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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螺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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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孙作 撰

上卢御史书

御史閤下仆闻之求荣名以显天下者好名之士趋之务修徳而励操行者实徳之士归之二者犹影之从形响之应声虽威力转移其【阙】不能易其志也仆竆居隠约昼而读书夜而忘寐思古公卿大夫与凡所以为士之去就从违而得其説閤下幸垂鍳焉昔者战国有四公子齐曰孟尝赵曰平原魏曰信陵楚曰春申此四君者天下皆称其贒然知好名而不知好徳故后世污秽不洁之士掉鞅顿足想闻其风而良笃修激之士或耻言其事葢忠信亷洁者士之船乗也舍忠信亷洁而欲求士无异弃舟楫释车乗而期逺到也四公子自谓忠信亷洁不足以取人必沉舟破车而后有以得衡波絶尘之士故天下之贤如鲁连虞卿皆蹈东海著书以泯其迹彼屠贾嗜利之夫鸡鸣狗盗之客得以窃迹于门而卒无益于齐楚赵魏之灭亡也子路曰不能勤苦不能恬贫而能行义吾不信也夫勤苦而执忠信恬贫而不贪行义而不汚天下之至难也行之于已无与于人然而三代之君皆以此取士而士必以此自励何耶士非好勤苦而忘逸豫乐贫贱而恶富贵也非茍为义而迂濶其行也为夫志不励则节不立行不洁则守不固义不勇则事不终古之君子耻斯三者甚于勤苦贫竆故能言不失身行不失已用则尊显其君功葢一世没则明并日月圣于无竆此士君子所以日夜甘心而不恤乎贫贱也今之士君子何独不然穷苦立节者不聘于当世狥名卑行者不适卿大夫之求上不信于下下不伸于上争持而不觧相难而不发此士之所以不至也昔之为国有好千里马而市其骨朞年而千里之马至者三夫马犹有之也今之带钩以犛牛之角角不能行而用于道路重于金玉非好之至乎士患不好茍有好者岂虑无立节之士如马角之至哉仆每服读先朝名臣文章事业如疎亝翰林钜儒元老未尝不废书感咽恨其生晚不得奔走以备使令然私念其盛徳之后儁伟之绩倘及见之不自意获覩閤下光明雄杰之器清防魁迈之才处机要之任执百有司之衡言足以达天子之听闻权足以抗宰相之论议力足以显防而发幽天下之士凡有实徳者辍食投箸而迎之此其道徳之光文章之着政事之施复始光歬然足以铭金石播声诗昭竹帛而士君子延颈蹑屩咸愿出门下也仆虽不足当肯立莭之士然生长闾巷内无养亲之资外乏声势之援其穷抑亦至矣家本儒素好论著文章不能与时浮沉蚤夜孜孜独以不见閤下为恨今而后得其时矣贫无以为贽谨献旧文一通伏惟閤下教之幸甚【某】再拜

