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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平海怪君心宠爱入龙宫玩好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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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缄曰:“同是人也,其禀天地之灵气以生,天何使人独贪而使尔独富?其使尔以独富者,必尔祖宗广积阴功,为上天所羡,始赐以富耳。尔即宜体天地祖宗之恩,多行阴骘,以保尔子孙福享绵绵。胡为富甲一乡,尚且刻薄,曾不思及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之言?积恶如斯,尔富安能久享!况人生不过百载,大抵数十寒暑,即归于荆一旦冥王勾簿,咽喉气断,安保尔之孙子不败家产,而骤得奇穷?那时,尔子尔孙被人唾骂,必先詈尔刻薄成家,所以久享不能。为问尔躬受罚夜台,尚能如在生时不舍丝毫,代尔子孙作牛马否?吾言若是,尔其细思!”金老听得此番言词,默然良久,遂呼家仆抬斋饭以供三缄。三缄曰:“吾非为叟一食来也!”飘然而去。金老从此改去刻薄,施济为怀。皆素有善根,所以一点便醒。后亦享福永久,不必再述。

又说七窍,自以紫霞梦中之言告及珠莲,珠莲暗与赤鲤、毒龙、虾妖、老蛟商议阻游之计,未果,恰遇海怪为害,壅水淹民,泛滥不时,海盐无出。近海州县飞文入都,祈遣大臣平此水妖,以活民命。皇上宣得文武入殿计议。诸臣奏云:“海怪滋事于水中,无形可捕,是赖皇上洪福,斋戒焚文,暗请天神诛之。若提将遣兵,不免空费国课。”上准其议,即日斋戒焚文。游神上奏玉尊,玉尊传及诸神,曰:“海南地方水怪滋事,海盐不出,生灵受害,卿等以为何如?”察善神奏曰:“海南亿兆,刁滑异常,五伦不敦,大本已失。兼之奢靡太过,奸诈邪淫,种种行为,有负上天,应遭此扰。”上皇闻奏,佛然大怒曰:“上天无残刻生灵之意,生灵不思报上天之恩,为此不义不仁,是自取灭殃耳!”言罢退位。诸神出殿,各司其职。

海怪于是肆虐愈甚,近海百里无敢居之。可惜万亩膏腴,内长蓬蒿,概就荒芜矣。州县官宰飞文陆续入奏,天子亦无可如何。

七窍一朝朝罢归来,闷闷不乐。珠莲询曰:“郎君其有忤于君上乎?”七窍曰:“无之。”“其有忤于上卿乎?”亦曰:“无之。”珠莲曰:“既无所忤,何愁容若斯?”七窍曰:“夫人不知,近日海南地界,海怪为殃,薄海居民,无敢安祝而且海盐已废,民不聊生。州县飞文入都,皇上焚疏告天,祷亦无应。迄今海怪愈见猖獗,是以闻之不乐焉。”珠莲曰:“郎君何不奏请皇上,前去除之?”七窍曰:“水中怪物,无形无影,岂兵将所能除耶?”珠莲曰:“妾闻李赤四人能擒水怪,郎君呼而询及,如果有此本领,奏请出都,将水怪一平,何患不得三公之位?”七窍点首,遂命家仆呼入内庭。李赤询曰:“大人传吾等入内,有何驱使?”七窍曰:“海怪作厉海南,诸县受苦不堪。皇上忧思,计无所出。夫人言及尔等能擒是怪,不识果有此手段乎?”李赤曰:“小小海怪,有何难平?大人只管奏请出都,建此奇功,易如反掌!”七窍曰:“平怪一事,非同儿戏。况且自去奏请,旨下如雷;倘若不能,得罪非校”李赤曰:“大人放心,吾等力能平之,以奏大人官阶上达。”七窍不语。珠莲知其迟疑在抱,乃从旁怂恿曰:“妾之终身靠着郎君,岂有害及郎君以自辱?”七窍以夫人所说大是有理,其意始决。

次早,皇上登座,诸臣朝参后,皇上曰:“海怪滋扰,几乎无法可治,卿等独不思所以平之乎?”诸大臣曰:“此事只可告天剿除,实非人力所能治也。”七窍乘机大着胆儿,俯伏殿下。皇上询曰:“卿有何奏?”七窍曰:“臣请圣上下一旨意,命臣到海南地面,查看海怪如何为殃,务必平之,以救万姓。否则,海南州县日日飞文告急,皇上不命一官一将,百姓何安?”皇上闻奏,龙颜大喜,曰:“卿如愿去,朕之幸也!

