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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释地三续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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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释地三续卷下

子游子夏

按孔子厄于陈蔡年六十三时子游年纔十八子夏年十九耳而既以文学名

樲棘

孟子集注樲棘小枣非也案尔雅樲酸枣说文棘小枣惟诗诂方合而一之实酸者为樲棘然亦曰酸枣非小枣也赵岐注樲棘小棘所谓酸枣是也

舜禹益避位

苏子由古史疑舜禹益避位之说为妄孟子或问亦尝辩之然不及所作余论为尤精愚故备录焉朱子曰舜禹避朱均而天下归之苏子虑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启而天下归启苏子又讥其避之为不度而无耻于是凡孟子史迁之所传者皆以为诞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质其有无然苏子之所以为说者类皆以世俗不诚之心度圣贤则不可以不之辩也圣贤之心淡然无欲岂有取天下之意哉顾辞让之发则有根于所性而不能已者苟非所据则虽巵酒豆肉犹知避之况乎东权据重而天下有归己之势则亦安能无所惕然于中而不远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释则不获已而受之何病于逆避之而幸其舍则固得吾本心之所欲而又何耻焉唯不避而强取之乃为逆俨然当之而彼不吾归乃可耻耳如苏子之言则是凡世之为辞让者皆阴欲取之而阳为逊避是以其言反于事实至于如此而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不以为疑今不复论至益之事则亦有不能无惑于其说者殊不知若太甲贤而伊尹告归成王冠而周公还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罢此类多矣当行而行当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苏子盖贤共伯而尚何疑于益哉若曰受人之寄则当遂有之而不可归归之则为不度而无耻则是王莽曹操司马懿父子之心而杨坚夫妇所谓骑虎之势也乃欲以是而言圣贤之事其误甚矣

序说注赵氏曰

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程子以为孟子云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与春秋无义战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于诗书而已岂知孟子者哉愚谓是固然矣然终未及孟子之知礼请举孟子之知礼者当以何语人多未应愚曰观任人有问屋庐子一章可谓知礼者莫如孟子矣

狗彘食人食二句

陈止斋曰人多言常平出汉耿中亟颜师古以寿昌为权道岂知常平盖古制孟氏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今文作检班氏食货志赞作敛是也夫丰岁不敛饥岁不发岂所谓无常平乎愚谓从此看出常平法可谓妙解然苦未确古虽丰穰未有以人食予狗彘者狗彘食人食二语即下章庖有肥肉四语意注所谓厚敛于民以养禽兽者耳正不必泥班志

徐氏曰下士二句

集注徐氏曰下士与庶人在官者田百亩可食九人至五人按礼王制曰诸侯之下士禄食九人中士食十八人云云又曰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中士倍下士云云可见下士之禄有定数不比庶人在官者受禄于官其禄之多寡则视事之烦简也至惟士无田则亦不祭此自断主圭田而言朱子引入此注中似误

牵牛章

宁都魏叔子禧手评孟子牵牛章一篇又曰此篇得力从哀公问政章来问政章结穴在一诚字有许多含蓄顿挫如前说五达道三达德却下一句所以行之者一也便住后说九经又下一句所以行之者一也便住更特起峰峦添出凡事豫则立一节然后从获上信友一路推出诚字牵牛章前后两个则盍反其本矣及赞叹明君制民之产处正与相似特圣人规模气象又不同耳然作用才情到孟子方发皇精采学致君者当以孟子此篇为本

今兹未能

兹年也左传僖十六年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杜注云今兹此岁吕氏春秋今兹美禾来兹美麦史记苏秦传今兹効之明年又复求割地后汉明帝纪昔岁五谷登衍今兹蚕麦善收刘敬叔异苑太康二年冬鹤言曰今兹寒不减尧崩年[按赵注亦云今年未能尽去]

易耨

赵氏注易耨芸苗令简易也愚谓即朱虚侯刘章为高后言田立苗欲疏之意与上深耕字相对赵说为长[按吕氏春秋载后稷曰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间稼也亦此意]