谢蔡推官书

窃闻才者天下之利噐也徳者利器之所载也徳譬之车才譬之物车大则所乗者博徳大则所施者逺然人每失于颠沛覆折而不救者则以其所载者小也故士非患其无利器也常患无实徳以载之耳何则冀北之马天下之良马也一日千里而诡辔窃衔则人以为贱马矣棠谿之金天下之精金也一日而三跃冶则人以为狂金矣士之无徳何以异哉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葢人之至愿而不能得者才也今幸有以得之则父赞其子兄爱其弟君愿为之臣士愿为之友又其下者环视而伏之而才之可愿极矣然而恃势以夸人之不能盛气以掩人之不逮勇夺天下而人瞪目以指之辨屈其士君子而人竞口以挤之志竆天下之智力给天下之艺而人不以为贤则才之不幸复有过于此乎是故天下之所少非才也徳也古之人徒以才而幸其事之立者其惟战国之人乎战国之人其心惧而贪天下之士乗其惧而胁之因其贪而饵之则虽歩蹑屩犹足以致位卿相及其末也虽殣身碎首不足以谢天下之人彼国之士犹然况非战国之时乎方今海宇清明才儁效用大臣长人专以寛厚敦朴镇浮静躁向之剽悍轻疾者莫不改心易虑痛自刮磨务为持循雅饬之行而惊世骇俗不规法度者靡所容于其间此尤不可以无徳而进也明公防迹于士庶人之列非有贵埶以相先后倔起于荜门圭窦之间非有货财为之声名言非忠信不出其口行非仁义不履于身躳亲俭约而不为矫激之行自处亷洁而不求絶特之称明足以直天下之枉而不为讦刚足以挫天下之鋭而不见其强凡其所为皆以徳而济才不以才而废徳故他人守之而不足明公用之而有余不亟不徐跬歩清要望之如扬銮挟防于康庄之衢而追之者如负驽骥而陟九坂也且今之才能自试于州县者寡矣而况能自防于宪司进于宪司者千百人之一也又况能自致于执政之府方其自谓老而归也公卿大臣相与挽而留之乂将大用而不置也明公何以得此于天下乎天下之才蚊蚋其纷纷也终不能效明公之尺寸者非其才之不足称顾其气先有以葢天下而徳不胜载也古之人养其气于无何之中蓄其徳于不用之所逮夫用也发之以徳而不为气动持之以气而不为事役济之以寛维之以毅而不拘于近小是以成功之大泽流之长巍然焕然可望而不可及也明公其亦若此乎仆也生于闾巷长于一州幸赖先世余业读书为事麤不坠其家声而明公之知特先于人辱出门下者今三年矣思唯自效以报明徳势孤力薄罔有攸济然区区之私终不少贷以故不以辞之鄙陋而乐于进説伏惟明公教之亮之

上松江崔则明太守书

月日孙【某】载拜防书明府閤下窃以谓贒士大夫之出于人国譬若象犀珠玉之充富室象犀珠玉不产于通郡不列于市肆而用足于富室者好之至也尝使国之好贤如富人之好货则天下何患其无士葢物不系于土之所生而系于人之所好冀北之良马越南之利劔天下孰不知其为材至于能用其良则燕赵是已善収其利则吴楚是已不然秦不畏冀越而畏燕赵吴楚者岂畏其国之多贤与徒鋭器为之使也然则物犹足以强国又况士出于其间哉方今南方事致兵革未戢浙之江之东人士之流离播徙不出于苏则出于松而已松固善郡也然所以能善其土者庸非良牧守之惠乎今使东数州之人归閤下未足多也以数州之士于于而来求閤下之依是必有故矣且难为者牧守难平者士论仆入閤下之境不旬日间识士大夫防十六七其喋喋称閤下者亦十六七可诵而传目之尤大者四一曰锄奸强二曰恤民隠三曰均贱役四曰急贤士其余不能尽数仆不敢逺引以渎左右即此而观窃以南北道里虽辽良牧守虽众至其尊主庇民之术若閤下之伦多不一二数也何则是四者施于无事之日易见于多事之日难无事之日行之其功浅多事之日行之其功深茍舍是而以政言则危政矣乱国矣奚可归乎仆涉郡县四五越水陆数百里捐坟墓挈妻子以来思望履苇之光扬无前之伟绩求数亩之田为老农夫出租税以给公上私心甚勤愚不知其果能否也閤下幸辱听之仆虽不佞操笔墨以效驱驰亲賔客以观政化上不乖养士之心下不负君子之教又使四方日闻士之归閤下者輙与之曰輙进以礼布前此未施之政开来者未济之心若是则閤下之英声茂实传之耳目载之简册其有既乎诗曰岂弟君子遐不作人侯之之谓矣不宣

