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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四十九 唐紀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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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上章敦牂(庚午),盡屠維單閼(己卯),凡十年。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大中四年(庚午、八五0年)

春,正月,庚辰朔,赦天下。

二月,以秦州隸鳳翔。

夏,四月,庚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馬植為天平節度使。上之立也,左軍中尉馬元贄有力焉,由是恩遇冠諸宦者,植與之敍宗姓。上賜元贄寶帶,元贄以遺植,植服之以朝,上見而識之。植變色,不敢隱。明日,罷相,收植親吏董侔,下御史臺鞫之,盡得植與元贄交通之狀,再貶常州刺史。

六月,戊申,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魏扶薨。以戶部尚書、判度支崔龜從同平章事。

秋,八月,以白敏中判延資庫。

盧龍節度使周綝薨,軍中表請以押牙兼馬步都知兵馬使張允伸為留後。九月,丁酉,從之。

党項為邊患,發諸道兵討之,連年無功,戍饋不已;右補闕孔溫裕上疏切諫,上怒,貶柳州司馬。溫裕,戣之兄子也。

吐蕃論恐熱遣僧莽羅藺真將兵於雞項關南造橋,以擊尚婢婢,軍於白土嶺。婢婢遣其將尚鐸羅榻藏將兵據臨蕃軍以拒之,不利,復遣磨離羆子、燭盧鞏力將兵據氂牛峽以拒之。鞏力請「按兵拒險,勿與戰,以奇兵絕其糧道,使進不得戰,退不得還,不過旬月,其衆必潰。」羆子不從。鞏力曰:「吾寧為不用之人,不為敗軍之將。」稱疾,歸鄯州。羆子逆戰,敗死。婢婢糧乏,留拓跋懷光守鄯州,帥部落三千餘人就水草於甘州西。恐熱聞婢婢棄鄯州,自將輕騎五千追之,至瓜州,聞懷光守鄯州,遂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以槊貫嬰兒為戲,焚其室廬,五千里間,赤地殆盡。

冬,十月,辛未,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令狐綯同平章事。

十一月,壬寅,以翰林學士劉瑑為京西招討党項行營宣慰使。

以盧龍留後張允伸為節度使。

十二月,以鳳翔節度使李業、河東節度使李拭並兼招討党項使。

吏部侍郎孔溫業白執政求外官,白敏中謂同列曰:「我輩須自點檢,孔吏部不肯居朝廷矣。」溫業,戣之弟子也。

宣宗大中五年(辛未、八五一年)

春,正月,壬戌,天德軍奏攝沙州刺史張義潮遣使來降。義潮,沙州人也,時吐蕃大亂,義潮陰結豪傑,謀自拔歸唐;一旦,帥衆被譟於州門,唐人皆應之,吐番守將驚走,義潮遂攝州事,奉表來降。以義潮為沙州防禦使。

以兵部侍郎裴休為鹽鐵轉運使。休,肅之子也。自太和以來,歲運江、淮米不過四十萬斛,吏卒侵盜、沈沒,舟達渭倉者什不三四,大墮劉晏之法。休窮究其弊,立漕法十條,歲運米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

上頗知党項之反由邊帥利其羊馬,數欺奪之,或妄誅殺,党項不勝憤怨,故反,乃以右諫議大夫李福為夏綏節度使。自是繼選儒臣以代邊帥之貪暴者,行日復面加戒勵,党項由是遂安。福,石之弟也。

上以南山、平夏党項久未平,頗厭用兵。崔鉉建議,宜遣大臣鎮撫。三月,以白敏中為司空、同平章事,充招討党項行營都統、制置等使,南北兩路供軍使兼邠寧節度使。敏中請用裴度故事,擇廷臣為將佐,許之。夏,四月,以左諫議大夫孫景商為左庶子,充邠寧行軍司馬,知制誥蔣伸為右庶子,充節度副使。伸,係之弟也。

初,上令白敏中為萬壽公主選佳壻,敏中薦鄭顥;時顥已婚盧氏,行至鄭州,堂帖追還,顥甚銜之,由是數毀敏中於上。敏中將赴鎮,言於上曰:「鄭顥不樂尚主,怨臣入骨髓。臣在政府,無如臣何;今臣出外,顥必中傷,臣死無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邪!」命左右於禁中取小檉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鄭郎譖卿之書也。朕若信之,豈任卿以至今日!」敏中歸,置檉函於佛前,焚香事之。