巫匠亦然

汉书刑法志引谚曰鬻棺者欲岁之疫非憎人欲杀之利在于人死也即孟子巫匠亦然意又云今治狱吏欲陷害人亦犹此矣是岂术驱之乎抑法使之然嗟乎柰何治天下而用此等法哉

昔者

昔者有昨日解无前日解解之自乐正子章始非也赵氏注谓昔者徃也数日之间也尤非盖昔者仍昨日耳弟子于先生自宜朝至而朝见暮至而暮见越翼日已不恭岂有乐正子而至迟三日者乎犹不自觉乎

孟子将朝王

古者鸡鸣而起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视之以知孟子将朝王盖鸡鸣之后辨色之前朝将之朝则日出时也愚初解如此复阅赵注云寡人若就孟子之馆相见也有恶寒之疾不可以风傥可来朝欲力疾临视朝因得见孟子不知可使寡人得相见否视朝内仍带有力疾不得已之意颇妙不然既恶寒大廷之上与道涂奚别焉而为此日出视朝之常语邪[案此上朝字当读住齐王以孟子肯来朝方视朝不然仍以疾罢语颇婉切孟子则不悦其来召以疾辞语颇直切一时情事可想]

五伯

昆山顾宁人炎武谓五伯有二有三代之五伯杜元凯注左传成二年者是[昆吾大彭承韦齐桓晋文]有春秋之五伯赵台卿注孟子五霸章是今焦注并列二说而无折衷非是当止存赵注盖孟子止就东周后言之而以桓为盛如严安所谓周之衰三百余岁而五伯更起者也然宁人欲去宋襄而进句践亦未允襄虽未成霸然当时以其有志承桓故并数为五有是称谓云尔岂惟赵氏即董仲舒亦云然矣仲舒云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皆羞称五伯夫惟宋襄辈在仲尼之前故言羞称不然句践也霸且不出仲尼后哉

孟子置博士

赵歧序孟子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朱子谓此事在汉书并无可考愚谓汉书固有是说但未见儒林传不观刘歆移书太常博士乎书云孝文世尚书初出于屋壁诗始萌牙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宫为置博士诸子传说即孟子等书也后罢之则以董仲舒对策専崇六艺云[案皮日休亦云汉得孟子置博士以专其学]

谗谄面谀

魏叔子日录曰与诸生论谗谄面谀四字面谀者称誉顺从而已谄则加甚焉卑污曲媚无廉耻矣谗则又甚焉乱是非排忠良害人误国矣然其端皆自面谀始人只一好人顺已流弊便无所不至其在己身也初好面谀久之性习骄恣好谄矣又久之蒙蔽昏昧好谗矣其在众人也初面谀者得售闻风而谄者来矣谄者得售闻风而谗者来矣其在一人也初投我以面谀我安其谀而彼更进其谄矣我安其谄而彼更进其谗矣此皆人已必至之势故君子慎其端焉或问何以不言面谀谄谗曰谗谄面谀其犹恒言天下国家之义乎

东里

东里子产当补注曰列御寇称东里多才其被子产之流风乎

奄飞亷

郑康成曰奄国在淮夷之北成王初犹与三监淮夷徐戎并叛至复与淮夷叛故书数其罪至于再至于三盖奄夷也秦本纪柏翳子孙或在中国或在夷狄中潏在西戎实生蜚亷则飞亷亦夷也当于周公相武王节注出以为下文兼之张本

子见南子节

金仁山曰按圣人道大德全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彼之不善我何与焉而此意有难以明言者盖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夫人乎且此行也在圣人则可苟明言其为可则侧媚由径之人皆可借此说以借口矣故但重言以誓之其誓之以天何也夫事一也而在圣人则可在他人则不可者亦论其心而已圣人此心光明正大上通乎天故无不可彼无是心而假是事以自文者其如天何哉圣人指天以为誓欲学者知反此心也

见南子礼之所有故孔子可以久则久为次乗礼之所无故孔子可以速则速虽然孔子去鲁为女乐也而以膰肉去孔子去卫为次乗也而以问陈行皆不欲昭其君之恶而以微罪行尔此夫子义之尽而仁之至也

曾西

王伯厚困学纪闻曰曾西注以为曾子之孙集注因之经典序録曾申字子西曾参之子子夏以诗传曾申左邱明作传以授曾申[曾西之学于此可考]楚鬬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则曾西之为曾申无疑愚谓按此足正集注之误以齐桓为兄亦然

