聲,遂指貓,云:「你肚疼那?」僧云:「爪牙利在。」師作怕勢。僧豎一掌,云:「貓。」師云:「好畜生。」便出。

師問耨雲、佛冤:「你從福嚴來,清水白米任你餐,將甚麼還飯錢?」雲觸禮一拜。師云:「一釣便上。」雲擬議,師云:「吾有三十棒,寄打堂頭老漢。」雲云:「和尚也須自喫。」師云:「幸問著老僧。」雲罔措。師顧佛冤,曰:「試代一轉語。」冤云:「請和尚問來。」師云:「鷂子過新羅。」冤拂袖便出。師云:「與麼那?與麼那?」

補石侍者呈偈云:「請和尚改正。」師接來扯碎。者奪去,云:「莫辜負人好。」師云:「卻是你辜負吾。」

子修高居士問:「弟子疑情放不下。」師云:「放不下底,正好放下。」士默然。師云:「要放便放,莫入陰界。」士云:「弟子要入堂坐禪。」師云:「老僧禪也無,說甚麼坐?直要你當下灑脫,永無凝滯。」士云:「弟子在此,奈何不去?」師偶拉一蒼蠅腳,喚云:「居士相救!不然與伊斷命根去也。」士擬救,師便放,云:「俊哉。」一日,師又問:「你近日有新見處麼?」士云:「弟子工夫做得死墩墩地。」師云:「老僧者裏有一條活路,極直捷,俟無人時說與你。」士云:「此正無人了。」師下禪床,引至方丈門,兩手推出,掩卻門。

師問耕雲:「你親近靈筏和尚有甚麼語句?」耕云:「一句也無。」師云:「太尊貴生。」耕云:「萬里南來,特請垂示。」師豎一拳,耕一喝。師云:「三喝、四喝後如何?」耕擬議,師云:「老僧卻疑著你在。」

師問遁菴:「汝和南時,我即舉手;汝呈偈時,我便接捉。且道是見不是見?」菴云:「賓主歷然。」師云:「如何是你歷然底?」菴擬議,師咄云:「孤負老僧即易,孤負自己卻難。」菴禮一拜而出。師云:「大好賓主歷然。」

𨍏轢居士七十施醫於市。師往顧,曰:「寶店若開於國初,不致蒼生橫死。」士曰:「為時所逼。若起死回生之手,自有法兄在。」師云:「弟非攙行奪市之流。」士拈藥,云:「此是諸方沒有底。」師奪卻,云:「翻是你沒有。」

略陽甯明府問:「請和尚與箇話頭參。」師云:「老僧沒有者閒家具。」甯豎拳,云:「者箇聻?」師云:「者箇是甚麼?」又問南泉斬貓意旨,師云:「一款盡招。」甯云:「趙州戴艸鞋聻?」師云:「慣得其便。」甯云:「今日和尚堂中設有人爭貓,且如何處分?」師云:「總教伊性命不存。」甯云:「恁麼則同古人了。」師云:「將謂居士另具隻眼。」

杭州德符許居士問:「近來善知識都在文字套子裏。」師云:「居士與麼逐塊,不妨又套著一箇。」乞師語錄看,師展兩手,士罔措。師云:「蒼天,蒼天。」士袖錄而去。師云:「略較些子。」

一僧佛前白相,師云:「你認得他麼?」僧云:「認得。」師云:「他姓甚麼?」進云:「百家姓上沒有。」師指佛,云:「者箇聻?」僧罔測。

師寓金陵普德,偕勗伊座主喫茶次,忽旻昭陳居士問:「末那識與白淨識是一是二?」勗擬講,師掩兩耳。勗云:「禪師家明得說不得。」師云:「你教家說得明不得。」勗無語。

愛竹楊居士問:「宗門以棒打人是甚麼意?」師云:「你曾遭幾棒來?」士云:「我在語錄上見。」師云:「語錄上見使得。若道以棒打人,是謗宗門了。」士呵呵大笑而去。

僧問:「一句明千古時如何?」師云:「是。」進云:「半缽寒泉香瘦嶺,天空雲靜事如何?」師云:「隔。」

士問:「眾僧討單,俱各有位。惟弟子無處安身。」師云:「怎怪得你?」進云:「秖如一口氣不來,又向甚麼處去?」師云:「僧堂裏。」

非眼劉居士問:「達磨帶得正法眼藏是否?」師云:「莫謗他好。」進云:「既說一字也無,如何又有許多語錄?」師云:「一等共行山上路,眼底各自見風煙。」進云:「一隻西歸,因甚留下一隻?」師云:「疑則別參。」