陶先生小传

先生讳宗仪字九成姓陶氏其先由闽之长溪徙永嘉陶山再徙台之黄岩黄岩之族二曰赤山曰陶夏陶夏讳泰和者宋皇祐里溪都廵检也复徙湫水是谓先生之始祖曾大父居安太府寺簿大父应雷太学録父煜赠承事郎福建江等处行枢宻院都事先生冲襟粹质洒然不凡少举进士第一不中即弃去务古学无所不窥出游浙东师潞国张公翥永嘉李孝光京兆杜本问文章为事故其防检家法过人逺甚尤刻志字学工舅氏赵集贤雍篆笔家甚贫抵淞教授弟子遇人无夷险佞直一接以诚平居寡言笑至论古今人物上下数千年竟日不倦至正间浙帅泰不华南防御史丑闾辟举行人校官皆不就未防太尉淮东张士诚开阃姑苏数郡之士毕至其部帅议以军谘屈先生亦谢不徃入职方洪武辛亥诏取天下士癸丑命守令举人才又以病免或诮譲之曰黄金白璧重利也驷马髙葢荣势也天下之士孰不靡然向风而子矫矫若是先生叹曰捧檄而喜所以为亲禄不逮飬适增悲耳况今贤良軰出草莽之臣老死太平幸莫大矣逾分之荣其敢觊乎艺圃一区果蔬薯蓣度给賔祭巳余悉种鞠栽接溉壅身自为之间遇胜日引觞独酌歌所自为诗抚掌大人莫测也先生崎岖乱离防二十年丧葬祭礼备尽其力人以孝称由避兵家淞城之北泗水之南诸生买地结庐遂居以老晚益闭门著书世所共传説郛一百卷辍耕録三十卷书史会要九卷四书备遗二卷其未脱藁者不与焉赞曰古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老成邈矣得见典刑者斯可矣忆余防侍先君子采宋故实至走杭之遗老年八九十者録而传焉言极必流涕太息旷四十余年世无其人乆矣不自意文献之徴犹有如辍耕録者在然不百年吾恐未知是书之为寳也使知为寳则先生心术之微虽无余言有不传耶

玉笥生传

玉笥生者会稽山隂人也家玉笥山少力学有志既壮负才不覊薄游四方慕鲁连子为人不治产业誓不娶不归郷里故年逾四十而犹独防亲旧或稍劝为计生辄嘻笑舍去曰吾身未立天下事未巳此大丈夫以国不以家之秋也吾岂不知有旧田庐足以资衣食无乏而此拓落耶先是国家承平民无藏甲士不言兵生始徒跣走京师谒贵人创谈天下事众骇其狂且诮曰生洛阳少年专务生事不合便拂衣还江南淮西扬尘声势日甚物情惶惑生首抗大议言论风采歆动时相居数日不报去入冨春山中混淄黄軰为方外游日以诗酒自放里豪见而异之争下榻设盛馔生弗之顾贫士或置鸡黍辄饭不辞间有识之曰子非张宪思亷耶君之齿长矣犹溷劔士侠客为也为具衣冠强令出山生黙不荅久之一旦升髙望逺若有所睹退谓所亲曰吾亟去汝辈亦慎毋居此呼避避里中三日而逃众不之觉会防狼狈猝入兵死五百余家始悔不用生言生识见沉敏博学无不窥其间静寡黙在稠人中或被推堕无所较也及遇事酬酢论兵説劔天下一豪健辨士与搢绅軰为文章谈王道从容礼法虽老儒先生避之论曰士贵善用已善用已者必善用人生之才气虽予不知其有挟余间扣底里输发腑脏百反不能竭噫泽中之蜥蝪不用则委蛇草莽间用则致雨雹犹呼吸也生善用已亦若此与

徐臻大师传

徐臻大师者江隂夏浦小龙寺之僧也其初淮人少勇敢任侠喜鬪手格十余人至正十二年春盗起马沙剽掠为防其里中大姓陈氏募千余人収之为贼所败防其首领张氏父子二人父擒而子死先是臻与贼巢中张庵僧往来臻弟子实张氏僧也张氏被难臻徳张氏欲报之乃伪为访张庵僧以侦贼情贼之子徐氏年防出家为张庵僧会僧从贼家归臻探之具得其实至夜闻钲皷声知贼尽出且守者皆疲弱不足惮因操大斧凿窃入贼家牛栏中见守者皆醉卧臻连斫杀守者六人断镇负张氏从间道出张氏由此得免嗟乎世之所谓烈丈夫忠勇气坐食庙堂出死力以卫国家者岂非平时尊贵人耶一旦缓急则俛首帖耳顾身而不顾国见利而不见义罢百姓之力竭天下之财仅为鬼蜮隂计之资而慕义奋发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以酬毫髪之恩者乃在于人伦之外比权量力不啻泰山鸿毛而其人安之其自视贤不肖何如也臻之心非怵于利非廹于无聊其慕用之诚葢有相死相生之义也不然餧肉于饿虎俱靡于锋刄之间功不足以立徳死不足以成名不为天下笑者防希吾故惜其志感其难书以为人臣侥幸不忠者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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