敏中軍於寧州,壬子,定遠城使史元破党項九千餘帳於三交谷,敏中奏党項平。辛未,詔:「平夏党項,已就安帖。南山党項,聞出山者迫於飢寒,猶行鈔掠,平夏不容,窮無所歸;宜委李福存諭,於銀、夏境內授以閒田。如能革心向化,則撫如赤子,從前為惡,一切不問,或有抑屈,聽於本鎮投牒自訴。若再犯疆埸,或復入山林,不受敎令,則誅討無赦。將吏有功者甄獎,死傷者優恤。靈、夏、邠、鄜四道百姓,給復三年,鄰道量免租稅。曏由邊將貪鄙,致其怨叛,自今當更擇廉良撫之。若復致侵叛,當先罪邊將,後討寇虜。」

吐蕃論恐熱殘虐,所部多叛;拓跋懷光使人說誘之,其衆或散居部落,或降於懷光。恐熱勢孤,乃揚言於衆曰:「吾今入朝於唐,借兵五十萬來誅不服者,然後以渭州為國城,請唐冊我為贊普,誰敢不從!」五月,恐熱入朝,上遣左丞李景讓就禮賓院問所欲。恐熱氣色驕倨,語言荒誕,求為河渭節度使;上不許,召對三殿,如常日胡客,勞賜遣還。恐熱怏怏而去,復歸落門川,聚其舊衆,欲為邊患。會久雨,乏食,衆稍散,纔有三百餘人,奔于廓州。

六月,立皇子潤為鄂王。

進士孫樵上言:「百姓男耕女織,不自溫飽,而羣僧安坐華屋,美衣精饌,率以十戶不能養一僧。武宗憤其然,髮十七萬僧,是天下一百七十萬戶始得蘇息也。陛下卽位以來,修復廢寺,天下斧斤之聲至今不絕,度僧幾復其舊矣。陛下縱不能如武宗除積弊,柰何興之於已廢乎!日者陛下欲脩國東門,諫官上言,遽為罷役。今所復之寺,豈若東門之急乎?所役之功,豈若東門之勞乎?願早降明詔,僧未復者勿復,寺未脩者勿脩,庶幾百姓猶得以息肩也。」秋,七月,中書門下奏:「陛下崇奉釋氏,羣下莫不奔走,恐財力有所不逮,因之生事擾人,望委所在長吏量加撙節。所度僧亦委選擇有行業者,若容凶粗之人,則更非敬道也。鄉村佛舍,請罷兵日脩。」從之。

八月,白敏中奏南山党項亦請降。時用兵歲久,國用頗乏,詔幷赦南山党項,使之安業。

冬,十月,乙卯,中書門下奏:「今邊事已息,而州府諸寺尚未畢功,望且令成之。其大縣遠於州府者,聽置一寺,其鄉村毋得更置佛舍。」從之。

戊辰,以戶部侍郎魏謩同平章事,仍判戶部。時上春秋已高,未立太子,羣臣莫敢言。謩入謝,因言:「今海內無事,惟未建儲副,使正人輔導,臣竊以為憂。」且泣。時人重之。

蓬、果羣盜依阻雞山,寇掠三川;以果州刺史王贄弘充三川行營都知兵馬使以討之。

制以党項旣平,罷白敏中都統,但以司空、平章事充邠寧節度使。

張義潮發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遣其兄義澤奉十一州圖籍入見,於是河、湟之地盡入于唐。十一月,置歸義軍於沙州,以義潮為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以義潮判官曹義金為歸義軍長史。

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龜從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右羽林統軍張直方坐出獵累日不還宿衞,貶左驍衞將軍。

宣宗大中六年(壬申、八五二年)

春,二月,王贄弘討雞山賊,平之。

是時,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奏巴南妖賊言辭悖慢,上怒甚。崔鉉曰:「此皆陛下赤子,迫於飢寒,盜弄陛下兵於谿谷間,不足辱大軍,但遣一使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劉潼詣果州招諭之。潼上言請不發兵攻討,且曰:「今以日月之明燭愚迷之衆,使之稽顙歸命,其勢甚易。所慮者,武臣恥不戰之功,議者責欲速之效耳。」潼至山中,盜彎弓待之,潼屏左右直前曰:「我面受詔赦汝罪,使汝復為平人。聞汝木弓射二百步,今我去汝十步,汝真欲反者,可射我!」賊皆投弓列拜,請降。潼歸館,而王贄弘與中使似先義逸引兵已至山下,竟擊滅之。

三月,敕先賜右衞大將軍鄭光鄠縣及雲陽莊並免稅役。中書門下奏,以為:「稅役之法,天下皆同。陛下屢發德音,欲使中外畫一,今獨免鄭光,似稍乖前意。事雖至細,繫體則多。」敕曰:「朕以鄭光元舅之尊貴,欲優異令免征稅,初不細思。況親戚之間,人所難議,卿等苟非愛我,豈進嘉言!庶事能盡如斯,天下何憂不理!有始有卒,當共守之,並依所奏。」