问津

水经注南阳叶邑方城西有黄城山是长沮桀溺耦耕之所有东流水则子路问津处注宜采入

今之乐由古之乐

或谓愚子解今之乐由古之乐为欢乐之乐但古之乐三字别未见愚曰左传昭二十年晏子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非与因忆韩文考异送孟东野序三子者之鸣信善矣下朱子曰方本无信字或作善鸣皆非是盖左传克已复礼仁也信善哉公似偶用此语朱子之博极羣书而复细致如此

而居尧之宫

炳烛斋随笔曰陆德明论语音之失曰北人则而如靡异今经传中多有之孟子而居尧之宫而当作如小雅绸直如髪如当作而是也

不挟兄弟而友

魏叔子日录曰与诸生论不挟兄弟而友可见兄弟不但天伦乐事亦是势利妙物竟与长贵一般可挟阿柴折箭之喻最为明确

五亩之宅

炳烛斋随笔曰五亩之宅说者皆云古者受宅二亩半在田二亩半在邑此说之极不通者古今皆习闻而莫知其非可笑也匠人营国不过方九里九九八十一为方一里者八十一方一里之地为九百亩以八十一倍笇不过七万二千九百亩耳其中有王宫有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又道涂九经九纬每经涂阔九轨又六卿以至于三百六十官各有公署自公卿而下至于上中下士各有馆舍如诗所云退食自公适子之馆兮者又有宾馆神祠作坊仓库狱囚以上诸项处于王国之中必三分去二所存不过二三万亩耳而六乡之民已七万五千家工商各不下万家即人受半亩势必不给况二亩半乎孟子云愿受一廛而为氓礼记云儒有一亩之宫参观之足知二亩半之说为妄矣以今世数目验之民有地二十歩便可造屋三四间足以成家矣则古者一亩百歩之地当必容四五家二亩半之地当必容十余家也愚案此说煞是可疑存之以待博雅君子[案古者歩百为亩古之百亩为今四十一亩一百六十歩则古之五亩仅当今二亩零二十歩耳仲恭似未晓此又案歩有二义一举足日歩司马法六尺为歩仲恭有地二十歩乃一举足歩之歩非古司马法田用司马法建歩立畮正其经界见汉食货志]

