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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重义气仗义救同年 顾私情徇私赦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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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珠做了个怪梦,说不是佳兆。紫云道:“你梦见什么了?”

宝珠道:“似乎我同你谈了一会,就上岸闲步,但是月白风情,一碧万里,心里颇为爽快。踱过陆营,有一条大路,我正走着,天上落下许多虫蚁来,落得我满头满脸。我忙用帕子扫悼,就起了一阵黑风,变成无数断头缺足的人,随风滚来,哀声不止,他们大叫:‘宝珠,还我们性命来。’我吓得手足无措,赶忙望大路上跑去,这些人随后追赶。我跑了几步,足下疼痛,不能行走,又没有一个将士护卫。

正在危急之时,西方忽然飞下一朵红云,落在地上,原来是许多仙女,个个美丽非常,手执花枝,梅、兰、菊、桂,各不相同,用云帚向黑风一拂,那些断头缺足的人,都不见了。我心里很感激,正要拜谢这些仙女,谁知他个个对着我笑,好似熟识一般,叫我道:‘兰妹,兰妹,归去。’内中有个仙女,取了一支兰花,要递送给在我手里,我就不肯接他的。众仙齐笑道:‘他还有一台庆成宴,一盏合卺杯没有吃,等他吃过了,再接他回来未迟。’

众仙大笑,都道不错。那个仙女,又将兰花收了,对我笑道:‘又要我替你忙两个律令,你怎么谢我呢。’众仙因笑道:‘让他回去罢。’就一齐对我举举手道:‘上帝好生,兰妹须要体仰,前程远大,幸好为之,相见有期,就此别过罢。’驾起红云,大家一笑而去。正要转身,忽听枪炮之声,就惊醒了。你看这个梦,主何吉凶?”

紫云听罢,紧皱双眉道:“我直说,你可别恼。”

宝珠道:“什么话,有话只管讲就是了。”

紫云道:“这兰妹二字有因,你淌下汗来,兰香竞体,就是个征验,我想你不接他这兰花很好。在我的愚见,苗兵是必胜的,这场功劳,定夺得稳,日后之事,就不可问了。”

说着,眼眶一红,不忍再说。

宝珠点头长叹。紫云问他吃点心,宝珠摇头。紫云也不强他,送上一盏浓茶。宝珠嗽口,吃着茶道:“这个梦竟说明了,真正事有定数。他说替我两个律令,看来也不甚远。”

紫云道:“梦寐之事,也不足凭信。”

宝珠道:“梦做到这般光景,万无不验之理。你到忘了,前年我点探花的那天,梦见旌旗仪仗,戈戟刀枪,拥着我到一个去处,牌楼上写着洞天福地,如今不是都验了?到了福建苗洞。至于兰花,更有预兆,生我的时候,老爷就梦人赠兰花一枝,老爷替我取个号,叫梦兰,你也该知道。”

紫云点点头,不由的两泪交流,勉强忍住,叹道:“惟未来之事,黑如漆,富贵寿考,都是积得来的,仙女教你体好生之德,就是指点你的明路,还愁什么呢!以后总不可好杀人,就是前天杀呐都统,你也似乎太过。”

宝珠道:“身为大将,国有常刑,掌管几十万人马,威令行才能服众。”

又谈了一刻,营中已放明炮,宝珠、紫云同炕略歇一歇,就起身。

已悦公主败回泉州,损了四员大将,折兵大半,心中深恨,同父亲商议,在城外扎了东西两个大营、一东一西,自己防守西营。曾信上帐哭道:“小将兄弟五人,倒被敌人伤去四个,此仇不共戴天,不容不报。小将讨令,誓与敌人决一死战。”

公主道:“将军休慌,我军锐气折尽,养息两日,我去替将军报仇,且报龙岩之役。”

曾信立意要去,公主阻他不住,只得说道:“将军前去,须要小心。”

曾信取锤上马,领一千人,恶狠狠的到沙场要战。有人报到元帅,宝珠心绪恶劣,懒得出营,吩咐中军请副元帅开兵。中军飞马进城,禀知墨卿,墨卿无奈,只好遵令,忙领众将出城,远远看见曾信,好个大黑汉,骑马摇锤,威风抖擞。墨卿心中害怕,对左右道:“谁敢出去战这黑贼!”

