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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铁头陀毒丸伤七将 女剑侠飞刃斩双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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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韩彰引得胜军马,前往荆门进发。其时巡按大队将到荆门,相去四十余里,却被魏明公的军士挡住去路。原来明公欲进援宜城,知道巡按兵已将到,便倚山下寨,仗着地方险峻,掘了深濠,安下机括弩箭,如一坐小城一般。

南北侠统了前队,猛攻一回,明公坚守不出,未能得利,也择地安了大营。当夜明公对戈锋、申罴道:“颜昚敏大营今日才到,料他军粮在后,尚未到来,两将军可引二千人马,从小路绕过大营,但见粮车,就放火焚烧。我在高处了望,如果敌营已乱,就势冲他,自有号炮为信。如其敌营不动,你们焚了粮车,还从小路回来。敌营勇将甚多,不可贪功妄进。”

戈、申二将得令,带了人马,悄悄的从山后绕道,伏在要隘树林之中。到了日落时节,果然数百辆挛迤逦而来。虞振在前,唐斌在后,带了千余人马,护着车辆。正要发号安营,戈、申二将一见车来,都道:“军师真是神算。”就林中发一声喊,抢将出来。虞振大惊,急令人招呼唐斌,自己拍马上前,手执单鞭喝道:“何处狂徒,敢来窥伺军粮?”戈、申二人也不答话,戈锋举三尖两刃刀便砍虞振,申罴趁空便带兵丁直奔粮车,举着狼牙棒乱打车夫,车夫伤了几个,都往后奔去。申罴忙将车中掷了引火之物,火发起来,唐斌为车所阻,马不能前,加着烈焰漫空,更难冲过。那虞振见粮车烧着,心中慌乱,本不是戈锋对手,被他觑个破绽,一刀砍于马下,两人冒着烟焰去取唐斌,唐斌早引了残兵折回旧路去了。

戈锋同申罴计议,粮车已烧得七零八落,此处离敌营不过二十余里,万一彼军巡绰过来,被他截杀,殊少接应,不如趁此回营去了。走不数里,却好一彪人马隐隐前来。原来巡绰兵丁见后面树林中一片火光,急去报知后营。沙龙忙回巡按,同柳青、艾虎,引了军马赶来。戈、申二将不去迎敌,已从小路绕越而回。

沙龙等到林中,见粮车均已焚烧,剩了几辆未曾延烧,米被火气逼焦,不堪食用,叫人寻着虞振尸首,就近掩埋,到大营回复。巡按道:“明公真是诡计多端,也是我一时疏虞,未派大将护粮,以致此失。”一面探听唐斌信息,一面又派沙龙、柳青前去取粮,艾虎帮着廖充,在后军预备接护。

次日展、欧前去挑战,明公分付坚守。却将虞振首级挑出营外。激怒展、欧。南北侠计议道:“眼见通天狐不敢斗力,要想斗智,我们不可堕其术中。且回营再作区处。”明公见展、欧退下,自己在营中徐步寻思,想着:“宜城之失,定在旦夕。昨得吕武来文,已奉王爷令旨,离了郢州,去取当阳,难以分他军马接应。我在江陵尚调不动诸将,现虽雪片文书去催冯威、钱猛,料王爷也未必放来。敌营猛将如林,我这里六人倒有一半是样子贷,斗将万不能胜。靠着坚守,也不是个长策,我魏明公真是才高运蹇了。反复一回,须得想个法儿搅他一搅。”

次日传令,叫裘立引二千人马出战,许败不许胜:“离营左边十余里,有坐鄣山,山谷深邃。你们引他兵将入了山口,我自有兵接应。”又拔令箭叫阎希恩带二千人马到谷口埋伏:“一等敌兵入山,便将山路塞断,用火烧他。”又叫戈锋、申罴引三千人马,暗暗绕在营右五里马良望地方:“见敌兵追过裘立去,即出来在要害扎住,堵他接应人马。”布置已定。

次日,巡按仍令展、欧辱骂挑战。魏明公营中号炮一声,裘立全身披挂,手执长枪,冲出营来。展昭匹马当先,便取裘立,他那是南侠对手,况又奉军师将令,交了几个回合,把枪一摆,带了部下,豁拉拉落荒而走。展昭要生擒他,便也拍马追去。北侠在阵上看着,裘立本领诚哉不济,但如此跑法,觉得可疑。便派人到大营请兵接应,以防明公夹攻,自己统了大队,压将下来。