如将海怪平后,三公之位,定不少尔。“七窍曰:”隆位不敢幸邀,但得水国安澜,波恬浪静,百姓等各安耕凿,各食其力,臣之愿焉。“皇上遂下旨意,钦封讨怪大臣,命赐御酒三盅,给与花红,鼓人送出。七窍得旨,涓卜吉期,写下表章,辞了皇上。在朝文武各为祖饯,送出郊外。带领三千士卒,浩浩荡荡,向海南而来。沿路州县送迎,自不必说。

不知不觉,海南已到。七窍选一高处,举目望之,但见雪练滔滔,银涛滚滚。时而波翻万丈,野田荒冢入泉中,时而浪叠千重,小埠高畴埋水内。喷水如雷,顷看雾气迷天外;吐烟如怒,转眼涛声入耳来。伏波又起波,跳跃似虎,后浪催前浪,飞舞犹龙。七窍睹此,雄心已去一半,哑然而坐,呆不能言。

李赤四人侍立于旁,也假意痴呆不语。七窍曰:“尔等自夸能擒海怪,今既到此矣,胡不入水擒之?”虾妖曰:“泉深如是,若何能擒!望大人飞文入都,奏闻皇上,多买盛水器具。吾等力将此水盛来,倾至北海。海水盛尽,海怪不能兴波作浪,立见渴毙,海怪岂有不平乎?”七窍曰:“海深无底,盛水器具不知要用若干,方可将此海泉盛之得竭!”虾妖曰:“大人奏请,刻刻命人运之。运至百余年,未有不能盛海水之多者。”七窍曰:“人生斯世,寿有几何?运至百余年,尔我岂能尚在?”虾妖曰:“既无尔我,也免怀平怪之忧。”李赤曰:“尔计左矣!不若吾计,可平海怪焉。”七窍曰:“尔计如何?”李赤曰:“海怪之肆虐者,意在得人而食也。大人奏请皇上,呼得万余人来,待波浪起时,连抛数十人入内。次日复如是,又抛数百人下,或抛数百数千人下,活将海怪饱死,此浪自平。”七窍曰:“皇上为救此方生民,乌有反害生民之说?”毒龙曰:“尔二人计,都是妄谈。吾有一言,乃为确论。”七窍曰:“尔之确论安在?”毒龙曰:“大人自请旨意,倘怪不伏,故国难归。以吾思之,不如大人亲身入海,将旨意宣读一遍,使彼海怪自相畏服,此乃不平而平之计也。谓非确论乎?”七窍曰:“吾入海中,岂不淹毙?”老蛟曰:“既怕淹毙,怪难平矣。”七窍曰:“平怪一事,系尔等夸下大口。能平也要尔四人;不能平,罪亦归尔四人。”虾妖向李赤曰:“大人自贪官爵,请旨平怪,而今归咎吾等。吾等身事大人,有何说词?惟以死报之而已!吾等死后,海南百姓得知,皆言为主捐躯,愧煞事君不能致身者多矣!”言罢,气愤愤地脱下衣服,齐跳水中。霎时之间,无形无影。七窍自此望洋嗟叹,又惨于侍从已去,孤身独自,不堪闷倦。

过了三日,七窍暗想:“海怪难伏,吾且暂将兵卒撤入一州县以安身。”主意已定,甚觉无聊,退于后营,倒卧榻上。

睡梦刚醒,复见李赤四人捧器进肴,往来奔走。七窍惊曰:“尔等已入海中,如何又在岸上?”虾妖曰:“命仗大人威光,天子洪福,吾能甫入水内,倏来四五海怪,擒至水晶宫里,跪于龙宫殿下。龙君询问到彼水国何事,吾以大人七窍上奉王旨,特命吾等来平海怪答之。龙君闻得大人之名,天子之旨,忙忙下阶解释,待以厚筵。吾四人扰谢龙君,完了一场款式。宴罢,又命龙宫武士排列执事,送吾上岸,言到诘朝务迎大人入宫,设宴以看水晶光景。”七窍曰:“尔入龙宫,奏与龙君,平了海怪,即当款吾矣。为何定要如斯?”虾妖曰:“大人难于入海,何不乘其一观?”七窍曰:“海水若此其深,吾何能入?”虾妖曰:“这有何难?大人卸下衣冠,与吾等抱定,行至海岸,略以海水点在心口之上,一步一步向深处而去。到了龙王宫殿,才将衣冠服着,去见龙君。其实时虽隆冬,海水不算大冷耳。”七窍曰:“倘入海水,将吾淹毙,如何安顿耶?”虾妖曰:“自有安顿,大人毋忧。”七窍任彼所言,只不允去。虾妖曰:“如不去之,则海怪难平,何以复旨?”言此退出,是夜无词。