松筠道:“小弟愿往。”

飞马出阵。墨卿连叫:“小心!不是耍处!”

松筠也不理他,一马冲上前道:“贼囚下马受死,二少爷擒你来了。”

曾信声如霹雳,喊道:“你哥哥杀我四个兄长,我就捉你去斩头沥血,替他们雪恨。”

话未了,松箔钢刀已砍到,曾信连忙招架,战了五十回合,松筠回马就走。曾信赶来,松筠转身,看得真切,见他来得较近,蓦然回过脸来,一刀将曾信连肩带臂砍为两段。众兵赶上去割了首级,先见墨卿,又到元帅处报功。曾信的败军回营,报与公主,公主格外纳闷。

宝珠自从得了这一封信,做了这个梦,心里愁苦,病了几天才能理事。松筠上船,说有机密事面禀,中军禀过,宝珠吩咐传进来。松筠入内,见过礼,旁边侍立,宝珠命他坐下,松筠告坐。紫云出来,松筠忙起身招呼。紫云笑盈盈的叫了一声请他坐下,自己就站立宝珠背后。绿云送上茶来,又来装烟。松筠笑道:“把我自己来罢,不敢劳动你。”

绿云一笑,走开去了。宝珠道:“你有什么话讲?”

松筠道:“余杭知县解粮到了。”

宝珠道:“解来罢了。”

松筠道:“就是许二哥。”

宝珠道:“我知道,告诉我什么要紧?”

松筠道:“误了限期。”

宝珠一听,脸上都变了颜色,只教怎么好呢?松筠道:“他现在兄弟营里,不敢上来,总要求哥哥念文卿的交情,开活他才好呢。”

宝珠道:“他在营务处挂过号没有?”

松筠道:“一到就去挂号。”

室珠道:“这一来怎好徇情?军心也不服。误了几天?”

松筠道:“三天半。”

宝珠道:“还了得吗?七刻就是个死罪,何况三四天?杀定的了。”

回头对紫云道:“这又不是件难事。”

紫云咬着小指头不言语。松筠道:“求哥哥法外施仁,看三代世交的情谊。”

宝珠发急道:“我岂不看交情?无如有个国法呢!”

松筠跪倒在地,两泪交流道:“哥哥救不得许二哥,兄弟也无颜去见他。况且春生秋杀,全是哥哥主持,一个相好的世交,何难救得?更有何人敢有烦言!”

宝珠道:“越是世交,越不便救。”

松筠以头触地,痛哭道:“愿将兄弟功劳,抵他一死;不然兄弟即以身代亦何妨!”

宝珠暗赞兄弟很有义气,一手拉他起来,说道:“你别孩子气,等我再商量。还有一件,不知墨卿还肯徇情?”

松筠道:“这还是哥哥推诿,军中各事,都听命于哥哥,李大哥几时敢专主来?”

宝珠无言可答。紫云道:“我倒有个解救之法,不知可用不可用。”

松筠忙过来,对着紫云深深一揖道:“我的好姐姐,哥哥只听你的话,全仗姐姐方便一言。只要姐姐开恩,又庵就可活命。”

慌得紫云退避不迭,笑道:“二少爷的话,说来真正好笑。怎么倒求起我来了?说得好不嫌疑。”

宝珠也笑一笑道:“紫云有主见,不妨讲出来,大家商议。”

紫云道:“传见的时候,就说许二少爷路上有病,耽误住了。二少爷再去多约几个有头脸的人,一同求情,求少爷免他个死罪。功名恐怕不稳的了。”

松筠喜道:“有了性命,还想功名吗?”