裘立在前,紧追便紧走,慢赶便慢行,不觉将近鄣山。展昭抬头一望,前面山势虽不甚高,树木却甚丛杂。想道:“这定是通天狐的摆布了。”便勒着马不追。裘立眼看官兵要进谷口,忽然站住俄延,他忍不住了,便回过马来,指着展昭大骂。他越骂,南侠越悟过来,想道:“这人武艺甚劣,我且结果了他,看他还有甚法,就四面埋伏,也奈我何。”便笑对裘立道:“你的圈套我已识破,有本领在山外战一百合。”说着带转马头,使往刺斜追去,裘立被他说破,有些着急,不觉把马冲将过来,哪知展昭忽地把马从那边兜转,相去一丈多路,裘立正要跑时,南侠喝一声“着。”一弩箭迎面射来,早把裘立射死。那兵丁四散逃走,欧阳春兵已赶到,活捉了几个,把刀架在颈上,问他:“山内有伏兵幺?”捉住的兵丁都要性命,连声说:“有。”南北侠相对大笑,道:“几乎中他诡计。”南侠使用剑割了裘立首级,悬在马上,说:“天尚未晚,我们且回到魏明公营前,去燥皮他一回,以报虞振之仇。”二人并辔而归。

行不多几里,哪知逃兵四散,鄣山、马良望都得了信,号炮连声,左有戈、申二将杀来,右有阎希恩杀来,把展、欧两人围在中间。南北侠虽不怯敌,无奈山脚边路径已形荦确,戈、申二将又将前面树木砍倒许多,马队施展不开,后面阎希恩想着:“带来火具,横竖是无用了。”就沿山乱木丰草上放起火来,火箭、火弹尽量向官军乱射乱打,势颇汹涌。南北侠带兵急寻出路,被戈、申二将指东画西,在马前遮住,却又不与他交手。二人轮着刀剑,杀翻了许多军士,那后面官军却也被阎希恩截断了许多。也有跌在沟中的,也有挂在树枝上的,也有中了箭弹的。

正在危急,忽然连声炮响,是巡按派卢方、白玉堂领了小队前来接应。戈锋、申罴慌了,正想迎敌,展、欧早已拍马出来。戈锋忙回马而走,申罴见卢方、白玉堂来势甚勇,弃了马,仗着纵跳,早已出围而去。四将立马相见,急急招呼各军士出险。阎希恩还在那里挥众砍杀,白玉堂瞥见,飞马向前,大叫:“贼将休走!”飕的一剑,那阎希恩冷不防的,尚未叫出声来,头已落地。

展、欧、卢一阵追杀,敌兵纷纷四散。天已薄暮,也不穷追,合兵缓缓回营。查点人马,十停中也损了三四停。

当即取裘立、阎希恩首级,都到巡按处缴令。展、欧还请了轻进之罪。巡按道:“两位将军幸而未入山口,且先已遣人来请接应,也算十分稳慎。虽损了些人马,却斩了他二将,魏明公之狡谋也可稍为挫折了。”当晚又得宜城捷音。

钟雄、智化等到了郢州,郢州止有空城,便去袭取潜江。潜江是苗达、陈金把守。智化用计破了城池,钟雄阵斩陈金,姜铠在河干伏兵杀了苗达,请巡按派兵守城。恰好金必正放了郢州太守,带兵前来,入城布置。巡按就调梁翼去守潜江。

不日,韩彰、任传桂、徐庆由宜城来,钟、智等也从郢州回军,都到大营。唐斌折回旧路,迎着韩、任等,随后也跟着沙、柳运粮到了,以前次粮车失事,伏地请罪。巡按喝起,令其带罪图功,复奖勉了任、韩、徐及钟雄一番。因智化脸重,特地传见,殷殷的称赞他计虑周详。不提前事,智化心才悦服。官军中添了两枝得胜军,兵力更厚,声威大振。