僧問:「向上宗乘即不問,臨機一句請師宣。」師云:「速禮三拜。」僧擬議,師便打。進云:「如何是末後句?」師云:「猶嫌少那?」進云:「泥牛吼破千峰月,到底黃河一片清。」師云:「毋以眼作鼻。」

師同眾採薇,忽指云:「此株與釋迦老子同箇法身,掐他即殺釋迦。」又咬一株,云:「老僧恰似一頭驢。」又指一株,云:「那一株不得動著,動著即禍生。」時答者甚眾。師云:「都是菜園語。」

僧問:「某甲工夫做得死巴巴地。」師云:「死巴巴恰是箇好消息。止欠轉身吐氣了。」僧作禮而去。行數步,師云:「轉來。」僧回首,師云:「汝解轉身了,止欠吐氣在。」僧擬議,師劈面一掌。

蒼然參,點茶次,師舉:「泰首座上洞山排果子次,洞云:『有一問,上拄天,下拄地,黑如漆,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過在甚麼處?』」然拈起果子,師一箸打落,云:「此是風力所轉,畢竟過在甚麼處?」然無語。師喚行者撤卻果子。

僧問:「內不放出,外不放入。不出不入時如何?」師以兩手推出方丈,掩卻門。

僧問:「巨鑑輝今古、臨機不露絲即不問,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少底少,老底老。」僧云:「如何是人中境?」師云:「雲集已後,凡聖同居。」僧云:「人境俱泯,法性何在?」師云:「更要喫棒在。」

僧問:「如何是活句?」師云:「灼然。」進云:「如何是死句?」師云:「碌磚。」進云:「死活坐斷時如何?」師云:「徑細不通風。」

僧問:「如何是漁臺境?」師云:「兩山攢一嶺。」進云:「太公在甚麼處?」師云:「踏霧穿雲去,披蓑荷笠回。」

僧問:「如何是城裏禪?」師云:「半開半掩。」進云:「如何是村裏禪?」師云:「有戶夜不扃。」進云:「如何是山裏禪?」師云:「雪涌闌干月作燈。」

勘辨机缘

僧欲作禮,師擒住,云:「道得即拜。」僧擬議,師拓開,云:「隨例喫飯漢。」便掌。

師問僧:「門外鬧甚麼?」僧云:「客店戶算帳。」師云:「汝喫常住水米,將甚麼還?」僧云:「還即不無,恨無人證明。」師撫冬青樹,云:「者箇聻?」僧亦撫樹,云:「與我證明得麼?」師摑,云:「看者欠債主,驢年算不清在。」

人日,師頂笠入園鉏艸。忽眾集。師揎鉏,云:「有道得者,與你钁柄。」有答話者,有繞匝者,有拔菜蓄艸者。師云:「是即是,只是把柄在老僧手裏。」遂颺卻,歸。一僧迎著,云:「和尚做甚麼來?」師展兩手,僧罔措。又一居士擬揭師笠,師云:「道得即卸下。」士云:「請和尚道。」師便揭下笠。侍者云:「和尚出行來?」師劈嘴一摑。者云:「老老大大猶有者箇在。」師云:「諸方出行獵山水,老朽出行惟鉏地。翻轉石頭瓦礫來,匝匝新風滿階砌。雖然時節不相饒,要且乘時而便出。何故如此?春宵一刻直千金。」

師問梵僧:「從那裏來?」僧云:「烏司藏。」師云:「關隘甚嚴,爭得到此?」僧云:「太平無禁拒。」師云:「你背後底聻?」僧從西過東,師云:「與麼則浪遊山水。」僧又從東過西,師休去。