集注援引多误

按张南轩有言为治者多不本于学而为道者反不渉于事说者谓括尽汉以来俗吏儒生之病余谓儒生不独如是即生平所撰之传注一渉事援引多误朱子犹不能免故余少尝习集注时心生疑议今老矣当为世歴数之如季文子实始专国不待武子蘧伯玉不对而出无关宁殖子纠兄而非弟曾西子而非孙武丁至纣凡九世而非七世昭阳败魏亡八邑而非七邑桓公独任管仲四十余年余当作一孔子卒至孟子游梁百四十余年余当作四自文武至此七百余年当作八百五十年程子生乎千四百年后当作千三百四十余年定公十三年去鲁三当作四哀公之十年自楚十当作六劳心四句皆古语四当作六梁惠上下本一篇一讹作二七尺曰仭用包咸说柰与赵歧八尺曰仭不合二十两为镒用赵歧说柰与国语二十四两为镒不合六尺之孤谓年十五今但曰幼五尺之童谓年十岁今但曰幼小不衣冠处讹说苑而为家语农家者流讹班固而为史迁至于文武改文武而为文王行年五十同六十而为庄周先发后闻胡传原非谓仲尼练冠縓縁仪礼何曾以嫡母灭夏后相乃寒浞而非羿去鲁司寇则适卫而非齐蹙頞之頞谓鼻茎折枝之枝谓肢体北牖宜依仪礼牖作墉麻衣宜依仪礼上增麻昼邑宜依史记为画洁河宜依尔雅为絜沂水之内无温泉鲁城之东无高山史鱼史氏也非官名柳下惠柳下食邑也非居周公以圣人为兄弟所宗故曰宗国云为长者非虞仲非仲雍为句吴君长者故曰逸民疑别一人是曹交以国为氏非君弟也恵公小国之君非费邑也盈之为戴不胜字胜音升见孙氏疏公叔文子为公孙拔写作枝见陆氏释文储子齐人也与后齐相也几二人所从学琴者本卫师襄子乃二人敬叔弟也非懿子之凡颛臾近也非远人之谓盘沐浴之盘本孔疏何如用韦昭注盘承盥噐邑有先君之庙曰都本左传何如用毛苌诗传下邑曰都矶石激水改作水激石非莜芸田器相承为竹器非毛老也见周礼非髪色之谓胖大也见郑注非安舒之谓厉者辞之确厉严正也字训无确义也辞者说之详辞亦说也古语不厌复也戟有枝兵戈平头戟其器各别不得即以戈作戟解麋泽兽阴鹿山兽阳其类各别不得如鸿雁作大小解符节本二不尽以玉为之辂名起虞不待至商有之中庸帑指子孙孟子帑指妻子此随文解之为得楚辞幼艾指女色战国策幼艾指男色义与此同乌乎同中庸期月指一月论语期月指一岁各随文解之为得上孟昔者指昨日下孟昔者亦指昨日忽易作前日失之庄子引墨生不歌于治丧何与列子引伯成子高于杨朱何与宰我短丧章已止也齐宣短丧章已犹止也犹字不必子谓子贡章愈胜也子贡问师章愈犹胜也犹字不必未信以为厉已厉犹病也厉民而以自养厉病也犹字不可省民之从之也轻轻犹易也轻千里告以善轻易也犹字不可省杠方桥也方字宜衍蹝草履也草字宜衍何事非君宜注前不宜注后择不处仁何注孟异乎注论散宜为古二字之氏非名宜生子叔为鲁文公之族自宜注出不害非告子之名叔父岂微子之误以鲁有少施氏安知孟施非其氏谓施发语声非至子夏氏卜子禽氏陈子游氏言子贡氏端木子张氏颛孙子华氏公西皆非姓古男子无称姓者独不闻乎甚至有明明姓可考而仍以氏作姓总缘不识姓与氏之别若令尹子文姓不曰芈而曰鬬齐宣王之姓不曰妫而曰田是也

孟子生卒年月考

按孔子生卒出处年月具见史记孔子世家而孟子独略于是说者纷纭余尝以七篇为主参以史记等书然后歴歴可考盖生为邹人晚始游梁继仕齐为卿久之归邹又如宋以乐正子故至鲁终之滕道不行归而作书七篇卒当在赧王之世卒后书为门人所叙定故诸侯王皆加谥焉

又按史记孟子列传孟轲邹人也邹为今山东兖州府邹县张尔公大全辨载一说曰孟子所生之邹非战国穆公之邹国乃春秋孔子之邹邑也故说文云郰孔子之乡索隐云邹鲁地名又云本邾人徙邹故其证也又曰史记称孟子邹人犹称子路卞人也之类又引自齐葬于鲁为鲁人之证余请一言以折之曰吾之不遇鲁侯岂有本国之臣民而敢斥言其国与爵哉儿子咏方十岁前对曰祇云近圣人之居未尝云生圣人之乡殆又一切证云

或难余曰邹在春秋为邾左氏僖二十一年成风曰蛮夷猾夏谓邾也昭二十三年叔孙婼曰邾又夷也杜注云邾杂有东夷之风然则孟子亦生于夷乎余曰三代以下华与夷有定三代以上华与夷无定盖三代以上唯其人不惟其地地本华也而人夷则从而夷之如陆浑伊雒之为戎是也地本夷也而人华则能变夷焉如太伯适荆蛮端委以治周礼是也故舜与文王为东夷西夷之人不必曲为解说舜生卒地名犹莫有的据若文王则实在今凤翔西安两府矣非当日西夷地乎当日所纯乎中国者仅兖豫二州冀虽为帝畿犹岛夷错处况雍州之僻远哉总之有圣人出得志大行虽以江汉极南之国犹风俗茂美比于诸华否则世衰教泯虽以二王之后有终行夷礼而不克自拔者矣夫何常之有学者得是说而通之则于古今天下局势亦思过半矣