夏,四月,甲辰,以邠寧節度使白敏中為西川節度使。

湖南奏,團練副使馮少端討衡州賊帥鄧裴,平之。

党項復擾邊,上欲擇可為邠寧帥者而難其人,從容與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須昌畢諴論邊事,諴援古據今,具陳方略。上悅曰:「吾方擇帥,不意頗、牧近在禁廷。卿其為朕行乎!」諴欣然奉命。上欲重其資履,六月,壬申,先以諴為刑部侍郎,癸酉,乃除邠寧節度使。

雍王渼薨,追諡靖懷太子。

河東節度使李業縱吏民侵掠雜虜,又妄殺降者,由是北邊擾動。閏月,庚子,以太子少師盧鈞為河東節度使。業內有所恃,人莫敢言,魏謩獨請貶黜。上不許,但徙義成節度使。

盧鈞奏度支郎中韋宙為副使。宙徧詣塞下,悉召酋長,諭以禍福,禁唐民毋得入虜境侵掠,犯者必死,雜虜由是遂安。

掌書記李璋杖一牙職,明日,牙將百餘人訴於鈞,鈞杖其為首者,謫戍外鎮,餘皆罰之,曰:「邊鎮百餘人,無故橫訴,不可不抑。」璋,絳之子也。

八月,甲子,以禮部尚書裴休同平章事。

獠寇昌、資二州。

冬,十月,邠寧節度使畢諴奏招諭党項皆降。

驍衞將軍張直方坐以小過屢殺奴婢,貶恩州司戶。

十一月,立憲宗子惴為棣王。

十二月,中書門下奏:「度僧不精,則戒法墮壞;造寺無節,則損費過多,請自今諸州準元敕許置寺外,有勝地靈迹許脩復,繁會之縣許置一院。嚴禁私度僧、尼。若官度僧、尼有闕,則擇人補之,仍申祠部給牒。其欲遠遊尋師者,須有本州公驗。」從之。

宣宗大中七年(癸酉、八五三年)

春,正月,戊申,上祀圜丘;赦天下。

夏,四月,丙寅,敕:「自今法司處罪,用常行杖。杖脊一,折法杖十;杖臀一,折笞五。使吏用法有常準。」

冬,十二月,左補闕趙璘請罷來年元會,止御宣政。上以問宰相,對曰:「元會大禮,不可罷。況天下無事。」上曰:「近華州奏有賊光火劫下邽,關中少雪,皆朕之憂,何謂無事!雖宣政亦不可御也。」

上事鄭太后甚謹,不居別宮,朝夕奉養。舅鄭光歷平盧、河中節度使,上與之論為政,光應對鄙淺,上不悅,留為右羽林統軍,使奉朝請。太后數言其貧,上輒厚賜金帛,終不復任以民宮。

度支奏:「自河、湟平,每歲天下所納錢九百二十五萬餘緡,內五百五十萬餘緡租稅,八十二萬餘緡榷酤,二百七十八萬餘緡鹽利。」

宣宗大中八年(甲戌、八五四年)

春,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罷元會。

上自卽位以來,治弒憲宗之黨,宦官、外戚乃至東宮官屬,誅竄甚衆。慮人情不安,丙申,詔:「長慶之初,亂臣賊子,頃搜擿餘黨,流竄已盡,其餘族從疏遠者,一切不問。」

二月,中書門下奏,拾遺、補闕缺員,請更增補。上曰:「諫官要在舉職,不必人多,如張道符、牛叢、趙璘輩數人,使朕日聞所不聞足矣。」叢,僧孺之子也。

久之,叢自司勳員外郎出為睦州刺史,入謝,上賜之紫。叢旣謝,前言曰:「臣所服緋,刺史所借也。」上遽曰:「且賜緋。」上重惜服章,有司常具緋、紫衣數襲從行,以備賞賜,或半歲不用其一,故當時以緋、紫為榮。上重翰林學士,至於遷官,必校歲月,以為不可以官爵私近臣也。

秋,九月,丙戌,以右散騎常侍高少逸為陝虢觀察使。有敕使過硤石,怒餅黑,鞭驛吏見血,少逸封其餅以進。敕使還,上責之曰:「深山中如此食豈易得!」讁配恭陵。

立皇子洽為懷王,汭為昭王,汶為康王。

上獵於苑北,遇樵夫,問其縣,曰:「涇陽人也。」「令為誰?」曰:「李行言。」「為政何如?」曰:「性執。有強盜數人,軍家索之,竟不與,盡殺之。」上歸,帖其名於寢殿之柱。冬,十月,行言除海州刺史,入謝。上賜之金紫,問曰:「卿知所以衣紫乎?」對曰:「不知。」上命取殿柱之帖示之。