途遇梵僧,師問:「那裏來?」僧云:「西域。」師云:「踏斷多少谿山來?」僧作度天勢,師以杖橫路;僧坐卻杖,師繞一匝,僧便起去。師拈杖作彈勢,云:「太泥水生。」

師問新到僧:「那裏來?」僧云:「進門來。」師云:「見金剛也未?」僧云:「勘破了也。」師指拄杖,曰:「者箇聻?」僧擬議,師云:「卻是他看破你。」

師問僧:「那裏來?」僧云:「城裏。」師云:「天王安也未?」僧云:「萬福。」師云:「汝宜盡形壽。」

師問新到僧:「那裏來?」僧云:「終南山。」師云:「將得糞箕、苕帚麼?」僧云:「和尚莫將餌釣人。」師云:「將謂是箇燒尾金鱗,卻翻作沒頭老鼠。」

師客祠話次,一居士云:「久欲行此事。」師作怕勢,士云:「某甲所供實詣。」師掩耳,歸方丈。

師問僧:「甚處人?」僧以手一指,師云:「壁上人。」僧云:「不是。」師云:「是即是,秖是你不肯承當。」

師問僧:「喫飯也未?」僧云:「未。」師畫○,云:「且喫箇餅止饑。」僧擬議,師云:「噎殺也。」

師觀山水圖,指畫虎謂僧曰:「逐出者東西去。」僧舉手作趁勢,師云:「喫飯穿衣漢。」僧云:「和尚作何方便?」師以袖掩卻,僧云:「和尚慈悲,救某甲出虎口。」師云:「汝活得即救。」僧作虎聲,師云:「者畜生猶帶腥氣在。」

師舉大顛擯首座話次,一僧云:「請師再舉。」師云:「鷂子過新羅。」僧一掌,師噓兩聲,僧禮拜,師云:「老僧兩噓,是肯韓愈不肯韓愈?」僧擬議,師亂棒打出。

師問僧:「那裏來?」僧云:「高麗。」師指月,云:「高麗有者箇麼?」僧云:「有。」師云:「既有,何得拋離鄉井?」僧罔措,師云:「惜子遠來,收取去。」僧禮拜,師當頭一踏,云:「還在者裏。」

師病起,觀水影,曰:「老僧秖得半箇人。」維那趨顧,師別水,云:「連半箇也沒有。」那云:「若非某甲,山頭老漢被箇影子惑。」師休去。

芸圃次,侍者云:「請和尚陪客。」師云:「佛來亦不款。」者云:「佛來也。」師連鉏兩鉏。者罔措,師云:「地陋艸偏肥。」

作務次,值驢鳴,師云:「者漢善提唱第一義諦。」眾躊躇。鳴止,師敲钁柄,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僧云:「山頭老漢也是隨聲逐響。」師鞭驢,云:「無智人前不得錯舉。」

擇菜次,師問園頭:「擇菜處還有佛法也無。」頭云:「有。」師云:「如何是擇菜處佛法?」頭拈起菜,云:「者莖與麼肥,者莖與麼瘦。」師云:「太氣力生。」頭云:「和尚又如何?」師收卻菜。

一僧於師前拾一莖艸,師云:「不枉汝攙老僧前。」僧擬議,師驀口一拳。旁僧云:「他不會和尚意。」師翹足,云:「道!道!」僧拜,師當頭一踏,云:「同坑無異土。」

僧補杓次,師云:「我有箇破虛空,為我一補。」僧作接勢,師一拳,僧禮拜,師當頭一踏,云:「且補者一縫。」僧罔措。師到天童,讀雪嶠大師弔密師翁偈,「離離一片苦心事,且道何人在影堂?」師沉吟,曰:「且道何人四字,老漢猶定奪不得在。」塔主曰:「大師試定奪看。」師云:「羅漢松吟翻月浪,玲瓏石頌吐秋風。」

一僧進門,師召云:「禪師。」僧舉首,師云:「山僧罪過。」

一僧參,師云:「不審。」僧拂袖而出,師云:「俊哉。」

广录

入堂。云:「三朝一七,必要見箇消息。漫莫迷頭認影,蹉過好時光也。」驀豎拳,云:「你看者物十分風利,要開便開,要聚便聚,併不借他人力。未得箇端的,此便是箇好巴鼻,秖是不得作拳頭會。」遂展手,云:「而今卻成巴掌去也。」一僧近前,師拓住,云:「道!道!」僧擬開口,師劈嘴一掌,云:「十指尖尖雖長短,打人白面轉為紅。」

入堂。僧問:「和尚落堂作甚麼?」師云:「單為闍黎。」進云:「某甲是燒尾過底。」師兩手擒住,云:「試飛騰看。」進云:「和尚腳底下泥深三尺。」師打一掌。進云:「恁麼則雲雷相送去也。」師云:「看者掠虛漢,水漉漉地。」乃云:「此事不在別處,在你開口答應不得處。若開得此張臭口,出一言、吐一語,與千七百祖師面面相對,如印印空,無跡可待,始覺胸次中擴充無限機會,如懸河倒瀉,沒點壅塞。人人知有此事在日用尋常中。既在尋常中,因甚觸著、磕著又道不出?明知揚眉眴目、運轉施為,無非者箇;既是者箇,何苦不肯承當?與從上那一夥泥豬、癩狗輩賣弄風流去。長年倚他門戶、靠他牆,卻被人來喚作郎。」