又按大兴王源昆绳谓余子旣证孟子为邹人非鲁人曷为母葬于鲁何不并为辨析焉余曰孟子盖鲁公族孟孙之后不知何时分适邹遂为邹人犹葬归于鲁者大公子孙反葬周之义也然考今孟母墓碑墓在邹县北二十里马鞍山阳又非鲁地疑古为鲁地犹鲁邹邑今亦在邹县界内二国密迩左传鲁击柝闻于邾是也又按史记六国表魏世家并云惠王在位三十六年始辛亥终丙戌襄王十六年始丁亥终壬寅哀王二十三年始癸卯终乙丑竹书纪年则以襄王十六年上系于惠成王以为其改元后之年而自癸卯以后记二十年事谓之今王今王者杜预以为哀王是是竹书纪年有哀王而无襄王史记有襄王又有哀王世本则又有襄王而无哀王通鉴从竹书纪年而不从史记故以惠王在位凡五十二年始辛亥终壬寅又不从杜预所云之哀王而从世本所有之襄王故以襄王在位为二十三年始癸卯终乙丑其说己僃载于考异矣独余以孟子证之而觉史记为近是者何也魏世家云惠王三十一年辛巳徙都大梁三十五年乙酉卑礼厚币以招贤者孟轲等至梁故六国表于三十五年特书曰孟子来王问利国对曰君不可言利三十六年丙戌惠王卒子嗣立是为襄王孟子入而见王出而告人有不似人君之语盖储君初即位之辞不然必如通鉴五十二年壬寅惠始卒而襄立孟子入见岂孟子竟久淹于梁如是邪不然以襄王之庸岂能以礼聘孟子而复至梁邪不以礼聘孟子而孟子肻枉见邪果受其礼聘至而初见时即讥议之邪皆非人情朱子曰七篇之中无更与襄王言者岂孟子自是不复久于梁邪余谓不特不久于梁实生平未尝复至梁也史记所以可信也或曰竹书纪年彼旣魏史所书魏事司马公以为必得其真故从焉余曰不然纪年云惠成王九年四月甲寅徙都大梁不知是年秦孝公甫立卫公孙鞅未相魏公子卬未虏地不割秦不偪魏何遽徙都以避之邪即一徙都事如此尚谓其生卒年月尽足信邪此余之所以信史记以信孟子也[按六国表魏世家并云子罃生于魏文侯二十五年辛巳三十八年文侯卒武侯立凡十六年而后惠王立是年已三十矣若如纪年文侯五十年卒武侯二十六年卒以生辛巳讣之恵王元年已五十三立三十六年卒已八十八更以襄王十六年为改元后之年不一百有四岁乎纪年之不可信如此]

又按吕成公大事记周赧王元年孟轲致为臣而归通鉴纲目亦因之余谓孟子去齐明云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若果在赧王元年丁未逆数至武王有天下岁在己卯当得八百有九年孟子方欲言其多岂肎少言之也然则不独不在赧王时亦不在慎靓王时当在显王四十五年丁酉未满八百岁以前耳孟子于显王三十三年乙酉至梁明年丙戌惠卒而襄立而即去梁是为齐宣王之八年孟子游事齐当即从丙戌起何则由大梁至临淄千有余里故曰千里而见王若由邹以徃仅得半耳既仕齐中间遭三年之丧归邹丧卑复仕齐终不合而去须在此十二年内孟子于齐行踪岁月约略可知者如此[按齐宣王在位十九年史记通鉴并同但史始己卯终丁酉鉴始己丒终丁未较后十年此从史记说详见后]

又按史记与孟子不同者惟伐燕一事史记以为愍王孟子以为宣王然就史记燕世家载哙初立有齐宣王复用苏代之文是哙与宣王同时与孟子合而与六国表异通鉴从孟子不从史记是矣但系伐燕事于宣王十九年当赧王元年丁未余谓此时孟子去齐已久安得见其取之与复畔也且以宣王为卒是年故改元己丑当显王三十七年于是上而威王立三十六年淳于髠传所谓威行二十六年者增为四十六年矣下而愍王立四十年世家所谓四十年燕秦楚三晋各出锐师以伐我者减为三十年矣纷纷迁就凑合纲目曰未详所据也余谓此不过欲以伐燕事属诸宣王以信孟子耳然与屈齐之年数以从燕曷若屈燕之年数以从齐为尤信孟子乎何则六国表燕王哙五年乙巳让国于子之当愍王八年七年丁未哙及子之死当愍王十年后二年己酉燕立太子平是为昭王当愍王十二年若移此五年事置于宣王八年丙戌后丁酉前以合孟子游齐之岁月则战国策载储子谓宣王宜仆燕而储子正为相者也王令章子将五都兵以伐燕而章子正与游者也三十日而举燕国即五旬而举之之谓五偶讹为三也种种皆合安得起文正于九原而面告之