上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自餘王涯、賈餗等無罪,詔皆雪其冤。

上召翰林學士韋澳,託以論詩,屏左右與之語曰:「近日外間謂內侍權勢何如?」對曰:「陛下威斷,非前朝之比。」上閉目搖首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卿謂策將安出?」對曰:「若與外廷議之,恐有太和之變,不若就其中擇有才識者與之謀。」上曰:「此乃末策。自衣黃、衣綠至衣緋,皆感恩,纔衣紫則相與為一矣!」上又嘗與令狐綯謀盡誅宦官,恐濫及無辜,密奏曰:「但有罪勿捨,有闕勿補,自然漸耗,至於盡矣。」宦者竊見其奏,由是益與朝士相惡,南北司如水火矣。

宣宗大中九年(乙亥、八五五年)

春,正月,甲申,成德軍奏節度使王元逵薨,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紹鼎。癸卯,以紹鼎為成德留後。

二月,以醴泉令李君奭為懷州刺史。初,上校獵渭上,有父老以十數,聚於佛祠。上問之,對曰:「醴泉百姓也。縣令李君奭有異政,考滿當罷,詣府乞留,故此祈佛,冀諧所願耳。」及懷州刺史闕,上手筆除君奭,宰相莫之測。君奭入謝,上以此獎厲,衆始知之。

三月,詔邠寧節度使畢諴還邠州。先是,以河、湟初附,党項未平,移邠寧軍於寧州,至是,南山、平夏皆安,威、鹽、武三州軍食足,故令還理所。

夏,閏四月,詔以「州縣差役不均,自今每縣據人貧富及役輕重作差科簿,送刺史檢署訖,鏁於令廳,每有役事委令,據簿定差。」

五月,丙寅,以王紹鼎為成德節度使。

上聰察強記,宮中廝役給灑掃者,皆能識其姓名,才性所任,呼召使令,無差誤者。天下奏獄吏卒姓名,一覽皆記之。度支奏漬汚帛,誤書漬為清,樞密承旨孫隱中謂上不之見,輒足成之,及中書覆入,上怒,推按擅改章奏者罰讁之。

上密令翰林學士韋澳纂次諸州境土風物及諸利害為一書,自寫而上之,雖子弟不知也,號曰處分語。他日,鄧州刺史薛弘宗入謝,出,謂澳曰:「上處分本州事驚人。」澳詢之,皆處分語中事也。澳在翰林,上或遣中使宣旨草詔;事有不可者,澳輒曰:「茲事須降御札,方敢施行。」淹留至旦,上疏論之;上多從之。

秋,七月,浙東軍亂,逐觀察使李訥。訥,遜之弟子也,性卞急,遇將士不以禮,故亂作。

淮南饑,民多流亡,節度使杜悰荒於遊宴,政事不治。上聞之,甲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鉉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丁酉,以悰為太子太傅、分司。

九月,乙亥;貶李訥為朗州刺史,監軍王宗景杖四十,配恭陵。仍詔「自今戎臣失律,幷坐監軍。」以禮部侍郎沈詢為浙東觀察使。詢,傳師之子也。

冬,十一月,以吏部侍郎柳仲郢為兵部侍郎,充鹽鐵轉運使。有閭閻醫工劉集因緣交通禁中,上敕鹽鐵補場官。仲郢上言:「醫工術精,宜補醫官;若委務銅鹽,何以課其殿最!且場官賤品,非特敕所宜親,臣未敢奉詔。」上遽批:「劉集宜賜絹百匹,遣之。」他日,見仲郢,勞之曰:「卿論劉集事甚佳。」

上嘗若不能食,召醫工梁新診脈,治之數日,良已。新因自陳求官,上不許,但敕鹽鐵使月給錢三千緡而已。

右威衞大將軍康季榮前為涇原節度使,擅用官錢二百萬緡,事覺,季榮請以家財償之。上以季榮有開河、湟功,許之。給事中封還敕書,諫官亦上言,十二月,庚辰,貶季榮夔州長史。

江西觀察使鄭祗德以其子顥尚主通顯,固求散地,甲午,以祗德為賓客、分司。

宣宗大中十年(丙子、八五六年)

春,正月,丁巳,以御史大夫鄭朗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

上命裴休極言時事,休請早建太子,上曰:「若建太子,則朕遂為閒人。」休不敢復言。二月,丙戌,休以疾辭位;不許。

三月,辛亥,詔以:「回鶻有功於國,世為婚姻,稱臣奉貢,北邊無警。會昌中虜廷喪亂,可汗奔亡,屬姦臣當軸,遽加殄滅。近有降者云,已厖歷今為可汗,尚寓安西,俟其歸復牙帳,當加冊命。」