明公鄣山之计画虎不成,反折了两将,正自纳闷,又闻宜城、郢州、潜江都为官兵克复。虽然吕武得了当阳,无甚关系。连日焦闷,愁眉不展。周霸、皮象龙早从小路逃到荆门,来见明公。明公意欲将他留住,周霸道:“军师有所不知,颜昚敏部下三侠五义,能文能武,并且同心协力,不像我们这里,动便争功夺利。宜城的事,生生被褚、牛二人误了。军师在此,止可坚守支持,还是下江南为上策。小将此去,必然一力撺掇王爷进取,那时军师也当同行,但叫王忠及诸将军守住荆门,羁縻颜昚敏数月。江南事成,也就不怕他了。”明公喜他之计与己暗合,便极力笼络,又取地图密密指示了一番,周霸欣然而去。

到了江陵,先把罪卸于褚、牛,然后开陈下江南之策。襄王也颇回心,便叫周霸、皮象龙去攻公安,钱猛、刘鹏去攻松滋。都一到即攻破了。却因赖柱水军与蒋、丁相持,一时未便调回,派冯威在城外造船,不免耽搁。明公得信,又喜又急,兼之王忠不成材料,地方上因他贪酷,有个“卷地虎”混名,焉能成事?心里又忧后路不可恃。忽然人报尤元帅到了,明公大喜。

你道尤冲怎幺来了?他报仇心切,直到衡山,去找到师父。那师父是个头陀,法名了凡,曾遇异僧,传了金钟罩功夫。使一枝铁禅杖,重八十二斤,并炼了毒药铜丸,有核桃大小,用手掷去,能到百步之远。中了他的毒丸,三个时辰便死。在衡山大寺内无恶不作,绰号叫做“铁头陀”。尤冲、郑天雄年年进献的,也就不少。

尤冲到了,哭诉师弟及他两妻均被元翠绡飞剑所害,要师父替他报仇。了凡听郑天雄已死,又痛又怒,便动问飞剑情状。尤冲说:“师弟在城内阵亡,我也得之传闻,在西梁阵上,见那女子用一口剑,却不曾飞起。”了凡便道:“剑仙的话,书上说说罢。我在江湖上几十年了,却总未遇着,定是谣言。我的金钟罩,就传了你两人。郑天雄练的在耳门泄气,容易受害,你练的是囟门,我是肚脐,刀剑哪里能伤。就是飞剑,也不怕他。我定下山为你师弟报仇。等拿了元翠绡,同去看看襄王,如能成事,便保他,不然就除了他,我们自己创业。”尤冲这才解了愁烦。

次日,了凡点了四个徒弟法空、性空、妙空、化空同行,其余的陆续下山前往。过了当阳,晓得巡按顿兵荆门,尤冲便引了师父前来。

明公先替尤冲道恼,并久闻尤冲说他师父了得,便恭恭敬敬的接了进来,因了凡不忌荤酒,杀牛宰羊的请他,并许他在王爷前保奏,封他护法国师。了凡大乐,喝得尽兴,去尤冲营内安歇,说:“这军师真可做宰相,敬重好人。看来襄王准能成事,我就死心塌地与你保他罢。”尤冲也说襄王相待之恩,及军师许多谋略,把了凡要害襄王的心算化尽了。

不多几日,徒弟们已陆续到齐。尤冲西梁余兵散卒,还有在宜城、荆门左近山谷上抄掠的,闻得寨主回来,都来投集,尚剩一二千人,百十匹马。尤冲拣了两个小头目强良、卓业统带。连了凡徒子徒孙一二百人,结了小营。替师父制办旗帜,略已完备。明公又极意笼络,日日请他筵宴,襄王处果给了国师的札付。了凡受了许多好处,急欲建功露脸,便请出营挑战。明公也带人马,同着尤冲都去观阵。摇旗呐喊杀将过来。

展昭说道:“敌人许久不敢出战,此来必有所恃,须防备他。”钟雄、智化要在巡按前显显手段,便请后营同往助战。这边展、任在后押阵,钟雄、智化、沙龙、廖充、卫森、滕煜、薛承泰、曹秉钧八马当先,望对阵时,魏明公摆着全副丞相军师的旗仗,手执如意,立马指挥。前面一个头陀,身躯雄伟,面貌凶恶,铁箍箍了头发,穿件直裰,也不骑马,手持一根浑铁禅杖,旁簇着四个和尚,一队秃兵。大旗上写着“国师铁头陀”五个红字,尤冲在旁押阵。

智化见明公如此摆饰,又怒又笑,见他队伍森严,便不当先出马。钟雄倒提飞叉,一马冲出,大叫:“何处头陀,前来送死?”明公见是钟雄,指着骂道:“你这忘恩反复的小人,尚敢出来见我幺!