宝珠道:“也只好如此,就这么说罢。我今天是看了你的面子。”

松筠谢了,自去约人。

次日,宝珠升帐,中军官报道:“余杭知县许炳章,解粮到了。”

宝珠叫传进。又庵进来,跪在地下,不敢仰视。军政司将来文拆了封,呈上公案,宝珠看了一遍,哼了一声,两旁吆喝。宝珠问道:“你文书上限你多少日期?”

又庵抖得牙齿捉对儿厮打,不敢出声。宝珠道:“你可知道逾限三天么?左右与我斩讫报来。”

两边武士,答应如雷。

又庵的声气都变了,战兢兢的答道:“卑职在路途中大病,耽搁了三天,还是勉强而来,至今还未全愈。”

松筠、木纳庵等二十余人,齐齐跪下,都是些提督总兵,以及都统之类,异口同声的道:“许炳章初办军务,年纪太轻,求元帅念他有病在身,原情减罪。”

宝珠尚不肯听,众将苦求,宝珠就只得借此下台,道:“不看诸公面情,必定难饶。”

吩咐捆打四十军棍,革职离任,留在文案上带罪立功。做成文书,咨明督抚。左右打完,又庵叩谢。

人报苗营要战,前哨都司胡能讨令出马,只一合,被公主活捉去了。一连战了数日,互相胜负。公主见胜不得官兵,心想兀里木等这支兵阻住中路,牵制我军,大为不便,必须先破了他,方能进取,攻他大营。就将城外大营,都托与父亲照应,自己领兵二万,到中路来攻营。兀里木等大惊,守定营垒,不敢开兵,忙着流星马到大营告急。宝珠忙令松筠、木纳庵会同赵瑾去救应。这里兀里木被攻了一日,心中甚急,专望救兵。

黄昏左侧,只见贼营后队纷纷倒退,有一支人马杀来,兀里木看得清楚,尽是我军旗号,知道救兵已到,接应出来。谁知是公主假装出来,进了营,就一齐动手。兀里木、耶律木齐全军尽没,仅仅逃出个命来。

到了夜间,松筠等才到,营寨已失了多时。次日,松筠三人极力攻打,又将营寨夺回,三人欢喜。不料到二更时分,地下火炮地雷,一齐发作,打得兵丁焦头烂额,死伤甚多。公主又领兵杀到,松筠三人舍命冲出,回大营去了。官军连失两阵,伤了万余兵了,好几员战将。宝珠心里不快,吩咐紧守,不许开兵。

公主要战不得,也攻打几回,全然不理。心生一计,就叫两员贼将来诈降。二将领了五百兵丁,到宝珠营中投降。巡捕官报进中军,宝珠大喜,以手加额道:“此天赐我成功也。”

忙叫传见。中军官出来,约住人马,单领二人进帐跪下。宝珠道:“你二人叫甚名字,因何前来投降?”

二人禀道:“小人是同胞弟兄,叫做陶熔、陶化,本是重义王殿前指挥使,今在公主帐下听差。因为赏罚不明,心中不服,所以到元帅麾下,弃暗投明。”

宝珠佯为欢喜道:“将军到此,足见知机,本帅自然重用,二位可领本部兵马,帮助副帅李经略守城。”

陶熔、陶化推辞道:“小将愿在元帅帐下,稍效微劳,不愿居于闲散之地。”

宝珠彻底明白,笑了一笑道:“如今阴雨连绵,本帅养歇军士,俟天晴开兵,当借重二位做军前先锋队。”

二人大喜,以为中计,叩谢而起。宝珠吩咐松勇、木纳庵陪到后营驻扎,暗传巡哨官,小心防备。夜间巡哨官果然获住一个奸细,是陶熔差出去的,在身上搜出一封私书,乃是约迷香公主明日三更来劫营,里应外合。夜巡连夜禀知元帅。不知宝珠有何计较,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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