上以京兆久不理,夏,五月,丁卯,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澳為人公直,旣視事,豪貴斂手。鄭光莊吏恣橫,積年租稅不入,澳執而械之。上於延英問澳,澳具奏其狀。上曰:「卿何以處之?」澳曰:「欲置於法。」上曰:「鄭光甚愛之,何如?」對曰:「陛下自內庭用臣為京兆,欲以清畿甸之積弊;若鄭光莊吏積年為蠹,得寬重辟,是陛下之法獨行於貧戶耳,臣未敢奉詔。」上曰:「誠如此。但鄭光殢我不置,卿與痛杖,貸其死,可乎?」對曰:「臣不敢不奉詔,願聽臣且繫之,俟徵足乃釋之。」上曰:「灼然可。朕為鄭光故撓卿法,殊以為愧。」澳歸府,卽杖之;督租數百斛足,乃以吏歸光。

六月,戊寅,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休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司農卿韋廑欲求夏州節度使,有術士知之,詣廑門曰:「吾善醮星辰,求官無不如意。」廑信之,夜,設醮具於庭。術士曰:「請公自書官階一通。」旣得之,仰天大呼曰:「韋廑有異志,令我祭天。」廑舉家拜泣曰:「願山人賜百口之命!」家之貨財珍玩盡與之。邏者怪術士服鮮衣,執以為盜。術士急,乃曰:「韋廑令我祭天,我欲告之,彼以家財求我耳。」事上聞,秋,九月,上召廑面詰之,具知其冤,謂宰相曰:「韋廑城南甲族,為姦人所誣,勿使獄吏辱之。」立以術士付京兆,杖死,貶廑永州司馬。

戶部侍郎、判戶部、駙馬都尉鄭顥營求作相甚切。其父祗德與書曰:「聞汝已判戶部,是吾必死之年;又聞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顥懼,累表辭劇務。冬,十月,乙酉,以顥為祕書監。

上遣使詣安西鎮撫回鶻,使者至靈武,會回鶻可汗遣使入貢。十一月,辛亥,冊拜為嗢祿登里羅汩沒密施合俱錄毗伽懷建可汗,以衞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吏部尚書李景讓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姪可乎!是使陛下不得親事七廟也,宜遷四主出太廟,還代宗以下入廟。」詔百官議其事,不決而止。時人以是薄景讓。

敕:「於靈感、會善二寺置戒壇,僧、尼應填闕者委長老僧選擇,給公憑,赴兩壇受戒,兩京各選大德十人主其事。有不堪者罷之,堪者給牒,遣歸本州。不見戒壇公牒,毋得私容。仍先選舊僧、尼,舊僧、尼無堪者,乃選外人。」

壬辰,以戶部侍郎、判戶部崔慎由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每命相,左右無知者。前此一日,令樞密宣旨於學士院,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覆奏:「鄴所判度支應罷否?」上以為歸長等佑之,卽手書慎由名及新命付學士院,仍云:「落判戶部事」。鄴,明之八世孫也。

內園使李敬寔遇鄭朗不避馬,朗奏之。上責敬寔,對曰:「供奉官例不避。」上曰:「汝銜敕命,橫絕可也;豈得私出而不避宰相乎!」命剝色,配南牙。

宣宗大中十一年(丁丑、八五七年)

春,正月,丙午,以御史中丞兼尚書右丞夏侯孜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先是,判戶部有缺,京兆尹韋澳奏事,上欲以澳補之。辭曰:「臣比年心力衰耗,難以處繁劇,屢就陛下乞小鎮,聖恩未許。」上不悅。及歸,其甥柳玼尤之,澳曰:「主上不與宰輔僉議,私欲用我,人必謂我以他歧得之,何以自明!且爾知時事浸不佳乎?由吾曹貪名位所致耳。」丙辰,以澳為河陽節度使。玼,仲郢之子也。

上欲幸華清宮,諫官論之甚切,上為之止。上樂聞規諫,凡諫官論事、門下封駮,苟合於理,多屈意從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盥手而讀之。

二月,辛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魏謩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謩為相,議事於上前,他相或委曲規諷,謩獨正言無所避。上每歎曰:「謩綽有祖風,我心重之。」然竟以剛直為令狐綯所忌而出之。