国师快替我拿下。”头陀轮禅杖迎将来,嚷道:“你们早早把元翠绡献出,免得你们冤死。”钟雄大怒,举又相迎。论飞叉太保的叉法,也算十分娴熟,无奈头陀力大,禅杖又重,战了十来合,竟有些支持不住。当着众人,又未肯遽然退下。头陀已得他破绽,把禅杖紧紧相逼,暗中取出铜丸,正要打去,却见廖充在旗门里,把马一勒,刀一抬,似欲助战的光景。便卖弄神通,喝道:“来一个,死一个。来十个,死十个。看我的宝贝。”飕的一声,金晃晃的,映着日光对廖充打来。廖充冷不防,眼花一乱,躲避不及,打在左眼珠上,跌下马来。那廖充何尝要出来,是在对阵见了尤冲,想起山沟一跌,有些悚愧,把马顺手一勒,却惹祸送了性命。众人见廖充被伤,忙命抬入营中。

智化见钟雄止剩招架,急挥刀入阵相助。头陀一杖抵住两将,兀自气力有余。又战了十余合,喝声“着。”一丸打中钟雄左臂,坠落钢叉。幸亏沙龙一马飞出,救了太保。智化见钟雄受伤,刀法已乱。头陀喝声:“下去。”一禅杖兜住,黑妖狐转身让过,奔回本阵,不提防又是一丸,打在背上,一交栽倒。展、任双马并出,救了智化。

尤冲也冲过来抵住展昭,头陀便截住任传桂。任都监运动钩镰枪,直刺他的要害,哪知他身如浑铁,不用遮护,便已占了上风,舞动禅杖,从下三路直扫将来,把钩镰都打直了,休论皮肉。

任传桂见势头不好,拍马便回,头陀哈哈大笑道:“如此无用的东西,也来混阵。”任传桂忿极,回来又战,他早手拈一丸,劈面打来。幸是躲闪得快,打中右肩,忍痛只能退阵。沙龙见秃兵秃将都冲出阵前,横刀出马,迎住头陀。头陀兴起,把杖在刀刃上一磕,把大砍刀磕成两截。沙龙大惊,急欲回马,却又一丸飞来,打中腰胯,展昭胜不了尤冲,见任、沙均败,虚晃一剑,飞奔回阵。尤冲把挝一挥,大众掩杀过来,四个提辖巳被敌兵裹住,努力冲围,被尤冲一挝,把薛承泰打的脑浆四迸;头陀一禅杖,把滕煜舂成血饼;性空、化空杀了卫森、强良,妙空杀了曹秉钧。展昭保着任、沙,几乎冲不出来。韩彰、欧阳春两军左右抄出,方才搭救回营。

头陀、尤冲趁势要踏平大寨,前营却防守完固。明公积闷己久,此番大获全胜,心中甚悦。见官军营中,力尚坚厚,猝难攻拔,便即鸣金收军。回去摆酒庆功,不必细说。

展昭见敌兵退去,留韩彰代守,自到中军请罪,说:“廖充回营,已是身故;受伤诸将,均已昏迷。定是毒丸。幸韩彰有解毒之药,已经敷治温服,未知生死若何。这头陀本领高强,小将抵敌不住,要求大人多派弟兄们前去助阵。”巡按见一日之中折了五将,伤了四将,心中忧闷。便与公孙策商议,要去请元翠绡相助。欧阳春道:“且待小将等明日会他一阵再看。”

当晚,四将吐出许多黑水,略略苏醒。都移归后营养伤。巡按就派欧阳春暂替任传桂,又添了柳青、艾虎前去帮助卢方,代守左营,徐庆代守后营,夜间紧紧防守,恐敌人乘胜劫寨。巡按之意,尚要将防御提辖悉数派到前营助战,展、欧密密拦住,说:“营伍中将领武艺平常,可以胜不可以败,还是小将们商酌行事,较为灵便。”白玉堂也不服气,自请同行。巡按不好拦他,便分付大家小心在意,防他暗器。