數禪者優劣諸方偈語氣可奪人,師落堂曰:「汝等參者,乃琉璃瓶子禪耳。自有佛祖以來,千方百計務以本分接入,但以根性差殊,局於小節,翻以現成風味,似隔重城,拾涕唾之餘,新紙墨之府,滔滔者天下皆是,而好事者謂之因指見月,見月休指。然癡頑眷屬,但觀其指,反失真月,良可悲也。總以諸子百家耽味情識,巧鑿尖新,指上安指,與真月奚翅千里萬里哉。故我初祖越國而來,立不言之教,為直指之風,示以直捷根元,排斥外典,使人人知有腳跟下一條逼直路,通上徹下,去古來今,古云:『從天降下則貧窮,從地涌出則富貴。』瞥爾一見,渾身快爽,得大機,顯大用,生擒活捉,正令全提,施熱喝痛棒之機,驅奔雷掣電之手,稍如擬議,便墮泥洹,詎以文瀚詩聲而振祖庭者耶?今政禪風剝削之際,望爾輩箇丈夫兒如星中揀月,奈何一箇箇堂堂之軀,如聾似瞽,力走旁門,棄捐正道。靜明今夜也是無事討事,血滴滴地,痛為汝等摟碎病源。末學初機,務向腳跟下究取,體先哲遺訓,悛除雜學,繼晷成功,庶桶子底驀地打翻,現在天真要用便用,振宗風於運季,傳正眼於將來,上不辜鷲嶺遺囑,下不負七尺己靈,異日水到渠成,千變萬化。漫莫嚼言討句,乾守慧城,唐喪好時光也,慎之。」

天童密師翁塔前拈香云:「頭頂虛空,腳踏實地,毒鼓聲消,干戈勝舉,昔年樵採宜興,推倒桐棺山,今日塔掃天童,扶起太白嶺,起曹源壅墜之風,揩鷲嶺煙嵐之色,萬派歸源,餘波入海。不孝孫通醉親嬰痛棒,瘡痕尚未生脂,幾受鞭叱,詈聲今猶在耳。時來塔院,愧無一芹,爛煮甬東之冰,旋摘霜花之葉,敬獻尊前,伏惟慈鑑。」

復俗檄上藩臬兩臺并席文宗王府尹

佛道流傳中國已二千餘稔,適有聖檀,乘悲願輪,修躬省慮,默契神明,率土欽歡,無非佛事,每嬰劫運,水火難侵,蓋十力大師願海淵長,而弘護弗淺也。代有好事者尋聲救苦,無揀羽鱗,隨類現形,千變萬化,或乘獅子,或乘象王,或現半身,或全體用,如觀音胎於蚌腹,或示現於牛腎;誌公卵於鷹巢,樹提伽產於火裏,隨心所欲,左右逢原,履水如地,履火如冰,屠牛炙狗、觸象批鱗,歷歷從常寂光中轍不動智。至於罪福定業,世尊尚云,七能三不能,所謂猛火不久,然月滿還復虧,泰乘否位,用舍有時,故六祖隱於獵群,子牙遁作漁父,慈明混火隊中,巖頭嘗為渡人,舜老夫衣俗服,大中帝為沙彌,乘時見機,其心匪二。古尚如此,吾又何人?大抵運行歷數,氣減時危,荷葉帽改作巾兒,千鍼衲截為農服,頭上青灰三五斗,膝下紫泥沒量深,且做成一箇村夫,窮達亦穿衣喫飯,焚香稽首,拜謝祖庭,脫卻袈裟,出門去罷。

送佛冤西堂回蜀隱山歌

此去西山千百五,其山突兀如花朵,千峰攢簇似削成,古佛道場居天府。梯煙直上并參傍,刮茨剪茅峰之昂,青天碧甍架其梁,飛陛流霞複為牆。長松短竹千百箇,漱石迅流遶砌腳,坎離羅列錦江東,堯風舜雨龍橋中,霜花蕊結瘦枝上,玲瓏石寒曉風唱。背負崑崙岷峨前,胸盤楚漢襟吳顏,左瞰羅浮右于闐,匡廬嵩岳如連環。無口缽盂安斯處,旋結天來大箇屋,時而風送萬雲歸,好把龜毛拂一拂。走殺赤縣與神洲,翻轉衲僧舊窠窟,了無神運嫁東風,詎以瀟灑雜頑空。十方諸佛從斯出,犁耙債負都完足,打底還他一粒粟,是則名為真善住。