嶺南溪洞蠻屢為侵盜;夏,四月,壬申,以右千牛大將軍宋涯為安南、邕管宣慰使。五月,乙巳,以涯為安南經略使。容州軍亂,逐經略使王球。六月,癸巳,以涯為容管經略使。

甲午,立皇子灌為衞王,澭為廣王。

秋,七月,庚子,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仍判度支。

敎坊祝漢貞,滑稽敏給,上或指物使之口占,摹詠有如宿構,由是寵冠諸優。一日,在上前抵掌詼諧,頗及外事。上正色謂曰:「我畜養爾曹,正供戲笑耳,豈得輒預朝政邪!」自是疏之。會其子坐贓,杖死,流漢貞於天德軍。

樂工羅程,善琵琶,自武宗朝已得幸。上素曉音律,尤有寵。程恃恩暴橫,以睚眦殺人,繫京兆獄。諸樂工欲為之請,因上幸後苑奏樂,乃設虛坐,置琵琶,而羅拜於庭,且泣。上問其故,對曰:「羅程負陛下,萬死,然臣等惜其天下絕藝,不復得奉宴遊矣!」上曰:「汝曹所惜者羅程藝,朕所惜者高祖、太宗法。」竟杖殺之。

八月,成德節度使王紹鼎薨。紹鼎沈湎無度,好登樓彈射人以為樂,衆欲逐之;會病薨,軍中立其弟節度副使紹懿。戊寅,以紹懿為成德留後。

九月,辛酉,以太子太師盧鈞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冬,十月,己巳,以秦成防禦使李承勛為涇原節度使。承勛,光弼之孫也。先是,吐蕃酉長尚延心以河、渭二州部落來降,拜武衞將軍;承勛利其羊馬之富,誘之入鳳林關,居秦州之西。承勛與諸將謀執延心,誣云謀叛,盡掠其財,徙其衆於荒遠;延心知之,因承勛軍宴,坐中謂承勛曰:「河、渭二州,土曠人稀,因以饑疫。唐人多內徙三川,吐蕃皆遠遁於疊宕之西,二千里間,寂無人煙。延心欲入見天子,請盡帥部衆分徙內地,為唐百姓,使西邊永無揚塵之警,其功亦不愧於張義潮矣。」承勛欲自有其功,猶豫未許,延心復曰:「延心旣入朝,部落內徙,但惜秦州無所復恃耳。」承勛與諸將相顧默然。明日,諸將言於承勛曰:「明公首開營田,置使府,擁萬兵,仰給度支,將士無戰守之勞,有耕市之利。若從延心之謀,則西陲無事,朝廷必罷使府,省戍兵,還以秦州隸鳳翔,吾屬無所復望矣。」承勛以為然,卽奏延心為河、渭都遊弈使,使統其衆居之。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朗以疾辭位;壬申,以朗為太子太師。

上晚節頗好神仙,遣中使迎道士軒轅集於羅浮山。

王端章冊立回鶻可汗,道為黑車子所塞,不至而還。辛卯,貶端章賀州司馬。

十一月,壬寅,以成德軍留後王紹懿為節度使。

十二月,蕭鄴罷判度支。

宣宗大中十二年(戊寅、八五八年)

春,正月,以康王傅、分司王式為安南都護、經略使。式有才略,至交趾,樹芀木為柵,可支數十年。深塹其外,泄城中水,塹外植竹,寇不能冒。選敎士卒甚銳。頃之,南蠻大至,去交趾半日程;式意思安閒,遣譯諭之,中其要害,蠻一夕引去,遣人謝曰:「我自執叛獠耳,非為寇也。」安南都校羅行恭,久專府政,麾下精兵二千,都護中軍纔羸兵數百;式至,杖其背,黜於邊徼。

初,戶部侍郎、判度支劉瑑為翰林學士,上器重之。時為河東節度使,手詔徵入朝,瑑奏發河東,外人始知之。戊午,以瑑同平章事。瑑,仁軌之五世孫也。

瑑與崔慎由議政於上前,慎由曰:「惟當甄別品流,上酬萬一。」瑑曰:「昔王夷甫祖尚浮華,妄分流品,致中原丘墟。今盛明之朝,當循名責實,使百官各稱其職;而遽以品流為先,臣未知致理之日!」慎由無以對。

軒轅集至長安,上召入禁中,問曰:「長生可學乎?」對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則自然受大遐福,何處更求長生;」留數月,堅求還山,乃遣之。

二月,甲子朔,罷公卿朝拜光陵及忌日行香,悉移宮人於諸陵。

戊辰,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慎由為東川節度使。

上欲御樓肆赦,令狐綯曰:「御樓所費甚廣,事須有名,且赦不可數。」上不悅,曰:「遣朕於何得名!」慎由曰:「陛下未建儲宮,四海屬望。若舉此禮,雖郊祀亦可,況於御樓!」時上餌方士藥,已覺躁渴,而外人未知,疑忌方深,聞之,俛首不復言。旬日,慎由罷相。

