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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夫斯先生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波特酒[一种产自葡萄牙的非常甜的葡萄酒,常被作为西餐的餐后酒]。这酒美味极了,而且用来招待他的晚餐也无与伦比。显然特雷西利安夫人跟她的用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整栋房子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尽管它的女主人是个久病缠身的人。

说到遗憾的话,或许在斟波特酒的时候女士们没有离席算是一点。他还是更喜欢那些传统的老规矩,但这群年轻人却有他们自己的处世方式。

他的眼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那个年轻漂亮、光彩照人的女人身上,那是内维尔·斯特兰奇的太太。

今夜是属于凯的。在这间点满蜡烛的房间里,她艳丽的美貌熠熠生辉。在她身旁,特德·拉蒂默把乌黑闪亮的头歪向她这边。他在向她献媚示好。而她则感到自信满满,得意扬扬。

光是看看这种活力四射的场景就已经让特里夫斯先生这把老骨头兴奋起来了。

青春啊——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相匹敌!

也难怪那个做丈夫的会鬼迷心窍离开他的前妻。奥德丽就坐在他的旁边。她是个招人喜欢的人,是位淑女——不过按照特里夫斯先生的经验,这种女人总是难逃遭遗弃的命运。

他瞟了她一眼。她正低头盯着面前的盘子。在她那全然不为所动的态度背后,某些东西给特里夫斯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怀着更浓厚的兴趣看着她,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的头发从她那小巧如贝壳一般的耳朵上拢起的样子真是很迷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特里夫斯先生才有点儿吃惊地意识到大家都准备换到另一个房间去了。他赶忙站起身来。

在客厅里,凯·斯特兰奇径直走向留声机,放上了一张舞曲唱片。

玛丽·奥尔丁有些抱歉地对特里夫斯先生说道:

“我相信您一定讨厌爵士乐。”

“哪里的话。”特里夫斯先生言不由衷却又彬彬有礼地说道。

“或许晚些时候我们可以打打桥牌?”她提议道,“不过现在恐怕不行。就我所知,特雷西利安夫人正盼着和您聊聊天呢。”

“那太让人高兴了。特雷西利安夫人从来不下楼吗?”

“也不是,她以前常常坐着轮椅下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屋里装了一部电梯。不过现如今她更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在那里她想找谁聊天就找谁,就像是王室召见一样。”

“你描述得太贴切了,奥尔丁小姐。我也时常能感觉到特雷西利安夫人举手投足间的那种王室风范。”

在房间的中央,凯正以慢舞步翩翩起舞。

她说:“把那张桌子挪到不碍事的地方,内维尔。”

她的声音中满是自信和专横,说话的时候双目放光,朱唇微启。

内维尔顺从地挪开了桌子,然后朝她走近了一步,而她却故意转向了特德·拉蒂默。

“来吧,特德,咱们来跳舞。”

特德立刻伸出手臂环住了她。他们共同起舞,舞姿摇曳,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能看到这样的表演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特里夫斯先生喃喃道:

“呃——相当专业啊。”

玛丽·奥尔丁听了这话微微蹙起了眉——但无疑特里夫斯先生这么说是出于纯粹的赞赏。她瞅了瞅他干瘪而睿智的小脸,那张脸上挂着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她想,他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了。

内维尔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随后走向伫立在窗前的奥德丽。

“跳舞吗,奥德丽?”

他的语调很正式,几乎可以说是冷冰冰的。你也许可以说他提出邀请仅仅是出于礼貌。奥德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朝他走了过去。

玛丽·奥尔丁又随口跟特里夫斯先生寒暄了几句,但他未予回应。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耳背,而且他的礼数也非常周到——她意识到是由于他的精神过于专注才显得有些冷淡。她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看着那些跳舞的人,还是在盯着孤零零站在房间另一端的托马斯·罗伊德。

特里夫斯先生忽然有点儿吃惊地说道:

“抱歉,我亲爱的女士,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今年九月的天气好得不同寻常。”

“是啊,的确如此——这个地方急需雨水,他们在旅店里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想,您在这里住得还舒适吧?”

“哦,当然了,尽管我必须说我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儿恼火,那是因为发现——”

特里夫斯先生突然住了口。

奥德丽从内维尔的身边走开了。她歉然一笑道:

“再跳下去真的太热了。”

她移步走向敞开着的落地窗,出去来到了露台之上。

“噢!跟上她啊,你个笨蛋。”玛丽嘟囔道。她本想小声说出来的,可这句话还是足以让特里夫斯先生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

“我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她懊悔地说道,“不过他可真让我起急,动作也太慢了。”

“你说斯特兰奇先生?”