又按京山郝氏解尹士章有曰孟子仕齐丧母归鲁终丧复之齐与齐王相习久故尹士讥孟子不明也然且至迁就顾望也余谓此孟子复至齐之切证闻所未闻按继而有师命乃复至齐后国被兵革不可以请遂尔淹留若以一至齐而分两截则当作既而不当作继而文义甚别不然齐宣就孟子之辞今又弃寡人而归胡为乎又之哉

或问于余曰养弟子以万锺齐宣亦自侈其厚矣而孟子又云曾辞十万锺然则齐卿之禄厚至此与余应之曰此盖孟子通计仕齐所辞之数非一岁有也或讶余为无稽余曰盖尝以臆度之以古参之而后为是说也请为子僃陈之晏子曰齐旧四量豆区釡锺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锺然则区一斗六升也釜六斗四升也锺六石四斗也万锺则六万四千石矣十万锺则六十四万石矣此岂齐卿一岁所能有哉或又问曰子知古之量与今同邪异邪余曰古量甚小汉二斗七升当今五升四合然则古之五纔当今之一也即古五当今一而六万四千石犹一万二千八百石也六十四万石犹十二万八千石也此亦岂齐卿一岁所能有哉或问孟子仕齐之岁几何果得其岁数则齐卿之禄可坐而定也余曰今不可的考矣姑以孟子所云陈戴盖禄万锺戴为齐公族禄所入如此而孟子在三卿之中使其禄同于陈戴邪则仕齐当十年矣倍于陈戴邪则仕齐当五年矣或少倍于陈戴邪当亦不下六七年矣夫燕哙让国君臣被戮太子复兴俱孟子仕齐所见闻者则固已歴五年矣又况于崇见王丧母后归又必有一二年故曰当不下六七年也至古今禄秩或粟或米或麦或钱与或名存而未必实给[汉三公号岁食万石实月俸三百五十斛斛即石也]纷错难齐要就米讣之一岁当一万八九千石视周大国之君食二千八百八十人者足食四千人有奇[照周礼廪人人月食三鬴算鬴即釜也]此岂非孟子所谓灭古踰制奢侈成风而百姓虽竭庐空柚犹不足以供其求呜呼古今之变至战国可胜慨哉

或问于余曰齐馈兼金一百镒赵岐注云古者以一镒为一金一镒是为二十四两也按古所谓金乃黄金非今之银黄金至二千四百两无乃过于厚与余应之曰否淮南子曰秦以一镒为一金而重一斤汉以一斤为一金考之汉律厯志斤十六两然则秦之斤溢汉之斤三之一也又考汉食货志黄金一斤直钱万是直今之银十两然则秦之一镒直今之银十五两可知也当战国时淳于髠传梁送黄金百镒孟尝君传秦载黄金百镒虞卿传赵赐黄金百镒聂政传严仲子奉黄金百镒荆轲传夏无且赐黄金二百镒至越世家陶朱公以黄金千镒进庄生苏秦传赵肃侯以黄金千镒约诸侯田单传即墨富豪以金千镒遗燕将即平原君为鲁连寿亦以千金吕不韦令能增损其书一字予千全固尚有什倍于齐馈者安在其遂过于厚邪或又问曰子知古之权与今同邪异邪金之价视今轻邪重邪余曰汉四十斤当宋十五斤孔颖逹曰今一百二十斤于古称三百六十斤亦各说不同要秦之斤虽重于汉而较唐宋以后犹悬殊也何休注公羊传百金之鱼亦谓古金重一斤若今万钱则知自三代以迄两汉金价一律如此若在今日汉黄金一斤重当六两金重至六两足直钱六十缗奚啻倍蓰于万钱岂非古黄金多而价亷故赠遗者亦多今黄金少而价昻故赠遗者亦少与[按滑稽列传齐威王使淳于髠之赵赍金百斤车马十驷髠仰天大笑威王乃益赍黄金千镒车马百驷盖十倍也则知齐亦以一镒为一斤]