勃海王彝震卒。癸未,立其弟虔晃為勃海王。

夏,四月,以右街使、駙馬都尉劉異為邠寧節度使。異尚安平公主,上妹也。

庚子,嶺南都將王令寰作亂,囚節度使楊發。發,蘇州人也。

戊申,以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夏侯孜同平章事。

五月,丙寅,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劉瑑薨。瑑病篤,猶手疏論事,上甚惜之。

以右金吾大將軍李燧為嶺南節度使,已命中使賜之節,給事中蕭倣封還制書;上方奏樂,不暇別召中使,使優人追之,節及燧門而返。倣,俛之從父弟也。辛巳,以涇原節度使李承勛為嶺南節度使,發鄰道兵討亂者,平之。

是日,湖南軍亂,都將石載順等逐觀察使韓悰,殺都押牙王桂直。悰待將士不以禮,故及於難。

六月,丙申,江西軍亂,都將毛鶴逐觀察使鄭憲。

初,安南都護李涿為政貪暴,強市蠻中馬牛,一頭止與鹽一斗;又殺蠻酋杜存誠。羣蠻怨怒,導南詔侵盜邊境。

峯州有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其旁七綰洞蠻,其酋長曰李由獨,常助中國戍守,輸租賦。知峯州者言於涿,請罷戍兵,專委由獨防遏;於是由獨勢孤,不能自立,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以甥妻其子,補拓東押牙,由獨遂帥其衆臣於南詔。自是安南始有蠻患;是月,蠻寇安南。

秋,七月,丙寅,宣州都將康全泰作亂,逐觀察使鄭薰。薰奔揚州。

丁卯,右補闕內供奉張潛上疏,以為:「藩府代移之際,皆奏倉庫蓄積之數,以羨餘多為課績,朝廷亦因而甄獎。竊惟藩府財賦,所出有常,苟非賦斂過差,及停廢將士,減削衣糧,則羨餘何從而致!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寧,皆此故也。一朝有變,所蓄之財悉遭剽掠;又發兵致討,費用百倍,然則朝廷竟有何利!乞自今藩府長吏,不增賦斂,不減糧賜,獨節遊宴,省浮費,能致羨餘者,然後賞之。」上嘉納之。

容管奏都虞候來正謀叛,經略使宋涯捕斬之。

初,忠武軍精兵皆以黃冒首,號黃頭軍。李承勛以百人定嶺南,宋涯使麾下效其服裝,亦定容州。

安南有惡民,屢為亂,聞之,驚曰:「黃頭軍渡海來襲我矣!」相與夜圍交趾城,鼓譟:「願送都護北歸,我須此城禦黃頭軍。」王式方食,或勸出避之。式曰:「吾足一動,則城潰矣。」徐食畢,擐甲,率左右登城,建大將旗,坐而責之,亂者反走。明日,悉捕誅之。有杜守澄者,自齊、梁以來擁衆據溪洞,不可制。式離間其親黨,守澄走死。安南饑亂相繼,六年無上供,軍中無犒賞。式始脩貢賦,饗將士。占城、真臘皆復通使。

淮南節度使崔鉉奏已出兵討宣州賊;八月,甲午,以鉉兼宣歙觀察使。己亥,以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團練使。璋,造之子也。

河南、北、淮南大水,徐、泗水深五丈,漂沒數萬家。

冬,十月,建州刺史于延陵入辭,上曰:「建州去京師幾何?」對曰:「八千里。」上曰:「卿到彼為政善惡,朕皆知之,勿謂其遠!此階前則萬里也,卿知之乎?」延陵悸懾失緒,上撫而遣之。到官,竟以不職貶復州司馬。

令狐綯擬李遠杭州刺史,上曰:「吾聞遠詩云:『長日惟消一局棊』,安能理人!」綯曰:「詩人託此為高興耳,未必實然。」上曰:「且令往試觀之。」

上詔刺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師,面察其能否,然後除之。令狐綯嘗徙其故人為鄰州刺史,便道之官。上見其謝上表,以問綯,對曰:「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為百姓害,故欲一一見之,訪問其所施設,知其優劣以行黜陟。而詔命旣行,直廢格不用,宰相可畏有權!」時方寒,綯汗透重裘。

上臨朝,接對羣臣如賓客,雖左右近習,未嘗見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無一人立者,威嚴不可仰視。奏事畢,忽怡然曰:「可以閒語矣。」因問閭閻細事,或談宮中遊宴,無所不至。一刻許,復整容曰:「卿輩善為之,朕常恐卿輩負朕,後日不復得相見。」乃起入宮。令狐綯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嘗不汗霑衣也!」