次日极早,头陀、尤冲早领兵在营外叫战。五位英雄并马而出。头陀喝道:“杀不尽的,快来纳命。”展昭大怒,舞剑便取头陀。南侠剑法精奇,头陀禅杖灵活,来往三四十合,南侠有些气力不加,欧阳春挥刀来助,早被尤冲舞挝敌住。头陀取出丸来,便打展昭。南侠早已防备,把身子一侧,用剑迎丸,铛的一声,铜丸坠地,展昭也就勒马回阵。柳青大骂:“莽头陀,吃我一刀。”刚到阵边,头陀已拈丸在手,迎面便是一丸,烧他侧闪得快,已经中了右手,刀不能举,拍马回来。白玉堂怒极,就势飞过一石,正打在头陀鼻上,那头陀大笑道:“小辈,你这暗器工夫还早哩。”

白玉堂已随着石子飞马冲到,劈面就是一剑。头陀禅杖回不过来,就将大头往上一迎,火光乱迸,要不是莫邪剑,也就卷了口了。玉堂暗道:“又是金钟罩了。怎生尽遇着这种东西?真是晦气!”知道不能取胜,止于用剑上下自护。交了一回手,展昭也就出来相助,艾虎更不必说,也出来助他义父。混战一回,头陀连发数丸,都被展、白用剑格去,两枝剑舞得如双龙戏水,上护其身,下护其马,休想得半点便宜。头陀暗暗喝采,也奈何得一身燥汗,

欧、艾两人敌住尤冲,欧阳春觑个破绽,砍了尤冲右臂一刀,坚不能入。尤冲却也煞费支持。头陀看着今日都是劲敌,难以取胜,便晃晃禅杖,与尤冲一齐退下,各自收兵。

众人入营看柳青时,本来伤不甚重,已经韩彰给他连敷带吃,吐出毒水,可无大碍。韩二爷笑道:“幸亏我因要上阵,配的药多,不然哪里够用。”白玉堂道:“药愈消得多,军事愈糟得不像。我看两个人都刀剑不入,便生擒过来也费事,不如二哥还用地雷轰他一轰,何如?”韩彰说:“地雷怕有魏明公未必能行,我看请元小姐不痛快幺?人家原指名要会他。”北侠道:“拿着我们这班弟兄们,一动便请元小姐,也怪惭愧的。记得我取郑天雄首级时,与展贤弟细看,耳门有血,一定是金钟罩工夫,留着耳门泄气。明日我们何不用暗器,专取他两个耳门试试?”

次日,回明巡按,调韩彰相助,巡按又令皇甫襄分左军押阵。众英雄布置定了,尤冲引头陀已到。欧阳春舞刀便取头陀,白玉堂挥剑便取尤冲,皇甫襄、艾虎想着:“这班小秃驴,未必个个铁布衫儿,且杀两个耍耍,也挫他的悦气。”拍马出来,小侠直奔妙空,皇甫襄直奔性空。四个和尚是连帮腿一齐上,两个抵住一个,来往二三十合,欧、白二人胸有成算,玉堂便卖个破绽,回过马来。尤冲举挝想打他的马腿,被展昭闪在旗后,刺斜里一弩箭向耳门射来。尤冲不提防,一箭正着,他却全不理会,依然拍马紧追。展昭又是一箭,射他眼珠,被他闪过。展昭大惊,便出马来迎,与玉堂双双挡住。韩彰假作助战,把马往右边一带,有一箭多远,看得十分亲切,也直射头陀耳门,头陀脑袋一迎,箭从耳门内倒迸出来,几乎打着韩彰马头。哈哈笑道:“小辈,这种暗器留着哄孩子玩罢,休到老师父前班门弄斧了。不如叫元翠绡出来,教我瞧瞧他的飞剑,看是个什幺玩意儿。”把韩二爷羞的黄面通红,也不敢放第二箭,拍马便来助北侠。头陀一回头,却见皇甫襄一鞭打死了性空,法空败将下来。一声怪叫,说声“试我的一丸。”对皇甫襄侧面打来,幸是皇甫襄命不该绝,马已冲过几步,一丸打中右臂。艾虎看见,慌的护了皇甫襄便走。众人见暗器不能伤他,久战无益,也都混了一阵,勒马收兵。