又按朱子谓孟子之所以去齐其事虽不可考意王驩为齐王幸臣尝欲自托于孟子以取重而王亦使驩为介与徃吊公行子皆未尝与言即从之来者亦正言以折焉则所以絶之者深矣疑驩以是积憾而去之余谓是固然矣然系致为臣章于燕畔王惭之后盖君臣之隙既开有不可以复合者矣故孟子决然请去集注云王庶几改之改必指一事言今不可考矣窃谓改之即前章过则改之之改恐指燕人事岂必别有一事乎郝仲舆亦曰孟子去齐在宣王伐燕后愍王之祸实兆于此愍王死而齐遂不振孟子之见几早矣又曰取燕一事尤不改兴兵构怨之习燕人已畔而邪臣犹为文饰孟子知齐祸始此故致臣去王能改图援止犹可而不悟焉殆哉

又按大全辨载一说曰或问一见思去出昼何独迟迟答曰圣贤之救乱世如慈母之伏死子一息未絶尚冀复苏岂忍恝置此便是孔子知不可为而为之家法此段取喻悲闵可为刺心

又按金仁山本大事记谓孟子赧王元年自齐归邹二耳即如宋有与宋臣戴不胜语按系如宋于去齐后固是但即在元二间殊无据所可据者宋初称王于慎靓王三年癸卯孟子谓戴不胜为子之王不似在滕谓毕战为子之君则应在癸卯后可知越明年甲辰鲁景公卒子平公旅立平公欲见孟子又应在甲辰后至在宋与滕世子言世子继世即位然后之滕又应为赧王初年事说者疑孟子或卒于赧王之初亦有故云[按鲁平公之年六国表鲁世家差互此从通鉴详见安王二十五年下考异]

又按春秋公羊传君存称世子君薨称子某旣葬称子踰年称公左氏例则未葬称子既葬称君不待踰年始称君此二传之同异也及余以孟子证而又有异君存称世子滕文公为世子是君薨亦称世子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是未葬称子不独既葬为然至于子之身而反之是若孟子所称子力行之则在既葬之后但未踰年耳何以验之滕文公既定为三年丧五月居庐未有命戒则亦无礼聘贤人之事可知惟至葬后始以礼聘孟子至滕而问国事焉故孟子犹称之为子直至踰年改元然后两称为君曰君如彼何哉曰君请择于斯二者然则孟子于滕行踪岁月亦略可覩矣

或献疑曰魏惠卑礼招贤孟子徃答齐宣质美好士孟子久游滕文则受其币聘而馆上宫者虽以区区之宋偃初年号行王政亦尝一处其国焉若当时之贤君固未有愈于燕昭者也虽其志趣或殊然邹衍自齐徃矣剧辛自赵徃矣乐毅自魏徃矣纷纷皆见尊礼何孟子裹足而不一至燕乎余应之曰燕昭之礼士以复雠也复雠则于齐矣孟子曾为齐卿宣虽薨而愍尚存所谓复得罪在他国终身不敢谋赵之奴隶况子孙乎故宁终不遇而不一至燕也与

又按孟子于梁惠王卒后犹讥其不仁梁襄王初即位讥其不似人君盖梁未尝为之臣也至于滕不特非臣且不自称臣第曰吾分益亢矣朱子注楚辞渉江篇此多以余吾并称详其文意余平而吾倨是也

又按左氏非左邱明先儒辨之已悉然莫妙于朱子曰观左邱明所耻如此而左传必非其所作余亦有一证左邱其氏也明其名也犹春秋之闾邱明闾邱明不单氏闾则单氏左自非左邱明七篇为孟子自作止韩昌黎故乱其说亦莫妙于朱子曰观七篇笔势如镕铸而成非缀缉可就余亦有一证论语成于门人之手故记圣人容貌甚悉七篇成于己手故但记言语或出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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