良知歌

劈開混沌作吾廬,安箇名知任指呼,忠恕一堂非早白,滿腔心血苦為奴。悟來天命非良策,迷去中和塞太湖,知謂覺場原是妄,弗知猶覺落偏枯。坎離水泛三千界,五蘊基高百億都,措足踢翻生死海,掉身挨倒是非壺。識神店裏良知府,碧眼光中盜跖軀,倜儻分明施大用,廉纖見刺費工夫。參乎曰唯功勳少,回也如愚氣志孤,花為拈來香更著,衣因微笑世系麤。截功補過成淘氣,蔽目藏睛屬腠膚,未有知前誰是我,原無位次以存吾。碔砆漫道荊山玉,鮫目何如江漢珠,弗假龜毛繩妄想,那來兔角杖虛無。驢鳴犬吠仝機用,兔走烏飛轍見途,一喝馬駒翻出廄,千年金鐙響寰區。打躬作揖渠儂偶,撥火挑燈體用殊,另有一番聲價重,臨場幾熟者之乎。此知畢世人人有,混沌㲉兒信手刳,擬向禪徒求指示,蚤成演若覓頭顱。儒釋道髮鬚與鬢,也是小巫參大巫。

辭終南山歌

甲午冬初以受請,落來將已七年準,每因採藥入深雲,最喜秦山名萬頃。縛雨編雲不識時,花開花落彌清省,風梳木末壓千山,瀑墮香流填萬井。飫我雲廚選佛兒,谿舂偈句常心領,耕煙種雨不放閒,洗月燒枯嫌日永。門溜千尋結水簾,案堆千嶂如風屏,廠徉寬似亮公廬,陜隘危如蒙正枕。露徙煙花蒨石紋,雨餘寒色翻晴影,此風亂世劫中無,生就清平十樣景。櫱裏蜂來貼貼飛,天邊烏去忙忙逞,元初不肯事斷常,那借功勳成勇猛。相知幸有樹千條,掃葉燒鐺月一嶺,削出峰巒昆仲齊,接天沙嶼如蒸餅。尋詩誤入亂青冥,握麈消閒無別耿,瘦谷煙波笑傲肥,懶司斫額而伸頸。雖無名聞落人間,且喜逸民適僥倖,分付鳥猿勿亂啼,谿邊浴菜防流騁。終南萬里室居中,僕自落來惟敬儆。辛丑秋吹八月風,辭山歌盡山之冷,辭卻終南還舊隱。

重建燉煌塔記

聞夫天老地荒之闢,都建長安;教輿典御之來,適逢西晉。去雙林一千三百餘載,實震旦名聞興起之初,有竺法護師,甘蔗種族,示跡月氏,瓢笠青門,燉煌結艸,以一口兩舌之辯,籀史區分;聲梵華二語之言,神機幾喪,一模脫出,點盡錙銖,喝采空有之風,束彼三乘之霧,首翻七軸,終譯海文,世以燉煌名菩薩者,蓋以真風未泯故也。稽晉迄今一千餘季,有休菴者,自吳客魏,適造故址,徬徨四顧,白氣燭天,喟然嘆曰:「劫雨淫而逕影疏,烽煙虐而靈瑞遠。」遽於蓁莽隳中,撥出斷碣,洗清三讀,淚雨沾襟,先哲浮圖淹沒,及是不覺泣天膜地,重建矢言。迨甲午秋,忽遇余於漢江岸上,訴彼前盟,叩余以記。越明季丙申春,余以天童掃塔之行,笻拖數子走訪遺標,而公之行業,以落成矣。復有逸民指顧曰:「背負終南,勢接晴嵐之晚翠,襟垂八水;帳開涇渭,如蜿蜒坎離羅布,星象交輝。」囑筆以三,用記其事。愧余汗顏未洗,倉卒難工,噫先人未艾之義,罄在斯乎。別斯而覓先人者,未之有也。然佛日沉西,得半蓬,渡弱水之濱,匪憑以力;撮箕土,培泰山之屼,事在人為。幸朝野傾誠撝金出玉,伐稠林之寶樹,啟金匣之青蚨,不勞肯綮,蹈彼前規,千載遺風,儼如舊制。上祝

皇基永固,率土來賓,八表偃干戈,十方齊整肅,庶宗教之有賴,期白業以無虞,艸木騰輝,赤幟佛旨。謹記。

昭覺丈雪醉禪師語錄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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