魏明公见了凡三阵连伤七将,极意赞扬,说:“国师下山,大王之福。不但尤元帅之仇必报,襄阳也唾手可得了。”头陀道:“我这毒丸,不过三时,受伤的便不能活,奈后来这班军官,善于躲闪,颇有本领,须慢慢的想法取他。那飞剑的女子总不见上阵,想是闻我名头躲了。来时便手到拿来。一个柔弱女子,值得甚事。”饮酒中间,无非魏、尤二人轮流谀和着他,头陀信口开河,越饮越豪,早已醉了。

恰值春夏之交,山城雨势连绵,不能出阵。和尚是受用惯的,尤冲在四乡搜括金银子女进奉,还不畅快,未免三空等又自往城厢左右淫掠骚扰。明公闻得,有些不甚为然,却又不便说破。

忽然,又得了官军攻克麻城的信。原来赖柱深畏蒋、丁,一见水师船帜,望风便逃。正值连日阴雨,二丁商定,请蒋平守船,兄弟引着陆、鲁、二吴、一倪,夜间悄悄引一枝军,冒雨去攻麻城。离麻城一二十里,兆蕙同陆彬、倪庚换了水靠,从水中半游半伏进了水关,且喜无人知觉。到了黎明,二侯探得官军来攻,分付水陆各门严防,哪知兆蕙早已入城,与陆、倪等找个僻静巷内伏了,见贼人一队队冒雨上城,晓得兆兰已到。随后侯飞虎、侯飞豹亲自督队前来。兆蕙对陆彬道:“这般的雨,水溜甚急,水关未必关得上。你同倪庚去夺水门,引官军入来,我去东门想法。”

陆彬带了倪庚,见水关果合不上,用几个大木横着。倪庚便游出去。丁兆兰也正派人等候呢,便分一半军士,从水中下来,一半呐喊攻城。城中滚石飞矢,随着雨下来,不甚得力。二侯正忙乱着,忽听军士发喊,说:“水关里有兵进来了。”侯飞虎问是何人所说,军士道,“方才一个人,穿着水靠,说是水关差来报信的。”飞虎便叫飞豹下城去看。飞豹下城,果见湿淋淋的一群人,一半上岸,一半还在水中,已是砍断大木,破了水关。大叫:“胆大的泼男女,吃我一刀。”马正赶来,夹巷内走出一个后生,叫道:“大将军请将军回去,官兵已上城了。”飞豹诧异,回头问时,那人一纵近前,飕的就是一剑,把马剁翻,飞豹掀下地来,又是一剑,取了首级。原来往来通信的全是二爷。当下带了水兵,径去砍开城门,把兆兰大队放入。

飞虎在城上闻得下面沸乱,只得下城迎着,二爷把飞豹首级劈面扔来,大吃一惊,几乎坠马。兆兰早到,用刀逼住他枪,飞虎不能施展,被大爷生擒过来。

陆、鲁等挥军赶杀,这大雨中谁能迎敌,便都跪在泥中请降。二丁分付,扔了兵器就给他一条生路,登时城上积械如山,城下降兵塞路。二丁出示安民,安插降众,将侯飞虎也枭了首级,飞报大营。巡按就派唐斌去暂守麻城,并密令二丁引兵由小路抄至荆门,听候将令。

天已故晴,诸将伤痕已愈。凤仙,秋葵来看沙龙之病,回去便求翠绡去杀头陀。翠绡道:“且听巡按如何调度。”沙龙等六将病痊,参见巡按,也说当请小姐出阵,早杀恶僧,以便直下江陵。

巡按问南北侠应如何取胜,北侠当先,也说:“非元小姐不可,小将等真计穷力竭了。”巡按就嘱沙龙去请。小姐叫元全转致,说:“闻得头陀武艺高强,恐有邪术。我除一匕首外别无所恃,深恐有误战阵。莫如请众英雄照旧交战,待我从旁察看,即不能取胜,亦不至于全局挠败。”沙龙面禀巡按,巡按称是,仍命展、欧、韩、白、艾五人出阵。钟雄等六人也要上阵,出出受伤的闷气,姜、焦、孟不放心,随着要护钟雄,沙龙,女营里四个女将,都想看热闹,谁肯不去,反叫飞奴守寨。