次日黎明,果一青衣童儿执柬来营,呈于七窍。七窍开阅,所书“即日午酌,恭迎玉趾”等语。阅毕,青衣催促。七窍推诿不前。虾妖曰:“大人不必畏惧,有吾四人随之。”七窍为左右相催,无可如何,只能勉强来到海岸。足将进水,退之者三。

虾妖意出不虞,突牵其衣,竟向深水而入。七窍此际骇得魂不附体。谁知愈入愈远,不见有水沾身。举目视之,一派坦途,尽属琉璃砌成,四面水晶障着。行约里许,遥见执事排列,笙箫鼓乐,远远迎来。及至殿庭,龙君盛服接入。宾主礼毕,美女献茗。茗罢,宴设八宝园内。龙君尊七窍上坐,己身下陪,左右龟相、虾卿、鲤鱼学士殷勤劝饮。

酒逾三盏,龙君曰:“不知上邦大夫辱临水国,无甚厚馔,以宴嘉宾,抱愧良多。”七窍谦逊不遑,曰:“念吾波外小臣,弗识水国礼仪,还望龙君恕予过失。”龙君曰:“大人兴戎来此,所以者莫非海水刁滥,盐池无出者乎?”七窍曰:“海南地界,未审生民造何罪愆,有忤龙君,得兹大罚?恳祈恩施格外,息此风波,俾小民安居乐业。自使亿兆等恩铭肺腑。臣国天子,亦沐仁焉。”龙君曰:“吾非不愿民安乐士,奈海南亿兆灭尽五伦,败坏三纲,以奢侈为斗靡,以奸诈为得意。三界神圣为彼触怒,由命海怪冲波助浪,淹没居民。此虽吾国所为,实属上天所差,吾亦不得而主之也。大夫欲平此怪,非可胜以兵戎,须于各县各州张示化导,务使庸愚辈人人洗涤恶心,敦伦理以答天,除奸诈以答地,行忠孝、戒奢华以报鬼神,则海波之平,自在指顾问矣。”七窍曰:“听龙君言,皆民自龋臣愿归去遍张示谕,以回天怒焉。”龙君曰:“正宜如是。然大夫不易到吾水国,稍住几日,再归未迟。”所言及斯,玉磬一声,龙君退入。赤鲤学士及龟虾二相,遂导七窍以视海内奇观。

七窍曰:“承龙君盛意,得以海国游玩,还祈学士二相指示一二。”龟相曰:“但恐海中微物,不足为大夫赏耳。”七窍曰:“下界仙国,其宝正自不凡,得一睹焉,即吾幸也。”龟相曰:“如是,敞开合宝楼,传龙君口诏,吾等钧旨,命万宝同会,与贵客赏之。”言甫毕,旁一鱼首人身者飞奔而去。七窍与学士、二相缓缓来至楼前,仰视楼形,若有百丈之高。外竖一梯,皆水晶装成,精莹可爱。龟相缘级直上,七窍偕虾卿、学士接踵而登。约略计之,其级不下千余,始到楼门以外。及入楼内,用目四顾,宽敞难量。四人立于其间,牙角童儿重新献茗,香过兰麝。茗刚饮罢,筵又设焉。将入席矣,龟相命牙角童儿推开四面窗格,向虾卿而言:“合宝楼中,不能常至。

吾等今夜畅饮壶觞,须各尽乃欢,毋得推诿。“虾卿曰:”然。“于是传杯递盏,献酬交酰饮至半酣,童儿海角一吹,海浪顿平,万宝齐出。珠翻琥珀,无殊白雪生烟;树拥珊瑚,俨若红霞吐艳。而且海鹤飞舞,海马奔腾,鲛人各捧明珠如星万点,老龟齐喷烈焰,似火千层。但见以外之光,难于视荆其中之宝,半不知名。七窍目炫神驰,不禁手舞足蹈。虾、龟二相与同鲤学士曰:”如此寂然观宝,非所以款嘉宾。可呼女乐来兹,以侑今宵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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