“哦,不是,我没说内维尔。是说托马斯·罗伊德。”

托马斯·罗伊德正准备走上前去,可就这点工夫,内维尔愣了一下神之后已经跟着奥德丽走到窗外去了。

有那么一刻,特里夫斯先生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落地窗,充满好奇,接着他的注意力就又转回到正在跳舞的人身上了。

“舞跳得真美,年轻的……呃……拉蒂默先生,你是说过他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特德·拉蒂默。”

“啊,对了,特德·拉蒂默。据我所知,他是斯特兰奇太太的老朋友吧?”

“没错。”

“那这个非常……呃……外表光鲜的年轻绅士是靠什么来过活的呢?”

“嗯,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

“哦。”特里夫斯先生设法用这一个字表达了他对此事的理解。

玛丽继续说道:

“他现在住在复活节海湾酒店。”

“一个环境非常舒适的地方。”特里夫斯先生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神地说道:“他脑袋的形状可真有意思——从头顶到脖子的角度很奇特,他留的发型让这个特点变得不那么显眼,不过还是一眼能看出来与众不同。”又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用更加心不在焉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上一次见到有这样头型的人被判了十年劳役监禁,起因是野蛮地殴打了一个年老的珠宝商。”

“天哪,”玛丽惊呼道,“你不是想说——”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特里夫斯先生说,“你完全误解我了。我一点儿都没有要贬损你们客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一个野蛮残忍、冷酷无情的罪犯有可能就是个表面看上去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匪夷所思,但事实如此。”

他和蔼地冲她微微一笑。玛丽说:“知道吗,特里夫斯先生,我想我有点怕你。”

“别胡说了,亲爱的女士。”

“但我确实是啊。你是个……目光特别敏锐的观察者。”

“我的眼神,”特里夫斯先生怡然自得地说道,“一如既往的好。不过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这怎么可能是不幸呢?”

特里夫斯先生怀疑地摇摇头。

“有时候,人会被置于需要承担责任的境地,而正确的做法并不总是那么容易确定的。”

赫尔斯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咖啡托盘。

在给了玛丽和老律师一人一杯之后,他又穿过房间向托马斯·罗伊德走去。然后,按照玛丽的要求,他把托盘放在矮桌之上,离开了房间。

凯越过特德的肩头喊道:“我们跳完这一曲就好了。”

玛丽说:“我把奥德丽的给她拿出去。”

她端着咖啡杯,向落地窗走去。特里夫斯先生陪在她身旁。就在她在窗口处停顿的那一刻,他越过她的肩膀向外面看去。

奥德丽坐在围墙的转角处。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美变得更有生气了——那是一种源自于线条而非色彩的美。从下颏到耳朵的精致曲线,下巴和嘴部的柔美造型,还有那非常迷人的头骨轮廓以及小巧挺直的鼻梁。即使奥德丽·斯特兰奇年华老去,这种美也会依然存在——这种美与外在的肉体肌肤无关——这是由骨架本身带来的美。她身上那件缀有小亮片的礼服与月光相映生辉。她纹丝不动地坐着,而内维尔则站在那里看着她。

内维尔向她走近了一步。

“奥德丽,”他说,“你——”

她变换了个姿势,然后轻轻地跳了下来,同时一只手摸着耳朵。“噢!我的耳环,我肯定把它弄掉了。”

“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他们两人一同笨拙而又尴尬地俯下身子,结果一弯腰就撞在了一起。奥德丽一下子跳开。内维尔叫了起来:

“等一下……我的袖扣……缠上你的头发了。站着别动。”

他笨手笨脚弄扣子的时候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噢……你要把我的头发连根儿拔下来了……你可真够笨的,内维尔,动作快一点儿。”

“对不起,我……我是挺笨手笨脚的。”

月色如洗,奥德丽看不到的事情被两个旁观者一览无余,内维尔试图解开那一缕浅银色头发的手在不住颤抖。

而奥德丽自己也在颤抖着——仿佛突然间觉得发冷似的。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玛丽一跳:

“不好意思——”

托马斯·罗伊德从两人之间穿过,走了出去。

“我来好吗,斯特兰奇?”他问道。

内维尔直起身来,他和奥德丽两个人各自分开。

“没事儿了。我已经解开了。”

内维尔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冷了,”托马斯对奥德丽说,“进来喝杯咖啡吧。”

她跟在他身后走向屋里,内维尔则转过身去凝望着大海。

“我把咖啡给你端出来了,”玛丽说,“不过也许你最好还是进屋来。”

“是啊,”奥德丽说,“我想我还是进去的好。”

他们都回到了客厅里。特德和凯已经跳完了舞。

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骨瘦如柴的高个子女人走进屋来。她毕恭毕敬地说道:

“夫人问大家好,她很高兴在她的房间里见见特里夫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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