果然,辰牌时分,头陀、尤冲又来叫战。钟、沙、任、智、柳、皇甫六人,并马而出,向头陀大骂道:“秃驴休要高兴,老爷们今日要还敬你了。”头陀吃了一惊,说:“我这毒丸,怎幺不验呢?”便大喝:“打不死的狗头,我今日请你尝尝禅杖滋味。”便轮杖着地卷来,六个人一齐上,乓乓乒乒,打得禅杖乱响。尤冲拍马向前,说:“这是哪家战法?”举挝向皇甫襄挝来。六人一个号子,早已回马走了,展,白便去敌住头陀,欧、韩便去敌住尤冲。头陀战了几个回合,有些不耐烦,大叫道:“谁与你们天天鬼混,元翠绡怎幺躲着不出来?就剩你有这班无用的搅扰,敢着要做替死鬼幺?”白玉堂道:“不用忙,还你有飞剑吃就是了。”

小姐在旗门影里,听头陀指名索战,便把马略略向前,取出匕首在手,喝声:“贼头陀,看剑。”展、白、欧、韩听得这一声,早已勒马回阵,提着兵器等候,尤冲正要前追,瞥见一道寒光,自空中盘折而下,忙叫:“师父,飞剑来了。”不知不觉的也把马勒住,退了几步,那头陀真是横人,从对阵一看,旗门影里隐隐的有几个女将,望不真切,那白光一缕,往自己射来,也不甚长,便大叫道:“此等飞剑,何足惧哉!”忙用钢丸打去,坠下地来已成两半。

他还仗着周身如铁,摆个雕眼盼云势,轮着禅杖等他,想着剑到便一杖打他下来。哪知剑如活的一般,左盘右旋,在空中欲下不下。

其时两阵上眼光都注定了飞剑,四个女将看着甚是好玩。秋葵嘴快,轻轻对翠绡道:“小姐何不念诀,催那剑快些下去?”翠绡道:“你看着,不用忙。”那回杀郑天雄等,欧、展、白是黑夜中,睹不真切,觉得落下甚快。这回青天白日,望那剑悠悠扬扬,似进似退,那头陀又毫无怯色,都暗想:“莫是头陀竟有邪术,匕首都不能奈何他?那就更无别法了。”心中犯想,不由的三人都回头看看翠绡,却真是会家不忙,在马上行所无事,这才放了心,仍旧目不转睛看那匕首。

诸将中任传桂是老成,皇甫襄是笨拙,钟雄是粗疏,智化是深细,看飞剑如戏法儿一般,有些不信,就是不好说出口来。小和尚奉师父如神明,想着:“这种东西什幺利害,师父准准打得下来。”尤冲先是捏一把汗,见师父并不惧怕,转念:“或者师父可以抵挡得住,但也投有法儿破他。如此蛮干,也不能报仇雪耻。”两眼对着白光,只是发怔。

说时迟,那时快,头陀接连几杖都打个空,眼光撩乱,有些慌了,舞动禅杖护住周身。尤冲急叫:“师父快走。”他也未曾听见。不慌犹可,一慌剑真通了灵,霎时间猛往下一落,一股冷飕飕的气绕住脖子,头陀一声尚未吼完,那大脑瓜儿早已滚下地来,一股血往上直冒,身躯往后栽倒。

官军阵上暴雨也似喝起采来,尤冲大骇,回马就跑。翠绡又喝一声:“尤冲看剑。”那匕首又早飞起,直扑尤冲,众英雄见杀了头陀,人人气旺,飞马抢出,把敌兵如砍瓜切菜一般,一阵大杀。尤冲刚跑进阵内,只恨没地缝可钻,匕首早巳追上,从脑后刺入,倒栽葱跌下马来。小姐招回匕首,四个女将争近前看时,一缕血痕都没有。便拥着翠绡,一同回营。

这里艾虎杀了妙空,沙龙杀了法空,柳青杀了化空,姜铠杀了强良,孟杰杀了卓业,把一班秃兵杀得秃头满地,好像放焰口施食的馒头。官军一阵大蹂大膊,直杀到魏明公营外,趁势冲营。要知魏明公营盘曾否踹平,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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