初,山南東道節度使徐商,以封疆險闊,素多盜賊,選精兵數百人別置營訓練,號捕盜將。及湖南逐帥,詔商討之。商遣捕盜將二百人討平之。

崔鉉奏克宣州,斬康全泰及其黨四百餘人。

上以光祿卿韋宙父丹有惠政於江西,以宙為江西觀察使,發鄰道兵以討毛鶴。

崔鉉以宣州已平,辭宣歙觀察使。十一月,戊寅,以溫璋為宣歙觀察使。

兵部侍郎、判戶部蔣伸從容言於上曰:「近日官頗易得,人思徼幸。」上驚曰:「如此,則亂矣!」對曰:「亂則未亂;但徼幸者多,亂亦非難。」上稱歎再三。伸起,上三留之,曰:「異日不復得獨對卿矣。」伸不諭。十二月,甲寅,以伸同平章事。

韋宙奏克洪州,斬毛鶴及其黨五百餘人。宙過襄州,徐商遣都將韓季友帥捕盜將從行。宙至江州,季友請夜帥其衆自陸道間行,比明,至洪州,州人不知,卽日討平之。宙奏留捕盜將二百人於江西,以季友為都虞候。

宣宗大中十三年(己卯、八五九年)

春,正月,戊午朔,赦天下。

三月,割河東雲、蔚、朔三州隸大同軍。

夏,四月,辛卯,以校書郎于琮為左拾遺內供奉。初,上欲以琮尚永福公主,旣而中寢。宰相請其故,上曰:「朕近與此女子會食,對朕輒折匕筯。性情如是,豈可為士大夫妻!」乃更命琮尚廣德公主。二公主皆上女。琮,敖之子也。

武寧節度使康季榮不卹士卒,士卒譟而逐之。上以左金吾大將軍田牟嘗鎮徐州,有能名,復以為武寧節度使,一方遂安。貶季榮於嶺南。

六月,癸巳,封憲宗子惕為彭王。

初,上長子鄆王溫,無寵,居十六宅,餘子皆居禁中。夔王滋,第三子也,上愛之,欲以為嗣,為其非次,故久不建東宮。

上餌醫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樂藥,疽發於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臣皆不得見,上密以夔王屬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軍中尉王茂玄,皆上平日所厚也。獨左軍中尉王宗實素不同心,三人相與謀,出宗實為淮南監軍;宗實已受敕於宣化門外,將自銀臺門出,左軍副使亓元實謂宗實曰:「聖人不豫踰月,中尉止隔門起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見聖人而出?」宗實感寤,復入,諸門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亓元實翼導宗實直至寢殿,上已崩,東首環泣矣。宗實叱歸長等,責以矯詔;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齊元簡迎鄆王。壬辰,下詔立鄆王為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仍更名漼。收歸長、公儒、居方,皆殺之。癸巳,宣遺制,以令狐綯攝冢宰。

宣宗性明察沈斷,用法無私,從諫如流,重惜官賞,恭謹節儉,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於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

丙申,懿宗卽位。癸卯,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以王宗實為驃騎上將軍。李玄伯、虞紫芝、王樂皆伏誅。

九月,追尊上母晁昭容為元昭皇太后。

加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兼中書令,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同平章事。

冬,十月,辛卯,赦天下。

十一月,戊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鄴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十二月,甲申,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杜審權同平章事。審權,元穎之弟子也。

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衆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鄭祗德遣討擊副使劉勍、副將范居植將兵三百,合台州軍共討之。

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綯執政歲久,忌勝己者,中外側目,其子滈頗招權受賄。宣宗旣崩,言事者競攻其短。丁酉,以綯同平章事,充河中節度使。以前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敏中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韋皋在西川,開青溪道以通羣蠻,使由蜀入貢。又選羣蠻子弟聚之成都,敎以書數,欲以慰悅羈縻之。業成則去,復以他子弟繼之。如是五十年,羣蠻子弟學於成都者殆以千數,軍府頗厭於稟給。又,蠻使入貢,利於賜與,所從傔人浸多,杜悰為西川節度使,奏請節減其數,詔從之。南詔豐祐怒,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巂州而還。又索習學子弟,移牒不遜,自是入貢不時,頗擾邊境。

會宣宗崩,遣中使告哀,時南詔豐祐適卒,子酋龍立,怒曰:「我國亦有喪,朝廷不弔祭。又詔書乃賜故王。」遂置使者於外館,禮遇甚薄。使者還,具以狀聞。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又名近玄宗諱,遂不行冊禮。酋龍乃自稱皇帝,國號大禮,改元建極,遣兵陷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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